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如何?”郭圣通独立于马前,看那马上之人,冷笑连连,“将军,汉军乃我大汉子民,赤眉军难道非我大汉之人?铜马军也曾为乱党。可如今呢?”
邓禹身后之人纷纷低下头去,若有所思。郭圣通道:“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铜马汉军之分?陛下在关内被人称为铜马帝。郭氏夫人对之一视同仁且亲手做餐,送衣。为了什么?只因铜马一时失足,便拒纳之?不!铜马也好,汉军也罢。那都是我袍泽兄弟!”
她伸出手来遥指宛城方向:“如今,赤眉军便如同当年的铜马。将军,能减少杀戮时为何偏要为了一点虚名徒增伤亡?那些,也是我将来之兄弟手足。今日将军非要用左右手互搏。徒添伤亡?在我看来,那不是君子之道,那是愚夫!”
她复又感叹:“我虽不才,昔日却听过郭氏夫人所遗歌赋一首,曰‘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本都是我大汉子民,能兵不血刃为何不尽量避免?”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震。
郭圣通眼见此景,且邓禹已然开始有所松动,忽然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相瞒了。我不是什么石柳。而是刘四。千古骂名我已决计一人所担,只求我大汉千秋万代,求天下再无杀戮,若能如此,千古骂名又算什么?以我一人之污名,换千百人之性命。值了!”
她说罢,眼一闭,再不多言。
“将军!”邓禹身后便有兵士跳下马来跪倒,“求将军依刘先生之言行事。”
众人齐齐下马跪倒在地:“求将军依刘先生之言行事。”
邓禹眼神复杂地看向郭圣通,良久:“不,这千古骂名,由我邓禹来背负!”
郭圣通诧异地睁开眼,只见邓禹望东长跪:“此举有违君子之道,却利国利民。千古骂名,世人之不耻。皆有我邓禹一人承担!”
他起身,看向那片跪着的将士:“众将士听令:此计是由我邓禹所出。与旁人无关!”
“诺!”
郭圣通心中巨震:要知道,她化名为刘四,便是做好了时候让刘四‘死去’的打算。如此,这骂名便安在一个‘死了’的人头上。再无大碍。可邓禹如今却……
世人以君子为尊,是故有举孝廉之举。而邓禹如今将这计谋安在自己身上。那么他日后无论为官为将,这骂名都会成为巨大的阻碍。更有甚者,还会成为对手手中的把柄。
一句为天下人所不齿。说来简单。可能承受的,又有几人?
“你今晚不得出战,”邓禹突然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于僻静处,邓禹将怀中传国玉玺掏出递与郭圣通:“玉玺取出后,我便寻了一方大小差不多的印章装入囊中交予人保管,是故无人知道我将这东西带在身上,夫人尽可以放心收着。”
郭圣通将玉玺拿在手中:“将军为何在众人面前,将那千古骂名揽了去?”
“无为何,”邓禹看向远方,“刘四此人若担了这计谋,必会有人细查之。你是女子,这些原就不该由你来承受。”
☆、第36章
三更将至;邓禹抬头看了看那天上的明星。
众将士撕下内里衣襟,用其包裹马蹄。夜风中,众人牵马肃立一旁;看着那旬邑城墙方向。只待那烟火燃起。
“将军一路小心。”郭圣通道。
邓禹眉头皱了起来:“保重好你自己。”
郭圣通闻言一愣;复又勾起唇角:“将军放心;我是决计不会给将军添麻烦的。”
“你知道自己身份就好;”邓禹轻道;“你来这旬邑,本就是我最大的麻烦。”
郭圣通还要说话时,只见旬邑城头火光乍现。
“上马!”邓禹说罢;自己翻身上了马背。
“诺!”一千儿郎齐齐应了一声,翻身上的各自马去。
“保重好你自己,”邓禹道;“别再给我多添麻烦!”
他说罢,一打马臀,便往前去。
“刘先生,”陆英等几个小兵道;“咱们要不先找个地方藏好吧。”
“走。”郭圣通捏了捏身上挂的大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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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赤眉军内一片鼾声如雷。
“啊~”手持铁枪的赤眉军士站在营前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旁边站着的军士便道:“你要不先睡一会儿来替我?”
