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试试看,我可以任意使用这几颗种子吗?”
“可以啊,你决定就好。”
他给了秋山四颗种子,虽然种子很珍贵,但这是必要投资。
“如果可以种出来,也可以采集种子吗?”雅哉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个嘛,”秋山偏着头,“这要试了才知道,可能不会有种子,也可能会有几十颗种子。”
雅哉他们只能祈祷良好的结果。
最后,他们没有忘记叮咛秋山最重要的事,请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他们请他种这种植物。
“为甚麽?这是甚麽恶作剧吗?”周治笑着问。
“差不多是这样。”尚人回答。
虽然他说交由秋山决定,但接下来的那段日子始终惦记着这件事,如果那几颗种子无法冒芽,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不久,雅哉终於接到了尚人的联络,说四颗种子中,有一颗顺利冒了芽,而且很顺利地长大了。
“很可惜,其他种子没成功,我外公说,可能放太久了。”
“是吗?那也没办法。”
他们都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唯一发芽的种子上。
不久之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尚人自杀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雅哉完全没想到和那些种子有关。警方找他问话时,他回答说,完全不知道尚人自杀的原因,他并没有说谎,失去好友的悲伤让他不顾旁人的眼光,忍不住落泪也不是演出来的。
他在尚人的守灵夜时遇见了秋山周治,秋山发自内心地为外孙突然自杀感到难过。
“种子好不容易冒了芽,如果顺利,六月中旬就可以开花。”
秋山说完之后,又压低嗓门说:
“你们为甚麽想要培育那颗种子?我问了尚人好几次,他都说不清楚,只说想要有更多种子,为甚麽要那麽做?”
雅哉摇了摇头回答说,那天只是陪尚人一起去,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秋山似乎不太接受,但并没有继续追问。
但是,在尚人尾七的时候,雅哉从尚人的母亲口中得知了意想不到的事。尚人自杀时,桌上放着没喝完的可乐。
雅哉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难道尚人是因为吃了种子,导致精神异常而跳楼吗?不可能吧。虽然他这麽告诉自己,但还是感到不安。果真如此的话,那就是自己造成了尚人的死。
这时,雅哉用完了所有的种子,想要写新歌,却完全没有灵感,之前一起创作的尚人也不在了,所有歌曲都必须由自己创作的焦躁更束缚了他的灵感,完全陷入了恶性循环。
在他痛苦的时候,只想到一件事。如果有那些种子──
六月时,雅哉下定决心,造访了秋山家,想知道是否可以采集到种子。
“很顺利,你来看看。”
秋山带他去院子里看到的那盆植物长满绿油油的叶子,藤蔓绕在竖起的小树枝上。
“不知道会开出甚麽花,太期待了。这个月底应该就会开花,你到时候可以来看。”
雅哉回答说,知道了,当天并没有多问种子的事就回家了。
老实说,他对花根本没有兴趣,种子才重要。所以,隔月初,他又去了秋山家。
那天就是命案发生的日子。
秋山一看到雅哉就说:“太可惜了,如果你早几天来,就可以看到花了。”
雅哉看向院子里的盆裁,花已经谢了。
“但是,我拍了照片。来,进屋再说。”
秋山带雅哉走进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保特瓶的茶,倒进玻璃杯后递给他。秋山自己喝用水壶烧的开水。
秋山打开柜子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放在雅哉面前。
照片中是雅哉从来没有见过的花,黄色的花瓣很细长,感觉很诡异。
“这也许是很了不起的花,”秋山说,“我正在调查,谢谢你们给我这麽有趣的种子。总之,我想先把这个交给你。”
秋山说着,把照片放回信封,放在雅哉面前。
雅哉瞥了信封一眼后问:“种子呢?有没有采集到?”
秋山脸上的温和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直视着雅哉的脸。
“真奇怪,不管是你还是尚人,好像对花完全没有兴趣,当初你们不是说,想看看到底会开甚麽花吗?”
“是啊……”
“如果采集到种子,你打算拿来干甚麽?”
“干甚麽?没特别想要……”
他说不出话,因为他没有想到秋山会问他这个问题。
“该不会……”秋山注视着雅哉的眼睛问道,“你该不会打算用来当迷幻剂吧?”
“呃……”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让我大量采集种子吧?”
秋山完全猜对了。雅哉低下头,浑身发热,耳朵深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秋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你们特别关心种子,所以我很在意,忍不住去查了一下,发现某些西洋品种的牵牛花中含有麦角酸醯胺,这种花的种子中,含量比一般的牵牛花种子高数十倍。麦角酸醯胺是具有幻觉作用的物质,你们是不是把这些种子当作迷幻剂食用?”
雅哉张开嘴唇,他想否认,却无法发出声音。
“真是长了见识,”周治叹着气,“没想到我外孙竟然要我制造迷幻剂,人活得太久,会遇到很多的事,也包括不愉快的事。”
“不是,秋山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必再说了,”秋山摇了摇头,“现在我终於知道尚人自杀的原因了,八成是因为幻觉作用的影响,你应该也知道吧?”
“……不是。”
“够了。”秋山伸手去拿电话。
“你要打电话给谁?”
