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终于开了,昭子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因为怕路上会塞车,所以我们就提早一点出门,结果路上意外地没什么车,所以就早一点到了。这样子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对君子的藉口点了点头,昭子说道:“开车来的是吗?我现在就把门打开”,并告诉了他们停车的位置。君子回到了车上;因为是使用电动装置,所以昭子人虽然在屋内,却能够打开。没过多久,君子便将车子停到了玄关旁边的空位上。
两人被带到了一间约有二十叠榻榻米大的宽敞西式客厅里去。地上铺满了厚重的毛地毯,在房间中央,一组豪华的沙发和茶几,占满了整个客厅一大半的空间。
在刚才走进来的门口右手墙边,放了一张大型的办公桌;使用高级木材制成的桌上,随手摆着一串钥匙。
在门对面的方向,是一面玻璃墙,墙外是广大的庭院。在庭院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大概的景致,但因为亮度不及反射在玻璃墙上的室内灯光,所以无法看得更清楚。透过光线只能确定,那是运用造园技术所修建出来的华丽庭院。
当昭子离开客厅去准备茶水时,百合子来了。她也比约好的时间早了十分钟以上。原本打算趁百合子不在时的谈话机会,就这样没了。
三人围着客厅的茶几坐好。昭子在每人面前各放上一杯冰咖啡之后,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今天晚上,我让住在这里的佣人也休假去了,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只是,这样就无法周详地招待各位了。”
昭子环视着三人,开口说道。接着,她把视线放到了浅井身上。
“关于我的负面传闻,各位应该都有所耳闻了吧!事实上,在栉田先生的案子中,警方也已经相当详尽地询问过有关的事情了。浅井先生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想这部分你应该都清楚才对吧?”
浅井否认道: 棒槌学堂·出品
“我的工作是写小说,和调查现实发生的案件是不同的。”
昭子的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说归说,你前些日子还在电视上,相当热心地分析那个案子哪!”
“那是特别状况。况且,我已经把主题局限在物理性诡计上面了。”
“话说回来,四年前井关先生的自杀,你也主张是他杀。”
“当时是那样没错,不过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
(这种辩词任谁也不会相信的。)昭子露出这样的笑容,看着浅井说:
“愈是隐瞒,我愈可以看出你的真意唷!”
“你是什么意思?”
浅井盯视着昭子问道。
2
“换句话说,就是这样——”昭子翘起了二郎腿,“你把杀害栉田先生的嫌疑,转向了我的身上,所以今天,你打算在不引起我戒心的情况下,探出消息对吧?”
昭子从茶几上的香烟盒中,取出一根烟,放入口中。
“不。今天晚上,是因为你邀我来,所以我才来造访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要模仿侦探的打算。”
“就算真是这样好了,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比警察还要可怕——虽然我这样说,好像承认自己就是凶手似的。”
用打火机点上了火,昭子吐出第一口烟。
“在单凭现有状况判断的情形下,警方也许会断定无辜的人是凶手;正因如此,我才感到害怕。接下来,媒体也是一样。只是因为单纯感兴趣,就把疑点不断炒大。那样下去,我将会陷入很大的困扰当中;毕竟这是个震惊社会的案子,在媒体如此煽动之下,警方搞不好会趁势抓人。光是想到这一点,我就不禁毛骨悚然。”
“我并没有将疑点指向你。”
“哦,是吗?看了前天节目的人一定会想说,在栉田先生的死亡当中,电话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吧!而打那通电话的人,正是我。我担心在你的表达中,含有向社会告发我的意思,所以我才跑到你家去,想问个清楚,”
说到这里,昭子用严峻的眼神看向百合子。
“然后,就遇到这位了。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如果你是在百合子小姐的纠缠之下去上了节目,那么我的预料也就和事实相去不远了。因为,百合子小姐甚至还对警方散播我的坏话呢!”
对于这种指控,百合子并没有保持沉默,她立刻反击道:
“咦,好像是你在告诉警方说,我是杀夫凶手的吧!保险金的事情是我先生先提及,我才照着做的,但是你好像跟刑警先生说反了哪!”
“是吗?栉田先生可是很明确的对我那样说的喔!他说,全都是因为你死皮赖脸地纠缠他,所以他才无奈的去调高理赔金额唷!”
“你说谎!我才没有这样说!”
厅堂里的形势一下就变得险恶了起来。体格方面是百合子比较壮硕,但是昭子虽然个头娇小,在魄力上却远远胜过许多大男人。虽然在两天前第一次见面的印象中,浅井就已经觉得她有种阴沉的感觉,但今天晚上在旁边一直盯着她看之后,那阴沉的气息,似乎表露得比先前更加明显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位请冷静一下吧!”
在浅井打圆场的情况下,百合子带着一脸不满,静默了下来。
“然后,这边这一位,”
昭子冷冷地将目光转向一直从旁沉默聆听她们争论的君子,“是和井关先生交情颇深的好友嘛!这位君子小姐,也出现在浅井先生的家里。”
将视线移回浅井身上,昭子说:
“将关系人集合到自己家里,进行密谈。至于谈话的内容,则是与我有关的疑点;这画面我完全可以想像得出来。要密谈是无妨啦,不过在电视上发表,困扰的人可是我哪!”
