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选,是因为他弄了只外星鸟回去。我也需要这类东西,向七人委员会证明,我比当时的他还要强。现在明白了吧,小子?”
奎恩点点头。他不敢说自己喜欢这件事,但当杰生讲起科万大厦和控制着大厦的“七人委员会”时,他听得津津有味。那儿的成员在残酷地竞争;那儿有贿赂、敲诈和背叛;有启示者和圣族人正掀起战争欲摧垮太阳帝国;还有谎言、特务和暗杀。
一切的一切他都闻所未闻。他听得又专心又羡慕,什么时候他才能像杰生那样无所畏惧?这时,驾驶室的无线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杰生回头去接电话。奎恩听见卡本在话筒里大喊大叫的声音。
他没听清卡本在说什么,却听见了杰生明讥暗讽的回答。
“关于外星鸟吗,船长?你要是害怕那破船上有外星鸟,我们将它赶跑就是了;你要是不怕,我们就给你带只回来当宠物。”
话筒里卡本的声音更加尖厉了。
“为我担心?不必了吧,我好着呢。”
信号断了,但杰生仍坐在驾驶室里。独自面对着那台小引擎,奎恩心上又泛起了不安的想法。除了那点迷人的微笑,他实在说不上喜欢杰生什么地方。好好想来,杰生也并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供应飞船不日即将启程,到时杰生肯定随船而去。尽管不经意中他曾答应过给自己弄太阳标记,但奎恩相信,杰生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而自己则还要留下来承受惨重代价:克雷会十分伤心,即使乔莫,也会为“他的孩子”感到失望。他开始感到很不舒服了。
“她在那儿!”杰生把他从沉思中唤醒。“快停船,咱们去看看”
他们已经飞到破船旁边了。看上去它比他想像的还要小,而且残破不全,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金属空壳。多数船架已经拆散,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他怀疑,自从卡福迪奥抓住那只外星鸟以后,外星人又来光顾过这艘破船。
“这儿不会有怪物的。”杰生把照相机对准船舱。“他们没有藏身之处。”
“我们有太空灯,少爷。”奎恩提醒他。“只有一盏,在内务箱里。”
“我只要照片。”
奎恩看着他照相,看着船身慢慢旋转,看着太阳照射到每个阴暗的角落。没有外星人,只有烂铁破铜。外星人也许会来把他们需要的东西取走,但取完之后他们会返回光圈,让克雷寻不着踪影,使他想建立一个人类更美好的未来的梦想无法实现。
“小子!”杰生忽然叫起来,他的声音在狭窄的飞船里听起来十分空洞。“我看见板上的信号说氧气不足了。咱们快回去!快开动发动机——越快越好!”他们呆得太久了。他只好猛推推力表。红色警告灯不停地闪着,他不得不将推力表拉回到1/2G。“加快,小子!”杰生一个劲儿地催促。“再快点!否则我们就没有空气呼吸了!”
这一次他推得过猛,尽管不停回拉,但主磁铁还是热得发烫。
终于他可以透过舷窗看见简诺特了,从一个昏暗的灰点逐渐膨胀成一个灰色的小雪球。但它膨胀得非常缓慢,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抓时,主磁铁爆炸了。
一股热烟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手里拖着人工灭火器,跌跌撞撞地冲到外舱透一口气,却听见杰生把空气箱撞得咚咚直响。
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听得见发电机的轰鸣声。杰生那拖长的音调随之传来。
“真不想抛下你,小子,不过这架救急船不适合你,我坐倒正合适。再说,我也得快点赶回去,否则靳赛一走,我就要被扔在你们这臭烘烘的冰盒里了。
“委屈你了,小子……”
他话音刚落,阀门嘣地关上了。
鲁恩桑和西阳根是纽林人,姐妹俩都是研究语言学的。她们的妹妹金基妮自愿到光圈边缘守护伏米伦观测站,警惕黑色伴侣的入侵。
事业刚刚开始,她们就来到恒星观察台研究救回的那几位行星人。在艾尔德里她们也是初来乍到,所以对这些拼命反抗的原始人产生了同情。她俩希望能帮助填平与他们的文化鸿沟。
然而,他们进步极其缓慢,鲁恩桑逐渐失去了信心。另外,她姐姐现在负责这些行星人,她也受腻了姐姐的管辖,于是她请主任给自己重新安排工作。
“那些家伙简直笨死啦。”她告诉主任。“我用最自然的方式去接近他们,可那些囚犯一个个吓得直发抖,而且也毫无合作精神。
住在小光圈内缘的那些家伙倒是想与我们交谈,他们不断发出些幼稚的信号,主任你说,我们该不该回答?”
