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说道:“在德国国内造不好吗?我们只需把图纸运来,要运送来图纸的话,潜水艇就够了吧?”
乌德特大吃一惊,沉默不语。希特勒兴奋地望着乌德特,像是享受着他那惊愕的表情。
特许生产日本海军的制式战斗机。
这可是个大胆的想法,不过能不能实现就是另一回事了。哪个工厂有此余力,如何集结技术人员,德国国内能否提供材料和零部件,谁来负责生产管理,需不需要招募日本设计师,合作生产还存在许多问题。这就算在平时都并非易事,而现在,要在这个时候,这个时期来做,这早已远远超出设想。
希特勒转而看着米尔希说:“开发刚才说的那种新锐飞机的话,最少得两年吧?”
“必须得两年,阁下。”
“如果按这个时间来造飞机,然后再进行实战配置需要多长时间?”
“一年左右吧。”米尔希随口说道,“根据生产数目,要是给一个航空团配备的话,一年时间足够了,或者还可能再缩短些。”
“缩短!元帅,时间是半年!要是再长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乌德特怯生生地插嘴道:“必须得确定一下这种战斗机是不是真有这种性能,不能轻易就生产。”
“当然得试验,对,让格兰德去试验,只有他适合做这个飞机的测试飞行员。”
“哪里?把格兰德送到日本吗?”
“现在可不能把他送到日本,就在德国做。”
“把飞机运到德国。要快。”
乌德特心想要是一架飞机的话,让突破封锁船运过来也不是不可能。大约半年前,海因克尔也曾向日本派送过三架Hel17飞机。
“要不要生产,得看到时候的结果Ⅱ巴?”
“对,我尊重格兰德的判断。要是试验结果不行的话,再取消计划,只是我们的这个生产计划也要成研究对象了,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意见,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一个,阁下。听说三国同盟缔结条约之所以晚了是因为遭到了日本海军的强烈反对,这个飞机是日本海军的制式战斗机,日本海军会同意特许生产吗?”
希特勒话音终于变得急躁起来:“将军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在顾虑什么?”
“阁下……”乌德特惶恐不安地继续说道,“我并不是泼冷水,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就说了出来。”
“好啊,要是日本有谁反对的话,就让那个叫松冈的人出来,他现在不是外务大臣吗?他不是宣称在政界握有重权吗?要是他敢反对的话,随时都可以让他尸曝勃兰登堡门的城门上。也可以给前大使大岛做做工作嘛。那家伙不是一直被叫做是里宾特洛甫的侍从吗?我看也没什么障碍嘛。”
米尔希向前迈了一步。“阁下,明天三国同盟签字仪式后,应尽快和日方相关人员进行谈判,我认为日方不会反对特许生产的,不过首先得要求他们提供试验用的飞机,不是无偿提供,所以我们得先做好购买一架飞机的准备工作。”
不能把计划的主导权让给米尔希,既然事已至此,乌德特就只能来总结了。不管怎么说,德国空军的技术局长毕竟是自己,而且自己还是调配、补给部门的负责人,不能把空军的技术开发和配备计划托付给汉莎航空公司的原控股人之辈。尤其是关系到未来的王者之名。
乌德特向前一步说道:“应该购进两架飞机,一架用来试飞,另外一架进行分解,解体后研究它的结构组织。我认为生产计划研究也应由我亲自直接指挥。”
“就这样吧,乌德特。”希特勒点了点头,看起来心情有所好转,“实际业务、技术方面就由你来负责,要是用得着政治方面处理的话,元帅,你也得帮忙啊,可不要吝啬啊。”
米尔希又斜视了一眼乌德特,冷冷地回答道:“是的,阁下,我也想尽快听到格兰德对这种战斗机的看法。”
02
一进休息室,米尔希就对乌德特说道:“买两架飞机,你是不是太大方了点儿?”