“可是……”那睡眼惺忪地军士有些心动,“可是将军说了,咱们得两人一班轮流执勤。”
“得了吧,”那军士冷笑,“咱们是执勤了没差,可是,别人却是有关系,有后台的,你见过他们哪天来了?”
“这……”
“得了,”那提议的军士道,“你先睡一个时辰,然后我叫你,我再睡。”
“若是有敌情……”
“别人都挂了免战牌了,”那提议的军士道,“我虽然没读过书,却是知道挂了免战牌不除,双方都不能交战的。”
于是那困的不行的军士终于下了决心:“我睡一个时辰,末了你叫我起来,你再睡。”
“没问题,”那军士道,“只是若你再啰嗦不抓紧时间睡,我便同你换顺序。”
这军士一听,当即扔了铁枪,在一旁靠着木栅栏坐下,睡了起来。
那提议的军士一看,便将那铁枪插入地上,双手抱着铁枪,也睡了起来:‘傻子才执勤呢!他此时先睡一个时辰,待会儿,在让那傻子起来执勤,他继续睡,岂不妙哉!’
只可惜,他小算盘打的十分美好,这一觉醒来,却再也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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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几人正匆匆往密林深处疾走,她却觉得心跳如鼓,又觉有些涨腹。
“先停一下,”她道,“我需要去更衣。”
几人先是一愣,继而便反应过来:“刘先生,不若我等随您去吧。将军吩咐,定要寸步不离。”
“不必了,”郭圣通哪里能让他们跟着她去?“我近日有些跑肚,气味可憎。”
几人一听,脸色都是一僵。
“这样,”郭圣通一指那矮植:“我去那里,你们便在此处莫走,有任何事,我便立刻喊人。”
“诺。”几人对视一眼道。
郭圣通急急入了矮植林中,那感觉却消失了。耳畔是系统的提示音:'50点自由属性兑换一次神行千里。请玩家尽快选择!'
郭圣通一愣:“怎么了?”
'刘秀此时已入邯郸城!'系统道。
郭圣通一愣:“他怎么会突然到邯郸城。神行千里是什么?”
'神行千里:选择使用后,将立刻传送完结至目标地点。请主意,刘秀已至卧房外!'
“我哪有五十点属性?”郭圣通急了。
'可先预支!请注意,婢女已然无法阻挡!是否选择神行千里?'系统开始大亮红灯。
“是,不过你等……”
“……等我同邓禹留个话……”郭圣通目瞪口呆的说完了下半句,转头便看到了比她更目瞪口呆的葵女。
“夫人……”葵女声音飘忽不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我一定是想夫人想疯了,怎么会看到白光一闪夫人就出戏在我面前了……呵呵,我一定是想夫人想……”
“通儿!”刘秀在外拍门,“通儿开门!”
郭圣通一滞,慌忙摘了装着传国玉玺的囊袋,脱下那男子外衫,又一把扯掉文士巾,尽数塞入被中。
她钻入被中方对那尚在神游天外的葵女道:“文叔在外头,还不去开门?”
葵女差点一下子跳起来:“我幻听了?!”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夫人!你真的……”
“快去开门。”郭圣通道。
葵女这段时日是在扮演郭圣通,故宿的地方便是郭圣通的卧室。因是夜里,她只着了中衣,又散着头,其实那门是不关的。只是她为了保险起见,从里头插了门闩。
此时被郭圣通说了两次,她才反应过来,忙去开门。
刘秀刚刚举起手来准备再次敲门时,那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通儿,我听说你病了……”刘秀说了一半,方就着门外的月色看清楚来人,“你是通儿身边的婢女?怎么穿成这样子?”
“婢子正是,”葵女道,“夫人尚在病中,婢子该死,竟因了太过困乏,听不到陛下的敲门声。”
“无妨,”刘秀道,“我听说通儿病了,一连十几日不曾出房,心头实在放心不下。”
“葵女,”郭圣通咳了几声,气若游丝,“怎么凉风进来了?”
葵女连忙道:“陛下,您不妨先进来?”
