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连环杀人案中，凶手真正想杀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王阿宏。红红和班头都是牺牲品，是因为凶手不得不挽救自己犯下的错误。而凶手在纠正错误时，越来越多的暴露出了学生的某些特质。不断翻新的手法，反侦查技巧也越来越是娴熟。凶手是他吗？如果真是他，那么连王阿宏也不是非杀不可，至少没有非杀不可的理由，或者说杀王阿宏本身就是凶手的第一个错误。
丝丝揉了揉太阳穴，停止思考，信手翻开枕边的书，森村诚一的《人性的证明》。平日里她极少用日本人的东西，从骨子里面腻歪，当然小说除外，尤其是推理小说。
丝丝始终认为《人性的证明》是经典中的经典。人性的东西是永恒存在的，也就是说一个人只要他还没有完全灭绝人性，就一定可以籍此查明真相。无论多么完美的谋杀，凶手迟早都要露馅，就因为他也是人，必然有人性的弱点。丝丝已经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所需要的只是时间跟耐心而已。
……
晚上，老王请舒飞和丝丝到家里吃饭。酒足饭饱，两个人从老王家里出来，月色如银，星光似眸。
“陪我去海边走走。”丝丝道。
古龙说，一个人若能多晒晒太阳，就不会做卑鄙无耻的事。丝丝却认为，一个人若能常常在月光下漫步，就不会做出粗俗鄙陋的事情来！
“乐意效劳。”舒飞夸张地做了个邀舞动作。
漫步在沙滩上，柔柔的月光之下，大海一片寂静，连风也似乎善解人意，只是轻轻地吹送。丝丝抬起头，月儿正圆。她的心里突然有个疑问，关于月圆之夜，有那么多神秘的传说，都是真的吗？
据说月圆的时候有些人会发疯，而变态杀手也往往此时作案。王阿宏坠楼的那天是月圆之夜，而天顺也是在那天想要自杀。不对，那天明明是阴天，怎么会看到月亮呢？（后来她才知道，天顺不在经贸大厦的天台上，而是在十六楼的钟点房内，他也不是一个人，而是跟妓女在一起，圆月亮是挂在墙上的。）
舒飞竟然也受到月圆的影响，他突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丝丝道：“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那一刻，丝丝好开心，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原来被人爱着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只是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喜欢他，测谎仪并没有给出满意的答复。
“给我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如果是一辈子呢？”
“那我等你一辈子……”
丝丝感动到无语！可惜爱一个人不仅仅是感动那么简单，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有很多因素，首要的当然是缘份。
那天晚上舒飞是哼着歌走进家门的，夜深了，他还在跟网友聊天，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不绝于耳。虽然有麦克风，他还是喜欢打字，多了一层文字的包装，不会轻易泄漏感情。
“我跟你说过，爱上了一个人，今天终于跟她表白了！”
“真的吗？恭喜你！”
“为什么不问成否？”
“成败并不重要，最关键是你说了。这就意味着你终于走出沼泽地了！”
“谢谢你！”
“没什么，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人不能太久处在压力之下，现在走出阴影就好了。”
舒飞顿了顿，回想那一段压抑的时光，真的是不堪回首。
“虽然你说得没错，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小惠。”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不必跟逝者有所交待。如果一定要交待的话，更好的活着，就是对逝者最好的交代！”
那一晚，舒飞做了个好梦。他的双手没有沾满朋友的鲜血，一切都可以重来。
……
数日之后的一天早晨，晴空万里。
不知道为什么，丝丝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觉得会有什么悲哀的事情发生。可能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生活太过于平静了吧？她自己开慰自己。
丝丝和舒飞在吃早点，她面前是豆包、牛奶，舒飞面前是油条、豆腐脑、一盘子羊杂。
“羊杂就是羊的内脏，你知道哪一部分硬化，哪一部分水肿，哪一部分癌变，难道你真吃得下？”丝丝从来不吃动物内脏，哪怕再小的动物。
“人活着，就要想得少一点，想开一点。”舒飞大口地吃着，头也不抬。
丝丝皱了皱眉，她总觉得最近舒飞变了许多，他的话也越来越深奥，仿佛另有所指。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仍然没有桶破最后的一张纸。
丝丝咬了一口豆包，慢慢咀嚼，她的手机响了。掏出餐巾纸擦了擦手，丝丝尽量隐藏吃饭时被打扰的厌恶，平静地说了声。
“喂，你好。”
“是我，出事了。”花探长的声音并不高，她终于发现消息灵通也是种特长，再也不为一点小事兴师动众、咋咋呼呼。
“怎么了？慢慢说。”丝丝知道事情一定小不了，可是这些天来，所经历的桩桩件件，又有哪一件是小事呢？在她的下意识里，希望她说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并非意外
第52章并非意外
“在校门口，有财被车撞了，血肉横飞，脑浆崩裂，肠子都出来了。据说他当场就咽气了，被120的急救车送去市中心医院。”
