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们帮唐得胜打扫屋子,有几个人转身出去,没一会买了韭菜、对虾和肉馅回来,说要给老爷子包顿三鲜馅水煮饺。也不等唐得胜听明白,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就弄了两锅饺子。十来个人围着桌子坐不下,有几个人干脆端着碗站在旁边,大家磨着唐得胜讲打鬼子的故事,说战斗故事就饺子,准是越吃越香。
唐得胜双手哆哆嗦嗦的端着碗,说我这辈子要过饭、当过兵、坐过牢,到老了儿子都不管我,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有你们,还有你们记得我,还有你们记得唐将军。唐将军英灵不散,您睁眼看看吧,看看这些孩子吧,您打鬼子没白打啊!有人记得!还有人记得您啊!
自打这些志愿者进屋我就感觉哪里有些不对。那个掏钱给唐得胜的男人脸色灰扑扑的,眼神离散、魂不守舍。我偷偷问了问豆子,豆子说那个男的姓李,叫李润晔,是老志愿者了。虽然他经济方面不太宽裕,但探访、干活都特别积极,是个好人。
大伙边吃饺子边哄着唐得胜开心,有两三个人在小声商量着回去向网站申请唐得胜生活资金的问题。猛然间李润晔“啊”了一声,身子向后就倒,手里的饺子碗落地,“啪嚓”一声摔得粉碎。
☆、二十二。追魂
屋子里这些志愿者一下就乱了营,几个人扶起李润晔,把他靠在墙上。有的拍前胸、有的掐人中,李润晔依旧双目紧闭人事不省。豆子拿起电话打120,声音中带着哭腔。唐得胜伸出干瘪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摸了摸李润晔的脉门,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低声对范胖子道:“看出点儿门道没有?”
“难道?。。。。。。”范胖子话说一半恍然大悟,忙转身回到我们的屋子,把随身的背包拎了过来。
我面朝东方,口念追魂咒道:“谨请北帝大神,九天玉女,六丁六甲,天魔大王,左魂神将,右魄神将,速追真炁,速付真形。急急如律令。”咒语连念三遍,朝李润晔吹炁三口。只见那李润晔仍然牙关紧咬,没有动静。
志愿者们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豆子急得掉了眼泪。我一见咒语不灵,脑门儿也见了汗。难不成我猜错了?急忙在包里取出黄表纸两张、毛笔一管,又念咒一遍,吹炁于纸笔之上。左手结六丁印,右手提笔书追魂符两张焚化,高喝一声:“李润晔醒来!”李润晔“啊!”了一声翻身站起。
李润晔站在原地满脑袋问号,左右看了看大家说我刚才咋了?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来就没完,有的问李哥你这是啥毛病?咋还把饺子都扔了?有的就说多亏这哥们儿了,高人啊!你这是啥法术?有你在可好了,不用去医院了。我连忙和大家解释,我说自打你们进屋我就看李润晔有点儿问题,魂不守舍、印堂发暗,保不齐是中了什么咒术降头。我这追魂法只能解咒追魂,却不是治病,看病去医院,千万别找我。
大家吃完了饺子,刷锅、刷碗,把唐得胜的屋子收拾干净。老头乐呵呵的告诉大家有空一定再来,志愿者们陆陆续续的走了。我一看只有豆子和李润晔还没走,心说李润晔不走估计是要问刚才那事,就把他俩让到了我们的屋子里。
“谢谢你们大家了,这志愿者也真不容易。”我们四个回屋坐好,我问道:“下一步你们还准备怎么帮唐老爷子?”
“是这样。”李润晔这一会儿工夫已经神色如常,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了翻,说道:“唐老爷子的事我已经做了记录,回去就向网站汇报核实,核实以后会申请每年的生活补助费用,如果老爷子生病我们再申请医疗费用。其实申请了也没有谁给咱们发钱,就是大家在网上号召捐款。你放心,老爷子的事我们管到底了。”
我和范胖子相视一笑,心说这次不用坐蜡了。
“挺好、挺好,真的很感谢你们。”我转过脸来对豆子说道:“你现在还住同学家?”
