接触,唯独海涵是个另类,我发现自己有点怕他,害怕和他对视,他的眼睛很长很亮,眸子内老是透着一股难以琢磨的暗光,每当对上他的视线,我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能被他看穿。
和海涵这伙人相处两天之后,我突然感觉好笑,这帮人全是疯子,一个个成天到晚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至于苏牧北,他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可怜虫一样在海涵脚下苟延残喘,而我最担心的姨妈,正抱着姜不美那小胖儿子周游全国,十分安全。
面见苏牧北那天,他骂我是白眼狼,而我没吭声,我认为没必要和他废话,因为他在我眼里早已什么都不是,陌生人都算不上,他是畜生。
是第几天我忘了,海涵突然要找苏牧北谈判,好像是要苏牧北帮忙干什么,我脑子反应慢,没太听懂他要谈判的目的。
可在谈判的时候,海涵变脸如翻书,忽然成了另外一个人,表情很是吓人,这次事发还在苏牧北那间小卧室,我们全在房里,海涵一枝独秀站在房间中央,扬言用姜不美威胁苏牧北,我虽然知道海涵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说出的一定全是假话,但有那么一瞬,我感觉他骨子里是一只邪魔,现在才是他的本色,他飞扬跋扈,他来自地狱,他眼神中的每个神采都在嗜血,总之非常可怕。
苏牧北妥协的时候,老萧和达哈尔都吓坏了,连表情亘古冷酷的华雄英,都无法直视发怒中的海涵,而我早已魂飞天外,海涵最后瞟我一眼,我心跳都凝固了。
这之后,大伙对海涵惟命是从,他说要找一种奇怪的小洞,我听着耳熟,忽然想到自己在几年前和苏牧北见过那种小洞,当时在场的还有姜不美前度男友莫言兮。
于是我找上海涵,告诉他们在第二医院地下室有那种洞,海涵听了很高兴,笑着抱起廖晨兜了两圈,我也跟着高兴。
去第二医院途中,苏牧北脸色很臭,明里暗里都是针对我的,我假装看不见,直到找到那间密室,还有那些鬼洞,我们都没有交集。
在密室里面,达哈尔让我们各自去到一个鬼洞前面,不为别的,只是往里面看。我这个鬼洞刚开始是一片漆黑,转眼间我见到了一个女人,她打着一把雨伞漫步在黑暗之中,怀里抱着一个男婴。
男婴面孔清晰极了,我认出是苏牧北和姜不美那个小孩,至于女人的面孔,一半挡在雨伞下面,我只能看到她秀美的下巴还有淡烟色的嘴唇,而她比模特还标致的轮廓是我最熟悉的,她是干妈,那个曾在我怀里哭成泪人的长辈。
我无声落泪,嘴里沙哑喊着干妈、干妈,可她听不到。
离开密室的时候,我心里还念着干妈雨中漫步的身影,没心思考虑别其他,而且我脖子好疼,不知道怎么弄的,就是格外的疼,似曾被人扼住。
廖晨临产发生的十分突然,幸好我们附近就是医院,我和海涵一起把廖晨送进产科,而达哈尔几人却扬言要找苏牧北,我有点听不懂了,苏牧北不是一直在我们身边吗?怎么突然兴师动众要抓捕他,这些人的心理,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夜里,我在医院走廊楼梯拐角,偷窥俟侯在手术室门旁的海涵,他周身是一种灰色,显得格格不入,往日灵动的双眼,此刻也没了生气。
看着他一滴眼泪划过腮边,我觉得感官世界跟着他的珠泪而尘埃落定,变成了一样的深灰,他为什么那样悲伤,为什么又会感染我,我抱着种种无法言喻的心态靠近他,不在意头顶的禁烟告示牌,递给他一盒烟。
他也不看我是谁,站起来抓紧我的领口,连连哀求让我保住他们家小晨,他声音呜咽,眼里闪烁泪光,仿佛是全世界最无助的人。
我的胸口骤然疼了起来,我安慰他,岂料他看清是我,反手就想揍我,最后还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及时阻止这场闹剧。
他恢复冷静以后,眼色和脸色像沉船一样陷入灰暗当中,我觉得他不该这样,所以用自己直白的话,帮他分析了整件事。
