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知道如果换了其他的场合,舒飞不一定肯承认,所以现在的情形是一对一。她虽然揭穿了他的阴谋,却不知道结局到底会怎样。右手紧紧扣着点三八的扳机,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因为舒飞是高手,高手中的高手!
“我想你一定带了枪,今天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间屋子。”舒飞平静地说道,仿佛所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样。
“你又何必负隅顽抗?”丝丝反问。
如果杀了她,阿飞就只能选择做终生的逃犯,他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丝丝更加知道,像他这种人,无论任何环境下都决不会放弃反抗的。所以她已经做好了拔枪的准备,可是心里却连一丝把握也没有!
没有人在擦枪的时候装上子弹,可是她见过舒飞装弹,最快时只用了半秒的时间。而且像他这种人,身上绝对不会只有一把枪,可惜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第二把枪!
最要命的是,丝丝只是在枪房开过枪,面对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能否扣动扳机还是一个问题。而生死关头,哪怕十分之一秒的犹豫也会导致错误,而错误就意味着死!
……
“杀人,真的很容易吗?”那天,豆豆问。
“看你从哪个角度来想,杀人的手段五花八门,而且大多不费力气。尤其是对于学医的人来说,则更是手到擒来。”丝丝顿了顿,接着道:“但是真正的谋杀是不容易的。不是从技术上说的,而是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正义、责任、理想,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会突破瓶颈跑去杀人呢?”
豆豆想了又想,开口道:“我注意到你说的是谋杀?”
“不错。冲动杀人是不在此列的。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其固有的性格缺陷,也就是说每个人都会在其固有的一个特定环境下,失去理智——杀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杀人不难!”
“这么说来我也可能杀人,听起来真可怕!”豆豆心中惴惴,不安地道。
“不必太过担心。只有当特定的性格处在特定的环境下,才会诱发杀人动机。比如一个莽汉娶了温柔的妻子,就会变得越来越懂事,而娶了悍妇,可能会越来越怕事,如果不幸娶了一位泼妇,那就一定会出事!”
“听起来好像有理。”豆豆向上推了推眼镜,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然有理。你想想就该知道,有谁一生当中从未想过要杀死别人或者自己呢?之所以没有成为事实,只是因为没有被特定的环境所激化。所以为人做事,最首要的一点,就是了解自己的性格缺陷,学会适当的隐忍和克制!”
“难道有一天你也会杀人吗?”最后,豆豆好奇地问。
“当然,我也是人!”
丝丝很后悔,没想到竟然一语成真!
……
屋子里死一样的沉寂!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突然传出了“啪”的一声枪响!
舒飞缓缓地推开房门,脚步沉重,一步步走下楼梯。
窗外,残阳如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狐朋狗友
有些事情,无法选择;另外一些,不想选择。小时候觉得世界真大,长大了才明白,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却小得可怜。所以能够抓住什么的时候,便绝不放手,哪怕一同坠入无底的深渊。其实无所谓幸与不幸,总有更不幸的人,他们没得可抓。
如果任凭时光倒流,回到那个燥热难耐的午后,舒飞仍然会不顾一切的反击,也还是会结识三个铁哥们,个性使然!
从记事起,舒飞便只知道有母亲,父亲不在身边的孩子,有些早熟,也有些乖戾。所以他没有朋友,却总是别人捉弄的对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就是起个外号,推推搡搡。可是他受不了,因为他总觉得所有的侮辱,全都因为他没有父亲。
他还记得那个下午天阴得厉害,热得厉害。他正骑车回家,半路上被三个人拦了下来。看架势就知道是小混混,站在前面的叼着烟卷,比他矮半头,蓬松着头发的瘦得像排骨,另外一个看上去要厚实的多,一身赘肉怎么看都像是运动不良的后果。
“是他吗?”矮个子操着公鸭嗓子问排骨。
“是吧?”排骨思量着说,露出一排黄咧咧的牙齿。
“管他是不是,打了再说。”赘肉懒洋洋地道,几乎看不到嘴唇动弹。
因为厌倦了父亲的打打杀杀,母亲一直严厉禁止舒飞打架,不惜体罚。所以那时他乖得可怜,根本就不会打架。可是没有人甘心受辱,隐忍,沉默。人就是这样,被逼到了底线就一定会反抗,不同的人反应也大不相同。其中,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方式是最古老的一种,也许是最愚蠢的一种!
