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女鬼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缓缓落下,脸色铁青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立于安副关长面前。
安副关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嘴巴张了一下,喉头中“咕咕”响了几声,体似筛糠,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松右手散勘鬼决,转眼间包房里电灯又亮,女鬼也不见了踪影。
我嘿嘿一笑道:“行了安大关长,我该问的都问完了,您请便吧,别耽误我们吃菜喝酒。”
其实自从安副关长进屋我见他驼背伸脖就难免觉得奇怪,私下里一个通目见鬼咒看得明明白白,原来他肩头骑着一个长发披肩、左脸上有个痦子的女鬼。既然有冤鬼缠身,他就自然是害人家的凶手。我眼见着我们所求之事就要化为泡影,索性拼一把拿这事诈他一诈。谁料想我一语中的,全部猜了个正着。
到了这时候,我再怎么往外轰,安副关长也不可能走了。他哆哆嗦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头回脑四下张望,生怕身后有鬼取他性命。他一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就往嘴里送,酒杯随着他的身子有节奏的颤抖,一杯酒喝到嘴里的最多剩下一半。
我笑眯眯的一语不发,小九和麻仓浩也惊得目瞪口呆。
“鬼还在我肩上吗?”安副关长用变了调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向我问道:“我。。。。。。我该怎么办?”
“我刚才一个勘鬼决也问明白了,你杀前妻娶小三,过得倒是逍遥自在。”我学着安副关长刚才说的话道:“我也实话告诉你,每天求我抓鬼驱魔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也都排着队等着呢。解决你这问题本也是我举手之劳的事,可惜我没那个时间啊。。。。。。”
安副关长连喝两杯酒,脸上泛起一片紫红。他定了定神,说道:“兄弟,你大哥刚才那是在跟你开玩笑,王老板介绍你们来的,你们的事大哥能不管吗?咱们两家都看王老板面子,大哥给你们公司撑腰,海关保你们通行无阻。可你大哥这事,你总得给想个办法处理了吧?”
刚才还趾高气扬拽得和二五八万一样,转眼间称兄道弟就变成了孙子。我心说这可真是,只要你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任凭多大的官,瞬间都能变成一条狗。人家别的国家选票在全体老百姓手里,就等于全体老百姓都抓住了官员的小辫子。咱大天朝升官发财全凭领导一句话,狗官的小辫子都攥在领导手里,所以他们只当领导的孙子,见了老百姓自然是鱼肉乡里了。正所谓有选票有尊严,没选票没尊严。实在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人人都能抓住官员的小辫子。
既然我现在“小辫子”在手,理所当然要尝一尝当家做主的感觉。所以我哈哈一笑道:“咱平民老百姓咋干和大关长称兄道弟?不敢当啊不敢当。区区一条人命、一个女鬼又能怎样?照样挡不住您大关长升官发财。行了,我妹子这工作大不了不要了,您这就请回吧。”
“兄弟。”安副关长满脸至诚,一把拉住我的手道:“我家你大侄子年纪还小,还等着你大哥来养,我这条命可丢不得。刚才我酒后乱性说的那些胡话你就当我放屁了,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这个忙你还得帮。”
看着这位转瞬间判若两人的安副关长,我真的怀疑现在这些当官的都上过演员培训班。一个个说哭就能哭,说笑就能笑,摇尾乞怜与作威作福转换得得心应手。
说归说骂归骂,现实里还是小九的工作更重要一些。事终究还得办,想到这里我手腕子一翻甩脱了安副关长的手道:“冤鬼缠身不立即要了你的性命,这是摆明了人家要让你活受罪慢慢的死。”
安副关长听我说到这里,忍不住脸上的肌肉又跳了几下。
我继续说道:“可这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画符抓鬼本来就是我吃饭的买卖,对付个把冤鬼,那也是举手之劳的事。”
“谢谢兄弟了、谢谢兄弟了。”安副关长连连抱拳作揖。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摆摆手道:“可这冤鬼是被你害死的亡妻,人家堂堂正正的找你寻仇,我们三清的门人弟子怎能逆天而行从中作梗?”