他听后从椅子上跳起来,扔下一句话,意思让我照顾廖晨,人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午夜前夕,廖晨顺利产下一个小女孩,医生把她抱给我看,小可爱软软的,俏皮的好像洋娃娃,一碰她还会咯咯的笑,声音比银铃还响,非常好玩。
看着她被护士抱走,我有些恋恋不舍,这时,一名面色发黑的护士从我身旁经过,挺大的过道,这名护士竟然当不当正不正撞在我肩上,我下意识说对不起,她却没理我,低着头一步步向前走去。
约莫两分钟过去,烟瘾又一次开始叫嚣,我乱逛到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才拿出烟盒和火柴,就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我的心又一次慌了起来,因为我认出尖叫是廖晨的嗓音,但我风风火火赶去病房,迎接我的又是一把手术刀,刀尖深陷进我的胸口,凉凉的,不太疼,之后我就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只能任人摆布。
不知过了多久,我眼前一片白茫,该是天亮了,我试着睁眼却又无法办到,苦苦折腾一阵子,我听见一个人向我走近,身上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土腥味里面还夹杂着肥皂清新的优香,直觉告诉我他是海涵。
得知海涵来了,我的心立时平静下去,胸口不疼了,困意也涌上了脑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海涵必须死(上)
这一觉醒来以后,我发现很多事情变了味道。
那天从医院回去姜家,接我出院的居然是姜不美,只有她一个人。
姜不美神态古怪,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名义是来接我出院,却总是魂不守舍,一惊一乍的。
明明我是病人,她应该照顾我的,最后竟成了我连拉带拽将她强行带回姜家,光是弄她回来就搞得我一身臭汗,我幻想的出院惊喜也随之泡汤,我寻思着,海涵怎么也会送一束花过来,还有老萧,记得我们相处的很是融洽,结果他连脸都没露。
之后一段日子,姜家只有我和姜不美两个人住,她成天到晚把自己锁在卧室里面,一日三餐都要我亲自下厨,到点给她摆到门口。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苏牧北突然回到家,还额外带了几件礼物,甚至有我的份,我一直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和苏牧北的关系开始日渐好转,起码能正常对话。
又过了个把月,我终于见到让自己梦魂索绕的女人,我亲爱的干妈,我飞扑过去搂紧她,干妈乍见我先是一惊,而后也是兴奋的不得了,柔嫩丝滑的手高高抬起,反复揉搓我的头,直到一家人吃团圆饭,还是挽住我不放开,我也不想干妈放手,因为觉得这样很温馨。
不过团圆饭吃的甚是诡异,因为姜不美没有到场,我替干妈不忿,干妈是姜不美亲姐姐,与利与弊她都该赏脸过来说句话,倒是干妈比我大度,和我说姜不美性子一贯如此,让我别见外。
让我别见外?我是她干儿子,她居然和我说见外这个词,我很不开心,嘀咕一句说,姜不美一定是在屋里陪儿子玩才不出来吃饭。
我话音刚落,对面苏牧北把一口酒全喷出去,干妈也愣了,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很诧异。
苏牧北在下面搞小动作,踢了我一脚说,喂,岚泉你疯了,我和小美的儿子都没出生,母亲她还不知道我和小美的关系,你胡说什么。
他说武佩还没出生,这怎么可能?我一阵发愣。
苏牧北摇摇头说,难道你忘了,咱们已经回到过去,你去看日历牌吧。
团圆饭进行到午夜,干妈下桌了,剩下我和苏牧北对饮,不过是苏牧北一个人不停喝酒,我还在震惊当中缓不过神,于是苏牧北半试探性和我说了这样一件事。
