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墓坑,原来是个天然的大山洞。这山洞很宽大,但在中间,却码着一排排的棺材!足有上百口棺材!棺材里,一定就是童家上百号的女人!
这些棺材,上面的盖子全部都被打开了。
棺材是那种比较薄的棺材,童家的女人,不管什么身份,一律葬在了一样的棺材里。不知道是因为时间的久远,还是因为有人破坏,有些棺材已经破了,露出一些黑糊糊的衣物,还有骨头之类的东西。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么多的棺材,以及棺材里露出的尸骨。
最可怕的是,在这些棺材的周围,还有无数具裸露着的尸体!
而且,全都是女人的尸体!
这些女人尸体,有些已经腐烂到无法辨认了,但有些却是新近的。只见那些新近的尸体上,从喉咙下,到腹部,全都有一道血口子!而从那道口子看过去,尸体里空空的,似乎五脏六腑全都被什么掏走了!地上的女尸,已经不是完整的女尸了,只是一具具,没有内脏的,空壳!
6
一声尖叫,死死地卡在了钟赫文的喉咙里,他有种窒息感,那声音似乎把他的喉咙堵死了……然而,钟赫文虽然没叫出来,但他却听见了一个呻吟声,在这墓坑里,慢慢地回荡,格外的阴森。
钟赫文慢慢地转过脸,他发现,身后有个女人,正堵在了他来时的盗洞口上。那女人,有着十五年前在火灾中死去的,钟赫文母亲的那张脸!
“鬼啊!”钟赫文终于凄厉地叫了出来。
女人看着钟赫文,却忽然笑了,她似乎有些疼痛,一边呻吟着,一边对钟赫文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却让钟赫文更是吓了一跳。
“赫文,我是你妈妈啊!”
钟赫文微微颤抖着:“我妈,十五年前……死了……”
“你说那场火灾?”女人笑了,“哦,不,我逃了出来,没有烧死。”
“不……可能……那具尸体……”钟赫文说话都不流利起来,此时,他更加相信,眼前的女人,只可能是鬼,如果说十五年前,女人没有死在火灾中,那么,她也不可能保持着十五年前的容貌!谁能青春永驻,十五年不改变容颜?
女人笑了,没有分辩,只见她拿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吃了下去。随着药丸吃下,女人的呻吟声小了。女人把盒子扔给钟赫文:“里面的药,你吃一颗吧。”
钟赫文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颗颗,像山楂丸一般大小的黑色药丸。
钟赫文迟疑地看着女人,却没有动。
“我十五年前告诉你奶奶,让你二十岁的时候,一定要来女儿山,为的就是把这颗药丸给你。”
钟赫文愣了,如果她不是十五年前的女人,他的母亲,她怎么知道关于十五年前母亲告诉奶奶的那句话?
“你不相信我从那场火灾中逃了出来,你更不相信,十五年后,我还保持着容貌不变,是吧?”女人用力喘了一口气,“正好,我还有点时间,来跟你说一个故事吧。你在童家大院,一定听说了童家的传说吧?”
钟赫文已经慢慢镇定了下来,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童家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嫁进童家后,没有一个跑的?”
钟赫文不由得奇怪地摇了摇头,是啊,童老爷再强,那么多女人他怎么关照得过来?而女人中,却只有嫁进的,没有一个跑的,难道都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童老爷?
“那是因为,她们不能跑,她们需要,童老爷的一种药!”
“药?”
“对,药,就是你手上拿的这种药!”
童老爷喜好研究药草,尤其喜欢研究保养滋补驻颜之药。每一个嫁给他的女人,都是他的实验品,他把研究出来的药,熬给这些女人喝。虽然这些药使得童老爷和他的女人都保养得不错,但离驻颜还是差了一大截。
但终于有一次,他研究出一种药来。
这药喝下去之后,果然有明显的效果,童老爷的正房太太已经渐生皱纹的脸,居然慢慢地变得光洁起来。其他的大小妻妾,看着正房太太光洁起来的脸,也都争着喝童老爷的药。这药的效果,确实是很明显的,不仅让人的容颜驻留,而且使得肌肤更细更白,容貌也更加漂亮。
没有人知道,这药,却也同样是有毒的,而且,有着可怕的副作用。
这药的毒,只有用这种药本身来解!