豆子不知道我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低声道:“是啊,暂时住同学家。不过。。。。。。不过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最近正要租房子呢。”
我道:“我从心眼里佩服你们这些关爱老兵的志愿者。我的意思是这样,这个房子我们买来其实就是等拆迁,空着也是空着,豆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来这里住。咱这里就算是志愿者们的大本营,你们要是开个会、存个物资啥的都可以。也算我和范红兵给咱们团队出一份力。豆子,你看咋样?”我说罢看了看范胖子,范胖子哈哈一笑,也点头道:“行啊,就这么办了。豆子你自己住不害怕的话就住这里吧。”
“这。。。。。。”豆子回头看了看李润晔,踌躇道:“这不好吧?怎么能白住你们的房子?要不你们看房租多少?算我租你们的。”
我一听豆子这是愿意来这里住了,笑道:“什么租不租的?和你们说实话,唐得胜老爷子的事都难为死我俩了。豆子你一来算是帮了我们了,你住在这里还能照顾照顾老爷子,我们谢你还来不及。”
三说两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范胖子掏出门钥匙“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豆子扭扭捏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拿过钥匙塞在她的手里,只感觉她的手很软、很凉。
“兄弟。”李润晔见我们说完了正事,尴尬的一笑,问道:“我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兄弟这么大的本事,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我工作的事,索性就当没听见那句。反问他道:“李大哥你最近可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对劲?你平时可有什么仇人?”
“仇人?”李润晔挠挠脑袋道:“我就是热电公司的工人,平时上班下班的,哪来的仇人?这身体也没感觉哪不舒服,只是最近几天脑袋有些恍恍惚惚的。”
我看了看范胖子,范胖子道:“我就和你直说了吧,你中了别人的咒术降头。到底是哪门哪派的法术我们哥们没那么大的道行,看不出来。但是万幸这追魂咒还管用,追回了你一口真气。”
李润晔眼睛睁得老大,满脸的诧异:“我中诅咒了!?”
豆子朝他点了点头道:“这俩大哥不骗人。”
“人家都是明摆着有本事的人,我也没说不信。”李润晔忙道:“可是我真没有仇人啊,谁会弄这东西?”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范胖子点了根烟,吐着烟圈道:“亏了谁、欠了谁你都可以好好想想。方便的话就和我们哥俩说说,我们帮你想想办法。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说,反正这咒术暂时是解了,就看人家放不放手。”
“亏心事。。。。。。”李润晔脸一红,踌躇道:“我还真没有什么亏心事,但是。。。。。。但是能是这事吗?不能啊。。。。。。”
我微微一笑,说道:“李哥你不方便说就算了。这房子今后就是豆子用了,我们哥俩这就回去了,刚才我把手机号也给豆子了,有事就让豆子喊我。”说罢我起身收拾挎包,就准备走了。
“兄弟你先别走。”李润晔一咬牙,说道:“我有件事的确心里有些难受,要说亏不亏谁我也说不好。你们哥俩和豆子也都不是外人,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要脸了,和你们说说,你们帮大哥看看我中法术和这事能不能有关系。”
原来这李润晔生在工人家庭,爸爸就是热电厂烧锅炉的老工人。老工人家里的经济条件自然是不好,李润晔高中毕业后也就没考大学,他爸死磨硬泡找领导算是让他接班当了工人。他家一个楼里住的邻居家有一个丫头,小李润晔三四岁。丫头她爸也是热电厂的老工人,两家算是子一辈父一辈的交情。李润晔和人家丫头从小感情就不错,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转眼间丫头小子都大了,李润晔当了工人,人家丫头也在一个公司打工,两家就合计着给他们办婚事。结婚得买房子啊,李家老爷子咬咬牙拿出一辈子的积蓄,又朝亲戚借了些钱,没贷款,全款买了个六十多平方米的小两居室。两家人高高兴兴的开始装修,就差办婚事了。
哪成想祸从天降。还没等结婚,丫头她爸就病倒了。到医院一查,所有人都傻了眼,得的是尿毒症。老百姓谁听见这三个字都难免头皮发麻,这病就预示着倾家荡产。没办法,透析吧。还没透几回,丫头家的钱就见了底儿。李润晔一咬牙,卖房!卖婚房!