“你们这些纽林人。”他权威的口气让他闪出平和的绿光。“你们还得学学艾尔德的处世原则,那就是,耐心、谨慎、平和。上面已经警告,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泄露我们的身份和住址。”
“谨慎?!”她急得双翅发红。“我认为你们谨慎过头了。他们的信号就在大张旗鼓地宣扬他们在光圈上的存在。毫无疑问,他们是想与我们结成朋友。”
“也许是在给我们设下圈套,想为丢失的船只报仇吧?”
“不去联系,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你们纽林人总爱草率行事。”’“因为人生短暂啊。”
“短暂得没时间思考了吗?”主任责备她时,眼睛直闪蓝光。
“这些人是否适合艾尔德,我们还没有掌握很有说服力的证据。也许他们是些血腥的暴徒,滥用科技,连他们自己也控制不住。”
“我宁愿冒那个风险。”
“如果你想冒险——”主任闪烁青蓝色光打量着她。“也许你愿意去完成一项侦察任务。”
她挺直翅膀,等着下文。
“我们一直没有征请自愿者,”他告诉她。“因为这项任务危险得吓人。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位侦察兵。一位愿意冒险去研究行星人飞船的年轻工程师——”
“魁克史密斯。”她心头掠过悲伤的阴影。“我们的老朋友,我们一块研究行星人的技术。”
“说起来真惨。”他那双大眼睛闪了闪。“我们不曾一次要带他离开那艘飞船,他总说不急,后来我们发现大批行星人赶来,却没有时间派小艇了。他肯定被俘虏了。我担心他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主任没有继续讲下去。
“没关系。”她说。“我会努力做得更好。”
“你们纽林人让我捉摸不透。”她看见主任闪过一丝高兴的眼神。“因为有了这种性格,你们的运气也许真的会好一些。”
“你想说,我们是原始人性格?”
“我们崇拜的那种原始人性格。”他耸耸肩,脸上闪过的尊敬之色让她惊诧不已。“第一,你们乐意冒险,第二,身体上你们能够承受那些能将我们杀死的辐射、引力和大气。”
她问还有什么指示。
“靠得越近越好。如果有可能,侦察一下行星人用以发射并控制他们那些破飞船的设备。”
说完,他闭上眼睛。
“再次警告你,这项工作极端危险。”
“为了开阔眼界,”她告诉他,“冒再大的危险也值得!”
