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回国。而这些专家在回国之前,都要经历严苛的审查,在当时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下,这种审查往往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所以契洛夫回来了。阿廖沙却没回来!”我渐渐明白了,“契洛夫和阿廖沙情意至深,如果存在问题,不可能一个身莅重罪,一个却安然无事。只有一个可能,在审查过程中,契洛夫为了自保,主动或被动出卖了阿廖沙!”
“这段历史的真相,没人知道。”穆勒牧师说,“但看契洛夫直到50多年后还念念不能原谅自己,这是最大的一种可能。”
他接着说下去。
“契洛夫出卖了阿廖沙,保全了自己,安然归国。而后因为专业过硬,路线又正确,成为苏联国内积极树立的新知识分子标兵,一路飞黄腾达,一直做到苏联地质部的总设计师。但对于阿廖沙,他始终难以忘怀。后来他的良心一直不能自我原谅,他不惜一切照顾阿廖沙的遗孤,把阿木抚养成人,教授成才!”
“那,阿廖沙就那么死了吗?”
“如果死了,契洛夫也许会好过得多。”
穆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以上的内容不过是一段灰色历史之中的血色悲剧,而接下来穆勒所讲述的,则是完全超越了寻常认知的充满匪夷所思的天外奇谈!如果不是契洛夫真实地存在这里,就离我不到50米远,或者连我这个自忖见多识广的人,都难以相信。这其中大部分的情节,已经涉及到苏联最高密级的绝密情报!
“契洛夫在苏联后期的科学界,实际上充当着地质学带头人。当时比他更资深的大学者,多半已经被打倒了,余下部分也明哲保身,不敢再过度发挥,只有他毫无顾忌,成果斐然,受上级信任。到了20世纪70年代,契洛夫还不到40岁,年富力强,已经当之无愧成为苏联地质学界最权威的专家。那时美国和苏联并列为地球上的两极,彼此都掌握着大量的核武器,互不相下,各有专精。进入20世纪70年代以后,美国在载人航天器和激光武器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苏联自知难及,就退而求其次,转而在地球内核勘探上做文章,依凭着世界面积最大最幅员辽阔的国土,开始大举钻探工作,其中最著名的一个钻点,位置在苏联北部的科拉半岛。而负责这场史无前例钻探工作的总设计师,就是契洛夫!对于这场钻探,我想你应当有所了解!”
我默默点头。何止了解,简直是非常了解!苏联在科拉半岛上的钻探工作,是上世纪百年间最令人瞩目的超自然现象之一。甚至放到整个历史长河之中,也足以列名意义最重要的超自然事件之林。我在九处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关于那场事件的旁观记录文件,至今印象还十分深刻!
那场钻探,凭借着苏联人先进的地质和冶金技术,以及誓与美国争高下的强烈意志,一直钻到史无前例的地下1万米!而就在继续往1万3千米的目标挺进时,发生了至今都无法用科学知识解释的可怕事情!他们钻到了“地狱”!
我当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尤其当我想起穆勒牧师沉静地说起“地狱之门”的时候。他从我的表情中看出我对此有所了解,就继续向下叙述了。
“那次钻探中发生的事情,是苏联当时最高机密之一。但契洛夫身为项目的总工程师,直接掌握第一手资料,事情的真相瞒不了他。当时他亲自参与了事件的处理,接触到了第一手的音频资料。就是那个资料,令契洛夫的精神几乎崩溃!他亲耳听到在极北冰川地壳之下几千米的深处,有极其痛苦而宏大的吼叫之声!这个音频在其他人耳朵里,也就是惊悚电影里地狱罪人的声音。但对于契洛夫,却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为他竟然万分巧合地能听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是,阿廖沙!”
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阿廖沙并没有在审查中死去,而是被剥夺了身份和自由,和其他一些莫名其妙变成罪人的人一样,成为了苏联最底层最艰苦的劳动者。他在审查之后又活了十多年,十多年里昔日同窗已经名满天下,他却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唯一的标志只是一个六位数的代号。当契洛夫受命主持科拉半岛大钻探的时候,或者是命运的安排,阿廖沙就在他的工程最前沿,科拉半岛的冰川之上,担任最接近地心也最危险的实际操作者。当时因为这个工种太过危险,普通的苏联公民根本拒绝接受。只有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所谓罪人不顾性命排在第一线。而后,钻头钻过1万3千米之后,包括阿廖沙在内的六个人,成了被地狱吞噬的第一批祭品!”
我毛骨悚然!
我的确还记得相关的资料。当地狱和人间的界限被凿穿时,常人臂膀般粗的钢索被地狱的暗火腐蚀得丝丝连连,钻头再也拉不上来。始终跟着钻头向下挺进的,负责机械维护的六个人也没有上来。这之中,就有阿廖沙!