刘秀忙道:“善。”
他自己先进了房,葵女又重新关了门插好:“如今夫人怕寒畏冷,故不得已,只能夜夜插好门闩。”
“原是该如此,”刘秀虽然方才有些气闷,如今却不好表现出来,“原该以你主子身体为重。”
“多谢陛下谅解。”葵女又道,“夫人也畏惧明亮,可陛下在此,我却不好不点火烛。”
刘秀来干啥的?他不就是因为此次阴家做了这么丢人的事,却仍不同阴家断绝关系,还要帮阴家度过难关,所以觉得心头对郭圣通有愧。所以特意来表示的?
否则,郭圣通‘病了’十日之久。邯郸城的探子每日以信鸽报信。他岂会不知?
只是那时候,他觉得战事最为要紧。而此时,战事已然要紧,但郭家若是知道阴家之事和他最后态度,寒了心该如何是好?
毕竟,郭圣通还为他料理这邯郸城。而邯郸城的氏族,也是极为服她的。
刘秀走到郭圣通榻前,跪坐下来,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怎这般冰凉?”
废话!她是刚刚从旬邑那密林中瞬移过来的。能不冷吗?
他此时又想到葵女刚刚那穿着,心头有些明悟:“你是在给你主子暖身子?”
葵女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才算是好的。
刘秀又道:“你也算是忠心的,你主子身子冷的像块冰。罢了,我火气总归旺些,又是天子。你下去,今夜我为你家主子暖身。”
“啊?”葵女一愣,复又忙道,“婢子遵命,婢子这便下去!”
她慌忙打开门走了出去。刘秀走过去,按她方才那样插了门。又至郭圣通榻前。
这榻乃是四方榻,顾名思义,四面都是空的。汉时榻便是铺在地上。郭圣通无奈只得踢了几脚那衣,却听‘噗通’一声,却是传国玉玺滚了段儿,她不敢再踢。只得按捺下焦急。
“是何物?”刘秀道,他起身便往郭圣通脚下方位走去。
郭圣通感觉他离那传国玉玺越来越近,忙呻吟一声:“冷……文叔……我冷……”
刘秀方止住:“我这便来。”
他又走了过来,正对着郭圣通脱下外衫……
肌肤相贴,刘秀嘴中发出一声闷哼:“让我瞧瞧是何物咯了我的脚。”
郭圣通翻身压上他,故意乱蹭:“文叔……”
刘秀被蹭的火气,再也顾不得研究那脚边硬物,翻身便压上了她……
……
情至浓时。郭圣通腿向外一踢,将那玉玺拨入里间。
“什么掉地上了?”刘秀转头便想去看,却被郭圣通反身压住,又是一阵呻吟……
————
天已白昼。
郭圣通小心翼翼地翻过刘秀身子,从凌乱不堪的榻上站起。她捡起那装着传国玉玺的囊。打开细看,见里头并无破损,方放了心。轻轻开箱。她将这物并着她的男子装束一同塞入那箱笼最底。然后又上了榻,闭上眼……
“通儿……”刘秀摸了半天摸不到人,正要睁眼时,便触到了一片温热柔嫩。他满足的喟叹一声,翻身紧紧抱住……
‘邓禹,对不住,又要让你急了。’
————
如郭圣通所料,邓禹如今真是快要急疯。
不费一兵一卒攻下赤眉军原是大功一件,可惜邓禹皱着眉头半点儿都松不下来:“人不见了?”
同陆英一起保护郭圣通的几个军士中便有一人道:“是。刘先生只道要去解手。我们原想着跟着去,他却始终不依。无奈我们只能在一旁守着,却等了半晌也无人,走过去一看,刘先生早已不再。可地上却无走出的痕迹……”
“早知道她就是一个麻烦,”邓禹道,“叫陈艾将军负责赤眉军后续事宜。你们跟我去找人!”
“诺!”
