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之前跟着几个盐商做的生意,还没有收到钱,因此手头有点紧,他让美雪再耐心等一段时间。
樱木是个孝顺的孩子,他总说外面的山珍海味再好吃也不及当年姐姐用剩菜为他做的暖锅好吃。听到樱木的这一番话,美雪差点落下眼泪,他说得不错,山珍海味哪比得上回忆的味道,哪比得上亲情的味道。
只是樱木不知道,哪怕只有他的这句话,美雪心中就已经比蜜还要甜了……
自从救回了那个来历可疑的婴儿后,南烈便委托三井四处打听最近这附近一带是否有失踪人口。于是这一日,他约上三井,来到了街尾的酒家。
说来也巧,当南烈走上二楼时,恰好看到美雪和一个红发男子坐在临窗的雅座上吃饭,看他们之间亲昵的举动,南烈猜测那个红发男子应该不是平日里光顾美雪的恩客。
果不其然,三井上前与姐弟俩寒暄了起来,原来他们都是旧识。三井告诉南烈,红发男子叫樱木花道,是美雪的弟弟,以前在青楼做跑堂,后来出去跟人学做生意,没想到,这次竟然可以衣锦还乡。
两人边说边来到了二楼角落里的一个四方桌边坐下,当南烈问他打听得如何时,三井告诉他,之前打劫花形老爷的贼匪已经全部落网,应该没有漏网之鱼,至于失踪人口啦,凶杀案啦,最近更是一起都没有。
听到此处,南烈越来越觉得事有蹊跷,不过再问三井的话,估计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于是他兀自喝了一口茶,不再说话。
倒是三井,好奇的问他:“你让我打听这些干什么?”
“哦,没什么,帮一个朋友问一下。”南烈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朋友?”三井饶有意味的看着他,然后反问道:“你有朋友吗?”,见到南烈一脸尴尬后,三井笑了起来,自圆其说到:“开个玩笑,千万别介怀。”
正当两人说笑之际,楼下的一阵喧闹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南烈侧过头,瞥了一眼,原来是那天出现在青楼里的那个彩戏师,此时他正在大街上表演,引来阵阵欢呼。
说来也巧,南烈瞥见彩戏师的同时,那个彩戏师竟然也在此时望向他,而且嘴边还伴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过这一日,藤真无意间听说的一件事却与南烈打听到的情况大相径庭。
晌午十分,藤真来到医馆,还没进门,就听到几位病人在窃窃私语,说是邻村一大户人家一夜之间突然失踪,其中还有一个孕妇。听到孕妇,藤真不禁心下一惊,便上前多嘴问了几句,不过却没问出更多的细节。
正当藤真揣摩这件事时,前来就诊的田岗茂一对他说到:“藤少,为何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藤真不禁低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没什么不一样啊。
只听田岗进一步解释道:“你面泛红光,本应该是吉兆,但是这抹红光隐隐而来,还带着一些青色,所以是凶兆,你最近一定是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田岗茂一本来就是一个算命先生,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藤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他口中的“不速之客”让他心中起了疑,要说最近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就属南烈、彩子还有那个小婴儿,如果范围再扩大一点,那就是上次在街头遇见的彩戏师,可是他们看起来都很普通,难道是因为隐藏得太好,究竟谁才是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不速之客呢?
☆、矛盾
这一日早上,藤真见彩子食欲不佳,于是替她把了脉,她的脉象浮大,弱而无力,也许是因为之前逃亡时累过头了吧,不过没有大碍,只是气虚,用六君子煮一剂药调理一下应该就行了。
藤真见多识广,自然不慌不忙,倒是南烈,听说彩子不舒服后显得过于紧张。
藤真见他那么紧张,不知怎么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不爽,恶意猜想那个井上彩子到底和他有着怎样的纠葛让他这么在意,不过,不爽归不爽,他还是将彩子的实情告知了南烈。
两人吃早饭时,藤真将昨天听说的邻村孕妇被劫一事告知了南烈,希望他找三井一同去打听打听,可是说到最后,他却搭了一句:“与其求人,不如亲自去隔壁村问一下岂不是更好,反正我今天有空……”
“千万不要!”南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孩子的娘是死于非命,鲁莽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我小心点不就行了?”藤真说到。
“不行。”南烈一把拉住藤真的胳膊,说到:“你答应过我这事会听我的,难道你想反悔?”说完,看到藤真吃痛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
藤真抽回自己的胳膊对他说到:“说说而已,用不着那么大反应吧。”
“总之,孩子的是我会多留意的,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你在这里专心照顾彩子就行了。”南烈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彩子,彩子,又是彩子!藤真听后突然站起身来。南烈问他去哪儿,他似有些赌气的说道:“去看彩子啊,难道留在这里看你啊!”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南烈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得罪了他……
可是这一天对彩子来说却是大灾难,临盆的日子近在眼前,她的腹痛愈发的厉害。
南烈从刑部回来后,才知道彩子的肚子从中午一直疼到现在。他立刻追问小莲,藤真去哪里了?小莲告诉他,早上婴儿哭闹,她去哄孩子睡着后就再没有见到藤真。
南烈听后不禁心头一惊,藤真该不是独自去邻村打听那件孕妇被劫案了吧?自从脑海里有了这个认知后,他是越想越急,越急就越气。
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听到客厅里响起了脚步声……
藤真回到家里,小莲将彩子的情况告诉他,于是他立刻把采摘回来的药材交给小莲,让她拿去厨房洗净,正要进屋去看彩子,只见南烈气呼呼的向他走来。
“你去哪里了?去邻村打听消息了吗?为什么你就是不听我的话自作主张?万一彩子有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南烈不问缘由,不听解释的一番质问彻底惹怒了藤真。
想他藤真也算是在长大,就是父亲藤真一贤,昔日的太医院院判都不曾这样骂过他。可如今,却被眼前这个男人随意指责,想到此处,藤真一双明眸对上南烈,说到:“你骂够了没有?你要我现在进去看她,还是站在这里继续听你骂够了再进去?”