命运的残酷和吊诡,远远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就在亲耳听到阿廖沙仿佛从地狱中传出的痛号之后,契洛夫崩溃了!他相信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过失,使朋友残忍地堕落到永远不能得到救赎的地狱!他无法正视自己的罪责。此后不久,钻探工作正式取消。从那以后,他就淡出了地质学界,在他的后半生里,除了誓死帮助阿木之外,唯一致力的事情,就是在世界各地各种可能存在的地方,寻找地狱和人间的连接,也就是地狱之门!因为当时失去了国家的支持,他已经无力开展大规模的钻探了。但他发誓,终自己的一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再度打开地狱与人间连接之门,用自己的生命,把阿廖沙从地狱里换回来!”
我呆呆地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因为过度惊悚而极其可笑。我艰难地整理着这之间纷繁复杂的过程,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才再开口。
“那么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地狱之门?”
“是的!”
“就在这里?!”
“是的!”
“他真的能把阿廖沙换回来?”
“不可能!”穆勒缓缓了摇了摇头,“这再明显不过,契洛夫的真正目的,不是在于拯救阿廖沙,而是把他自己填了进去!他现在,已经不完全是人类,而是地狱生物的一部分了!”
“……所以他痛苦的呻吟,才能召唤来那些可以吞噬灯光的暗物质?”
“是!”
“那是什么?”
“我很难断言!……尽管我做了50年的牧师。很显然,这个地狱并不符合圣经的记载或者神启,但它真实存在。我想了几十年,所谓地狱,可能是在某个特殊时期内被埋藏在地底的史前文明的延续。所谓被地狱吞噬,或者只是因为它其中有一种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无色无味的病毒!或者那些暗的物质,就是病毒本体的表现。而教授,已经被病毒严重感染了。”
我点点头:“这一切都可以解释!的确可以,但是,穆勒牧师。”我的眼光也犀利起来,“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又为什么你会把这么多机密情报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
“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没必要隐瞒了。”穆勒长叹一声,“算起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坦白讲,这种未知病毒的最佳传播媒质就是人体,而不良传播介质之一则是水。所以这个湖一直处于封闭状态。但随着契洛夫教授的以身试法,病毒的再度传播已经难以控制。所有曾经和契洛夫教授近距离接触过的人们——韦布中尉,我以及你们,都已经被病毒感染了。这种病毒,在感染人体的7天左右时间里,并没有表现症状,也不具备传染性。但是你看这里——”
他慢慢挽起袍袖。在灯光的照耀之下,他两只臂膀都显现出异常的灰色。
“已经快控制不住了!再过一两天,局势就会恶化!”
“到时候,会怎么样?”
“像契洛夫教授一样。”穆勒长叹,“不断恶化下去,每天除了短暂的一两小时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异化,最后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而且如果我们再在岛上活动下去,所有岛上的军民都会被我们感染,一起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我和金列科娃都夸张地咧开了嘴。
“没有解药?没有解决办法?”我问,“哪怕是白魔法什么的?”
穆勒再叹:“我自己就是牧师。教廷有什么办法,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种病毒,没有解决办法。你们执意下来,就一定会感染。所以我这次一起下来,目的就是把你们一起留在湖底。可是现在看来,事与愿违了。你们必须再上去!”
“为什么?”
“韦布!”穆勒低声说,“一切都是我们的责任。”
“您的意思是?”金列科娃似乎已经探知到了穆勒的思维,脸色苍白得惊人。
穆勒点了点头:“湖下面有东西,韦布和我早就知道。这个岛之所以一直有精英部队驻守,就是为了防御这个东西,部队的指挥官和我都是知情者。只不过里面确切的真相,却是谁也不知道。前任的指挥官在这里驻守了十来年,始终很好奇。我感觉到他的好奇已经超出界限,达到了危险程度,就赶紧报告上面把他调离了。结果再调来这个韦布,不但比上一任还好奇,而且出奇胆大,一点也不在乎我的警告。本来单单是他自己,我还防得住,结果来了一个契洛夫教授。”
我听到这里,已经大概猜出,接口道:“所以韦布就利用契洛夫去探索湖底的真相?”
穆勒说:“也不完全是。契洛夫上岛之前,就已经对岛上的东西有意识。只不过他意识里的岛中真相是地狱之门,而实际可能只是一个巨大的病毒源。但是,大概如此,韦布利用了契洛夫,契洛夫下了湖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是第一个感染者。韦布见契洛夫再也没上来过,就自己下去看,他是第二个感染者。而我追踪他而来,是第三个感染者!”
金列科娃续道:“穆勒牧师体内的病毒,已经渐渐开始有传染性!”
我点头道:“韦布中尉的感染还早于穆勒牧师!”
穆勒说道:“所以你们要回到岸上,韦布已经重新登陆了!他不相信这种病毒真的无药可救!直到现在他还不听我的劝。一旦他的病毒开始扩散,整座卡瓦杜岛可能都会被卷进来。到时候几千条生命会陪着韦布一起殉葬!我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左右他的能力,只能由你们来完成这个任务了!”
我无力苦笑:“韦布中尉有几百个兵,几百条枪!”
“但他们都是亟需你们拯救的可怜的子民!”穆勒严肃地望着我,将自己的潜水装备解下来,递给金列科娃,“记住,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冲动的想法,我说:“我想再看一眼地狱!”