“当然是报警啊。也许你会说,吃花的种子有甚麽问题,但有人为此失去了生命,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秋山背对着雅哉,开始拨电话。
雅哉感到极度焦躁,一旦迷幻剂的事曝光,自己会怎麽样,别人一定会知道自己的音乐才华是假的,他想像着别人轻视、嘲笑自己的样子。
一定要阻止,一定要阻止──雅哉满脑子想着这件事。他不知道拿起了甚麽,朝着秋山的后脑勺打了下去。老人发出呻吟,身体倒了下去,但手脚还在挣扎。雅哉见状,立刻从背后掐住了秋山的脖子。他的思考完全停摆了。
当他回过神时,秋山已经完全不动了。雅哉内心涌起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所产生的后悔,和如果不做些甚麽,自己将走向毁灭的恐惧。
他看到放在架子上的手套。那是秋山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时用的。他戴在手上,擦拭了所有自己碰过的东西,然后把室内翻得乱七八糟。他打开所有的抽屉,寻找所有值钱的东西,也就是强盗可能会偷的东西。他很快找到了存摺和提款卡,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寻找。他打开了隔壁房间的壁橱,把里面的东西也都翻了出来。
离开时,他发现了桌上的玻璃杯。绝对不能留在桌上。他去流理台洗了杯子,小心翼翼地用抹布擦乾,放回碗柜,以免留下指纹。
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他离开了秋山家。走到转角处后,一路跑向车站。
他完全没有真实感,只希望一切都是恶梦。
37
原来走在高级饭店的走廊上,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苍太忍不住想。他以前只去过平价商务饭店或是观光饭店,那些饭店的墙壁很薄,只要走在走廊上,就知道哪个房间住了人,但这家饭店静悄悄的,感觉好像完全没有客人入住。当然不可能没人住,可见这里的隔音设备做得很好。
他要去的房间位在走廊的最尽头,墙上有门铃的开关。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东西。
他微微深呼吸后,按了开关,隐约听到铃声。
听到开锁的声音后,门打开了,身穿白衬衫的要介站在门内。他没有系领带,衬衫解开两个扣子。好久不见的哥哥脸颊有点凹了下去。
要介默默地向他点头,似乎示意他进房间。要介脸上的表情很温和。
苍太走进室内,房间内有沙发和书桌,书桌上放着电脑和资料。这里没有床,卧室应该在隔壁。原来这就是蜜月套房。苍太心想。他以前当然没有住过,甚至也没有见识过。
“好气派的房间,”苍太打量着偌大的客厅说道,看到玻璃柜内还放着酒杯,“这里住一晚要多少钱?”
要介苦笑起来,“没有你想像中那麽贵,任何生意都有暗盘。以前这家饭店曾经卷入麻烦,我协助他们解决,所以住宿的时候可以享受优惠价格。”
苍太耸了耸肩膀,“原来如此,优秀的公务员果然走到哪里都吃得开。”
“我找你来,可不是想听你这些挖苦,先坐下吧。”
室内有两张沙发排成L字形,窗前的是双人沙发,另一张是单人沙发。苍太正犹豫该坐哪一张,要介对他说:“你是客人,当然坐大张的沙发,不必客气。如果无法很自然地决定这种事,就无法成为大人物。”
“我又不打算成为大人物。”苍太在双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蒲生家的男人怎麽可以这样?”要介走去放在房间角落的推车,推车上有咖啡壶和咖啡杯,“喝咖啡可以吗?如果想喝其他的,可以叫客房服务送来。”
“不用,咖啡就好。”
要介把咖啡壶里的咖啡倒进杯子,放在咖啡盘上,放在苍太面前。哥哥以前从来没有为他倒过咖啡,苍太有点坐立难安。
今天中午过后,他接到要介的电话,说想和他谈一谈。他在电话中问有甚麽事,要介说:“是你一直想知道的事,还是说,你甚麽都不想知道吗?”
“你只顾自己的方便。”苍太说,之前和要介联络,遭到了拒绝,现在却突然打电话给自己要求见面。没想到要介回答说:“公务员都这样。”
要介把自己的咖啡杯、牛奶和砂糖放在桌上后,坐了下来。
“妈呢?”苍太说,“我猜想她和你在一起。”
“没错,她住在这家饭店的其他房间,但知道我找你过来,已经退房了。”要介把牛奶倒进咖啡,用茶匙搅拌着。
“她想彻底避开我吗?”
“这是她的考量,因为她不愿意随便敷衍你,所以只好暂时避不见面。她觉得我是蒲生家的长男,必须由我来告诉你这件事的真相。不过──”要介抬起头,打量着弟弟的脸,“真没想到你查到这麽多事,令我刮目相看,也许你有侦探的才能。不,应该说,你也有侦探的才能,因为蒲生家的男人身上流着警察的血。”
苍太挺直身体看着哥哥,“你终於愿意对我说实话了吗?”
