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通知华雄英就挂了线,同时用枪口指向防盗门,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开枪的准备。
只要我开枪,哪怕门外是恶鬼前来索命,枪声也会指引邻居来给我收尸。
“谁?”当我向门口发问,我的声音震撼了自己,因为这种音色沉稳、老练、兴奋、完全没有感情。我曾经看过一本禁书,那上面写着,人之将死却还能做到临危不乱的人,已经具备变态杀手的前期潜质。
“老萧。”顷刻间,这有气无力的两个字,让我的感官世界陷入呆滞,我错愕起来,心想,难道一切都是老天和我开玩笑。
我开门让老萧进来,有一股莫名压力顶在心头,老萧是什么人?一个倍受魔盒邪术折磨的疯子,就算我前阶段得到消息,他病情好转如马新介,具备清晰的意识,还有自我约束心态,可他依然成为马新介第二,需要人血来维持下半辈子。
此时,他像最早和我相遇那刻,西装板板正正,秃头油光锃亮,自信的微笑,中肯的声音,眼睛由下自上打量我,笑道:“如果你有这种癖好,那萧某人还是先告辞了,因为你比我个疯子还要恐怖。”
我听着往自己身上一瞧,见武装带把肌肤勒出来一条条痕迹,颜色红粉新鲜,格外暧昧,我紧起鼻子,真想踢他一脚,笑骂道:“还不帮忙!”
疯子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老萧却指明说他是个疯子,这非常符合他的风格。
老萧和我一点不外套,进去卧室往床上一躺,面朝窗外出起神来。
我见他皮鞋有些脏,拎进屋来一只,坐他边上替他打鞋油。
“小佩,这间屋子的神奇作用你也清楚,我来叨扰了。”
我动作一顿,跟着不着痕迹的擦拭起来。
“你真被那小病征服了?”我问道。
他笑着摇头,我听到床垫和他的身体一起律动,吱嘎的响。
他不愿正面回答,我也犯不着追问,我放下这只鞋,起身去取另一只,这期间我偷偷回头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看我,那种眯起眼的微笑,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这次见面,我还没顾得上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一看之下,他面色如纸,太阳穴附近血管清晰,有如黑色的咒语暗纹爬满额头,暗夜精灵一样,看得我不由站下来,静静和他对视。
这功夫,他做出一个举动,让时间刹那陷入永恒。
他向我举起右手,攥紧拳头,然后挽下袖口。
我在他手腕处看到一只皮护腕,上面深嵌着数不清的图钉,图钉打进肉中,只要他稍稍用力,鲜血就会从护腕两端溢出来,然后他伸出舌头,舔干净自己的血,表情十分享受。
我久久没出声,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直到他眼皮倦了,和我笑着说:“我洁癖,不想喝别人的血,小佩你别怕我,我只想呆在这间房里,绝不会害你。”
我听后一扑过去,想抓住他手腕,把那破玩意扯下来,他躲闪,表情倔强和我对峙。
他一个病人能有多大力气,一分钟不到,当我将皮护腕取下来,折头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我的手在颤抖,他手腕处血糊糊一大片,因为伤口总会愈合,他一定是经常性活动皮护腕,不想伤口恢复才弄成这样。
“死小孩你长大了,脾气变了,造反了,想饿死我。”他闭上眼睛,微笑灿烂,一颗颗泪珠划过脸庞,笑得合不拢嘴。
我火在头上,伸手到他嘴边,道:“喝我的血,我的血不脏。”
