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道:“彦彦就不用送走了,晚上一起回去就好。这鬼魂昨夜就附在了彦彦身上,弄不好在孩子身上还会有些线索。”
半夜十二点半,我、范胖子还有这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的坐在王志忠家的客厅。王志忠家是个几十年的老房子,看样子能有80多平方米。三居室一客厅的老式格局,小小的客厅坐了五个人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拥挤。
王志忠“吧嗒吧嗒”一颗接一颗的抽烟,面前烟灰缸里的烟头堆起来老高,眼见他拿着香烟的手不住的微微颤抖。李凤琴面色铁青,也不说话,偶尔仔细端详端详彦彦的脸。彦彦被看了两三次心里有点儿发毛,用手推了下李凤琴道:“妈,你总看我干啥啊?”
李凤琴怒道:“还不是你个小王八蛋?那老东西上了你的身,差点儿把你妈掐死。”
“你!你。。。。。。”王志忠手指着李凤琴一连说了几个“你”字。
“我!?我咋了!?”李凤琴脖子一梗,怒道:“少他妈跟我装屁!”
“唉。”王志忠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把手放下了。
“妈,你别和我爸吵了。”彦彦道:“你们说奶奶回来了,我咋没看到?”
“啪!”李凤琴一抬手给了彦彦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吓了我一跳。“小王八蛋你还他妈说!?还叫奶奶!?都是你把那老东西招回来的!”李凤琴打了这一巴掌还不罢休,抬手又朝彦彦打去。
“你他妈这是要疯啊!”王志忠实在忍无可忍,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李凤琴的手,怒道:“咱家这都啥样了!?你还撒什么泼!?”
李凤琴甩了两下手没甩开,骂道:“王志忠你她妈给我撒手!”也不等王志忠说话,伸左手朝他脸上就挠。
我赶紧上前拉架,心说这他妈叫什么事啊?大半夜的被儿子儿媳妇雇来抓亲妈,鬼还没看见呢,人先打起来了。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把李凤琴两口子分开,王志忠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李凤琴手指着王志忠骂道:“你给我等着,这事咱俩没完!”彦彦抱着李凤琴的大腿,生怕她再上前挠人,脸上却还留着刚被打的红手印。
范胖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我看了看他道:“咱哥俩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烧香化符引鬼吧。”
范胖子点点头说“也好。”起身就在包里往外掏东西。
哪成想就这会儿工夫,李凤琴猛然甩开彦彦,势如疯虎向前就扑,左右开弓“啪啪啪啪”连抽了王志忠四五个嘴巴。王志忠措不及防,被这一顿嘴巴打得晕头转向,举双手护住脑袋。我赶紧上前要拉,谁知李凤琴身子向后一仰摔倒在地,我一把抓了个空。
李凤琴虽然倒地,但双手不停,抡圆了胳膊左右两边抽自己耳光,夜深人静“啪啪”的耳光声传出老远。彦彦和王志忠赶忙上前要拉住李凤琴,哪知这李凤琴力气太大,两个人拉也拉不住。顷刻间双颊已经抽肿,顺着嘴角渗出了鲜血。李凤琴面目狰狞、口吐鲜血,身子不停抽搐在地上直打挺,场面异常诡异。
“阿嚏!”范胖子一激灵打了个喷嚏,道一声:“来了!”我也缓过神来,看样子是有鬼上了李凤琴的身。
王志忠整个身子压在李凤琴身上,双手抓住李凤琴的手,想把她制住。李凤琴用力一甩,把王志忠整个人甩了出去,“啪嚓”一声撞在茶几上,李凤琴双腿不打弯,“突”的原地站起,屋里的电灯“滋拉滋拉”闪了几下。王志忠大惊道:“兄弟!快帮忙!”
范胖子右手抄起宝剑,左手从包里掏出红手绢一抖,口中颂咒就要往上冲。我赶忙伸手拦住他,连声道:“别胡来!别胡来!”