“那。。。。。。”安副关长听我这么一说脸色越发惨白,抖声道:“那怎么办?”
“你回去老老实实的依法办理我妹子公司的进出口海关手续,别找茬为难。”我手指点着桌子说道:“我做七七四十九天超度法事,超度亡魂升天也就是了。”
“四十九天!?”安副关长咽了口吐沫道:“得这么长时间?我。。。。。。我还能挺那么长时间吗?她。。。。。。他不是在我肩头。。。。。。”说罢下意识的又抹了抹后脖颈子。
“信不信我随你。”我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平白无故的愿意搭这么多时间在你身上?”
“信、信、信”安副关长点头如同鸡扦碎米,口中连连说道:“那就拜托兄弟了!海关的事包在大哥身上。”
“嗯。”我点点头道:“你也不用打什么包票,反正你要是耍什么花样,自由那女鬼找你算账!”
安副关长走了,他还真懂事,桌子上送他的钱他却没敢再拿。我心说海叔交给我的任务好歹也算是完成了,忍不住长长的出了口气。
“子乾哥。”小九一脸疑惑的问道:“真要给那安副关长做四十九天法事。”
我哈哈一笑道:“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就他那个德行,值得咱们做四十多天法事吗?我一是怕他不给咱们办事,故意说得麻烦一些。再来也是那个狗官杀妻害命罪有应得,让他多遭几天罪。我说小九,你可是海叔的女儿,难不成没学到海叔的手艺?”
还不等小九答话,那麻仓浩忽然站起身来,朝我鞠躬道:“麻仓浩有一件大事求您相助!”
☆、六。请求
“要我帮忙?”我多少有些纳闷,这不是和安副关长说得好好的吗?麻仓浩还有什么事用得上我?刚才和那安副关长唇枪舌战东拉西扯说了半天,满桌子的才我还一口没吃到嘴里。我边伸筷子夹起一只大虾边满不在乎的说道:“有什么事你就说来听听。”
“我麻仓家中有一位先人,早年在东北失踪。”麻仓浩那张消瘦的脸庞本就长得有棱有角,此刻他表情严肃,更显出这事的重要性。只听他说道:“近些年才辗转打听道我这位族中长辈原来当年就已经遇难,英年早逝,十分令人惋惜。”
我边拨着虾壳边仔细听着,心中暗想看样子他要说的事是与这位去世多年的亲人有关。
麻仓浩继续说道:“亲人客死异乡无法魂归故土,我们作为后代心中十分不安。今天见识了先生的本事,希望先生可以招我先人亡魂,也好让麻仓浩护送他老人家返回家乡,得享后人供奉。”
我心说闹了半天就是这么个事。还真别说,类似于这种事我还真就听说过。说日本政府前些年来中国寻找当年战死在中国的日本侵略军尸体,老百姓谁要是能帮着找到一具尸骨的,日本政府就送他一辆汽车。要是找不到整副尸骨,找到点儿遗骸也行,奖励一台电视机。当年据说全家啥都不干,一门心思帮人家找尸首的人可也不在少数。
这小日本子战死一匹马、一条狗也要塑像供奉,政府派下人去到亚洲各国重金悬赏日军尸骨。再看看咱们可实在是有些凄凉,三百多万国军将士战死沙场,到头来无名无姓无碑无墓。台湾孤悬海外,忠烈祠里供奉的官兵也无非三十九万而已,想来不免令人扼腕长叹。
“嗯。”我赶忙把嘴里的虾仁咽了下去,点点头道:“麻仓先生一片孝心实在令人敬佩,但是你这事求我可就求错了。”说罢朝小九一指道:“我妹子的父亲可是道家的前辈高人,我这点儿能耐也就是海叔他老人家的一些皮毛,你哪能放着高人不去求,反而来求我这个半路出家的生手?”