也就是说,只要喝过这种药一次,以后就必须一直喝,每隔一段时间得喝一次,如果过了时间不喝,那么,这种药的毒就会发作。当大家知道这一事实后,自然就只有留在童家,喝童老爷的药,才能活下去。
这药的配方,就在童老爷手里。
童老爷每娶进一个女人,新婚之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新娘喝上一碗药。当然,童老爷自己也喝,所以,他六十岁时,还像四十岁的壮年男人。一般的女人,看见童老爷喝了药,自然也就喝了,不疑有他,但到知道真相后,一切已经迟了,再也不能离开童家大院,也不能离开童老爷了。
“你知道童老爷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毒发而死的。”女人笑了笑,“他那晚新婚,拿进去的药,自己没喝上,泼了,而那晚,他正好毒发,就毒死了自己。”
那晚童老爷端着药进了新房,小新娘看见童老爷,很是害怕。小新娘并不情愿嫁给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做妾,她本来是有个情郎的,只是,情郎家里很穷,出不起聘礼,而小新娘的父亲又是个贪财之人,当童老爷给了重重的聘礼后,他立即答应把女儿嫁给童老爷做妾。小新娘几乎是被绑着架着,押进童家大院来的。
童老爷一进来,就让小新娘喝药,小新娘性格刚烈,说什么也不肯喝。而童老爷就捏住了小新娘的鼻子,把药往嘴里灌。药汁灌了一些进去,而在挣扎中,碗里的药汁就都泼了。
由于灌药过程中,童老爷运动过大,加上生气,他身体里藏着的毒,就如同一条醒来的冬眠之蛇,狠狠地噬咬了他。
童老爷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毒发作之时,药已灌到了小新娘肚子里,还有些泼光了。
再熬药是来不及了。
童老爷惨叫着,被身体里的毒毒死了。
“不是传说,童老爷的胸前,有条血口子,是流血流死的吗?”钟赫文心里还有疑问,这女人说得好像亲身经历的一样,那晚发生的事情,除了疯掉的小新娘,谁会知道呢?
女人用怪异的眼光看了钟赫文一眼。
“我说过,这药还有个副作用,你知道是什么吗?”
钟赫文摇了摇头,这个他怎么会知道呢。
“那个副作用就是,虽然能容颜永驻,但人会像蛇一样,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蜕变一次!蜕变之后,人的容貌就会退回到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白嫩光洁……”
“蜕皮?”钟赫文打了个冷战,他的眼睛不经意地扫过棺材周围,那些无法计数的女尸,那些身体里,没有五脏六腑如同空壳的女尸。
“每次蜕变时,也就是毒发时,必须要在这之前,喝下那药,否则,蜕变就不能成功,人也会被毒死……童老爷胸前的那个小血口子,就是当时他刚刚蜕变的裂口,可惜,他没能成功蜕变出来就被毒死了……”
童老爷一死,童家的女人们,最担心的,就是那药的配方。在童老爷办丧事的那些天里,童家的女人们,把童家大院几乎找了一个遍,终于在童老爷研究药草的后院里,找到了配方。
女人们以为有了配方,就可以离开童家大院,以后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谁也没想到,童老爷事先就设下了诡计,在他下葬的那一天,让厨子把毒药下在饭菜里,让童家上百号的女人给他陪葬!
然而,童老爷也失算了。
童家女人的身体里,一直都有一种毒,所以,他让厨子下的毒,作用并没有那么大。在短时间里,女人们因为体内的两种毒产生了假死。家丁们看见那么多死人,一时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把女人全扔进了后山上的一个山洞里,埋上土,做成坟,并刻上石碑,以镇坟内屈死的女人。
童家再也没人了。
有胆大的盗贼,想到童家捞些东西,但偌大的童家大院,却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找不到,除了不能搬走的房屋院子墙……不甘心的盗贼又盗了童老爷的墓,在里面找到不少值钱的东西,之后,再次把黑手伸向了童家上百十号女人合葬的大墓。
女人们假死了几天,在经历了又一次的蜕变后,陆续在坟里醒了过来。
没有想到,盗墓的贼,却成了拯救坟墓里上百个女人的救星。他们打的盗洞使坟内有了空气,也有了出去的通道。而盗墓贼在坟里看见棺材里的女人,忽然醒来,自然都以为是鬼,吓得屁滚尿流地又从盗洞爬了回去。
而这盗洞,则成了女人们的生路。
“那你……你又是怎么……怎么知道这些的?”钟赫文感觉背上冷冷的,好像有风吹过似的……
“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你说我是谁呢?”女人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似乎耐不住这巨大坟墓中的阴寒之气一般,她喘了口气,“我是你妈妈,我身体里有的毒,你也会有……解毒的唯一办法,就是再把毒吃下去……”
钟赫文不相信地看着女人:“怎么知道有没有毒呢?”
“毒……发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钟赫文看见女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她凄厉地叫了一声,脸色变得如同这坟墓中的尸体一般苍白。
而她的胸前,衣服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东西,好像要撕裂衣服,破壳而出。
女人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她的身体在扭动着,慢慢地向后仰去,那个姿势,钟赫文有些熟悉。十五年前的那场火灾里,东屋的女人,在火中扭曲着身体的样子,正是这样的!