“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他只觉得胸中闷热,如同爆发前夕的火山。
“吆喝,小子,跟我们来横的,你还来劲了不是?”矮个子径直逼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舒飞紧盯着他,连鼻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服?老子让你知道知道厉害!”矮个子“砰”一拳打在他的面门上,顿时鼻血长流。
舒飞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恐惧,热血上涌,胸中只有屈辱,却没感觉到疼痛。他双手胡乱推出,一把将矮个子推了个趔趄,却将自己的衬衣带破了。
排骨和赘肉一齐冲了上来,拳脚象雨点一样落在舒飞身上、头上。而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抵挡闪躲,只是本能地抱着头蹲下。矮个子愣了一下,也回过神来,眼见插不上手,便一个劲地拿脚踹。
看样子,三个人都是打架老手,下手凶狠。他的心在流血,难道自己天生就该被别人欺负吗?他脑子都不转了,反反复复地只是这一句话,终于皮开肉绽。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问道,熊哥恰好经过。熊哥比他大五岁,那时他在学校里面已经小有名堂。混出名堂的意思就是打架够狠,交际够广,连黑道上的人都给他几分面子。当时他虽然受过学校里的处分,所幸还没有到开除的地步。
“这小子敢还手,给他点厉害的!”公鸭嗓子看了一眼熊哥,退出身来答道。
得到机会,舒飞奋起反抗,将排骨掀翻在地。
三个人又同时冲了上来,这一次下手更狠了。
“你小子服不服?说,叫爷爷!”赘肉抬手将舒飞掀翻在地,公鸭嗓子骑在他身上,一边打一边叫嚣。
“不服!不叫!”尽管脸颊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浑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舒飞还在硬撑。
熊哥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统统给我住手!”俯身一把将公鸭嗓子拖了起来,其他人也相继住手。
“三个打一个,要不要脸?”熊哥紧接着问道,“因为什么事结的梁子?”
“这小子耍横!”公鸭嗓子答,呼哧呼哧地喘气。
“那就是没梁子了,都给我滚!”
公鸭嗓子是认得熊哥的,知道惹不起。于是便招呼另外两人,悻悻地走了。
“喂,起得来吗?”熊哥皱了皱眉头问。
舒飞无声地点了点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一半身体,旋即昏了过去。
从那以后他就跟着熊哥,他知道他是带种的,带种的才配叫男人,不带种的都是孬蛋。他教会舒飞怎样打架,怎样唬人。两个人也在一起抽烟、喝酒,甚而泡妞。从此舒飞便不再受人欺负,再后来,阿达和阿宏也加入进来,四个人着实风光了一阵。
可惜好景不长,在一次跟小刀会的谈判当中,阿达死了,熊哥挂彩,舒飞也受了重伤。母亲负担不起高额的医药费,只能带他回香港,回到彪叔身边,这时候舒飞才得以知道生父是谁。由老师记错了,那时香港已经回归大陆,所以阿飞并没有出国。
伤愈后,舒飞带了一票人杀回去灭了小刀会,为阿达报了仇。他也一度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可是时间久了,便越来越看不惯黑帮的行径。他自己之所以会混,是迫于无奈,不愿意被人家欺负,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欺压别人!
终于有一天,他亲眼看着一个人被砍死在弄堂里。第二天他见到了死者的老婆,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泣不成声。他的心里受到震撼,如果不幸被杀的那个是自己的父亲呢?自此,舒飞洗手不干了。只是没有想到,彪叔也赞成他的做法。闯荡江湖,多年征战,他又怎会不知个中的甘苦?而时隔不久,父亲也归隐去了新加坡。
为了和从前的自己彻底割裂,舒飞离开香港,考了内地的警校,来到一所全然陌生的城市。他一直都很怀念高中时的铁哥们,那是一种情同手足的情谊。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不得不伤害他们!
舒飞的性格本来就有些偏激,而小惠的死也令他一度自闭,有时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失控的情绪,类似女人痛经时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舒飞站在夕阳之中,扪心自问,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还会选择还手吗?还会跟着熊哥吗?没有答案。
……
时光倒转,回到前一天的晚上。昏暗的小屋里,看不出有人的影子。
“何为杀人?”是丝丝的声音。
是啊,究竟什么是杀人呢?随处可见的一句戒烟标语:吸烟等于慢性自杀。也就是说,当你让别人被动吸烟的时候也是在杀人。那么误人子弟的老师,庸庸无为的医生,只顾着赚钱的黑心老板呢?这念头让她倏然一惊,也许我们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成为杀人凶手!这话听起来虽然荒唐,却也似乎有他的道理。
“我想你已经知道,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吧?”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已经算不上年轻,却也不见得苍老。
默然良久,丝丝答道:“不错。为什么我总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是凶手。”
“杀是不杀,不杀即杀!”
