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决定了!”我的声音打破沉默,他虽然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却像是霜打的茄子,茫然地望向我。
“现在我放你走,不过呢,晚一点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我紧接着加了一句,“为了安全起见,今天晚上十点网上见,我在QQ上的ID是,轻舞飞雪。”我明白时间紧迫,课间保不齐会有人回来,如果被别人发现,就再也无法保密了!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颇为奇怪地扫了我一眼,大概我在他眼里同样是一个谜。
“走吧,记住,今晚十点,我的网名是轻舞飞雪。”
“谢谢你!”这是他临走前所留的最后一句话。
有一件事情我始终很好奇,他到底在口袋里放了什么,一把弹簧刀吗?后来我曾经多次问过他,每次都会引起他的爆笑,也总是笑而不答。多年之后,我们在北京的高校邂逅,我当面问了他这个问题。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想不到这个问题竟然会困扰你这么久,其实当时口袋里只剩一根棒棒糖而已,你现在明白我的手为什么掏不出来了?!
我晕!
放走了小偷,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给我大二八班的老乡发短信,核对了几个问题,拿到了他的名字。然后就像平时一样赶去上课了。
“说到短信,你先前发的那个短信是给谁的?一定是警局的朋友吧?”豆豆意犹未尽地问,她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听,上课时似乎从未如此。
“只是我信手转发的一个笑话而已,给我一个奇怪的朋友。”有些事情是不想让豆豆知道的,有些朋友是我秘密的王牌!
☆、第7章 推而有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能够不犯错误,所以我们要学会原谅,原谅别人,也原谅自己!
第7章 推而有理
讲完整件事,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特别累。豆豆在一旁听着,不时陷入沉思之中。我想如果她愿意,也许可以成为华生的角色,但是她的愿望却是做一名成功的医生。
“你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确地判断出刚才提到的三点线索呢?”豆豆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了。侦探小说豆豆也看过不少,有机会亲自参与推理的过程,自然是乐在其中。
“还记得我们平时经常见到网虫的样子吗?”我押了一口雪碧,反问豆豆。
“面目浮肿,双目无神,萎靡不振,脚下无根,走路像在水上漂。”略微思索片刻,豆豆答道。
“错了!你说的是大烟鬼吧?”我纠正她的误解,“真正的网虫除了双目呆滞之外,跟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你什么时候见过儒杰萎靡不振,脚下虚浮?”
儒杰是我们班里的超级网虫,也是第一批失恋的男生之一,只是不知道二者之间有无正相关。
“好像没有,可是为什么呀?”豆豆推了推眼镜问道。
“对于他们来说,上网是一种享受,而不是折磨。不习惯的人绝不会通宵上网,通宵游戏靠的本就是刺激,绝没有人能一边瞌睡,一边打CS的。”
一般人也许熬不住,习惯了的人自然知道,通宵游戏过后很难立即睡着,脑海里全是游戏的片断。一个大三的师兄更牛,考试前一晚看了通宵**录像,第二天居然考及格了!
“可是只上一次通宵,或者通宵电影都可以有类似的表现啊?”豆豆继续追问。
“真不简单嘛!”我轻拍豆豆瘦小的肩头,意示赞许,接着道:“当然不止这些,他在取钥匙进门的时候,右肩部因为抽痛甩动了一下。而且后来在翻找东西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用左手,虽然不是很灵光。”
“网球肘还是肩周炎?”豆豆的父母都是医生,所以知道的比较多,“还有,为什么不考虑体育课上的肌肉拉伤呢?”
“都不对,是上网过多最常见的症状。”不等豆豆开口,我又加了一句。“因为后来我发现,他的右手随意平放的时候,中指会无意识地点按。”
“难道他是在虚点一只光电鼠标的滚轮?”豆豆反应很快。
“不错!不过他自己未必意识得到,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形下,难免下意识的做出平时所习惯的动作而不自觉。”
“为什么会这样?”豆豆好奇地问。
“因为当你的意识集中在一个点上时,其他的事情就会受到‘潜意识’的支配,或者说习惯,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下意识。除非这种下意识支配的行为不能顺利达成,我们才会感觉到出错信息的反馈。”
“楚留香在拥翠山庄破五人剑阵时用的也是这方法,对吗?”豆豆灵机一动,想起上周六看过的《楚留香传奇之画眉鸟》。真是奇怪,为什么豆豆这么理智的人竟然会迷上楚留香呢?这是一个很好的课题,现在却不是研究的时候。
“你说得对,不过现在并非冷兵器时代,我们也不是在煮酒论剑!”说到后半句,我的声音已变低沉,带着男音的磁性,还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莫须有的胡子。
“是,师傅,徒儿知道错了!”豆豆声音也变低沉了,然后我们俩笑成一团,闹成一团。
“古龙所写的故事虽然是假的,但书里塑造的却是有血有肉的人物,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好不容易停止打闹,我感慨道。其实我也可以勉强算是一个古龙迷,虽然我不太欣赏他过于天马行空的思维,因为对于一个侦探来说,只有事实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错,楚留香如果活在现代,一定是最帅最酷的男人。”豆豆一脸的向往,竟而做起了白日梦。
“那周杰伦呢?”我指着墙壁上哥拉斯挂的巨幅明星照问道。
“未必每个人都是追星族,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选择和楚留香去冒险,去流浪……”
“美的你?”我揶挪道。
“就算没有楚留香那么帅,我也愿意选择和他一起去流浪!”