卖婚房给未来老丈人看病?李老爷子一听脑袋晃得像拨浪鼓。说不是爸小气,这病不是你卖了那六十平的小房就能看好的啊,到最后你小子落得个人财两空。老丈人你保不住,以后你和你媳妇连个窝都没了。李润晔想想老爷子说的也有道理,那丫头每天以泪洗面,说不能卖婚房我只好卖我自己家房子,就算把我自己卖了也得给我爸看病。
事儿可就真按照丫头说的话来了,还没等房子卖出去,丫头的一个同学就上了门。同学说我听说你遇见困难了,我这儿有个事儿能赚钱,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事情逼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啥事不能说?丫头说无论什么事,只要有钱给我爸看病,我全干。同学说有个有钱人要养小的,我看你模样还算漂亮,你能同意吗?同意的话就见见面,和人家商量商量,叫他先拿个十万八万的应应急,以后住在一起了,你爸看病的钱你再慢慢找他要。
丫头一咬牙就答应下来了。同学走后她就把这事告诉了李润晔,李润晔气得拿脑袋直撞墙,说我卖血、卖肾也不能让你去给人家当二奶啊。俩人又哭又闹,折腾了半天,可到头来又有啥办法?丫头捯饬捯饬还是去跟人家见面了,李润晔闷在屋子里哭了好几天。
还真别说,丫头去和人家一见面就被看上了,对方二话不说马上丢出来十万。说这些钱你先给你爸去看病,咱以后的日子还长,慢慢来,你爸我一直管到他死。就这样丫头搬走了,搬去了有钱人买的房子,她爸也可以正常治病了。
那有钱的男人一星期能去丫头那里一两次,平时丫头在家里就想着李润晔。李润晔平白无故的没了媳妇,当然也想着人家丫头。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又偷偷到了一起,趁着那男人不在家,李润晔就去丫头那里住。哪成想后来丫头怀孕了,怀了李润晔的孩子。
☆、二十三。桃花
范胖子左手揉了揉下巴,叹道:“妈的,什么世道?好好一个媳妇给人家当二奶去了!话说回来,李大哥你也真是的,这怀孕了可咋办?”
我使劲瞪了范胖子一眼,心说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你就听着得了,瞎搀和什么?范胖子却满不在乎。
李润晔也叹了口气道:“问题就出在这怀孕上。。。。。。”
李润晔那时听说丫头怀孕以后也犯了愁,那个有钱的男人是人家丫头家的钱袋子、命根子,老爷子的命就指望着人家出钱救呢。按理说应该快点儿去打掉,可是就算打掉了恐怕人家也会发现,搞得李润晔一筹莫展。
不料那丫头牙一咬心一横,说这孩子我生,我非要给你生个孩子。李润晔说生孩子我当然是高兴了,可是你那边咋交代?人家要是知道了你可就没钱拿了,没钱的话你爸的病咋办?丫头说不怕,那老家伙一心就想着再要个孩子,虽然他自己不怎么中用了,但我就说这孩子是他的,应该也能瞒过去,量他也不能知道咱俩的事。能行吗?李润晔这心一直是七上八下,没想到那有钱的男人还真就信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了。
“这算亏心事不?”李润晔低着头道:“本来就是我媳妇,给我生孩子也没啥亏心的。可是人家毕竟给拿钱治病,我们骗人家说这是人家孩子,我这心里总有点儿。。。。。。话说回来,难道是那个男的下咒要害我?我看也不能啊,他也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啊。”
李润晔的这件隐私把豆子听得满脸通红。我心说这么私密的事他都说了,看样子这人还真没别的什么事了,只是听着这件事和下咒好像没啥关系啊。想到这儿我看了看范胖子,范胖子也皱着眉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润晔又说道:“我把这事说出来其实是担心我媳妇,她会不会也中了什么法术了?你们哥俩能帮她看看吗?”