说罢我右手结了个勘鬼诀,抢前两步朝李凤琴身上一点。李凤琴颓然倒地,人事不知。阴风过处原地显现出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头发花白,略微有些驼背,满脸血污,双眼通红。
“奶奶!”“妈!”王志忠和彦彦同时叫出声来。彦彦近前几步要抓奶奶的手,一把却抓了个空。王志忠“噗通”跪在地上,双唇颤抖,喉咙里“咯咯”几声说不出话来。
我手结勘鬼诀护在身前道:“老伯母有何心愿未了尽管向儿孙说明白,却为何回家搅闹贻害后辈?”
“我有何心愿未了?”那鬼魂声音低沉,断断续续道:“我。。。心愿?你问问我这孝顺的儿子吧!”
王志忠以头触地,“砰砰砰”朝着鬼魂使劲磕头。哭道:“妈啊!您老人家就放过儿子、儿媳妇吧!您老人家就安心去吧!”
“安心!?”鬼魂声音凄厉:“我有这么孝顺的儿子我怎么安心!?我死的惨啊!我死的好惨啊!”这鬼嚎之声摄人心魄,我也难免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志忠不敢搭话,还是使劲的磕头。阴气习习扑面,那鬼魂又道:“好儿子,你怎么不跟他们说说我是怎么死的?”
“妈!凤琴那天不是故意把您推倒的啊。。。。。。”王志忠前额磕出了血,哀求道:“妈啊,你就放过我们吧。”
鬼魂阴森森说道:“那你们跟别人说我是怎么死的呢?”
“这个。。。。。。”王志忠磕磕巴巴道:“我们说您老人家是自己摔倒。。。。。。是自己摔倒的。。。。。。”
我和范胖子相视点了点头,心说这里面原来还有人命。看样子是李凤琴和婆婆起了争执,把老太太推倒了,老太太摔到了脑袋就过世了。老人家爱摔跟头,自己摔死也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也就没人深究,就这么混过去了。我们是王志忠雇来的,但这老太太又确实死得冤枉,还真有点儿难办。
我咳嗽一声,向那鬼魂问道:“那您老人家这次回来是找他们索命喽?”
鬼魂沉默不语,王志忠磕头如捣蒜。“奶奶!”彦彦叫了声奶奶也跪倒在地。
“索命。。。。。。”鬼魂喃喃道:“要了他们两口子的命,我这可怜的孙子怎么办。。。。。。”
听这话茬老太太不是来索命的?这倒简单些。我又问道:“那您老人家是要我们报警,把您这儿媳妇绳之于法吗?”
“她是应该千刀万剐!”屋内猛然间阴气大盛,我也不禁打了个哆嗦。那鬼魂又道:“她被抓也是一个死,彦彦不能没有妈啊。。。。。。”
“谢谢妈!谢谢妈!”王志忠一听这事情有缓儿,赶忙又磕起了头。
“逆子!”那鬼魂一声大吼,王志忠平地里向后飞出三五步,“噗通”撞在了墙上。我和范胖子恨他不孝,居然眼见媳妇弑母,虽然他摔得狼狈,我也没上前阻拦。
“您老人家一不索命,又不是要报警抓人,这可就奇怪了。”我摇摇头道:“那您回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什么。。。。。。”鬼魂声音颤抖,呜呜的哭了起来:“彦彦,我可怜的孙子。。。。。。”那彦彦看来在奶奶生前和奶奶比较亲,他倒是不怕这鬼魂,膝盖当脚朝前挪了几步,哭道:“奶奶,奶奶我在这儿呢。。。。。。”
鬼魂道:“你到奶奶床板底下找找,有个存折,你去拿来。”
“存折?”彦彦略一迟疑,快步跑去奶奶生前的卧室。转身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存折。
“彦彦,这是奶奶给你存的五万块钱,存折密码就是你的生日。”鬼魂道:“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交给你爸保管,却千万不能告诉你妈。”
“奶奶!”彦彦噗通跪倒,放声大哭。
“彦彦!彦彦!”鬼魂吼声凄厉:“你要记住!奶奶是被你妈害死的,等她老的时候你不能对她孝顺!让她孤苦伶仃!你记住奶奶这句话就是替奶奶报仇了!”