打断了昭子的话,君子开口说道:“才没什么密谈哪!不要任凭己意、妄加猜测好吗!”
完全无视于君子的抗议,昭子又对着浅井继续说:
“为了让浅井先生有所了解,同时也是为了不让这样的事继续发生下去,所以我今天晚上才请你们过来。有疑问的地方,我会亲自加以解释,所以无论如何,还请诸位务必消除对我的偏见。”
“我并没有偏见……”浅井正想这么说,不过却又把话给咽了下去。与其再引起像刚才那样毫无进展、各说各话的争论,倒不如现在就照着昭子所想的去做好了。
昭子是嫌疑犯。如果她是凶手,为了保护自己,会提出什么样的论点呢?浅井好奇的天性,被昭子的话给挑了起来。
“你的心情,我已经充分明了了。我愿意洗耳恭听。”
浅井坦率地回答道。昭子脸上再次浮起了笑容。这次的笑容当中,没有嘲讽的意味。
“在栉田先生的案子里,我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连警方都认同这一点。那天晚上,我一直待在家里,不曾外出。”
“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样听说的。”
“尽管这样就足以洗刷我的嫌疑了,不过也许你会想,我或许可以拜托别人去杀他对吧?事实上,我也想请警方循着这条线,清查一下我的交友关系呢!”
她看起来一副自信满满的态度。这样说来,就算昭子真是凶手,她也没有共犯吗?
“不过,你却把焦点放在我打去旅馆的那通电话上。你推理说,栉田先生他以非常不自然的方式接了我的电话,并把这样的推理在电视上发表。”
“那只是密室之谜的其中一种解决方法,并没有要让人特别意识到你的存在。”
“藉口就免了,总之,为了消除在你心里一直悬着的疑惑,也就是我在那天晚上,到底有什么企图这个疑问,关于那通电话,我在此想做个彻底的解释。”
说到这里时,门铃响了。昭子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刚好过八点。事实上,我还另外叫了别人来,那可是今晚要站在证人席上的人喔!”
说罢,昭子便站了起来。
3
昭子很快地回到了客厅。跟着进来的客人,是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她穿着朴素的连身洋装,长相也很平凡,不过却给人一种耿直而认真的印象。
“这是我所经营的PUB餐厅的店长,丸木延子小姐。那天晚上,她也有跟栉田先生通过电话。她会将当天晚上的情形,一五一十说给你们听。”
这么一说,浅井也想起来了;他记得,自己曾经在案件的资料里看过这个名字。延子向在场的客人们以眼神致意。
(昭子连证人都叫来了,看样子,她是想完全撇清自己的嫌疑。那么,自己这边也该毫不保留地调查才对!)于是,浅井提出了要求:
“不过,在那之前,请让我先亲眼确认一下你家里电话的位置。没记错的话,你之前也说过想让我瞧瞧电话对吧?”
昭子带着一脸冷冷的表情,点了点头。“我家有三线电话,每一线都以分机的形式,各自又接了一支电话。也就是说,在宅邸里共有六个地方放置了电话。”昭子如此说明着。
“首先,六支电话中,有两支在这张桌子上。”
昭子指了指办公桌。在桌子中央有两支黑色的电话,彼此间隔约为三十公分。
“请务必让我也看看其他的电话!”
在浅井的催促之下,昭子带领着一行人,走出了客厅。她沿着走廊往左走;“刚才的房间是朝南的,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往西走。”昭子解释道。
大约走了六、七公尺之后,走廊右手边的墙壁中断了,地板呈ㄈ字形往右伸展开来;这里是厨房。
“哎呀,好棒的厨房!” 棒槌学堂·出品
厨房的空间,宽敞到连跟昭子完全不对盘的百合子都不禁发出惊叹声。虽然建筑物本身很老旧,但这部分的装潢好像是新加上去的,流理台的设备也充满了现代感。
大型冰箱、烤箱等也全都是新机种,整齐划一地排列在墙边。放着白色电话的雅致电话座,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地融入在整体的厨房设备当中。
和走廊没有隔开的厨房,在西面与北面与室外相接。西面的上半部是窗户,下半部是不锈钢制,散发出锐利光芒的水槽与流理台。北侧的墙上,有一个可以进出室外的门。
然后,在东边的墙上也有一扇门。那扇门离走廊很近,正确说来,从走廊的角落走大约三十公分,就可以到达门那边。它吸引了浅井的目光,因为明明整间厨房都是崭新的,但却只有那扇门是旧式的,跟周遭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哦,那扇门啊!”