“这个。。。。。。”我道:“我们哥俩学本事的日子短。实不相瞒,听你这么说下来,我们还是没想明白,就连你中的是什么法术我们都说不清楚。要不你明天来趟我们公司?让我们海叔给你们看看。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应该可以找出其中缘故。”
我把公司的地址告诉李润晔,约好明天在公司见面,李润晔千恩万谢后骑着自行车走了。豆子说要回同学家取东西,顺便告诉人家一声她要搬出来住了。我和范胖子打出租车把豆子送到同学家,解决了唐得胜的事我俩如释重负,说好了明天准时上班就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了公司,没想到范胖子和海叔比我来得还早。范胖子早把昨天的事说给了海叔听,海叔听完也皱了皱眉,说这么听起来那人是中了法术没错了,只是听你们空口说白话这么几句我也是想不通其中关节,只能一会儿见了人再说了。至于唐得胜的事海叔倒是十分感慨,说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多好心人。难得、难得。
说话间门口停过来一辆红色的奥迪A4L,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直奔屋子里走了进来。我一看走在前面的正是李润晔,再看他身后的女人可实在吓了我一跳。娟子!周副区长的二奶娟子!
娟子一抬头看见我和范胖子也是一惊,转身往外就走。李润晔不明就里,一把拉住娟子道:“就是这儿了,走啥啊?”李润晔硬是把娟子拉进了屋子,和海叔打过招呼都坐在了椅子上。娟子满脸通红低着脑袋,把李润晔弄得莫名其妙。
海叔干咳了一声,对娟子说道:“我们爷仨就是拿钱干活,那天和周副区长也是第一次见面,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你们见过?”李润晔惊诧的看着娟子,娟子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简单的把周副区长给孩子办满月的事和李润晔说了。既然话都说明白了,多多少少算是缓和了尴尬的气氛。我心想那周副区长搜刮民脂民膏,养小的生儿子,哪成想到头来生的却是别人的儿子。这可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任你手握权柄胡作非为,老天爷自有让你难堪的办法。
“海叔。”李润晔朝海叔一呲牙,问道:“您老给看看,我中的到底是啥法术?再看看我。。。。。。我媳妇。。。。。。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问题。”
娟子看了看海叔,低声道:“您老。。。。。。您老不能把这事说出去吧?”
“哈哈。”海叔笑道:“我说了,我就是拿钱干活,你们谁是谁、谁和谁啥关系,都不关我的事。。。。。。”
娟子急忙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海叔端详端详娟子,点了根烟,慢条斯理的对娟子说道:“这咒术叫桃花咒,旁门左道的东西。中咒的不是男的,却是你。”
“啊?”李润晔啊了一声,颇为不解。
也难怪李润晔听不明白,我都有点儿糊涂。明明是李润晔中咒晕倒,我用追魂法救过来的,怎么就变成娟子中咒了呢?再说这娟子面色红润,刚生完孩子还胖乎乎的身体粗壮,哪有一点儿中了法术的样子?
“听过老百姓常说黑寡妇、扫把星吧?”海叔道:“早年间有巫师给女人下咒,下的就是这桃花咒,要是男人碰了中咒女人的身子、行了房事,那就难免非死即伤。可女人却是好好的安然无恙,别人就说她是克夫命。”
李润晔听完海叔说的怒道:“谁他妈这么损啊!?把这玩意下到娟子身上?”
“我也想不通。”海叔道:“难道是有人存心要害周副区长?可我那天见他却没什么异常。。。。。。要说就是冲你来的?你们的事好像别人也不知道吧?”
海叔这几句话把娟子的脸说得更红了,拼命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海叔道:“想不通就不想了。好在这桃花咒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却也不难破。”说罢取纸笔刷刷点点画了两道灵符,点燃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