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说目前他还没什么进展,但是提醒我们,晚上最好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因为几次命案都是在晚上发生的。”
“他说的晚上……不是指现在吧?”意容指了指天。我们抬头一看,原来早已是薄暮冥冥了……这一天太混乱,都没有了正常的关于时刻的感觉能力了……
“应该……不是,现在顶多是黄昏后期,还不至晚上。”项君若强笑道,为了给我们打起精神来,开始玩文字上的游戏。
“恩,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用呢!”我也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怖的事情,努力笑道。
“来,我们也绕路过去,到了镇长门前,我们再想办法,我们有三个人,大不了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就是了。”项君若带着我们往一条弄堂里跑去。
不知道转了几个弯,横七竖八拐弯抹角地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们终于能看到镇长家的大门了。果然是属于谁都知道的地方,只凭那与众不同的富丽堂皇就知道了,我没好气地想道。
“看,那两个人在那里!”意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服。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两个黑影在一处墙角之后若隐若现。
“看上去只要我们一接近,就会被生擒活捉的样子嘛。”我冷嘲道。
“只好用这个了。”项君若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
片刻之后,意容先从我们藏身之处跑了出去,然后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向镇长的家笔直走去。然后……“站住!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两个警察扑了出来,意容连忙往另一个地方逃去,那两个人随着追得远了。我看了看情形,估计那两个家伙一时半刻回不来,于是迅速地跑向那扇黑漆的大门。
“哼!就等你来呢!”还没进门,一道炸雷般的响声在我耳侧响起。来不及去看是谁有这么大的音量,只觉得两股劲风从两边袭来,慌乱中看见是一双大手,情急之下,我一个蹲身下旋,从他手臂之下钻出,往另一个方向飞跑逃离……身后传来了鼎沸的人声,看样子那两个家伙不知道说了我们什么谣言,怎么招来了这么多人,简直都赶上一支雇佣军了!
双拳不敌四手,我还是逃吧……
可是我毕竟是累了一整天了,又没有休息好,所以自然而然动作慢了下来,很快已落入了他们的半包围圈……正郁闷着,看见眼前有一道阴暗的胡同,无暇细想,我用尽全身力气冲了进去……
“哎哟——!”还没适应眼前突然黑下来的情景,只觉得脚被什么一绊,自己的右脚靠上了自己的左脚,当下翻落在地……低头去看是什么绊倒了我,头还低下去,手臂已被什么人给捉住了。其时恰好追捕我的人也围了上来。
“局长果然没猜错,就知道你们用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我们才会在门后守着,这回总算是抓住你了!”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冷笑道,“知道了吧,姜还是老的辣!”说着,他又转向那个抓住我的人:“多亏了你,你怎么知道她会往这里跑的?”
天色已晚,加上小弄堂本就阴暗,我也看不清抓住我胳臂的人的脸,只觉得他一边把我拉起来,一边笑着回答道:“局长为了抓住他们,猜测可能会往这里跑,所以才叫我在这里守着,其实其他胡同里也有人在,只是恰巧她往我这里跑罢了。”说着他招呼了一声,果然有一个人从旁边的一个弄堂里应声而出。
“别人都回去了吗?”抓住我的人问道。
“恩。”后出现的那个简单地回答了一声。
“好好好,把她抓回去,估计这个时候她的同伙也落网了,正好问问他们是怎么想要像谋杀那几个人一样想来谋杀我们镇长的!”
“什么?谋杀?!”我高声叫了起来,原来谣言是这样的啊,难怪他们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眼都红了……
“被抓住了就老实点!”那个中年人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心中一怒,真想一个前踢踹上去……可是抓住我的那个人不让……我回头瞪向那个人,恶狠狠地想道:“抓这么紧做什么啊!”