其实我胸口被尖刀戳中那晚,苏牧北发生了车祸,同车的还有海涵、达哈尔、姜不美、老萧,车子冲下石桥坠入深涧,他能有命陪我在这喝酒都是万幸。
我暗暗吃了一惊,反驳苏牧北说海涵没受伤。
我有凭有据,我记得清清楚楚,自己重伤昏迷那会儿,海涵来看过我,他身上清新的肥皂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牧北说到底也是冷静的谋士,听完我说的,他目光闪动许久,拍拍我肩膀,抬屁股回房了。
第二天,我起早给干妈烧洗脸水,那时候天还没亮,我以为自己是全家最勤劳的,想不到苏牧北比我快了一步,更可以说,怕是这家伙整夜没睡。
东方露出鱼肚白,苏牧北一身冷霜从外面回来,扔给我一个很重的纸包,我目瞪口呆问里面是什么,他眨眨通红的眼睛,挥了挥手就回房去了。
结果纸包里的东西吓我一跳,我千想万想也没敢想里面是手枪。
岚泉,这段日子你要打起一百分精神。
一天中午,苏牧北顶着熊猫眼,从他乌烟瘴气的卧室走出来,对我说出这句有头没脑的话。
我听不太懂,他笑着跟我解释,扬言用不了多久,一个人说不准会上门来兴师问罪,他怕干妈届时会有危险,让我半夜到公园去练练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怎么可能让干妈遇见一丁点危险,所以我追问他那个人是谁,同时也犯嘀咕,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傲慢纨绔的苏牧北警惕成这样。
是海涵。
他简短的三个字让我一时之间傻在原地,他说海涵?他居然惹上了海涵?海涵会来兴师问罪?不可能,我不相信!海涵是最通情达理的,哪怕是天大的误会,朋友几个坐下来唠开了,也就是没事了,我这样对苏牧北说。
他长叹一声,苦笑对我摇了摇头,心平气和对我说,海涵早已不是我在心目中仰慕的那个人了,海涵彻底变了,入魔了。
这话让我一口气堵在胸口,我什么时候仰慕海涵了,自己怎么不清楚。
苏牧北还是笑,指了指房厅里的镜子没在说话。
看着他晦色的背影离开房厅,我下意识一看镜子,猛的呆住了。
闪亮的镜面中,我看到自己深邃的眼神,那是犀利、冷静、沉着、邪魅,集合万种情绪于一体的复杂目光,曾几何时,这种目光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还有我此时此刻拿烟的动作,也和那个人万般神似,那个人是海涵,难道我一直在模仿海涵,不成我真的仰慕他?不可能!我从小就告诫自己,我只是我!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
这天开始,我始终无法平静,我看镜子的时间比看干妈的时间还长,感觉自己也魔障了,慢慢发现自己每个动作都在特意模仿海涵,比如海涵总是皮笑肉不笑,现在的我也一样。
姨妈把我的心事看在眼里,特别找了一天晚上和我促膝长谈,她开导我做人要往前看,说了很多我从未听过的大道理,还意外附赠一枚晚安吻,当我脸红像熟透的苹果,躲在被子里回味残留在面颊上的温度时,外厅大门被人砸响了,叮叮当当吵起没完。
我披上睡衣跳下床,苏牧北比我先一步去了前厅,而后门口就嚷了起来。
我快走几步过去看热闹,第一眼便看清了那个熟悉的轮廓,是海涵,他磨牙切齿,用手枪抵住苏牧北,我看得一呆,试着唤了他一句,可他根本不搭理我,我心很难受,走过去想分开他和苏牧北,结果另有一把枪口直接放到我身上。
拿枪对准我的是华雄英,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訾慈在哪?三个数!三!二!一!
海涵是愤怒的,说话不留一点余地,他充满血色的眼睛让我着急,因为我坚信他一旦得不到答案,一定会开枪毙了苏牧北的,那样做干妈会很伤心,我也不能和海涵继续做朋友了。
快说啊苏牧北!你个蠢货!快告诉小涵他想知道的!
比我心里念得还快,苏牧北直接服软,将海涵想知道的如数奉上。
海涵听后放下枪口,面孔结满一层冰霜。
拐我女儿的事你知道吗?