经历了风风雨雨，好像每个人都成熟了许多，虽然是撞死人那么严重的事情，花探长仍然可以客观详尽的描述，不带一丝停顿。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挂断电话，丝丝“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由此可见，性格坚强的人未必便有坚强的胃。
“我叫你不要想太多嘛！”舒飞劝慰道，过来给她捶背。
听了他的话，丝丝的眼睛反而更加不争气了。盯着面前的豆腐脑，脑子里却浮现出“脑浆崩裂”的情景。赶紧歪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羊杂，“肠子都出来了！”，歪过头，临桌是剩下的半块豆腐乳，“血肉横飞”！
唉！还让不让人活了？
当丝丝和舒飞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交警已经早早地封锁了现场。是离学校不远的一处事故高发地段，转角处有一条四十几度的斜坡。肇事车是一辆奥迪，前轮和地面上可以看到斑斑的血迹，地上有两条紧急刹车划出的痕迹，触目惊心！
肇事的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车上标有醒目的警示牌“相当新手”。小伙子都吓傻了，一个劲地解释：“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交通事故的原因很快就查明了，小伙子虽然是个新手，可是开车时并没有违反交通规则，车速也不能算是很快。有财踉踉跄跄地从斜坡冲下来，一跤绊倒在地，滚到了车轱辘地下。司机来不及刹车，前轮从他身上碾过，当场毙命。
由于种种原因，丝丝没去看有财。听说有财的母亲来了，当场就哭晕了过去，被送去急救。据说有财不但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有财宿舍里的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郁闷的不行，相约一个月不上网，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来悼念他们的室友。虽然阿宏死的时候他们表现得很冷漠，可是有财不同。
虽然两个人都不能算作他们的挚友，但是在他们心里的分量是不同的，阿宏在他们眼里是强者，而有财是绝对的弱者。所以当有财发生不幸的时候，他们的同情心就开始泛滥了，同情也让他们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因为这件事，学校里专门召开了交通安全教育会，提醒大家增加防范意识，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没人知道有财真正的死因，是网络，最近他上网太过于频繁，以至于精神恍惚，否则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惨祸！
“有财到底是为何而死的？”豆豆察觉到丝丝的异样，一个劲追问。
“肯定是因为网络，可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故事，谁知道呢？”顿了顿，丝丝接着道，“何况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管他背后有什么故事？”
“连环杀人案就这样有头无尾了吗？”豆豆问。她不甘心，总惦记着弥补自己的过失，为死去的班头报仇。
“别傻了，你知道每年会有多少案子会成为悬案吗？”丝丝安慰她，说得是实情。
“可这并不是你的风格啊？”豆豆满脸疑问。
豆豆自以为很了解她，可丝丝知道她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什么风格不风格的，人是会慢慢长大的。思想观念都在不断的变化，应该说，我现在是看开了。”
“不对。你是不是已经发现谁是凶手了？只是不想说而已。”
豆豆清楚地记得丝丝所说过的“性格决定命运”，一个人的性格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改了呢？经历了这么多的磨练，人只会越来越果敢、坚强，怎么可能变得畏缩不前呢？
“好吧，我告诉你谁是凶手。”不得已，丝丝改变了主意。
“快点说吧，我等着呢。”
“是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
“你是说‘蝴蝶效应’？”豆豆恼了，知道她是在敷衍她。
“不错，只要它煽动几下翅膀，就会在两周后引起美国纽约的一场龙卷风。可惜它并未挥动翅膀，所以微软在美国纽约的总部得以幸存，所以网络才能够迅猛的普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为之丧生。”
“那岂不是网络猛于虎？”
“也对，也不对，任何一项高科技的发明只是提供了一种工具，只有被误用的时候才会带来灾难。人心也是一样，既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只要你有一颗向上的心，就不会陷入厄运的泥沼，而当你受到邪恶的诱惑恣意放纵自己的时候，离毁灭就不远了。”
“我明白。”豆豆陷入了沉思，良久回答道。
“凶手正如我们前面提到过的，他曾经是熊哥的一个手下，随着熊哥的死，很多秘密长眠于地下。不过，凶手也一定会得到应有的下场，因为他已经无法回头，只能越陷越深，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已经开始挥动翅膀。”
……
傍晚时分，天气依然有些躁热，丝丝穿过马路，走进楼区。当她推开门的时候，舒飞正在擦拭一把手枪，神情凝重而专注。
丝丝在舒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盯着他一动不动。
“有事吗？”舒飞头也不抬。
“我知道谁是杀有财的凶手了。”