他挡开我的手,我又送过去,反反复复几次他也累了,而我心慌意乱,想质问他难道不喝血活不成吗?却不料,他突然双手抓牢我的手掌,狠狠往眼前一拽,我一个趔趄跪到地板上,膝盖撞得疼极了。
他一双掌心感觉上坑坑包包的,新旧伤口数不清,肤质也发生变化,硬得花岗岩一样刮得我手背有些痒。
这个时候,我有些怯弱想把手抽回来,但他力量很大,我根本抽不回来。
我发现他眼中冷光四射,定神凝视我的指尖,眼神也慢慢贪婪起来,突然一口把我食指整根吞到嘴里。
我吓得好悬没叫出来,我害怕他一不留情用牙齿咬断我的手指,可我多虑了,他并没进行下一步行动,只是含住盯着床单愣神,像是在心理斗争。
渐渐,我发现他眼圈红了起来,眼中满是泪水,我心下一凉,不禁感叹魔盒和那个该死的女邪术师,那个女恶魔居然创造出魔盒这样可怕的产物,会把一个潇洒温柔的三好男人,折磨到绝望的地步。
我心软下来,用力一勾手指,指腹正好撞在他一颗牙齿上,指尖一阵刺腑的疼,我知道自己流血了,而他是彻底愣住,抬起头来死盯着我,眼睛一瞬也没有离开。
我扭扭腰改成跪坐,笑着对他说:“请喝吧。”
我后来暗忖,我他妈是不是大脑穿刺了,还是正义过头了,看来保卫世界和平都要交给我了,要联合国有个屁用,圣母玛利亚和耶稣都应该拜我为师,人们还崇拜什么神,都拜我算了,世界也不再需要美少女战士和奥特曼了。
他全力吸允两分钟之后,我感觉整条右臂像过电一样酥麻,等他放开我,我举起手指一看,我食指几乎泡肿了,而他四仰八叉倒在床上,咧开嘴笑个不停,我心知他意犹未尽,奉劝他早些睡,一个人到卫生间清洗伤口。
我在壁橱镜面看到自己的脸,愤怒让我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我告诉自己,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女邪术师还有那些魔盒统统下地狱,如果地狱业火不能将它们化成灰烬,我会毫不犹豫闯进地狱,代表冥神亲自执法。
待我眼前发黑,头重脚轻回到卧室一看,我一个主人居然吃了闭门羹,于是我在南屋沙发将就了一晚。
清早,我准备了二人份早餐,右手食指包着纱布,做什么也不灵便。
我到卧室敲门,老萧很长时间才开门,该是睡得很沉,我见他面色红润,松口气的同时也后怕昨晚那种奉献成为规律性。
果不其然,餐桌上,他斜视餐盘直皱眉头,看我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不敢和我直视,但眼睛会冷不丁向我食指瞟来,我苦笑,放下叉子问他饿吗,他笑得不自在,推开餐盘也没说话,起身想要逃跑。
我大义凛然举起右手,而他是像宠物见到狗粮一样,屈膝跪到我身边,捧起我的手小心翼翼拆开纱布,仿若一个孩子拆开小食品的包装袋,其实,他内心已经疯狂得不像人,一双眼球极力外凸,上面布满血丝,恶鬼一般,而我私下里给华雄英发短信。
我写道,“魔盒制造出的麻烦我随叫随到。”
☆、第三十二章 大变灵魂
‘你带回那件黄金人形棺算数吗?’华雄英回复道。
我蹙眉在水管前冲洗伤口,食指上环着一圈牙印,不深但不能碰,毕竟十指连心,只要稍稍一碰,全身就像过电一样又疼又痒。
老萧堵在洗手间门口,埋头很深,一脸歉疚。
我看完短信心中一动,想当初,黄金人形棺被姨妈让给一位富商,两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难道人形棺有什么问题给我们忽略了。
我看向老萧,问他能否挺到晚上在喝下一顿人血,他没意见,我这才包扎好手指,问华雄英他们人在何处。
中午之前,我和老萧坐飞机赶往姨妈那里,期间我和华雄英通过一次电话,得到一连串让我乍舌不已的信息。