“我不懂。”
“你会懂的。”
难道他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命运要看他本身的格局,或者说气,如果真的是气数已尽,又何必看重杀死他的刀和那把握刀的手?而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就会死了。
丝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尽力吐出郁闷,而郁闷却如同成团的蚕丝,剪不断,理还乱。丝丝缓步走出小屋,心中怅惘,她突然有种渴望,希望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可靠的,而无聊的《无极》也有它无极的道理,那样,她就可以穿上最in的跑鞋,超越光速,回到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网瘾难戒
墙上的挂钟逆时针旋转,回到三天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丝丝联络到安琪,她说最近过得很好,有了一个帅气的男朋友。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所以找她帮忙,可能还要给她添麻烦。
可是她却回道,如果说麻烦的话,是我麻烦了你才对。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那么幸运,能够从黑暗中走回光明,从沼泽地回到宽阔平坦的大道上。
那全都是因为你够聪明,而且跟你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最清楚,那些天你是怎样拚过来的。值得欣慰的是,所有的辛酸和汗水都将得到应有的回报,不是吗?丝丝道。
全都是因为我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一句客套话竟然让她说得发自肺腑,潸然泪下!
(三年后,学校里最轰动的一件事,就是即将毕业的安琪同学因为成绩优秀,被保送到北京中科院读硕士研究生。利用一个周末的时间,学校里召开表彰大会,几乎全校师生都聚集在大礼堂。
看得出来台上的安琪非常激动,在讲述自己艰苦的奋斗历程时,多次站起来致谢。其中,安琪的一段话,让丝丝感慨万千。
“在这里,我要感谢一位陌生而熟悉的朋友,是她在我最迷茫困顿的时候,及时地拉了我一把。也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在这里要谢谢她。”安琪随后深深地鞠了一躬,朝着丝丝所在的方向,直起身,眼睛里已满是点点星光,久久不能自抑。
坐在身旁的豆豆,发现了丝丝眼角的湿润,小声说道:“那时候我已经猜到‘他’是女的了。”
丝丝只是笑笑,豆豆猜得一点不错。既然并非盗窃宿舍内部作案,为什么会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当然是因为“他”心细如发。如其不然,也不会在英语六级考试时得到99分的好成绩了!
“他”不是男的,自然也不是大二八班的,关于口腔系的那个笑话只是我随口杜撰的。至于沾有尸体碎屑的六层口罩,当然也和事实有所出入,没有女生会如此不讲卫生。当时,我看到的是口罩上没有完全干透的口红印,那时候安琪用的是廉价润唇膏,而且她在无意中将口罩戴反了。
“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什么用‘宝玉只为女人醉,袭凤终究忌其慧’来告诫她。”豆豆的话打断丝丝的回忆,不错,这两句话正是分别暗含着她的名字——安琪,当然丝丝也是借其中的寓意来规劝她。)
有空我们聚聚,丝丝有点伤感。
当然。顺便问一句,那件案子完了没有?
完了,都结束了,也该结束了!不然还能怎样?该死的、不该死的也都死了!丝丝心里体会不到哪怕一丁点的成就感,既然已经到了该谢幕的时候,就应该潇洒的让出这个舞台!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两个人终于介入正题。
网络性心理障碍。丝丝小心翼翼地说,很抱歉,也许会勾起你的伤心事。
“没什么,已经都过去了。”安琪的回答很轻很快,像海鸥划过水面。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那得多谢你啊!”
“呵呵,看来今天是我的耳朵享受大餐的日子。”丝丝打趣。
“那么是我舌头的受难日喽?”安琪的回答同样风趣,朋友之间本来就该这样,平等、自由、轻松。
“呵呵!言归正传,到底什么是网络性心理障碍啊?”
“你这次算是问对人了,这方面我最有发言权了。”安琪能够坦然自若地谈论自己的过往,看来真的是长大了。“说来很简单,其实就是上网成瘾。”
“那究竟什么是上网成瘾呢?”
“上网成瘾就是……,哎呀,怎么跟你说呢?”片刻之后,安琪眉头渐展。
“你知道王国维吗?”
“知道。”
“那你知道王国维描述的三种境界吗?”
“当然。”
“其实上网成瘾也分为三个阶段,大体上相仿。”
“愿闻其详!”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私服,望断传奇路!”
(注:早期的网络游戏《传奇》是收费的,网民多连接免费的传奇私设服务器。)
“这是第一阶段吗?果然是一语中的,大多数人上网成瘾都是从网络游戏开始的吧?”
“双目渐花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嗯,该是第二阶段了吧,已经从最初的好奇与刺激,转为迷恋。将衣带渐宽改为双目渐花,改的妙!”
“众亲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已在网络虚幻处!”
“不错,到了最后,就算亲人千百次将他从网吧里寻回,奈何他的心已经不在了。镜非镜,花非花,孰真孰假已难辨别。”
“呵呵,献丑了!”
“高,实在是高!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上网成瘾会不会导致人格变异?”这才是丝丝真正的目的,是否引起道德缺失,从而走上犯罪的道路。
“会的。很容易引发性格上的孤僻、怪异和暴躁。”安琪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严重的甚至会导致自杀或者犯罪。”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不错。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