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村子,里面和我想的毫厘不差,一些警察在挨家走访,后面跟着赶都赶不跑的记者,我见后,意思和她回六叔嫂那里,她先开始不愿意,认定六叔嫂家一定有警察坐镇,但我觉得她急需一个热水澡,因为她脑门很烫手。
实践表明,最危险的地方最为安全,六叔嫂家前厅人满为患,内院和里屋并没有人,我们翻墙走进她的房间,我负责偷偷摸摸烧热水,她负责被我像孩子一样照顾。
“姜不美真毒,你不说我都不敢相信小国哥出了事。”她气急败坏坐在浴桶里说。
我用手给她撩水到身上,用心摩萨一块块红色印记,小心翼翼说道:“不用太担心,赵小国没事,我刚才偷听他们说话,赵小国就在前厅,苏牧北和姜不美也都在。”
她脸色稍缓,葡萄粒似的黑眼睛慢慢倦成两条缝,最后脑袋一歪,传出呼呼的鼾声。
待安顿好她之后,我轻手轻脚来到前厅,躲在一个水缸后头,掩在暗处偷听苏牧北他们说话。
“我不管,这个女人必须受到法律制裁。”这话是赵小国说的,底气比较足,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受法律制裁?该枪毙的是你!你是人贩子的同谋!警察竟然不把你和海涵一起抓走,你害我儿子,本来就该死!”姜不美大言不惭道。
“闭嘴!”苏牧北亮出红牌,听得我不由一乐,看来姜不美对赵小国犯的错,警察已经了如指掌,所以最难做的就属苏牧北了,持刀伤人虽说是见惯不怪的事,赵小国也没死,但苏牧北不可能让爱人去蹲大牢,至于怎么了断,全看苏牧北门子硬不硬了。
“你们几个出去帮同事做做工作。”这个声音听上去正义凛然的,我判断该是公安局的人,果然是苏牧北在公安局也有人脉。
“赵大哥,咱废话说多了也吐,想怎么办大哥你明挑吧。”苏牧北笑道。
“很抱歉,对于刺伤我,以及杀害我最尊敬六叔嫂的凶手,我不想继续不切实际的话题,只求一个公道。”赵小国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我却愣得半晌回不过神,他什么意思?姜不美还杀了六叔嫂?
“六叔嫂不是我杀的!”姜不美激动起来,泼妇似的怒吼,让房厅直接清静了,
☆、第九十九章 洗罪
我现在彻底明白到,老婆不能找姜不美这种傲慢花瓶,苏牧北做丈夫的,想方设法替她解决问题,她一点不配合,两分钟过去,苏牧北声音听上去老了不止十岁,心都操碎了。
苏牧北也算有点能耐,姜不美捅了赵小国多少刀,警察现在都没抓她,哪像我个无依无靠的小市民,劳驾警方兴师动众上百人,搞得和过节杀年猪一样热闹。
在姜不美嗷嗷乱叫半小时之后,赵小国的声音显得无力而又无助,“我不想再继续咱们的谈话,我是被害者,需要休息。”
“请稍等。”苏牧北反应挺快,见赵小国明摆是不想谈了,紧忙拉着姜不美来到我这边。
他们俩忽然撞过来,惊出我一身冷汗,我一个逃犯见不得光,万一被他们看见,插翅也难飞了。
我贴着墙根,眼睛盯着他俩快速往后退,待我藏好之后,正好是苏牧北一下把姜不美压在墙上,疲倦地说:“一会我和他谈什么,你都不要说话,一切有我。”
姜不美嗤笑一声,斜视地面抱胸不动。
依我家乡方言来说,姜不美丫头片子主意贼正,是个驴劲地,认准什么事,打都打不听。
姜不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苏牧北也不生气,转头看向前厅中的赵小国,笑道:“那小子其实是拼命转移警方视线,把我们都拖住,好为那个海涵争取逃跑时间,我有法子了。”
这话听得我有点感动,赵小国,好兄弟!