原来黄金人形棺并没被姨妈出手,姨妈占有欲很强,转让富商全是做戏给小字辈看,给夏水那笔安家费也是姨妈自己掏腰包。
半年之前我被迫前往天津,也是事出有因。
岚泉当时强烈反对这件阴谋,他在姨妈面前闹得凶,姨妈几句气话,将他说成是外人。
姨妈是他最尊重的人,他受不住打击导致狂病复发,这之后,姨妈被他吓得六神无主,而我和岚泉走得最近,姨妈怕他伤害到我,这才安排我前往天津。
两个月前,岚泉病情刚刚好转,又闹着要回法国,姨妈好言相劝才挽留住他,他还有条件,要姨妈举行拍卖会,出手黄金人形棺。
姨妈拗不过他只能妥协,然而,在拍卖会召开前一天晚上,黄金人形棺居然自行开启,那晚姨妈去招待拍卖会方面几位朋友,很晚才回家,结果进门一看,家里佣人全不见了,包括岚泉。
当晚那场酒会,华雄英扮演保镖角色和姨妈一起出席,华雄英说岚泉失踪之后,他带着人手,将洋楼里里外外搜索三次,仍然没有结果,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人形棺上,华雄英斗胆假设,岚泉说不定被关在人形棺里面。
第二天凌晨,华雄英请来几位技术专家,试图开启人形棺,最后没能成功。
第三天早上,华雄英正和专家们研究人形棺,人形棺突然开启,而岚泉正在其中。
华雄英说,人形棺内部有折磨人的刀阵,这点完全与马新介的猜想对号入座,总而言之岚泉被折腾够呛,几乎丢了半条命。
这之后,岚泉在医院沉睡多天,待他醒来之后,华雄英就发现他整个人变了。
华雄英告诉我的最后一件事,是他一个可怕的猜测,他敢断言,醒来的‘岚泉’并非岚泉。
来到姨妈家之前,我心乱如麻,等见到那幢三层洋楼,我第一感觉是,它看起来阴恻恻的。
时间正好是下午两点,阳光最璀璨的时候,可洋楼一大半笼罩在树荫之下,这种感觉鬼气阴森,让我感到胸闷。
“你可来了!”华雄英走出洋楼迎接我和老萧,后面还跟着一群保镖。
我习惯性展开双臂和他撞了满怀,待拥抱过后,华雄英摆手让保镖叫我武哥。
提到我,壮汉们有着不同程度的错愕,喊一嗓子武哥出来,还真折煞我够呛,我苦笑挥手,看样岁月蹉跎,等再过几年,我小佩也要混成老佩了。
这次聚头,华雄英并不惊讶老萧和我在一起,华雄英让人带我进洋楼,自己则和老萧去树林散步,他临走之前还对我用眼色,意思让我机灵点。
由于我在洋楼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轻车熟路找到姨妈房间,倒是我还不及敲门,就听门内有人说话。
我竖起耳朵,听声音清响如水,该是岚泉。
“妈我真的没病,我不用喝药。”
屋里当啷一声,像是什么被摔到地上。
“泉儿你干什么!干妈这不是对你好吗!”
“对我好?你应该是对小佩好吧?你心里一直只有他,见到他你眼睛都直了!哪还有我!”
岚泉这话让我心神一颤,华雄英说过岚泉有古怪,但我坚持不肯相信,可现在听来,说话人的口气不可能是岚泉,他是喜欢捉弄人,却不能小肚鸡肠到争宠的地步,因为他不屑。
我心乱如麻正想一头撞进去,骤闻姨妈说道:“小佩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那孩子烧坏了脑袋,其实很可怜的。”
屋里岚泉没接话,这点倒也很像他的风格,因为正常情况下,等人说完话在发表意见是最基础的礼貌。
“小佩一个二十来岁小伙子,这些年,连自己长得什么样都不清楚,难道不该让人疼吗?”
姨妈这话听得我直笑,什么叫二十来岁小伙子,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我天天照镜子,晚上刷牙还会照一遍,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场闹剧够离谱了,也该是我出面的时候。
“姨妈我进来了!”