麻仓浩听我这话便朝小九望了望,小九迟疑片刻,对我说道:“子乾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那脾气,他的手艺是不会卖给日本人的。”
也对,我心说海叔那老头其实也挺倔,他师爷镇海真人的死和日本人脱不开干系,连那自称琉球人的高屋敬一也在他那碰了一鼻子灰。别看他把闺女送去日本念书工作,可真让他替日本人登台做法估计还真就够呛。想到这儿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世界上这么多国家,这老头为啥偏偏把女儿送去日本?
“这事也不难吧?”我想了想对小九道:“就算海叔不干,你是海叔的亲闺女,难不成连招魂引魄的本事也没学到?”
“我出国留学的时候年纪还小。”小九眨了眨那双笑眼道:“我爸的本事我的确没学到什么。要不子乾大哥,你就帮帮忙呗。”
麻仓浩也连忙鞠躬道:“请先生不要推辞,事成之后麻仓浩必有重谢。”
“还什么谢不谢的。”我摆手道:“说那些都没用。我只有一个难处,海叔不干的事,到头来我去干了,要是老头知道了还不得和我翻脸?”
“这事情咱们还是要瞒着我爸的。”小九很肯定的说道:“不能让他知道。”
“也行。”我捉摸捉摸这就是帮人家尽孝,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坏事,帮帮忙就帮帮忙吧。想罢便问麻仓浩道:“您这先人过世多长时间了?具体是在哪里过世的?”
“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确切的消息。”麻仓浩道:“老人家七八十年前过世于长春。”
长春?我心说这咋还和长春干上了,从李紫怡求我去找男朋友,再到高屋敬一要见袁督师,这些事总是离不开长春。这还真巧,麻仓浩的祖辈也是死在那里。
“这个。。。。。。”我踌躇道:“这事可有些麻烦,一是老人家过世时间太长,这魂魄可不见得在不在了。再有这长春和咱们这儿也算是不近,就算这位前辈魂魄不散,能不能大老远的招来我可也没什么把握。难不成咱们还要去趟长春?”
“尽人事凭天命。”麻仓浩道:“无论事成与否,我们晚辈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一切都拜托先生了。”
“咱们三个就去一趟长春吧。”小九朝我俏皮的一笑,脸上又露出了那个小酒窝。说道:“就和我爸说咱们海关的事处理得挺好,你陪我们两个出去玩几天。”
禁不住他俩的软磨硬泡,我只好答应和他们去长春招魂引魄。我们三个一商量就把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后天,我捉摸着明天好歹去公司亲自和海叔告个假。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公司上班,猫腰进屋却不见范胖子和太子妹,只海叔一人坐在桌子后面。老爷子一改往常万事如浮云的那份镇定自若,只见他面沉似水低头若有所思,连我进屋他都没发觉。
“海叔。”我左右看了看道:“范胖子和太子妹呢?还没来?”
“啊。”海叔听见我的声音才算回过神来,眉目间隐约有些茫然若失,口中答道:“刚才来了一份开买卖要看风水的,他俩跟着去了。”
“看风水?”我噗嗤一笑道:“就范胖子那两下子行吗?可别给人家弄砸了。”
海叔却不接我这茬,朝我招了招手道:“子乾你坐这儿,海叔有话问你。”
海叔怎么忽然这么一本正经的和我说话?我心中暗自奇怪,难不成他知道了我要去帮麻仓浩的事?真要这样这可是大事不好。我也来不及多想,搬把椅子就坐在了海叔桌前。
“子乾吶。”海叔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直视着我,把我看的难免有些发毛。他说道:“你看小九怎么样?”
小九?我还以为我帮麻仓浩的事露了陷,万万没想到海叔问的却是这个。挠挠脑袋答道:“小九挺好啊。嘿嘿,不瞒您老人家说,我还真没想到你老爷子能有这么漂亮的闺女。”
“嗯。”海叔点点头道:“小九是好孩子,你海叔就这一个闺女,她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子乾我知道你没有女朋友,小九也没有男朋友。你倒是说说看,你俩能合得来吗?”