我忙道:“老人家您这话说得可不在理,您怎能教孙子不孝顺父母?纵使他母亲十恶不赦,为人子的也应该遵守孝道。”
那鬼魂也不答言,刹那间屋内阴风四起,鬼影飘散,老太太踪迹不见。
☆、三。偶遇
虽说整件事我和范胖子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但王志忠工钱给的却出奇的痛快。大概是因为我和范胖子知道了他母亲去世的真相吧?花钱买个嘴严,怕我们说出去。
坐在车里我和范胖子难免唏嘘。婆媳关系历来是个大难题,剪不断理还乱。到底是应该偏向媳妇还是偏向妈呢?这问题可是难倒了不少男子汉。但媳妇误杀了婆婆,当儿子的还能泰然自若的就不多见了,王志忠他妈算是白白生养了他一场。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太太都死了,还想到孙子可怜,不能报仇,还回来送存折。想到这里顿感心酸。
“饿了。”范胖子一边开车一边看了眼时间道:“这都后半夜一点多了。哥们儿,咱吃饭去。”
还真别说,折腾到现在我也饿了。我打了个哈欠道:“吃啥去啊?大半夜的也没啥开着的饭店了。”
“吃面条去。”范胖子一打方向盘,车子向东拐。范胖子道:“去那家24小时营业的面馆。”
我们的车和一辆面包车前后脚停在了面馆门口,看样那车里的人也是来吃面的。我和范胖子往面馆里走,路过面包车时就听见车里传出女的叫、男的骂的声音,“噗通噗通”几声响,一开车门下来一胖一瘦两个男的。
胖子回头指着车里骂道:“草泥马!再他妈不老实老子弄死你!”
瘦子用手一拉胖子,朝车里的司机说道:“小赵,看好了,别叫她跑了,我俩吃完就回来。”
我心说这是啥情况?遇见犯罪团伙了?难不成是绑票?偷眼往车里一瞄,只见车里除了一个年轻的司机外,在后座上用绳子捆着一个女人,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这么面熟呢?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啥啊你!”胖子正好走到我身前,怒道:“是你该看的吗?”
范胖子眼睛一瞪就要骂人,我赶忙用手拉把他一拉,三步两步走进面馆。那俩人进面馆之后找了张桌子坐下,离我们坐得也不算太远。
“你小子也够窝囊的!”范胖子把烟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拍,吩咐服务员上面上菜。
“你看见刚才车里那女的了吗?”我问范胖子道:“我看着咋有点儿面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范胖子挠挠脑袋道:“对啊,我看着也面熟啊,是谁呢?这几个人是干啥的?绑票?”
“小点儿声。”我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假装吃得津津有味,偷偷留意那一胖一瘦说些什么。
“他妈的!”那胖子猛吸了两口烟,牢骚道:“这叫什么事啊?说是抓回来直接送精神病院去,结果和人家医院还没说妥,大半夜的咱带着这么个累赘往哪儿送?家都回不去!”
“嘿嘿。”瘦子一笑道:“你当精神病院不花钱啊?区里送进去那两个在里面住了半年了,咱还欠着人家医药费呢,人家哪肯再收?”
“他不收也不行啊!”胖子怒道:“不收往哪儿送?他妈的送区长家去!?”
“别着急啊,周副区长不是说和医院联系呢吗?”瘦子喝了口面汤,吧嗒吧嗒嘴道:“一会儿估计就有消息了。”
我和范胖子对看了一眼,心说看样子是我想多了,人家是抓精神病人送医院,不是什么绑票。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政策?精神病住院区政府花钱?精神病真幸福,终于享受免费医疗了。
胖子“秃噜秃噜”吃了几口面条,鼻尖也见了汗,伸手拿起纸巾擦了擦,说道:“要说这死丫头也真能折腾,算这回是被咱们抓回来第三次了吧?都拘留了还不怕,他妈的!送精神病院也是活该!”
拘留?我身子一震,猛然想起来了。车上绑着的女的不就是我和范胖子被拘留时见过的吗?在走廊里被吊起来打的那个。她爸因为拆迁的事自焚死了,坚决上访告状的那个丫头。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看样子范胖子也想起来了,朝我点了点头。
“嗯,这回省心了。”瘦子道:“进了精神病院,没个三年五载的是出不来了。”
“要说那薛局长也倒台了啊。”胖子道:“开发商不就是薛局长他那败家儿子吗?就把这事了结了多省心?咋还这么没完没了?”