穆勒迟疑一下,说道:“看吧,这样的机会,对人类十分难得!”
于是我和穆勒再一次绕过岩壁,走到蜷缩着的赤裸的契洛夫教授身前。契洛夫教授这时候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的身体蜷在地上,随着呼吸的频率均匀起伏。矿洞在这里,就到了尽头。我正找不到地狱之门的入口,穆勒向契洛夫的身下指了指,我这才会意!
所谓地狱之门,就在契洛夫教授的身子底下。
而他蜷缩着的那块地方,是突出岩壁的一整块矿石晶体。这晶体体积巨大,它的颜色,比其他矿脉要深得多,基本接近于黑色!但当我小心翼翼凑近过去,看清了它的真面目的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触目惊心的恐怖!一点也不夸张,当时我头上的所有头发,都在刹那间直立起来。
在近距离看时,根本不是一块矿脉,而是一个近乎透明的,里面充满了黑色黏稠物体的容器。那些黑色黏稠的物体,在容器里东冲西撞,似乎就是具有生命的活物,却无处可出。于是它们进化出数以百万计的无比尖细的针毛,针毛刺透容器的外壳,刺了出来,一根根直刺进契洛夫与地面相接近的身体里!怪不得他始终蜷缩在这块地方,他身体下面已经被无数针毛贯穿,密密麻麻地与容器接连在一起!
我喃喃说道:“这……这就是地狱吗?”
穆勒摇摇头,说:“真正的地狱,还在它的下面。这个入口太狭窄,契洛夫教授进不去,可他的感染速度非常惊人。很快他就会发生异化,你们必须立即离开!”
金列科娃说:“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穆勒低声脸上似乎并没有害怕的迹象:“我已经预料到了我的结局!万能的天父,会拯救我!”
说着,他缓缓靠着岩壁坐下,摆了摆手,再不看我们。
这个已经气血衰微的老人,在最后的关头,仍然孜孜忠诚于他的信仰,而将自己生死全然置之度外,令我们不得不肃然起敬!
2010年3月29日,19点18分。
我们再度浮上湖面的时候,才知道在水下的矿洞里竟然度过了那么长时间!湖边已经一片寂静,那些驻军已经全部撤走了。只有浩二和阿奎斯还焦急地等在那里。
浩二和阿奎斯见我和金列科娃安然归来,不禁又惊又喜,冲过来抱住了我们。反倒是那只老狗,警戒地向后退了几步。之后,它始终戒备地跟我保持着距离。也许是因为我在地狱之门前面盘桓太久,已经沾上了些许邪恶的气息,我这样想着,故意露齿对老狗做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老狗呜呜地低吠,对我龇着牙。
按照在湖底和穆勒牧师的商议,我们闭口不谈穆勒的下落。
我们在岸边稍事休整,就打道返回酒店。一到酒店,我就关起门来,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拣概要和他们说了。
我所叙述的部分,不过是全部内容的一半,已经听得浩二和阿奎斯嘴巴都合不拢。浩二喃喃说道:“天!这地球上还有安全的地方吗?!2012还是快点来吧!”
阿奎斯说:“我们这次任务,又注定失败了?”
我感叹一声,说道:“是,人找到了,可是救不出来。契洛夫教授现在即便不算被地狱魔鬼附身,起码也是个全身沾染未知世界病毒的人形武器。穆勒牧师说,教授现在这个状态,可能刀枪不入,我们这个世界能对付他的兵器,实在太少了!”
“连续两个任务都失败,我们这个小队时日也不多了!”金列科娃有些忧伤。
浩二仍然不能释怀:“整个地球的时日都不多了,我们区区四个人,算什么?”
“实在没办法,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Q先生那里还好交代,只是不知道怎么跟阿尔吉列夫斯基交代。阿尔吉列夫斯基呢?!”
我随口这么一问,整个房间却突然静止了,谁也没有回答。半晌之后,浩二才迟疑地说:“他和你们先后下水。过了很久,却是第一个上来,说在底下迷了路,和你们大部队失去了联系,紧接着韦布中尉也出了水,上岸之后满脸杀气,立即命令撤走所有驻军。阿尔吉列夫斯基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消失不见了。谁也没有注意!”
金列科娃脱口而出:“这人有问题!”
我一拍桌子赶紧转向浩二:“浩二,赶紧查查这个家伙什么来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家伙头上!我们的雇主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浩二立即打开笔记本,工作起来。
屋子里只有浩二敲击键盘的声音,我们都沉默了下来。阿奎斯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圈套!已经收拢了!”
浩二“啪”的一声用力合上电脑:“查不到!岛上的网络已经被屏蔽了,我用了七种解密程序,可以突破信号的屏蔽,但阿尔吉列夫斯基这个人,在哪种网络中,都查不到!世界各大主要国家的国防部特工名录里,都没有这个人!各个有照片存档的人物,特征都不符合。”
浩二虽然年轻气盛,但专业水平无可置疑。他说查不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