“你什么意思?你要放那人贩子?”姜不美一把抓紧苏牧北的衣领,苏牧北抬手把她手指一根根掰下来,然后紧握在胸前,亲吻了一下说:“暂时只能这样,不过你放心,他们谁也活不长。”
苏牧北这话说得我一眯眼睛,两边太阳穴跟着鼓了起来,要不是外面警察太多,后面又有廖晨,我一定就地拆得他不剩骨头。
“海涵杀了四个公安才逃出来,你替他开罪,公安局都不能干吧。”姜不美冷笑,苏牧北那张脸慢慢黑了。
啪一声耳光格外突兀,苏牧北终于忍不住了。
“不能干?不能干!你还知道这个,说明脑袋还他妈好使啊!你是疯了还是傻逼了!一句跟一句拆我的台!你是不往好道去了,不想好了!”
“你又动手打我?”姜不美捂着俏脸蛋凝视苏牧北,眼泪围着眼圈转。
苏牧北有些不耐烦了,捏捏眉心没说话,看似异常疲倦,倒是前厅当中静得吓人,那名警官和赵小国全盯着这里,眼睛一眨不眨。
这之后,苏牧北搂着扭动身体的妻子,回去和赵小国交涉,姜不美比之前稳重了不少,看来一巴掌挺起作用。
不过苏牧北的话题相当惊人,他对赵小国开出一个条件,直截了当说,表明要替我和华雄英洗罪,赵小国听后基本上呆了,那名警官是直接警告苏牧北,也顾不上场合和身份了,想想也是,听姜不美说,我好像杀了四个公安才逃出来,杀人罪可不是小偷小摸小打小闹,不是说洗就能洗的。
片刻之后,赵小国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警官就把苏牧北推到我这里。
“牧北你也疯了?杀人罪你要怎么洗?就算你有的是钱,也买不来人命,法律是不容人的,你别为了个女的瞎胡闹。”
“我没胡闹,也没发疯,你听我把话说完。”许是和姜不美一起太长时间,苏牧北笑起来媚声媚气的,一听就知道他很少发笑,甚至还没学会如何去笑。
“昨晚你们来围捕海涵,路上撞见了什么东西?”
苏牧北笑盈盈的一句话把警官噎得死死,警官若说是尸煞,那叫违反纪律,若说是死人,更不合乎逻辑,不过警官脑袋也不白给,瞬时反应过味,“你要拿那玩意做文章?那海涵……”
苏牧北成竹在胸,“海涵非但无罪,而且有功,我们现在赶回省城,帮忙把几个重要的人找出来,我来做东,请他们往上头递人情,就说海涵押解途中碰到那东西,那东西杀掉四名公安,海涵挺身而出这种的。”
“这样不好吧,昨晚我亲眼见过那玩意,它都把人撕碎了,拿人脑瓜骨当球踢,这和海涵杀人手法不一样,分局停尸间那几具尸体——”
“也要动手脚。”苏牧北接话很快,拍板道。
“这得需要多少钱啊。”警官摘掉大盖帽。
“放心,多钱我都出得起,我把新置那宅子和车都卖了,领小美回我妈那去,正好领着她回家看看,住一阶段之后找机会出国,帮担心了,以后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提到答谢,警官羞赧起来,满面红光的笑了笑,小声道:“牧北啊,我看不行就找俩人,来个快刀斩乱麻,又干净又利索,哪来这么多麻烦事。”
“不行,记者已经把小美的事曝光了,我在你们系统里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能盲目着来,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吧。”
当苏牧北揽着警官肩膀走回前厅,我不由死死盯住他的背影,我要记住这个心狠手辣却又外表无害的男人,永远记住他的名字,苏牧北。
良久,我回到廖晨房间,坐在床边看她的睡颜,心却一直无法平静,我觉得自己捅了个大娄子,苏牧北这号人心机太重,我以前把他看简单了。
就着月光打量廖晨,她美的有些玄幻,而我不禁担忧起来,假如以前碰上苏牧北这号人,我不会在乎什么,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地球人,谁怕谁啊,但现在,我不得不再作打算,要么先下手为强,要么领小晨远走高飞。
“你多虑了。”
寂静的房里,冷不丁有人在我背后说话,我一脸惊骇是真,一身冷汗也是真。
房门开着,我回头看向那个人,他幼小的躯干坐在地上就是一个小团,偏偏小团移动速度飞快,移形换影似的来到我眼下。
我正奇怪他人不动是怎么过来的,就见他屁股下面,密密麻麻全是钱串子,抬轿子一样把他送到我面前。
“海涵,你远远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出色,你太杞人忧天。”
我听了冷笑,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又道:“姜不美不会针对你的,所以苏牧北就不会。”
这小孩真能说笑,讲话的,姜不美对赵小国一个从犯都恨成那样,何况是我和华雄英两个主犯,我表示不信。
“爱信不信,我跟你说,你不是想知道姜不美为何出现在这个时间段里吗?”