舒飞所有的动作一下子停顿，稍顷，抬起头看着她，目光里有探询的意味。
“是谁？”
“将我们现在掌握的所有线索联系在一起，你就知道谁是凶手了。”丝丝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舒飞默默地等着，他已经等了很久，不在乎再等下去。
“一连串的凶案只和一个人有关，也就是说，再长的链条只要破解其中一环，所有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我们知道凶手的作案手法越来越专业，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甚至到最后根本就不像他杀。是否因为凶手本身学过犯罪学？”
“有道理。”舒飞继续低头擦他的枪。
“从表面上看，有财是死于交通意外，而实际上他在被车撞到之前，就已经死了！”
“噢？”舒飞抬起头。
“因为他的心那时已经死了，所残留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是有人抓住了他的弱点，通过虚拟的网络击溃了他，才会导致他的自杀，或者说由于极度神情恍惚而被车撞死！”
“那么这种杀人手法岂不是已经出神入化？”舒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不错。这种杀人手法的确匪夷所思，不过还是让我想到了！”
……
丝丝的回答显然不能让豆豆满意，可是在没有证据之前，她也不想说出心中的答案，而且她也不希望看到他竟然去杀人！
“你真的知道谁是凶手？”豆豆追问。
“是的。”沉默良久，丝丝回答。
“凶手是谁？”
“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一个我绝对想不到的人？”
“不错，在你的心里，谁最不可能是凶手？”
“你！”
豆豆相信丝丝竟然胜过自己，让她格外感动。
“不错。”
“凶手是你！？”豆豆张大了嘴，合不拢。
“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中作了帮凶。”
“你吓死我了！”豆豆捂着前胸，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凶手到底是谁？”
“明天吧，过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丝丝遥视着远方，眼睛里有一摸深邃的痛苦！
明天，一个充满希翼的字眼！明天，一个捉摸不定的词语！明天，一个有着无穷魔力的承诺！明天，也许永远不会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杀人不难
第53章 杀人不难
“凶手就是你！”
“你在开玩笑？”
“我查过，有财死之前通宵都在上网，跟他聊得最多的一个ID是你常用的。”丝丝虽然并不精通网络，却有很多朋友。舒飞电脑上的密码一直都是小惠的生日，那些“同居”的日子她调查过，所以知道他是网络高手，也因此看破了他的秘密。想到那些温馨的日夜，两个人携手闯荡江湖的情景，她的心里禁不住一阵抽痛，像是给人揭开了刚刚愈合的伤疤。
“看来我低估了你。”舒飞叹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他宁愿死，也不愿与之为敌的，却偏偏拆穿他的秘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这套房子。当我知道你母亲并没有正式工作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世，决不是那么简单。”
“不错，这房子过于豪华。”舒飞叹道，“而我们却太穷。”
人是无法选择出身的，有些人生下来贫穷，有些人生下来富贵，本就是老天注定的。但是总有一样东西是可以选择的，那就是快乐！生于帝王之家自然难以避免杀伐，生于官宦之家难免倾扎，生于寒窑难免贫苦，可见一个人快不快乐、幸不幸福并不是金钱、权力说了算的！
“所以我一直在查你，这才发现你父亲竟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彪叔！其实我早就在怀疑，为什么王伯带着中警察的气质，而你却一身黑道习气？还有，为什么熊哥怀疑过我，却从来没有怀疑到你？”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出身黑道世家，却并不代表我不能做个好人！”舒飞冷笑，面容有些扭曲。“黑道世家！黑道世家？你可知道我的童年是怎样熬过来的吗？”
“我知道你们母子在外流浪的日子并不好过。”丝丝的眼睛里有怜悯。
“你终于还是知道了。像父亲那样一个显赫的人，身边当然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母亲就是因为看不惯，才带着我离开，那年我只有四岁。我们孤儿寡母贫寒度日，辛苦自不必说。你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受过多少屈辱！”舒飞的语气有些悲愤。
“你会考警校，是因为你心里面恨你的父亲。所以既然他是黑社会，你就当警察，专门跟他对着干。”丝丝说，眼神怪怪的，“另外，怪不得你对黑社会的了解是那么透彻。”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她自然要将他绳之于法。却不忍看他如此伤心，因为他们毕竟曾经是朋友。
舒飞渐渐平静下来，“你说得不错。”
“你本不必承认，因为我根本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我也不必否认！”舒飞骨子里是骄傲的天性，宁折不弯。
丝丝知道如果换了其他的场合，舒飞不一定肯承认，所以现在的情形是一对一。她虽然揭穿了他的阴谋，却不知道结局到底会怎样。右手紧紧扣着点三八的扳机，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