生命刹是一种特效药物,太空遇险时可使人进入休眠状态。它可以降低体温,减缓新陈代谢进程,减少人对氧气、水、食物的需求。副作用很多,有时能致人死命。存活与否取决于年龄、身体状况、组织物质、药物治疗以及昏迷持续的时间。在个别情况下,昏迷一年之久还能活下来。
第四章
奎恩在灼热的浓烟里拼命大口吸气,烫伤的手四处乱摸。他扯下滚烫的主磁铁,挂上备用绕线磁铁。测试之后,电流有了,但超荷灯又闪了起来。显微晶体管阻碍了电流。他只好回拉推力器,一下、两下,直到推力器微弱得让他感觉不到。他跌跌撞撞地冲进驾驶室,眨巴着被泪水蒙住的眼睛,在控制屏上找到了一个模糊的灰点——那准是简诺特。他无法看清具体数字,但他知道距离还远,推力器太弱,而空气又太污浊。他乱摸乱按,终于将那个遥远的灰点纳入到了飞行目标。之后他摸进内务舱,寻找生命刹——悠悠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光圈站医院的塑料帐篷里。他胳膊有如针扎,脑袋咚咚直响,眼睛也痛得厉害。他昏睡,醒来,又昏睡,后来他闻到一股刺鼻的星雾味道,这才发现克雷坐在自己身边。
“该死的笨蛋!”他喉咙仍在作痛。“我是个傻瓜,我偷用了小飞船。对不起,克雷,真对不起——”
“别说话。”克雷耸耸肩,看上去并不十分生气。“你能活着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你朋友杰生告诉我们,你已经死了。”
“怎么会——”他疼得连呼吸都很困难。“怎么会——”
“放松点,孩子,”克雷笑着说,“不要讲话,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把你从船里弄下来时我就知道,我也曾用过生命刹呢。不过,恩吉尔护士说,你很快就会没事的。”
他等着下文,心里隐约轻松了些。
“杰生没有管你。”克雷告诉他。“他一个人乘坐救急船转来,正好赶上启程回去的飞船。他吹得简直神乎其神,说他目睹了一个躲在破船里面的外星人,说外星人的激光照到你们的小飞船后,他才发现,说破船都给烧毁了。
“他还说,那外星人把你杀死了。”
他闭着眼睛,仿佛看见杰生毫无表情的笑脸,听见他懒洋洋居高临下的音调。
“委屈你了,小子。”
“他永远都那么狡猾!”克雷松开捏紧的拳头,吸了一口星雾。
“可我们只得听他讲。他说他想救你,后来带着耀眼激光的外星人爬出了破船;他说他加足推力器马力,躲在飞船的背后,这才得以脱身——”
“胡说八道——”他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根本没有外星人——”
“科万人从不说谎。”克雷的声音里明显带着讥讽。“但我们的望远镜没有得到任何激光战斗的信息,小飞船没有任何激光的痕迹,你身上也没有。此时此地,我们都知道他在撒谎,但回到太阳那边,有谁知道呢?”
他痛苦地呻吟着,问敏迪·兹恩的情况。
“走啦,和家人一起走了。我到泊位给他们送行时,听见敏迪问杰生出了什么事,当杰生告诉她你已经死了,她大哭起来。”
克雷耸耸肩,斜眼看着他。
“认命吧,这是我们家乡的口头禅。命运不好哇,孩子。我一直看着你和敏迪,猜得出你对她的感情,但你最好把她忘掉。她长得越来越可人,可她不属于你。”也许,她属于杰生?这个想法令他痛苦不堪。不用说相对杰生而言,她太小了——然而,杰生会这样想么?无论如何,在飞往太阳那边的漫长旅途中,她周围都是些像杰生那样的太阳族,他们会令她痴迷,就像他自己一样。
他知道,他应该将一切忘掉。可是当克雷离开后,他在迷迷糊糊中等着恩吉尔来护理他时,他想起有一天,她第一次告诉他,她必须和父母一起回家。
那时,克雷已经为他和敏迪做了两对翅膀,他们俩在体育馆宽阔的空间里一起飞翔。简诺特引力很小,他们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玩得开心极了。忽然他看见敏迪脸色不对,就问她怎么回事。
她装出高兴的样子把原因告诉了他。
“妈妈答应我,当我们回——回家以后,她要送给我一件重要的生日礼物。”她声音微微颤抖。他见她咬紧嘴唇,她一伤心就咬嘴唇。“那就是,我自己的太阳标记!”