女人扭动了几下,胸前的衣服忽然撕裂开来,一只带着血的手,从那撕裂处,伸了出来。
女人的身体,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向后折过去,随着身体的折倒,女人从胸前到腹部的衣服全撕裂了,有少量的血流出来,而那撕裂出的手,好像是正试图破壳而出的雏鸟,一点一点从躯壳里挣扎出来……
随着手的挣扎,一个像肉球般的东西,从撕裂处滚了出来。
肉球前,还有一双手。
钟赫文完全吓呆了,他想要赶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坟墓,但那女人剖了膛的尸体,正横在盗洞前,而那个从女人躯壳里挣出来的肉球,也横在那里。女人的躯壳,果然和坟墓里其他的尸体一样,胸腹处有一道巨大的血口子,而胸膛里面,却空空的,五脏六腑全都没了。
那肉球好像是死的,从出来就没动过。
但过了一会,肉球上的两只手开始一伸一缩,好像要抓住什么,而肉球也慢慢地伸展。接着,肉球最上部分伸展了,随着肉球的伸展,钟赫文终于看出来,这“肉球”其实是个紧紧缩成了一团的人。
而那人慢慢抬起头,钟赫文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正是那个已经被撕裂开来,横在盗洞口的,那女人的脸!
钟赫文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他的头有些昏沉起来,胸口发闷,似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再然后,他的胸口腹部,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似的,令他疼痛不止。
“药……药……”钟赫文隐约听见女人的声音。
他下意识打开那个盒子,拿出一颗药丸……我真的中毒了吗?钟赫文心里犹豫着,万一没有中毒,吃下这颗药丸,就等于给自己下了毒……
就在钟赫文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恍然间,胸腔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猛然一冲,把他的胸膛撕裂开来……
STORY故事八
每个人都有故事
文/佚名
1 苏堇的故事
苏堇去了。
公司专门为她举办了一个遗体告别仪式,我本来以为这个仪式也会像电视或者电影中的一样,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中进行,苏堇躺在堆满了鲜花的漂亮棺材里,身上盖着一面国旗——国旗当然不可能,但一块印有公司标志的绸缎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面色如生。但我们都知道按照老经验办事是会犯多大的错误,事实上这个告别仪式不过是在火葬场的停放间中进行,苏堇就躺在一张台子上,整个左半边脸全都塌陷下去,牙齿奇怪地外露着,生前的美貌荡然无存。
火葬场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在时刻提醒来客有大量已经被烧成灰的尸体在周围空间里徘徊。大家分期分批地进停放间去看她一眼,尽尽同事的情分。我只听到两个甚至叫不上名字来的男同事悄悄地相互讨论:“可惜,她生前是那么一个招人疼的姑娘。”其他人则不过是应景而已,有些同事甚至露出了一点点兴高采烈的神情,这也不怪他们,很多人是生是死,对我们的生活毫无影响,而若是某个没影响的人的死亡能换来半天的假期,高兴一点似乎也无可厚非。
整个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有一个人悲痛欲绝,因为她是苏堇的妈妈。我们部门的主任梁栋陪着她说话:“啊,这个,您老人家也不要过于伤心了。苏堇的去世是公司的一大损失,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的。”这些话和他递过去的白包非但不能稳定苏堇妈妈的情绪,反而使她更加痛不欲生。主任也就因此显得更加手足无措,说出来的劝慰词汇也就顺理成章地更加语无伦次。当听到这个自称无神论者的老东西晕头涨脑地说出“这都是命”的时候,连我也忍不住要笑了。但是我和苏堇好歹算是有些交情的,因此这种想笑的欲望立刻就被一阵淡淡的哀伤所打断。我走上前去说:“阿姨,您别哭了。”
苏堇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是被铁锤击中左太阳穴送命的。听说公安局已经正式立案侦查,我们几个同一部门的同事被依次叫去问话,毫无结果。警察们认为苏堇的死是由最近本市刚刚崛起的一个新潮杀人狂“敲头”所为。这个杀人狂专门在夜间活动,寻找单身的美貌女子做目标,用钝器击打她们美妙的头部。一时间全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晚上七点以后大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因此他对夜间治安的迅速好转可以说贡献良多。苏堇只是他目前五名受害者记录中的一个。
苏堇的妈妈被主任搀扶着出去上了汽车,承诺明天把苏堇的骨灰送过去,遗体告别仪式正式结束,主任圆满完成了劝慰死者家属的使命,志得意满。大约再过两小时,苏堇的身体就会被推入焚化炉成为一缕青烟,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大家纷纷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火葬场,气氛也渐渐缓和,有个调皮的家伙居然还冲着停放间的方向送去了一个飞吻。
下午放假,当夜无人做梦。
第二天上班时,苏堇变成了中饭时的谈资。一般的,这种情况将会持续到大家对她不再感兴趣,尽管在某些时候,和一个去世的名字切断联系是那样痛苦,但应当承认,绝大部分时候对这种过程毫无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根深蒂固的事情显得那样稀少。但是正当我认为苏堇终于也会像泡沫沉入大海一样消失在这个陌生的年代时,电话铃响了。那个时候我正在补妆,但大家都看我,我没有办法,于是就把电话拿了起来:“喂?”
“公安局。你们梁主任在吗?”
主任办公室没有电话,于是我叫这个致电者稍等,进办公室把主任叫了出来。我说梁主任,有您的电话。
人活一辈子,总难免偶尔叫王八蛋做主任的。
主任抹着一秃脑袋的汗走出来,接过电话,习惯性地看看四周,用左手半捂着话筒:“喂?”然后是仔细地聆听,之后他说,“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听到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