“春天还没到,怎么你先发情了呢?”
换来的是又一阵拳打脚踢,当然只是花拳绣腿。
……
“那你又怎么能确定他左手食指的割伤,是在昨天的局部解剖课上呢?”
“首先,他的双手洗得微微发白,这是解剖课后急于去除福尔马林气味的结果。你应该知道,很多人因为这种气味,上完解剖课便不能吃肉,甚至直接禁食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的,我们还没开解剖课啊?”
“是没有开,不过因为要验证人体的一些问题,我跟老乡去上过解剖课,还顺便免费替别人点了名,呵呵!”
“不会吧?你不是学福尔摩斯去解剖室里用棍子抽打尸体,来证明人死以后还能造成什么样的伤痕吧?”豆豆无比惊沭地看着我,仿佛见到了ET(外星生物)。
“当然不是了。不要把嘴张得那么大,可以塞进一整个ET了!”
早餐时外卖的茶叶蛋,常常因为堆的太多而挤压变形,难看极了,简直影响食欲,于是我们把它叫做ET,意思是丑陋的够可以,而且也可以算作它英文的缩写,Egg boiled in Tea。
“拜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福尔摩斯?就灰色细胞来说,波罗才是最棒的。而且只要你能推理出凶手,就肯定有办法去证明。测谎仪、DNA鉴定仪、足迹自动分析仪,什么都有。”我愤愤地解释道,作为一名现代侦探,这种问法简直就是侮辱。
“那你去解剖室干什么?”
“暂时保密。”想起解剖课上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丑陋腐败的尸体,我的胃禁不住抽搐了一下,我虽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也付出了两周没敢吃肉的惨痛代价!
“你可真行,我算是服了你了!不过是否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弄脏了他的手,你也知道我们医学生有很多课会涉及难闻的气味。”
“但是他的口罩正是前一天上课时用过的,上面无意中沾了死尸的碎屑,走近的时候还能闻到福尔马林的怪味。”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讲卫生和不讲礼貌正是我最鄙夷的两种坏习惯。另外,我也不习惯说谎,虽然和事实只是稍有出入。
“原来如此,如果相隔时间太长,就不会有味道留下了,对吗?”
“基本上应该如此。”
“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大二八班口腔系的?”
“首先,大二这学期开局解课。其次,你知道我们学校流传的关于口腔系的那个经典笑话吗?”
“我知道了,如果这样,那他一定是口腔系,没跑!”豆豆会心地哈哈大笑。
……
“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不是学生吗?”豆豆没有提出来的疑问是,为什么所有的推理都是基于他是一个学生这样的前提。
“你真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我不由自主地赞道,整理了下思路。
“你知道我经常出去逛街吧?”
“不错,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其实我非常讨厌逛商店,只是喜欢注意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而已。也就是说,我是去看人,不同职业,不同身份的人。通过观察不难发现,学生群体无论穿着、神态、姿势都和其他人群有着极大的不同。而刚刚踏入社会的人,跟久经历练的人又各自有所差异。”
“我在听。”豆豆听得还真认真,连一对耳朵都竖起来了,让我深度怀疑她是否属兔的。
“所以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大学生,而离我们学校最近的高等院校也要三十分钟的车程,他们也不会这么早赶来偷东西。不会有如此勤奋的小偷,一个人如果够勤奋,也就不必偷东西了,所以我能肯定他是本校的医学生。”
“我知道你的床头有一本《一眼看穿》,是不是不管什么人,你都能一眼看穿他?”豆豆无比崇敬地望向我,反而让像是在瞻仰遗容。
“当然不是。你说的那叫神话,没有人能做到。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一眼看穿。首先,你要深入了解各个职业的人群,类似的习惯动作会出现在不同的职业人群身上,其间可能只有细微的差别!
其次,要在被观察者不加任何伪装的时候,或者极度紧张的时候。你要知道,当今社会纷繁复杂,人们为了适应生活,加诸自身的伪装也就越来越多。我自己就曾经在列车上将一对兄妹误认作情侣,结果闹了不少笑话。”
“说来听听?”也许是我的错觉,豆豆似乎对我的糗事怀有莫大的兴趣。
“不说,打死也不说!”我试着做饵,“要不然,一餐麦当劳吧?”