南烈听后不再说话,他就是再木讷,此刻也不可能感受不到藤真周身上下的那股怒气。
藤真见他不再说话,于是一瘸一拐的向内庭走去……
彩子并无大碍,一番望闻问切后,藤真来到厨房煎药,这时,看到南烈躲在灶头后面生火,一时间怒气消了一大半,说到:“孕妇临盆之际会不舒服也不奇怪,我已经替她把过脉,施了针了,再喝一剂药就没事了。”
南烈听说彩子没事便放下心来,想起刚才鲁莽的言语,于是起身来到藤真面前说到:“我说过,邻村的事我会去查,为什么你那么心急,万一……”
“够了!”藤真打断了南烈的话,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说到:“第一,我答应过你,孩子的事我听你的,不会给你惹麻烦,我说得出做得到,所以我没有去邻村;第二,我没有不管彩子,家里的益母草用完了,外面药材铺的我又嫌不够好,所以才急匆匆上山采药,因为走得急,没来得急告诉小莲;第三,我本来可以很快回来,只是途中遇到了一个迷路的老婆婆,我把她送回家才会这么晚回来。”
说完这一通,藤真顿时觉得心中畅快多了,却没想到南烈会说:“就算是帮人,也要分一下轻重吧。”
藤真听后,抬头看着他说到:“我的轻重和你不同,你对不认识的人可以漠不关心,我做不到。尤其是孩子和老人。我可不像你这么冷血无情!”
两人争辩之际,小莲来了,她把洗净的药材放入砂锅后,看到藤真一瘸一拐的在厨房里挪步,立刻问到:“少爷,你的脚怎么了?”
原来,藤真送完老婆婆后眼见天色已晚,所以在疾步赶下山时,绊倒了,幸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膝盖处擦破了点皮。回来后,又忙着替彩子断症煎药,所以直到此刻被小莲这么一问,他才想起自己的脚,撩起裤管后只见上面早已是血迹斑斑。
这还了得,小莲最关心的就是少爷,见此情形,立刻嚷嚷着伤口要好好包扎,于是跑出厨房,去拿纱布和药酒了。
厨房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南烈看着藤真膝盖处的伤口,不禁觉得自己刚才不问缘由的那一顿指责,实在有些过分,好在藤真够随和,够大度,也不和他计较。这样的藤真让南烈看到了人世间最可贵的善良与真诚,他不禁低声问到:“是不是很痛?”
“还好。”藤真嘴硬一句。
南烈本想说声对不起,可就在这时小莲进来了,于是这一声对不起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藤真除了善良与真诚以外,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分贵贱,不问出身,一视同仁对待所有前来向他问诊的病人,而这也是他行医这么多年来一直秉承的理念。所以他从不逛窑子,却和天香楼的老鸨与姑娘们熟得很。
这一天,他应老鸨桂姨之邀,来到天香楼出诊时,恰好看到一个嫖客拉着一个姑娘的手腕,愣是说姑娘趁他和花魁在床上缠绵时,偷了他的鼻烟壶,要搜姑娘的身。
藤真见此人一脸色相,心中明白,鼻烟壶定是借口,恐怕轻薄眼前这位姑娘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正当藤真想出手替姑娘解围时,旁边忽然闪出一抹高大的身影,藤真定睛一看,原来是樱木,因着美雪的关系,藤真曾经见过樱木几次,虽然时隔多年,不过能拥有一头如此惹人注目的红发,恐怕也就只有樱木了。
只见樱木对着那名嫖客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把他打倒在地。嫖客不服,站起身子,嘴上嚷嚷着要抓樱木去见官。
藤真听后灵机一动,走上前来说到:“这位官人,你有烟眼且赤脉粗,黄稠多。”说完,也不等嫖客回话,立刻抓起他的手腕把脉,然后继续说道:“洪脉,表面大而有力,但是来如波涛,去时平静,眼下一片灰黑呢就是肝症,阳邪侵目呢就是火盛。肝症加火盛,难怪刚才撞了一下就说被人揍了。”
嫖客一听,明白过来,私心想着,为了区区一个丫头,没必要把事情搞大,更何况,这个丫头是有人帮着出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他气呼呼的离开了天香楼,一场风波就此化解。
姑娘上前向藤真道谢。藤真这才知道眼前姑娘年方二八,是花魁河合麻理的丫鬟,名叫赤木晴子。藤真示意她不必客气,并告诉她,那个替他出头的樱木才是真正替她解围的人。
晴子走上前,对樱木说到:“多谢公子。”
樱木看着眼前的晴子,只觉得她清纯可爱,温柔善良,一时竟不知所措了起来,挠着后脑勺,嬉皮笑脸到:“哪里,哪里。”
而晴子在见到樱木这一副憨厚得有些痴痴傻傻的表情后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藤真离开天香楼后,顺便就去了木材铺买木材,心里想着,不管那个小婴儿能在自己身边逗留多久,他都应该给他做一张婴儿床,这样他才能长得壮,长得好。
不过,终究因为膝盖上的伤还没有好,而木材又过于沉重,外加他肩上又背着药箱,所以在经过一条小弄堂时,不慎将木材散落一地。