我说:“你说得深奥了,我是想知道姜不美怎么会和我出现同一个,嗯,墙洞里面。”
“那是因为姜不美和你的心愿有部分是相同的,你们的心愿在同一个时间段,你不觉得吗?你是想知道被捕之后发生了什么,想和床上这名少女在一起,而姜不美呢,她要杀当年没被法律制裁的几个人,比如说,赵小国夫妻、六叔嫂、还有她。”
“你这话前后矛盾,说一千道一万,姜不美还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又怎么会不针对我。”我纠正道。
“你怎么聪明人竟说胡话,我问你,姜不美身上为什么穿着你送她的衣服?”
这倒把我问住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嘿嘿笑道:“结论是知道墙洞的人不止你一个,姜不美也知道,她是和你一样过来完成心愿的,所以一切事情她都清楚,比如说苏牧北是怎样对待她的,她是怎么进医院的,你是怎么送她那件连衣裙的,所以她对你的感觉很复杂,在她心底,你身上慢慢有了好人标签。”
我终于听明白了,他意思是姜不美和我一样,基本上都是通过墙洞来完成心愿的,我真有些佩服这个女人,对待把自己暴打骨折的丈夫,还能做到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看来她也是爱着苏牧北的。
“你跑来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在我心里,他和阴谋家差不多,我不得不防。
“让你感激我。”
“感激你?”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毁掉这种东西。”他说着将一个黑盒子打到我胸前,我手快抓过来一看,正是华雄英说的那种可以发横财的小盒。
我有一秒左右的失神,心说这东西不是和面前这个冒牌武佩秘密相关吗?他又怎会主动提出销毁这种盒子。
他又一次看穿我,“不销毁干净的话,你和姜不美都将生不如死,从你通过那个洞来达成心愿的时候,你就中了一种诅咒,不想点办法,你会变成一坨活着的肉团,靠两只手爬行,对了,有种动物你认得吧,叫作鲎,你会变得和鲎差不多。”
“不会吧?”我全身开始起鸡皮疙瘩。
“我给你一个地址,你领着廖晨去那看看,那有一个人正被诅咒搞得死去活来,看完之后再来找我吧。”
他说完话就被钱串子运走了,我呆上一呆,心说他还没给我地址,正要抬屁股撵上去,手上小黑盒啪地一声开了,露出一张纸条来,上面有一个地址,离这边不算太远。
☆、第一百章 寻人
我把纸团顺手塞进兜里,闲暇无事就去看廖晨睡觉。
她睡得很香,用鼻尖蹭蹭她的面颊,立马惹来小猫似的喵呜一声,翻个身就继续睡了,让我喜欢的不得了,不过说实的,我真怕她这节骨眼上醒过来,那一来,要我怎么和她解释六叔嫂的事。
我正在床边胡思乱想,耳听门外响起一些声音,该是有人朝这里来了,我紧张起来,赶忙猫腰去到门后听动静。
“赵大哥你慢一点,注意脚下。”
苏牧北搀着赵小国从门外路过,距我只有一墙之隔,所以他们说什么,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大哥你不必那样看我,兄弟我一贯说一不二,我在这保证,海涵那件事就算揭过去了,想想他后来也是孩子的恩人,我向来赏罚分明,就算没有小美这次误会,我一样会撤诉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
赵小国笑得勉勉强强,我竖起耳朵正要听苏牧北接下来说什么,他们那边就是关门的声音,两人进屋了。