海涵这样一说,我直接看向苏牧北,我不敢想苏牧北都干了什么,不过至少了解到海涵暴怒的原由。
我十指交织在背后,暗暗替苏牧北着急。
这时候,苏牧北对海涵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海涵霎时色变,一枪打中苏牧北的右腿,随后掉头和华雄英一块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静谧的夜晚,枪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响,眼见苏牧北倒在地上,我心头忽然窜起一团莫名的火,不是我想维护苏牧北,而是不敢相信文质彬彬的海涵会做出这种事,会无视我!我思维反应出奇的快了起来,记得刚才苏牧北说出一个地址,海涵拿着手枪一定是往那里去了,他是要去杀人,一定要阻止他,他是那样出色,不能因为愤怒而毁掉一生。
我想阻止海涵,就要有绝对的发言权,什么是发言权,就是可让他回心转意的砝码。
我折头回房找到手枪,认为用枪顶住海涵脑袋,不怕他不听我的,结果我一失足成千古恨,一脚绊在苏牧北身上,向前摔出个趔趄,手枪走火了!子弹贴着海涵侧脸直飞过去,瞬时激怒了他。
我暗叫糟糕,低头反复检查这把该死的手枪,这功夫,海涵先是怒斥我,随后一枪打在我脚边,吓得我连忙躲进旁边一条小巷,随后开枪的又是华雄英。
看着子弹射向姜家大门,我不得已回击两抢,形成一场小规模枪战,最后引来了公安。
待我跑出巷子,海涵已经不见了,我愣神期间,苏牧北对我大喊,要我去一所公寓阻止海涵,我听后随便找了辆自行车,很快去到那家公寓,然而,当我跑到前台一问,服务员说没有海涵这个人,急的我几乎疯掉。
服务员态度很好,见我哭丧着脸,连着安慰我,后来在我们交谈的间隙,我无意间注意到服务员的眼神,她歪头看向公寓大门,算得上好看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惊艳,我顺着她目光一看,只见海涵正从街对面跑过来,横跨人行道栏杆的动作轻逸极了,一身的杀气。
见到海涵,我第一反应是躲起来,我跑进洗手间,隔门偷听海涵和服务员的谈话内容,服务员说什么五层,海涵道谢之后就踏上楼梯,我也偷偷跟上去。
来到公寓五层,海涵停在514套间门口,我在楼道缓台窥探他。一分钟过去,海涵整个人都颤抖了,看得出来他很愤怒,突然一脚把门掀飞,冲进去连放了不止四枪。
在我的位置,514套间内连连闪光,枪声也无法阻止的爆发出来,其中还夹杂一名女性的尖叫,一刹那间,公寓完全乱套了,我想冲过去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各个房间逃出来的住客纷纷撞在我身上,我寸步难行。
当我好不容易见到海涵,眼下那一片尸体让我彻底傻眼,很难想像这么多人是海涵一个人杀得,更不敢相信遍地猩红是海涵造就的,他应该冷静而又睿智,不该这样可怕。
☆、第一百二十章 海涵必须死(中)
在我眼里,海涵跨过脚下两具尸体,慢慢朝达哈尔逼去,达哈尔一脸惊慌,旁边还站个女的,那女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抓着小孩的双手在颤抖,眼中更写满了对海涵的胆怯。
这个时候,海涵向他们举起一只手,我猜那一定是手枪,海涵要射杀他们!
我摇头,再摇头,义无反顾冲向海涵,鞋子踩在血水洼和碎肉上面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一口气从背后抱紧海涵,同时死命大喊,意思达哈尔他们离开。
眼见达哈尔和女人忙三火四从门口逃跑,我分神之下被海涵甩在地上,他恶狠地看了我一眼,我正想坐起来解释,他脸色狰狞,一脚踢在我眉梢上面,阴毒至极,毫不留情,我感觉胸口里有什么也给他一块踢碎了。
这之后,我晕晕乎乎听到警铃声,然后被人抬放在一个担架上面,抬到公寓外面。
公寓外有上百人驻足围观,我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