“我希望你留下来……”
当然她还太小,不可能一个人留下来。除此之外,她又说她父母希望她有机会发展。而光圈站的男孩无论在文化方面、事业方面或其它任何方面都没有机会发展,这是她母亲讲的。
他们顶着微寒直往上飞,两个人在上面飘浮很久。她的脸庞和头发散发出一种奇特的花香。当他询问时,她大笑起来,说自己偷用了母亲一瓶昂贵的野木香水,因为她想让他闻着清香。香味很快消失在刺鼻的塑料、氨气之中。体育馆向来很冷,因为它为整个光圈站冷却空气。他们叉手飘飞,只偶尔腾出手来拍拍翅膀,谈起了过去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我们见面那天,”他故意逗她。“你说过,你不喜欢我。”
“噢,奎恩,如果我真的——”
她想笑,却颤抖着哭出声来。奎恩把她拉进怀中,他们接吻了。她信誓旦旦说长大以后她一定再回来;他则轻言细语,说只要可能,他将追随她到太阳那边。如今躺在氧气篷里,他仿佛看见她还在自己怀里,那么温暖,那么有力,那么美妙,仿佛闻到那野木清香夹杂在氨气里面,仿佛尝到他们咸咸的眼泪。
绵绵思绪之中,他担心自己再也见不着她了。只有杰生·科万帮他,他才能踏上前往太阳那边的路途。迷糊中他努力不去想自己匆匆忙忙犯下的错误,但杰生却不停地走进他的梦中,他拿着诱人的太阳标记,仿佛拿着一块闪亮的金币,给了他,但马上又抢回去。
恩吉尔护士不断往他血液中注入消毒药剂,慢慢将生命刹逼出体外。不久,他头脑清醒了,也能从床上坐起来了,于是她搀扶他下地走路。克雷也过来给他打气。卡本来调查情况时,还在担心破船上真的挤满了外星人。
“狗娘养的!”当最后确信从来就没有什么怪物时,这位胖子船长毫不掩饰他对杰生的厌恶。“他现在滚回家,对巨头撒谎去了。”
“难道你不能和太阳那边通话,告诉他们真相?”
“那又有什么用?”卡本耸耸肩。“巨头宠爱儿子,他才不要真相呢。”
终于出院了。奎恩一方面想忘记对杰生的痛恨,一方面想摆脱屈辱的阴影,于是他回到教室听课,到发动机房和乔莫一起值班。
克雷有时间也让他去圆顶观察台教他使用发动机。探测灯仍在工作着。
“输入兹恩的联络码,”克雷道,“发出交谈的邀请。”
奎恩听得直皱眉头。
“那些家伙有能耐抓住斯比卡号,而且很好奇地把它拆开,我们知道他们就在附近。他们收到了我们的信号,也读懂了,但就是不给回音。”
“害怕我们?”
“有可能。”克雷耸耸肩。“他们一定已经猜到我们对那个外星鸟的所作所为。也许——”他伸手去拿星雾。“谁知道他们是什么?谁知道他们怎样看待我们?也许按他们的时空观念,他们可以花上一百年甚至一千年来观察我们。”
阿尔德巴伦又来了,带给克雷一封信。他读完之后,盯着星雾狠看了一会,再把信读了一遍。然后,他目光严峻地把信递给奎恩:“你母亲写的。”
她写道,她和奥拉夫仍然在科万实验室上班。奥拉夫埋头搞他的超导体研究,而她自己研究完外星鸟之后,现在教些课程,同时开始了一项新的研究,那就是太阳人和地球人之间日渐显现的基因差异。
“从杰生·科万那儿听到奎恩的死讯,”她写道,“我万分痛苦。”
读到这里,奎恩内心一阵发冷。“把他一个人抛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我一直都心有不安。我常希望,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让他来太阳这边。”
他双手颤抖,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沾湿了信纸。
“那艘破船上还有外星人的消息令人难以置信,外星人袭击了杰生和奎恩——这更是不可思议。至少我这么想,因为我们见过的外星鸟似乎根本无法伤人。
“兹恩夫妇遇上了麻烦。他们好像在船员上和杰生吵过架,我想,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责备杰生对奎恩的死负责任,另一方面也因为杰生对他们十几岁的女儿表现了过多的关心。
“返回实验室后,奥雷利娅开了新闻发布会,她通报了在简诺特上的工作情况,并呼吁增加资金继续与外星人联络。她认为外星人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而且非常不理智地对杰生关于外星人攻击人类的说法提出了疑问。
“她和蒂肯虽然没被正式逮捕,但安全部已将他们扣押审讯。
目前审讯仍在进行之中——我想,你应该记得安全部是干什么的,他们的女儿现住在她姑父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