听海叔突如其来这么一说,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这老头脑袋里想的到底是啥?这是要让我和他闺女处对象?我脑袋里也乱了,倒不是说小九这丫头不好,人家是海归的大学生,弄好了还是个外国国籍,个方面都没的说,只是这事由海叔嘴里面说出来合适吗?好像不是正经套路啊。
“海叔。。。。。。”这事把我闹得十分尴尬,磕磕巴巴的说道:“小九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强,我这个。。。。。。我。。。。。。我是没啥不乐意的,只是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也不讲父母包办啊。您老这么说了,是您瞧得起我,人家丫头也不见得能答应。”
海叔沉吟片刻道:“我和你爸,我爸和你爷爷,都是师兄弟。咱们是自家人,我有什么话就明明白白和你讲。咱们镇海门中有大事未了,你海叔年纪大了,不见得什么时候就要追随祖师爷去了。闫德彰你闫大爷没有儿女,这些事就都要落在你和小九身上,你俩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你海叔才能闭上眼睛。”
我心说这老头平时喝酒赚钱,活得比我还来劲,怎么今天竟说丧气的话?口中连忙说道:“您老年纪不大,身体还这么硬实,说这些话干啥?我和小九的事得人家丫头同意,再说就算小九也同意,我们不是也得处处看性格合不合?海叔,您总说咱门中有大事,到底什么大事?您早晚得告诉我,现在就说出来听听不行吗?”
海叔仰头眼望顶棚,喃喃自语道:“快了、快了,快要到让你们知道的时候了。”嘀咕完这几句话,他又转下脸来对我说道:“嗯,你跟小九的事你就算答应了,有机会我再去和丫头说说。”
我见海叔到底还是不提那大事,也就不好再问,只好岔开话题道:“海叔,您交代下来的任务我可是完成了。昨天和海关的副关长聊得不错,小九和他那同事都挺高兴,非说让我陪他们去外地玩几天。我这是来和您告个假。”
“知道,我昨天晚上听小九说了。”海叔道:“去陪她玩玩吧,你们两个也多在一起熟悉熟悉。”
“那行了海叔,我可先回去了。”我起身道:“我得回家洗个澡,收拾收拾,明天赶火车。”
“昨天我还忘问那丫头了。”海叔双手抱肩道:“你们要去哪儿玩啊?”
“长春,他俩说要去长春。”我边说边往外走,却没在意海叔那忽然僵住的脸。
我猫腰刚出了卷帘门,还没等抬起头来,迎面有人伸手一把将我拉住。
☆、七。鬼兵
“谷大哥!”我抬头一看拉住我这位正是那位孩子被压死在豆腐渣工程之下的谷大哥。见到谷大哥我不免有些尴尬,当初答应人家给他家孩子做场法事,结果一头栽进房子拆迁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他的事早就忘到了脑袋后边。现在想想这一耽误就是好几个月,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想罢尴尬的一笑道:“大哥,不挺好的吗?你家我嫂子也挺好?”
“都挺好、都挺好。”谷大哥也笑道:“兄弟,大哥专程就是找你来的。。。。。。”
“大哥。。。。。。大哥你看这个。。。。。。”我想着多少有点儿对不住人家,说话就难免有些结巴。
“没事兄弟。”谷大哥一拍我肩头道:“大哥听说你们房子拆迁的事了,闹得那么大,咱全市也没几个人不知道的。这不我都一直没好意思找你嘛,现在房子的事解决了?”
“嗯,解决了。”我心说谷大哥这人还真就不错,不说孩子的事,反倒急着问我房子拆迁。连忙道:“那房地产公司现在归我王叔了,万事好商量,前阵子才处理完。谷大哥,我明天还得出趟门,也就三两天,回来我就啥事都没有了,咱好好给你家孩子做场法事你看咋样?”
谷大哥抓住我的胳膊不撒手,嘿嘿一笑道:“兄弟,大哥可算是抓着你了,这可不能轻易放你走。你不是明天出门吗?咱今天就把事处理完吧。”
我挠挠脑袋,心说范胖子和太子妹还一起跑了去给人家看风水,我自己登台做法超度冤魂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这份活儿是我欠下的债,总不能让海叔他老人家给我打下手吧?再想想没帮手就没帮手吧,超度个孩子可也不是啥大事,这活儿早晚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