乌德特回答道:“为了特许生产,怎么做都值。”
“也许吧,不过,你打算怎么运?我刚才没怎么考虑就提议说购买试验飞机,现在想想这可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用武装商用船或者突破封锁船就行吧。”
“是吗?”米尔希一脸笑意,那是带着嘲讽而又狡诈的笑容,“明天三国同盟条约缔结后,英国的海上封锁就更严了,你是打算在日本货船上装上这些货物横穿马六甲海峡吗?”
“那么横穿大陆也行,柏林和东京顶多也就一万五六千公里,像那种航续距离长的飞机的话一周就能到。”
米尔希这下子分明是在用鼻尖哼笑了一声。
“是吗,乌德特。明天和今天的情况可不一样。明天就要缔结三国同盟了,这可不是单纯的政治性协议,全世界都会知道的。罗斯福一定会暴跳如雷,这是元首为了牵制美国参战的外交手段,可是,对于日本来说呢?”
“对于日本来说,什么意思?”
“他们就如履薄冰了,这可是公然与英国为敌啊。目前,不管怎么说,英国和日本都还是军事相持状态,可是,明天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日英在中国什么时候发生军事冲突都不足为奇,不信,我们打赌。明天三国缔结同盟的消息就会世人皆知了,新加坡的英国的东洋舰队也就会进入特别警戒状态了。到那时你认为日本的军用飞机还能安然无恙地飞过印度上空吗?”
乌德特沉默不语,米尔希乘胜追击似的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苏联路线也是不可能的,元首一直考虑东方问题的形势,现在已经不是问对不对苏联作战的时候了,而是考虑什么时候开战的问题了,你该不会想是从苏联境内通过吧?”
乌德特渐渐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这可不是发布几个命令让人随便去执行就行了,这件事似乎把他自己逼到了绝境。
乌德特开始痛恨自己过于轻率了。当时就不应该去争负责人的位置,就不应该去负责这件事。应该站在后面关注事态发展。这才是上策。到那时,要是汉莎航空原控股人想占点便宜的话,再让给他点也行。
米尔希说道:“我一会儿得去外务省了,要向里宾特洛甫转达总统的意思,并且告诉他,由你负责实际业务方面的事。”
“我知道。”乌德特勉强地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异常无力。
“明后天打算要和日本大使会面吗?除了来栖,日本海军武官可能也会参加吧?”
“对,今天下午就准备这个。”
米尔希离开休息室后,乌德特站在那里许久不动。他暗下决心要中途退出这个计划,他现在倒是盼着这个计划能中途受阻。
第二天下午,乌德特飞往东普鲁士,去会见国家元帅海鲁曼·戈林。就在这天,在东普鲁士络明塔赫易迪国家猎场,戈林接见了刚被授予柏叶骑士十字勋章的格兰德少佐。而这时,希特勒、里宾特洛甫和意大利外相齐亚诺还有日本来栖大使正出席在柏林举行的日德意三国同盟的签字仪式。
国家猎场的休息室位于这个精于管理的森林之中。其实那只是个翘着深长屋檐、盖着草毡房顶的圆木小屋。现在正是鹿的发情期,乌德特远远看见了山庄后面的小树林对面奔跑着的鹿群。
戈林身着一袭绿色打猎装来迎接乌德特。
“恩斯特,随意点儿,随意点儿。”国家元帅亲切地拍着乌德特的背。
“今天格兰德射了一头大鹿。那只雄鹿的角非常粗壮,不过他可不是用Bf109机枪打的。”元帅说着笑了起来。戈林的长裤上沾了血,乌德特推想他大概是去帮着解剖了,或是当时靠近那头鹿,用专用猎刀割裂了鹿的喉咙。戈林有德国狩猎管理的头衔,在纳粹内部是出了名的打猎爱好者。
乌德特站在舒适的客厅暖炉前,一五一十地向戈林报告了昨天和总统会见的情况。虽说是报告,不过却不显得坚硬客套。两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一起做过双翼机飞行员,而且都喜欢一些奢侈游戏。乌德特一边喝着戈林拿给自己的摩泽尔白葡萄酒,一边直率地传达着总统那意外的计划。
其实戈林也收到了国防军谍报部寄来的报告书,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戈林从勤务兵那里拿来了那个文件夹,迅速地浏览起来。
“要是真是这个性能的话,不是很好吗?”戈林说道,“如果三个月前,我们空军就配备上这种战斗机的话,那么丘吉尔早就可能亡命新西兰了。要是那样,也不至于让别人说‘瞧,梅塞施密特式战斗机在伦敦上空空战二十分钟就不行了’。”
乌德特惊诧地望着戈林问:“这是格兰德说的吗?”