于是一群人就簇拥着我向镇长家走去——不,应该说是簇拥着那个抓着我的人才对……
回到镇长家门口,却还不见那两个警察和被那两个警察追赶的意容,诸人无奈。为首的那个中年人看了看我,我反瞪回去,那个中年人的目光在刹那间有些软弱,想别开眼去,却似乎因意识到这一点或者看到了我脸上嘲讽的冷笑而微微发怒了,大声喝道:“咱们先进去,反正他们是跑不了的,先把这个小丫头带到镇长那里去。”
于是他们又呼啦一窝蜂似的把我给拥了进去。进去前我下意识地向门口看了一眼,只见天边最后一缕薄光完全被黑暗吞噬了……
镇长家的大厅和他家的外表一样辉煌得很,如今又围了这么大一群人,更显得热闹非凡,若非个个脸色凝重,还真像是在开舞会呢,我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换了别人大概会吓死或者晕死在当场吧,那么我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应该比较夸张一点好,省得别人真的把神经这么坚韧的我当作是残忍邪恶的杀人魔呢……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感觉到手臂上的力被加重了一下,我抬头去看,却发现那人站在一个比较昏暗的角落里,还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换句话说,只有我这个角度才能正好看清他的脸。我狡黠地微笑了一下,却招来此人无奈的白眼:“拜托你认真点好不好?镇长很快就要出来了。”
呵呵,如此抱怨的正是我们的大哥——项君若。他一边低声训道,一边回头看向另一个角落里同样一脸不知所云的表情的意容,等到她转过头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容点头示意。
其实说穿了这就是一个局——项君若先离开,然后我家意容姐姐去把那两个自以为聪明的警察引开,带到项君若的伏击之处,然后由都是空手道黑带的项君若和韩意容把这两个人给制服。紧接着,这两人再绕回到别的小巷里埋伏着,我看时候差不多就跑出去,故意给那些埋伏的人去追,然后往项君若在的巷子里跑,演一场被擒戏给大伙儿看,然后项君若招呼意容现身,假装什么“别的兄弟都回去了”之类的鬼话,由于意容毕竟是女孩子,所以尽量少开口。就这样很顺利地带着我一起进到了镇长的家里。至于那些人一直盼望出现的警察局长与副局长叔叔们……现在大概在哪里趴着为自己的伤痕哀悼吧……哼哼,这一招更妙的是,不管那些人怎么布他们的局,最终都会落到我们的圈套里去。即便是他们发现了意容而不去追的话,我们就只好不走大门了——这也是个法子,不是吗?之所以叫我扮演被擒的角色,是因为意容的身量高,在夜色里乍一看,颇似普通身高的男子,所以不是很容易穿帮。
镇长终于施施然地出来了,我一看心里就不爽,平生最厌那种打着官腔挺着官肚子迈着官步子捋着官胡子的人,这位镇长全给占了!
有人开始向镇长报告着什么,不听也知道是在说我们那些被捏造出来的罪状……过了一会儿,镇长发话了:“就是她吗?”
“还有她的同伴。”
“人呢?”
“抓去了。”
没营养的对话告一段落,那个镇长看着我,我没好气地叫了起来:“和我没关系。”
“在罪行没有暴露前,没有一个杀人犯会说自己是杀人犯的。”那个镇长忽然冒出一句很有哲理可惜是说烂了的哲理的话来,我不由一乐,不过脸上的笑容因为项君若加重了力气而收了回去。
“本来就不关我的事嘛。”我拖长了声音,几许不耐,“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呢?法律也支持的,这是公民的权利。”
“……”估计镇长没想到还有人在被捕的情况下,在这样的阵势前还有心情在那里强调公民的权利,不由楞了一下。这时人群里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听她说说看。”听到这声音,我又乐了,就是意容在说话嘛,不过因为人多,大家也没注意是谁在说话,所以也没有人产生怀疑,而且意容说完这句话就又悄悄地换了个位置。我感觉到大哥在无奈地摇头。
我不等镇长表示意见,立刻开始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苏文珩的生物依据,我的法医理论加上和意容项君若一起的缜密推理使得我无比确信。
终于说完了,我换了口气,调节着呼吸看着周围的人。各个表情都怪异无比,不过似乎还是不相信的样子,我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很有意思的说辞。”这个镇长一开口,我就听出了意味不对,苦笑了。“你们又如何证明呢?”
“证明的话,只要镇长你跟我们走一趟去看看那些尸体就可以了。”项君若放开了我的手,一步踏入灯光范围,那边意容也越众而出。
“你们……”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我们三人齐齐回眸,尖利的视线压倒了众人的议论声声。“那两个家伙没事,现在大概正在想办法解开绳索回来吧。”项君若冷冷说道。
“你们……证据……”但是似乎老天不让镇长把话说完,一声凄厉的惨叫划开了沉沉夜色,众人脸色剧变。
“出事了!”我们三个人最先反应过来,一阵旋风般往外面冲去。
惨叫方向是从镇长家的后园传来,我们三个一头撞去,迎面一道木门隔开。“让开啦!”三人挟着冲势同时起脚前踢,哗啦一声木门碎裂,木屑纷飞。我们三个冲进了后园,顿时站住……
那是一副怎样离奇而恐惧的景色,只见从地里伸出长长的根条,如蛇般灵活地舞动,数根根条牢牢缠住一具人体,任凭那人如何挣扎,就是不曾松动分毫。其他还有几人被吓得四处逃窜,更有人被吓得跌坐在地,呆如木鸡。本来这是镇长夫人宴客之所,如今却成了人间地狱,那些女眷们哭得哭叫得叫,如没头苍蝇般乱跑,须臾又有几人被根条捕捉住了。
“是那家伙吗?”我的声音禁不住发颤。
“是的,一定是的……”意容无意识地回答着我的话,心神也为之所夺。
项君若起初也楞了一楞,但他毕竟是男孩子,很快缓过劲来,一把拉住我们:“没时间,救人要紧!”