“说的轻巧。”瘦子道:“她爸自焚死了,咋了结?还烧死个警察,咋了结?把烈士待遇追回来?说强拆不对?那以后区里还卖地不?还强拆不?这案子要是翻过来倒霉的不是一个两个,咱区长都够呛。”
“也是、也是。”胖子点头道:“要是叫她翻过来,以后那帮拆迁户不就更嚣张了?”
听他俩聊到这里我也叹了口气,这官场商场实在是一环套一环,每个人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倒了你也就连累了我,连累了我你也别想好过。一个拆迁就牵连着这么多人和部门的利益,就算你不想官官相护也没办法,这不止是护别人的事,其实也是自保。难怪薛局长都倒台了,这丫头还得继续上访。
想想这上访女也实在可怜,家破人亡不说,到头来还得被送去精神病院。越想越是于心不忍,我压低声音对范胖子道:“刚才王志忠给的工钱呢?你给我拿两千。”
“干啥啊?”范胖子边问边数出两千块钱递给我。
我接过钱道:“我看这丫头可怜,咱帮帮她成不?”
范胖子一碗刀削面吃得已经见了底,仰脖“咕咚”一口把面汤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抹嘴说道:“行啊,那丫头不容易,咱遇见了也算有缘。帮吧。但是咋帮啊?不能硬抢吧?”
我招手把服务员喊过来,又要了猪耳朵、红蚶子两盘拌菜,端着两个盘子走到那一胖一瘦跟前往桌子上一放,挨着瘦子坐了下来。
胖子眼睛一翻:“干啥啊你?啥意思?”
“没啥、没啥。”我陪笑道:“给两位大哥加点儿菜。”
“那可谢谢兄弟了,一起喝点儿吧。”瘦子给我倒了杯酒,微微一笑道:“兄弟还是有事吧?说来听听。”
我手指窗外道:“我刚才看见车上那个女的。。。。。。”
还没等我说完,那胖子瞪眼道:“咋的?女的咋了?和你啥关系!?”
瘦子不动声色,朝胖子摆了摆手,对我说道:“兄弟你说你的。”
“这丫头她爸活着时候我们也算熟识。”我胡编了个由头,继续说道:“她现在的事我也清楚,两位大哥能不能高抬贵手把她放了?我把她带回去好好劝劝,叫她不再闹事也就是了。”
“哈哈!”胖子打了个哈哈:“你小子口气不小啊?你带回去?你知道我们把她从保安公司买回来花了多少钱?人家帮我们抓她是白抓的?我们千山万水把她运回来,你一句话我们就放了?”
瘦子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我们哥俩是区信访局的,这是公务,你管不了。”
我掏出从范胖子那拿的两千块钱放在桌子上,往前一推道:“两位大哥帮帮忙,她一个二十多岁的丫头,真要关精神病院几年,人不就毁了吗?”
“嘿嘿。”瘦子看了看钱道:“这钱我们可是不能拿了。你可知道,这两年区里为了抓她,十万八万的也花了。你快收起来吧。”
“去吧、去吧!”胖子摆摆手道:“该干嘛干嘛去吧,少管闲事。”
我见这事也没啥商量的余地,把钱揣回兜里,和这二人点了点头返回我和范胖子的桌子。范胖子道:“咋样?没戏吧?我就说嘛,就你三句话五句话的人家就放人了?”
我叹了口气道:“那咋办?也没别的办法了。”
范胖子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笑嘻嘻道:“要说这丫头身上有血海深仇,你要是娶了她可实在是后患无穷。”
“胡说八道!”我道:“谁说娶她?”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范胖子道:“那我就放心了,我是怕你看上人家了,以后要是常年陪人家去上访,我做买卖还没了帮手。”
我道:“你就扯淡吧,一点儿正经的都没有。”
“谁说的?”范胖子一本正经道:“我这就是要说正经的。既然你不是看上人家了,那就是纯粹的路见不平了。哥教你个好办法。”
我笑道:“你能有啥办法?”
“有啥办法?”范胖子压低声音道:“你拿钱给区里的人,人家是公务在身,咋能放人?一会儿咱哥俩偷摸跟着他们去医院,这大半夜的精神病院也就两三个值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