我话是对姨妈说的,但我进门之后,目光停也不停直扑岚泉。
岚泉背倚窗台,手支着下巴,见到我他微微皱眉,然后放眼窗外,表现的十分烦躁。
姨妈面前地上一只玻璃杯摔得粉碎,洒出一地绿色中药汤,她神色慌张到眼睛没处放,怕是猜到我一直在门外偷听,看都不看我就夺门而去。
这么一来屋里只剩我和岚泉,我反手关门正要质问一些事,倒是他先开口了。
“抱歉,拿你做了次挡箭牌。”他始终笑着,说完看向我,叽哩咕噜嘀咕几声外语。
我几步跨到他眼前,抬头直视他,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他听着目光一变,抬手敲响我的头,叉腰道:“不会连你也疯了吧?如果你也这样,那我真不晓得该相信谁了。”
我吃痛要反击回去,他解开领口投降,让我看那些纱布。
“告诉你,我可是病号,不许乱来。”
这功夫,我虚起眼睛死盯住他,他毫不犹豫和我对视,说真的,我在他眼中看不出一丝异样,他和半年前完全没有变化。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我举步想离开姨妈房间,见我要走,他说道:“半年前我疯病又犯了,来不及和你打招呼,这次你也是因为我的事才来这边吧?我没事,你别听熊瞎子乱掰扯。”
“行了,我心里有数。”我不耐烦道。
姨妈门旁有一张落地式更衣镜,我照上去打量自己的脸,我的五官和以往一样没有变化,我正狐疑姨妈那些话指的是什么,镜面中我的五官竟然发生了改变,我的眉在变淡,双眼在变浅,鼻梁在变平,转瞬之间,我脸上只剩下一张嘴。
顷刻之间,一张光秃秃的脸冷不防出现在镜子里,让我一阵耳鸣,血压攀高,眼前一黑坐到地板上。
我平白无故失重跌倒,也吓到岚泉,他几步过来扶我起身,而我抬头一看镜子,镜面中我的五官又恢复回来。
我惊出一身冷汗,又莫名其妙,一时半晌不能回神。
傍晚,我一直没见到姨妈,她也在躲我,我和华雄英在客厅吧台喝酒,岚泉在楼上接受医师例行检查。
老萧在我边上盯着果盘出神,右边面颊高高肿起,估计是我的缘故,被华雄英揍了一拳。
“从今天往后,老萧喝我的血,我身体好,血多!”华雄英正色道。
老萧本来眼色阴沉,一听这话顿时笑了,他开玩笑说:“不喝你的,你那冷血灌血肠都不香。”
华雄英脸色一变,恨铁不成钢看向老萧直摇头,我见势头不对,备不住华雄英又要召开批斗大会,忙道:“你找我来,不光是想抢着献血吧?”
华雄英表情一僵,眼神立马神秘起来,低声对我们说岚泉近日来如何反常。
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岚泉和我之前闲聊也是据理力争,听的我一个脑袋两头大。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能鉴证出来岚泉究竟有没有问题。”华雄英道。
我听着一道神光划过脑海,抬头正要接话,正巧老萧狠咳一声,华雄英在下面踢我一脚,我发现气氛不对扭头一看,见岚泉笑眯眯的走了过来,目光全在我身上,完全无视我周围二人。
我借题发挥,忽然一笑,说道:“岚泉,你真漂亮。”
想当初,岚泉在汽车垃圾场救我一命,在我得知岚泉的身份之后,华雄英说过,岚泉最怕别人在面前赞他漂亮,因为他狂病会直接爆发,华雄英之前说的办法,应该就是这个规律。
此时此刻,我们三人目不转睛盯着岚泉的脸,只要他稍微作色,我们一定合力将他制住,然后对他检讨思过,但岚泉没有病发,反而是轻描淡写说一声谢谢。
这让我们三人气血上涌,尤其是老萧,他目光闪动,凶光毕露,还是我用食指在他眼前一晃,他才转移注意力,否则我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嗜血如命的疯子,和一个拥有挚友外表的未知灵魂对抗起来,会是怎样的情景,说不准明晨报纸头条会登,远郊洋楼发现多具尸体,死因尚不明确。
☆、第三十三章 是敌是友
岚泉给自己倒酒,我们仨在旁瞪眼看着。
橙黄色酒液在玻璃杯中晶光四射,岚泉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又是三杯下肚。
我暗暗观察,他虽然笑着,眉头却皱的很高,怎么看都像喝闷酒。
他一口气喝下四杯,站起来转身走向楼梯,背影看上去十分失落,我也感觉心里闷得厉害,一时情难自控,下意识叫了他一声。
他站下来回头看我,那种脸色让我登时愣了。我们从相识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