这时候,前厅传来婴孩的哭啕声,紧接着,又是姜不美悦耳的摇篮曲,听得我一颗心七上八下,总之挺憋屈的,有火没处发。
先不说姜不美把六叔嫂怎么样,就冲她对赵小国挥刀,我心里就厌恶她,但她也够惨了,闹个儿子是冒牌货不说,还是天天和钱串子混一起的鬼孩子,与利与弊、必定弊大于利,所以姜不美夫妻外加一个鬼孩子,正应了那句老话,喝凉水、睡凉炕、迟早是病。
“放心吧,没问题!赵大哥你休息吧,我今晚先和小美住在前院,你有什么事尽管喊我们一声。”
苏牧北从赵小国房里出来,差不多是后半夜的事了,听着他那八字步从我门前经过,我不禁暗想两人在房里都说了什么。
于是苏牧北前脚才走,我悄悄摸到赵小国房间,一声不响推门进屋。
现下,赵小国正匐在床上喘气,脸色红扑扑的,要不是我晓得他有伤在身,还以为他和苏牧北有什么事呢。
“小涵?”赵小国看到我,一脸惊异。
我做噤声手势,笑容满面走到床边,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
待我从赵小国房间出来,心头积压了一种说不出又道不明的闷气,因为他跟我说六叔嫂死得特别惨,听得我心里堵得慌,只要一想从此往后那句‘死老太婆’也没人听了,眼眶酸的就像进了醋精。
进而,他的话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六叔嫂不是姜不美杀的,这点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他腰间缠着白布,披着衬衫坐在木板床上,我在旁认真听着。
房里很静,他眼含泪光牵强一笑,嘴上道:“发现的时候,血糊糊的一团肉倒在后院,烂的不像样子,马新介想抱都抱不起来,多大的仇呀,至于把一位老太搞成那样么。”
我听得仔细,心里幻想当时的情景,不知不觉走起神来。
“还有几条野狗吃那些肉,我趴在那个团上护着不那些狗崽子吃,马新介挥着大棒子,这样都没管用,后来公安到了,还不让转移尸体,说拍片儿取证,我他妈就操了……”讲到这,赵小国说不下去了,呜咽的声音也吓我一跳,等我回过神来,他已是一个泪人。
在我印象中,赵小国特爱面子,从未在别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从前我们一个寝室十来个好兄弟,但凡被女孩子抛弃的,或碰上点小挫折的,一个个都哭的死去活来,唯独赵小国,每个月掐着窝窝头和咸菜上学让人笑话,都没皱过一下眉,哪怕被校外流氓打得满地找牙,他也是微微一笑,扑扑衣服上的灰尘,笑着说算了。
这时候,我走过去本要安慰他,他却豁然抬头,用杀人和嫉恨的狠辣眼神,正对我无辜的双眼。
透过他的眼睛,我看清他心目中的恨,他是恨我的,要不是我把武佩带到这边,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
我心中有愧,感觉浑身不自在,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良久,赵小国闭上眼睛吸足一口气,自顾说道:“去找马新介和华雄英,沿着铁路线往吉林那边去,有一个不大的村子,标致建筑物是一个很高很大的烟囱。”
我回想到这,眼前正好是廖晨的房门,我转身靠到门上,无力地滑坐下去,只是未及自责,赵小国就在房里大声喊苏牧北,声音异常震耳,房子都能垮掉。
以前在学校,赵小国经常用这招提醒我们导员驾到,现在这么一闹,我第一时间心领神会,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