“没有,我们还没谈战争的话题,只说了些打猎、女人、酒之类的话。我不想在这个猎场里听到那些不舒心的话。”
“我的话题有些不舒心吧?”
“哎呀,你带来的难道不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吗?看来是元首的好主意,日本大使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会吓一跳吧。”
“因为他们要卖掉自己的秘密新锐飞机了。”
“可是他们必须接受,我知道日本海军强烈反对三国缔结同盟,不过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无法拒绝德国的要求了。”
“那就是说可以进行零式战斗机的特许生产了。”
“这是元首的指示,我们没资格说是好是坏。不过,首先得从日本拿到正式的规格明细书,各种性能数字分析表,然后和谍报部的报告核对一下,要是还行的话,就着手做个采购的暂时合同。但是,进行特许生产时,我不希望推迟开发梅塞施密特式高速战斗机,能协调好吗?”
“高速战斗机开发部门的技术人员没有谁愿意加入这个计划吧?”
“这还得根据到时候的试验飞行结果来定。”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飞机是不是真的能飞到柏林来。”
乌德特把昨天米尔希指出的几点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戈林。用运输船很难运来,苏联这条空运路线又得避开,绕道南边的那条路线又有英军的阻碍。能否把买来的战斗机安全引渡到德国来,障碍重重。
“就像你刚才说的,其实苏联路线不是中心问题。”戈林说道,“绕到南边,恩斯特,那飞机要是能突破英国空军防线,就值得特许生产,要是不行的话,就毫无试验意义,是吧?”
“可是咱们只买两架飞机,两架飞机是不可能突破印度那边的防线过来的。”
“日本为了保证咱们买的这两架飞机,就算让百架飞机一起飞也没问题啊,只要能把咱们买的那两架飞机送来就行。”
乌德特正想着如何向日方提议。戈林说道:“日本也有像格兰德这样的飞行员吧。就那种被称为飞行王的战斗飞行员,如果他能驾着这个飞机,这个零式飞机安全飞达柏林的话,我就授予他骑士十字勋章,顺便也可以邀请他来,送他一头这样的大鹿。不论哪个时代,哪个国家,只要是勇敢的战斗飞行员,我都会对他们肃然起敬,难道日本海军不能给我们派个这样的飞行员吗?”