他皱了皱眉,正要弯腰去捡,这时一个深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我来。”
藤真抬眼,原来是南烈,由于上次的事,藤真心中仍有不爽,所以他不想欠南烈太多,于是逞能:“我自己拿行了。”
南烈不依,再一次霸道的对他说:“让我来!”说完,便先他一步捡起了那些木材。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不过是藤真走在前面,南烈抱着木材跟在他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藤真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于是他停下了脚步,一回头,恰好对上南烈向来凌厉的双眸。他缓缓转身又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发现南烈还在看他,这一次,他忍不住了,对身后的南烈说到:“你走我前面,我跟着你。”
南烈不语,只是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盯着藤真,把他盯烦了,只听他说到:“怎么了?不认识回家的路啊?”
南烈一时被他问得无言以对,便上前一步走到他前面。就这样,南烈抱着木材走在前面,藤真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其实藤真之所以受不了南烈的眼神是因为他常听人说,刽子手是最喜欢盯着别人的颈椎看的。所以当他走在南烈前面时,就老觉得有一道凌厉得如刀子般的目光在自己背后扫来扫去,因此才向南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自从藤真绕到南烈背后开始,南烈的脚步就变得异常缓慢,终于藤真又忍不住了,对他说到:“你平时也走这么慢的吗?”
南烈回头说到:“受不了的话,你走前面咯。”
藤真无语,最后的状态便是两人并排走在大街上。
不过,藤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他的目光便被街边的卖货郎给吸引过去了。他走到摊子边,拿起一个拨浪鼓摇了两下,觉得很可爱,不禁笑逐颜开,想着给那个孩子买一个回去,他一定会喜欢的。
买了拨浪鼓后,他又发现了一旁插着的小泥人,他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个小泥人长得特别像南烈,正当他想向南烈征求意见时,南烈早已走远了……
晚上,吃过晚饭,南烈便拿着木材和工具来到院子里,动手做起了婴儿床。倒也不是他心甘情愿要做,是藤真逼他做的,藤真说了,除了孩子,家里现在就四个大人,彩子快要临盆了,小莲又要忙着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而自己除了要照顾彩子以外,还要顾及百安堂里的其他病人,算来算去,家里最有空的就只有南烈了。
南烈的木工还算不错,按照藤真的指示敲敲打打了一阵子,婴儿床就已经出具规模了。此时他见天色已晚,生怕吵着孩子,于是收起工具准备明天再做。起身时,他透过房间的窗户,恰好看到藤真抱着孩子在屋里踱来踱去,而那个孩子此时早已安静下来,似乎睡着了。南烈不明白,藤真既然那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早点娶妻生子呢?不过想归想,他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更不会多嘴去问这种问题。
倒是藤真的侧脸此时在房间昏暗的烛火映衬下显得分外俊美让南烈不禁看得有些痴了。直到藤真回头注意到院子里的他时,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弯腰拾起地上的工具,匆匆离开。可是脑海中刚才那温馨的一幕却始终挥之不去,他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在这个宁静而又美好的夜晚,他仿佛闻到了一种名为“家”的味道……
☆、入宫
须知做生意的门道,三分靠货物,七分靠信誉,而这信誉除了他人口中传诵,自身形象也是极其重要,即便是满身铜臭的商人,被那袅袅茶香一熏,便也脱了几分俗气,久而久之,茶楼便成了人们会客的好去处。要说尚和城最贵的茶楼就数一品楼,它地处中央,颇负盛名。
樱木再一次看到南烈,便是在这一品楼。
为了尽快救姐姐脱离苦海,这天,樱木约了生意伙伴青田龙彦在一品楼喝茶,两人在临窗的雅座上入座,商量后期盐引的事。青田龙彦告诉樱木他手上有三张盐引,因为老家有些急事,所以想提前转让,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樱木。不过,亲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