☆、第37章
刘秀醒来时;便见郭圣通乖巧地伏在他怀中,樱唇微张,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容。她身子温热软化如同上好美玉。刘秀轻轻一动;布满薄茧的手掌,便触到了她嫩滑的胸前……
他呼吸渐重;又有些不稳起来……
“陛下!”门外的葵女恰到好处地敲了敲门;“水备好了。”
刘秀方恋恋不舍的从榻上起身;穿好衣服;又为她掖好锦被。才去开了门。
葵女手捧陶盆,肃立一旁,身后跟的小丫鬟手上捧着香胰子;汗巾……
刘秀洗漱罢。便听葵女道哺食已然备好。
他心念一动;不自觉地舔了一记下唇;跟随至入前殿;才发现那哺食不过是寻常之物。并不是郭圣通做的那些稀奇古怪却偏偏味道极佳的菜肴。
他默默地用着哺食。葵女已然帮郭圣通穿好了衣衫。
“请大夫来;”郭圣通道,“陛下都降尊纡贵为我暖身了;这病再不好,却是不妥。”
“诺。”葵女柔顺地点头。
“这段时日,邯郸城氏族是否又有些浮动了?”郭圣通道,“那蒋氏老孺人是否又去开她的‘品诗会’?”
葵女道:“听外间的阿风说过,仿佛是的,夫人病了,邯郸城氏族贵妇们,诗歌便又品不完了。三天两头的便要聚在一起商议呢。”
“真是难为他们了。”郭圣通道,“每每商议,每每却无果。果然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夫人……”葵女被她的话惊了一跳,“她们……”
“她们?”郭圣通冷笑,“跳梁小丑耳。速去传大夫来吧,你知道该说什么。我快些病好,也好让陛下早点去前线。这么耗在我邯郸城,可不是个事儿。”
————
刘秀哺食刚刚用罢,便见葵女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带着一发须皆白的老头走了进来。
“陛下!”葵女欣喜若狂道,“陛下,方才岑大夫为夫人问脉,却说夫人不知为何竟好了很多。”
刘秀闻言大喜:“岑大夫?”
“老夫正是。”那大夫道。
“夫人病可好了?”刘秀问。
“病去如抽丝,哪能那么快便好的?”岑大夫道,“不过说也奇怪,夫人的脉象比起昨日竟平稳了很多。不知昨日夫人是吃了什么补药?”
葵女一笑:“只怕是夫人见到陛下回来心头高兴呢。陛下不知道,夫人自陛下开拔去关内时,便日夜忧思。祈求苍天庇佑陛下。此番夫人见到陛下回来,一定是心头太过高兴了。”
刘秀听了也很高兴:“岑大夫为夫人治病有功,赏百金!葵女照顾夫人有功,赏百金!”
“谢过陛下。”葵女和岑大夫忙道。
刘秀心头喜悦,起身便去了郭圣通的卧室。
“通儿,”他跪坐一旁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红润的脸庞,“我果然是真龙天子,想来你今日病能有如此大的起色,都是因了我昨晚。想来我的龙精也是起了大效用。”
“是呢,”郭圣通浅笑,“文叔自是无一不好的。文叔是真龙天子,您要庇佑的人,自然都能被庇佑。只是文叔,您就不能呆在邯郸城陪着通儿吗?关中……通儿虽确信陛下定然是无恙的。可通儿这心里头,少了文叔在身旁,却是空的紧。”
刘秀被她说的感动,一时捉了她的手,叫了声:“梓潼。”
郭圣通闻言大惊,竟落下泪来,脸上一时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陛下……您方才叫我……”
梓潼,自商朝来,便是皇帝对皇后的称呼……
刘秀心头也是一阵大乱,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脱口叫出一声‘梓潼’。此时他避开郭圣通的目光,强笑了一句:“通儿方才听到了什么?”
他不能承认,天下未定。立谁为后还是未知。若是此时许诺了郭圣通梓潼之名。那么日后若是不得不立阴丽华,他又该如何面对郭圣通?
郭圣通假装不明:“我方才听到文叔叫我梓潼。”
“通儿想是听错了,”刘秀强笑道,“不过我期待有一日,可以叫我的通儿‘梓潼’。”
“原来是我听错了,”郭圣通眼中光芒黯了下去,“梓潼什么的,我不稀罕。只是,若梓潼是你妻子的称号,那么我便想要。就像这邯郸城,他们认为你是城主,那么无论再难我也要为你守好,当好这个城主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