乌德特点了点头,的确,只要突破英军防线就值得生产。要是飞机不能被编入到德国空军中来的话,那也不是德方,甚至不是技术局长的责任。不能编入进来,试飞也就无法进行,飞机最终也就不能生产,元首也就不能怪罪自己了。
乌德特面对着这个昔时老友,露出一脸笑意。国家元帅晃动着那发胖的肚子,这两个有着许多共同喜好的老友相视一笑。乌德特端起手中的葡萄酒杯,一饮而尽。
03
第二天,二十八日上午十一点。海军省书记官山胁顺三来到了驻德日本海军武官事务所。驻德日本海军武官事务所位于柏林的布莱斯拉坞广场附近。那是座石砌风格的二层建筑,墙壁上挂满了爬山虎。两年前,海军武官事务所从巴黎埃利秀广场对面的大楼里搬到这里来。而三年前,日本大使馆才刚建起来,陆军武官事务所也从大楼搬到这个雄伟的宅邸里来。因为这个时期,对德关系在迅速强化,再加上海军事务不断地增多,日方以抗衡外务省和陆军的形式租借了这里的洋房。
说起山胁,他是海军的法律顾问,也是享受中尉待遇的文官。东京帝国大学法学部毕业后三年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学习国际法和地政学,这年刚三十岁。在海军内部,素有幽默风趣之称。九月初,他陪同横井忠雄海军武官上任柏林,其实也是为了在三国同盟缔结前后视察欧洲事务。
这时,居住在柏林的日本人们尚未从前天三国同盟签字仪式兴奋的余味中苏醒过来。山胁自己也是,昨天晚上的葡萄酒还在脑中晃荡着呢。在日本大使馆主办的庆祝会上,他认识了一个在德国外务省工作、身材高挑的德国姑娘,之后在她的公寓里一直待到凌晨两点多。山胁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情,那是市民层面上的日德同盟。要是在回国的报告书上如实记录这些的话,海军首脑会觉得这是偏离政策方针而勃然大怒吧。
山胁看了一眼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随后叩响了海军武官横井忠雄少将办公室的门。昨晚在庆祝会上,横井武官告知山胁,让他这时候来办公室。其实横井少将只是听说过战机这件事,后来就突然从来栖大使那里接到通知,具体情况,少将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知道这是件非常重要、迫在眉睫的事情。
听到屋里传来“进来”的声音后,山胁带着余痛尚存的脑袋,皱着眉头,推开了门。
“昨晚看起来玩得很尽兴啊。”身着制服的横井少将望着山胁说道,“眼还红着昵。”
“我本来也没想喝那么多,只是当时大家都太高兴了。”山胁回答道,“昨晚日本人那热闹劲儿,完全就像是爱岩山三社祭或是赏樱花时的气氛。”
那是二楼角落里的一间明亮的屋子。背靠凸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右边有一个大型地球仪,左边有个三笠旗舰的精密模型。布面墙上挂着的天皇陛下的肖像正望着整间屋子。布墙的对面放了招待客人用的桌子和椅子。山胁把自己的皮革包放在了桌子上。
横井少将用异常爽朗的声音说道:“这是历史性的一天,再怎么庆祝闹腾也不为过。”
这是横井少将第二次担任驻德武官职务。他是海军内部众所周知的亲德派提督。
能够亲临期待已久的三国同盟签字仪式会场,他应该兴奋至极了吧。其实从一开始他和山胁就关系不和。
山胁用带有嘲讽似的口吻说道:“哟,有个赞美德国的陆军将校啊,他的意思就是说让日德来分割美国了,落基山脉以东是德国领土,以西是日本领土,看起来,还挺认真的呢。”
“哎哟,连外国都没见识过的陆军里,还有些不谙世事的人呀。”
“就算是长年住在美国的日本人,也有什么也没见识过的,某个外务大臣就在其列吧。”
横井瞪着那小小的圆眼睛,怒视着山胁。
“你这人嘴真厉害,在海军外面,你还是管好你的嘴吧。不过,也挺遗憾的,现在的日本,像你这样能说出些任性肆意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我注意就是了,武官,能给我冲杯咖啡吗?一想起那个陆军那番愚蠢的话,我就难受。”
“我去拿。”
正在这时,驻德国的日本大使来栖三郎走了进来。他是那年一月,因为一些三国同盟对策的问题由外务省派来的。跟亲德派的前大使大岛浩不一样,他一直是个公认的有长远国际眼光的外交官。可是这几个月的形势变化却颇具讽刺意味,他被任命为三国同盟签署人中的一员。山胁来了柏林后,包括昨天的宴会,才和他见过几次面。两人只是礼节性地相互敬礼。
横井少将向来栖大使询问道:“来杯咖啡怎么样?这个书记官在昨天的宴会上喝得烂醉,看这身体状况,还做不了工作。”
“那我就不客气了。”来栖和山胁一样来到了那张招待客人用的桌子前,“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