“你不必露出这麽可怕的表情,先喝杯咖啡吧。我们兄弟很少这样坐下来说话。”
“不是很少,而是从来没有过。”苍太喝着黑咖啡,“你们每次都排斥我。”
要介放下杯子,点了点头。
“你会这麽想也很正常,我们的确隐瞒了你很多事。这是老爸决定的方针,虽然我预料到早晚会出问题。”
“你们到底隐瞒了甚麽?”
要介从白衬衫胸前口袋拿出一个透明的塑胶小盒子。
“你知道秋山周治的命案已经侦破了吗?”
“我看到新闻报导和网路新闻,在此之前,秋山梨乃也通知我了。我太惊讶了,没想到他会是凶手。”
“你和大杉雅哉谈过话吗?”
“聊过几次,”苍太回答之后,才发现哥哥问的话不对劲,“你怎麽知道我认识他?”
“这件事等一下再说,”要介把塑胶盒放在桌上,盒子内铺着白色棉花,上面有五毫米大小的黑色颗粒,“你知道这是甚麽吗?”
“该不会就是大杉雅哉他们当成迷幻剂服用的……”
“没错。”
“新闻报导只说是特殊花卉的种子。”
要介挺直身体,好像在宣告似地说:“这是牵牛花的种子。”
“黄色牵牛花的?”
“没错,是如梦似幻的花。”
“果然是这样,但你为甚麽会有这个?不,我想知道,”苍太眨了眨眼睛,“你和黄色牵牛花有甚麽关系?”
要介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是我一个人和黄色牵牛花有关,而是和蒲生家三代有关的问题。”
苍太忍不住挑起眉毛,“三代?这是怎麽回事?”
“你知道我们爷爷的名字吗?”
“爷爷?别把我当傻瓜,我当然知道啊,叫意嗣吧?”
“对,叫蒲生意嗣,和老爸一样,在警视厅上班。”
“爷爷怎麽了?”
“一九六二年九月,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事件,一个手持武士刀的男人在目黑区的住宅区砍杀、砍伤了八个人。”
“是MM事件吗?”
“对,指挥侦查工作的就是当时搜查一课的课长,也就是我们的爷爷。”
苍太用力吸了一口气,原来有这种关系。
“凶手是田中和道,爷爷指挥刑警搜索田中家时,在院子里发现了奇妙的东西。院子里放了一整排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盆栽,他怀疑是甚麽违法的药草,所以做了详细调查,没想到有来自意想不到的势力阻止他继续调查。是警视厅的高层和警察厅,命令他不要插手不明植物的问题。”
“为甚麽……”
苍太嘀咕道,要介缓缓点头。
“爷爷和你一样,当时也无法接受,但是,当他得知事情的原委后,他不得不听从命令。上司说,告诉他的内容是绝对机密,即使对家人也不能透露。只不过爷爷告诉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又告诉了长子。”
“甚麽意思?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要再卖关子了。”苍太摇晃着身体。
“不要着急,这件事无法三言两语说完,要说明梦幻花,必须追溯到江户时代。”
“梦幻花?”
苍太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三个字。
“是这麽写的,”要介用原子笔写在饭店的便条纸上,放在苍太面前,上面写着『梦幻花』三个字。
苍太看了这三个字,终於恍然大悟。是牙医师田原说的,黄色牵牛花是梦幻花,一旦追求,就会自取灭亡──这是田原叔叔对他说的。
“梦幻花是甚麽?”
“简单地说,就是会导致幻觉作用的植物总称。”
“喔……大麻和罂粟之类的吗?”
“这些已经广为人知的植物无法称为梦幻花,通常主要用来观赏,或是被视为野草或是杂草的植物,却具有这种作用时,才称为梦幻花。但这只是江户幕府的一小部份人,主要是农学家使用的暗语,而这是所有梦幻花中最重要的。”要介用下巴指了指塑胶盒,“文化文政时期【注:一八○四─一八二九年的江户幕府时期。】,曾经掀起了一股栽培牵牛花的热潮,尤其是变种牵牛花的丰富多样令人瞠目。文献上记录了目前已经无法看到的各种异样形态的牵牛花。”
“我知道,黄色牵牛花在当时也并不稀奇。”
“没错,但在江户时代,接连发生了多起奇妙的事件。之前很正常的人突然发疯伤人或是自杀,於是,幕府展开了调查,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原来有一部份人流行吃牵牛花的种子。”
“为甚麽要吃牵牛花的种子?”
“原本牵牛花是作为药物引进日本,所以食用并不奇怪,但原本用途是作为泻药和利尿剂,所以很难想像会流行。没想到在调查之后发现,某一种牵牛花可以产生强烈的幻觉作用,而且,外观上也和其他牵牛花有很大的不同。”
“该不会是……?”苍太看向塑胶盒。
“没错,就是会开黄色花的品种。当时也不知道这种品种是哪里来的,不知道是外来种,还是发生突变的结果,但和其他牵牛花的基因完全不同,导致的幻觉作用也是其中一项最大的特徵。当然,当时并没有基因这个字眼,只是已经确立了基因的概念。於是,幕府采取了相应的措施,禁止这种危险的花在市面上出现。一旦发现黄色牵牛花,就立刻没收,防止继续在市面上出现,但是,这件事无法公开。如果消息走漏,就可能有人利用黄色牵牛花做黑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