然而问题是怎么救?项君若从旁边正在修剪的树丛里找出了一把锋利的斧子,掂了掂分量就冲了过去,我和意容互看一眼,也各人手握铁器尾随项君若之后。但是问题来了——项君若看到前面几步处有一个女子被根条缠住,于是挥斧就砍,谁料那根条居然坚硬滑润异常,斧子的刃口才接触到就偏到一边去,狠狠钉入旁边的树干,震落一天树叶。
“糟糕了!”项君若失声叫道,连忙去拔,可惜因为是反手,而且刚才救人心切,用力过大,以至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
“大哥小心。”那边意容惊叫了起来,原来另有水蛇状的根条向项君若缠去。意容这一分心,脚下立刻被绊倒了,一根根条蜿蜒着就要往她身上爬。
“意容!”离她最近的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用手里的剪刀去挑,虽然无处着力,但总算是挑开了。意容一骨碌爬了起来,连忙往项君若那里赶去。
项君若这边可谓是险象环生,对付这样的东西,拳打脚踢没有反应,用斧子砍也没有反应,只剩下逃这一条路,可是实在太多,所以左支右绌,好几次都差点落到意容同样的境地……
我和意容虽然离项君若只有三米,但是由于根条实在太多,所以我们非但没能前进,反而还被逼退了好几步,眼看着三个人大有被冲散之势,急得我们是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忽然间,一声枪响撼动了云穹湖镜,一切声息都停止了……根条停止了舞动,慢慢落到地上,我们三个人也因这突然的情况而半晌缓不过神来……
“它……它……它……”鸣枪的是好容易挣脱了束缚的警察局二人组,可是开枪的他们脸色却比死人还可怕,一个跌坐在地上,一个手指着一根根条……“它……没……事……”果然没事,看来这生物居然到了刀枪不侵的境界……我们三人对望一眼,却清晰地看见了对方脸上的惊魂未定……
“啊——!”场中又传来了惨叫声,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根条的进攻,而是因为根条的退却——随着根条的退却,原先被密密匝匝包围住的人体露了出来,短短几分钟,竟已不成人形……血肉四流地掉落在了地上,表情如出一辙地惊恐痛苦……
“好险……”我喃喃低语,若没有这声枪响,只怕在场所有人都难逃这个下场……我们三个陷在里面,看来得指望阿珩来查明真相替我们报仇了……等等,阿珩?
“大哥!”我遽然看向项君若,“刚才他们说我们是杀人凶手,还说去抓人了,那么留在警局的阿珩他……”
“一定是最先被抓来的。”项君若点头道。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在我之前被抓来,难道是他们忘了我们有四个人?显然不可能……我看着项君若,看见他的脸色也渐转灰白。
“快点,回去看看!”话音还没落地,项君若已经转身冲了出去……
☆、救人(下)
警察局不比镇长的家,所处的位置还是很有些人的。当我们赶到时,警察局门外已围满了人,而且个个是脸色灰败……“怎么了?”我拉住一个人就问,那个人显然已说不出话来,面色如土地指了指警察局后的一幢楼的窗户。我扭头一看,心已凉了半截……那正是我们下午验尸时的所在……而此刻,从透明的玻璃窗户里,可以看见刚才在镇长家肆虐的那种可怕的生物在楼内蔓延、穿梭,时不时传来已超越人类所能发出声音的惨叫。
一道无形的迅雷穿过了我们的心脏,我只觉得大脑里嗡地一声炸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思维仿佛被炸成了碎片,东一片西一片无处飘荡,无处依着,彻头彻底只剩下了一个“空”,一个“大空”……
“阿珩——!”项君若忽然发出一声厉喝,一声悲鸣似的厉喝,向那楼里冲去……旁人正要阻拦,却被紧随其后的我们撞开……
我们四人,向来是同进退的。
“砰!”项君若撞开大门,然而楼内却寂静如死……打开灯,项君若脸色冷峻,谨慎却毫不犹豫地往里面走去。我和意容从后面赶上,不约而同地分站在在项君若身后两侧,三人背靠着背,一刻不松懈地逡巡着周围的情况,缓慢而坚定地向里面走去……
一楼残留着根条与残骸,仿佛是那生物离开时留下的……我们没空多看一眼,直接向验尸室所在的三楼走去。
二楼的情景明显惨烈多了,所残留的根条与残骸比一楼多了一倍不止……不知道三楼情况如何……我看了一眼另外两人,眼底都写满了惧意……
“哪来的那么多人?”项君若忽然开口了,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楼里显得异样清晰,连那因恐惧而缺乏的底气也显露无疑。
“是来抓人的吧?”我低低地回答,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讽刺,来抓被认做是凶手的人的人却死在了不是那个被认做凶手的凶手的手里……
终于到了三楼了,我们踏上最后一格台阶的脚明显凝滞了好一段时间方才落地……三楼是生与死最后的分水岭……我忽然害怕起那个结果来……不论结果是什么……意容在我耳边低语:“笑雪……你看这……”我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燥热而手指冰冷,布满了汗水……我自己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有些微的强直痉挛……项君若动了动嘴唇,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可能是准备叫苏文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