“不值,不过我也想到你为什么会搞错了。”豆豆思量着说,“可能兄妹之间或多或少也有类似爱情的感情吧?”
“我知道你在图书馆借了弗洛伊德的书,不过那是国外。就我们而言,也许偶尔有,却不会表现出来,通常是被压抑在潜意识水平。”当时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没有想到,后来“安提戈涅情结”竟然会成为一件谋杀案的始因!
“你说得对,接着讲。”豆豆似乎深有同感,毕竟国情不同,不能生搬硬套。
“通常当一个人毫无戒心的时候,比如过度紧张、放松,或者全神贯注于另外一件事的时候,习惯的力量就会支配一切,所以特别容易被一眼看穿。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有个性、有深刻职业烙印的人比较容易被看透。相反,一个挣扎在生活的重压之下,经历过风风雨雨、干过各种职业的人,是很难随随便便就现形的。”
“那我岂不是要小心了?”
“对不起,晚了。我已经看透你的心肝脾肺肾了。”
“那我岂不是糟糕了!”豆豆故作姿态。
……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件案子不是专业的小偷所为。”
“为什么?”有时候我很奇怪,为什么豆豆的脑子里会有这么多为什么,不过我很乐意告诉她。
“因为利用课间这么短的时间,跑到女生宿舍偷东西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专业的小偷一定会考虑高风险,高回报。但是,除了钱包里的整钱外,其他的东西,比如手机、MP3、CD机一个都没有少。”
“利用这种方法,难道他不是想避免被发现,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盗窃吗?”豆豆反问道,看来她是真的认真考虑过。
“你说的对,他也是这么做的。但这种做法本身就意味着风险的叠加。你也许不知道,盗窃类案件失手被抓的可能性大约是百分之五。也就是说平均起来,每作案二十起就会被抓到一次。正是这种极为幼稚的狡黠,说明他是新手,或者说菜鸟,小偷中的超级菜鸟!”
☆、第8章 一误再误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是我大学时宿舍里发生的事情,比如那个做梦骂辅导员的!
年轻人犯错误,连上帝都会原谅。像萨达姆那样的暴君都不会一锤子打死,何况他只比我大两岁?(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错了,绞死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最终成了山姆大叔的遮羞布。)
我虽然不是上帝,却深信他是值得原谅的。他的故事不但曲折,也很感人,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说谎。为了叙述方便,同时也是保护他的需要,我给他起了一个优雅的名字:瑟夫(thief)。
瑟夫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国家干部,母亲是小学教师。母亲很严厉,相反,父亲却非常宠爱他。所以那时家里虽然算不上富裕,也算有一个极幸福的童年。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却各有各的不幸。瑟夫八岁那年,仿佛一场晴天霹雳,母亲意外死于车祸,临终前百般交待父亲,一定要找一个贤惠的继母,不要委屈了孩子。
从那以后,父亲在家里开始变得消沉,经常对着瑟夫长吁短叹,爷俩打闹嬉笑的情景也不复存在了。瑟夫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跟母亲长得很象的缘故,父亲是个细致多情的人,却不是个开朗的人。
再后来,父亲晚上在家的时间少了,官却越做越大了。三年后,父亲续弦,是单位刚分来不久的大学生。她比他大12岁,比父亲小12岁,瑟夫问父亲,我该叫她什么,满是挑衅的口气。
父亲不敢看他的眼睛,你随便吧,于是他便叫她“喂”。“喂”从来不跟瑟夫正面冲突,就算他蛮不讲理,也不肯教训他,反而处处忍让,可是瑟夫依然不喜欢她。“喂”正当“顶花带刺”的年纪,少不了跟父亲撒娇耍赖,有时撞见,让瑟夫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父亲跟瑟夫说话越来越少,反而给他的零花钱越来越多。又过了两年,家里新添了一个小弟弟,“喂”根本忙不过来,无暇再顾及瑟夫的饮食起居。父亲的应酬也更多了,常常是深更半夜才回家,带着满身的酒气。瑟夫只能一个人闷头吃饭,然后躲进自己的房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瑟夫一个礼拜跟家里人说的话都没有超过十句。
瑟夫一天天长大了,有很多话想要跟父亲讲,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父亲不知道瑟夫第一次梦遗,不知道他单恋班里的女孩,不知道他在车棚里被人欺负,不知道他用心写出的情书被人贴到布告栏去……。由于长期沉默寡言,瑟夫在班上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每天,瑟夫象是个上足发条的学习机器,定时出现在教室的角落里。
那一年瑟夫考上了重点高中,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关系,也许因为他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父亲的酒量渐长,喝醉的次数也突飞猛进。继母常常因此大发脾气,真急了两个人就吵一架,大多数时候父亲都会服软,于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和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