昭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浅井视线所指的方向。
“我也想过哪天要把它换成新的门,因为那是舅舅住在这里的时候留下来的,不但很脏,又很旧。”
那是一扇似乎很坚固的木门。被它的古朴感引发兴趣的浅井,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近观察了起来。在钥匙孔附近,他可以看见横向突出的金属门栓的一小部分,横亘在门与墙壁的缝隙间。
换句话说,当把钥匙插进这扇门的钥匙孔里并上锁的时候,从外面就可以看得见那根上锁时会突出,并横向插入墙上洞口的金属门栓。也就是说,以这扇门的构造,当它关上的时候,在门的纵端与墙壁之间会有一道缝隙,因此对于房门是否有上锁,从外面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就是建筑物里的房间,还需要小心翼翼地上锁吗?)浅井有点在意地凝视着。然后,昭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以前,我舅舅好像有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间房里,所以才有上锁。不过现在,那房间就只被当做厨房的储藏室来使用而已,里面丢了一大堆跟厨房有关,零碎不值钱的杂物。来吧,我带你去看下一支电话!”
在昭子的催促下,一行人就此离开了厨房。
隔着走廊,厨房前面的房间是餐厅。浅井将折叠式的拉门打开一半,窥探起里头的景象。虽然餐厅的灯是关着的,不过因为厨房很亮,所以还看得见里面的样子。这里应该和客厅西边的墙壁是相邻的。
沿着餐厅的墙壁,走廊往南方分岔出去。这里连接通往二楼的楼梯。昭子说:“如果越过楼梯继续往西走的话,就会看到浴室和厕所。”
因为这是一栋豪宅,所以不论百合子或是君子,都像看到了珍奇事物般,四处不停地张望着。不过,他们可不是为了参观建筑物才来的;“希望他们能够看看设置电话的地方”,这是昭子的要求。姑且不论她的真意为何,浅井感兴趣的重点还是电话,于是他一直紧跟在昭子后面走着。
从餐厅的一角转弯出去,一行人沿着途中设有平台的楼梯走上二楼。在往西的走廊尽头处嵌着一扇铁门;昭子解释说,那是通往外面楼梯的逃生门。在铁门前面一点,靠近走廊右侧的地方,可以看见一具玻璃雕花的空花瓶,放在一个很高的架子上。
来到从逃生门往前数的第二间房间前面,昭子停下了脚步说:
“这里是我的卧室。因为警方说无论如何都想看看,所以我让他们进去过了,不过,你们应该不会连这也想看吧!总之,我想让你们知道,在这房间里有两支电话。”
仅仅做了这样的说明,之后她便带领着一行人循着原路回去,下了楼梯。
这次,他们直接走过客厅门口没有进去。左边不远处就是玄关口,而右边则是一座很宽的上楼阶梯。一行人在宽敞的玄关口停下了脚步;走廊继续往东边延伸。当玄关在视线左边时,往左走里面的第二间房间,是佣人的房间,那里面也有一支电话。
屋内巡视至此告终,一行人回到客厅。大家都坐了下来。昭子坐在背对办公桌的椅子上,从她的方向,可以看见左右两两对坐的四位访客。挟着客厅的茶几,靠院子那边坐的是百合子和丸木延子,在她们对面的则是浅井和君子。
“那天晚上,我和栉田先生通电话的情形,现在就请丸木小姐跟你们说吧!”在昭子的敦促下,延子用清晰的语调开始说了起来:
“以下我所要说的,全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就跟我提供给警方的证词一样。我虽然是须永社长的员工,但因为这跟案子有关系,所以绝对不会说谎。”
简直就像是在开庭似的,延子的口吻和态度都很严肃。
“除了我之外,那天晚上还有银行的人在场,因此要是我说的和那位先生不同,马上就会被揭穿是伪证。”
(也不需要小心谨慎到做出这样的事前声明吧!)浅井心想。(我们又不是刑警,用更轻松一点的方式来说也没关系啊!)浅井在心中,对昭子的疑虑不禁开始膨胀了起来。
4
栉田被杀的晚上,昭子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如果完美过头的话,有时反而会产生反效果。当昭子打电话的时候,有两位证人在场,这一点也很可疑,而看了证人之一的丸木延子那过分严谨的态度之后,浅井就觉得更加可疑了。
作证的人如果是昭子的员工,那么可信度就有待商榷。因此,昭子才从员工之中,挑选出最严谨的人来当证人,并且在那天晚上将她叫到这里来吧?
不只如此,她还准备了具有第三人立场的银行员;反过来一想,就可以推理出昭子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告诉我们电话放置的地点,也是做得太过周到了。对了,她知道我解开密室的手法,于是向我提出挑战,要看看我能不能也解开这个谜题。她的意思是示间,是我们在商量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决定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浅井开始推测:在三人的对话过程中,掌握主导权的是昭子。不论如何,她都可以决定时间和日期。而且,说起来也并非一定要在某个时间才行;如果是配合证人们的时间,再事先跟共犯协调好的话,那么诡计施行的时间也会跟着改变。
问题在于,证人们是否为突然造访?不过,从昭子的证词就可以确认出,他们的造访不是突发的。
换言之,在这当中就有施行诡计的空间。
浅井在心中暗暗点头。关于延子对当晚情况的说明,他一动也不动地侧耳倾听着。
七月十三日晚上,延子和银行员志村到这房子来拜访时,话题刚好谈到栉田;当时,昭子告诉两人说:“那个人好像在工作上遇到难题,现在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