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雪扶着樱木来到百安堂找藤真时,樱木的胳膊上早已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真是过分,下手竟然那么重。记得回去以后,不要沾水,煎炸热毒的东西都不要碰,知道吗?”藤真一边替樱木揉着药酒,一边说道。
“不,我要去做烧饼。”樱木说着,撂下袖子,起身,欲往门口走去,却被美雪一把拦住:“还做?被清田信长看到了,他还会让人打你的。”
“姐姐,我才刚做出一点成绩,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要放弃吗?我不甘心!”
“你斗不过他的,你不会赢的,不如这样,我去求他不要打你啊。”
“够了,姐姐,我现在不是要赢,我只是不要输,如果郊外还不够远,那我再出城门十里,我就不信他的人遍布各处,总能找到我。”
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藤真大约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欲劝解,却怎么都劝不住。
樱木说美雪总是逆来顺受,所以才在青楼受尽欺辱,一辈子抬不起头。美雪则说逆来顺受是她这一生的宿命,她认了,反而樱木太过争强好胜,所以才会被清田信长屡屡算计。总之各有各的道理,争辩的结果自然是以樱木夺门而出收场。
其实,对于他们姐弟的事,藤真也是略知一二,本以为樱木有出息了,美雪也算有依靠了,却没想到,又发生了之前这些事,每每念及此处,藤真就懊悔,若不是当日美雪心急去找清田,他的那道特赦令同样可以救得了樱木,哎……这又能怪谁呢,只怪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再说樱木,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天香楼,虽然他极其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是他放心不下美雪!美雪说得对,既然清田信长看死他这辈子只能依附在姐姐身边过活,那他完全没必要和他对着干,留在姐姐身边怎么了,姐姐曾经用自己的尊严为他换来了一日三餐果腹,一片瓦顶遮雨,如今他长大了,为姐姐挡风遮雨的也该轮到他了!
☆、救美
老规矩,这一日办完差,三井约上南烈以及其他衙门同僚又来到了青楼。
三井刚坐下,立刻表态:“我喝完就走,绝不过夜。”
南烈说:“你想怎样,不用向我交代吧,还是你想通过我的嘴,向她交代?”
说完,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入座后不久,美雪便来到南烈身边,说道:“我让厨房准备一下,你等等。”
三井一见机会来了,立刻取笑南烈:“话说你每次都找美雪,不闷吗?”
“老对着一个人你会闷吗?下次彩子来御史府的时候,要不要我替你跟她说?”才说完,立马遭到三井的白眼。
其实三井这么说也不无道理,谁能猜到,南烈一个大男人每次来找美雪,不是在她房里春宵一刻,而是蒙头大吃三碗米饭……
众衙役围坐在圆桌边,吃了不到片刻,就听到邻桌响起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你跟我摆什么架子!”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美雪极尽卑微的对清田信长说到:“不好意思啊,清田少爷,我今晚真的有客人了。”
清田信长听后站起身,用手指勾着美雪的下巴,威胁道:“小爷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所以你今晚只能陪我!”
一旁正在招呼客人的桂姨一看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心急如焚,立刻上前告诉清田,说是天香楼里的其他姑娘都等着伺候他呢,何必为了一个美雪,放弃整片森林。
怎奈清田信长是个不懂得“拒绝”为何物的人,他大声对桂姨说道:“今晚,我就要美雪!”
此时,一旁的樱木见这情形,攥紧了拳头,他还不明白吗?清田信长今天看到他在天香楼,所以故意在他面前点美雪,借此羞辱他,让他难堪。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揍那清田信长之际,三井一把将他拉住。
美雪说:“清田少爷是斯文人,应该讲道理,我有客人了,很难推的。”
“有多难,有钱不就行了?我出钱让其他姑娘陪他,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这时传来一个强有力的声音:“是我要美雪的!”
众人闻声回头,看到说话的正是南烈,只见他起身来到美雪身边,拉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这一幕,倒是让一旁的樱木看呆了,他没想到南烈会有如此过人的胆色,竟敢公开向清田信长挑战。
显然,清田信长对于有人公然向他挑战一事很不习惯,他恼羞成怒,质问到:“你哪位啊?站住!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我可是朝廷命官,跟我争,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南烈盛怒,就在他准备出拳之际,三井上前,将他拦了下来,并客气的对清田信长说道:“不好意思,他是新来的刽子手,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清田少爷莫见怪。”
“刽子手?也就是刑部的人了?”说道这里,他手指樱木,对三井和南烈说道:“看到那只红毛猴子没有?得罪我,耍得他没活路!”
“清田少爷,刽子手不好找,就说他吧,刚刚在刑场砍了两个死囚,手上还有血渍呢,如果你要教训他,就让你的手下打好了,你千万别出手,刽子手很邪门的,谁要是碰了他,赌钱赌三年就输三年,再说,他始终是刑部的人,他要有什么事,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是吧。”
三井这一番话说得甚是圆滑,恩威并施,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却在警告清田,如果当真要打,他的两个手下也未必是刑部那么多在场衙役的对手。更何况,大家来青楼,不过是找乐子,他相信,清田能够想得明白。
果然,清田思忖了片刻后,终于不再吱声,眼睁睁看着南烈拉着美雪的手,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再说美雪,南烈不畏权贵的那股大将之风,临危不惧的一场英雄救美,霎时征服了她的少女心。她默默注视着南烈伟岸的背影,顿时领略到满满的安全感,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再说樱木,看着南烈带着美雪上楼那种沉稳的气度,让他不禁在心中萌发了敬佩之情,前段日子里的讨厌和鄙夷,此时早已荡然无存。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也要成为像南烈那样的男人。
一场风波平息后,日子似乎又归于平静。不当差的日子里,南烈会陪着花形老爷在院子里下象棋;藤真则会去百安堂看诊;小莲和伊藤自然是在御史府忙里忙外。偶尔,三井会带着彩子,抱着宇昂来府里转转,外人看上去,俨然一副三口之家的样子。
只不过,藤真和南烈之间,自从那一次暧昧的表白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时日一长,藤真也就渐渐忘记了那一幕,只当是南烈胡乱开的玩笑,可是玩笑归玩笑,他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没几日,三井就把诸星大的家族信息,往来关系调查得一清二楚,他告诉南烈,诸星大在三浦县已经没有亲人了,看来他真的是无亲无故了。
南烈记得诸星大说过,如果能找到他弟弟诸星秀一,就把族谱交给他,并让他去祖坟上一炷香。如今,既已查不到诸星秀一的下落,那么只能亲自跑一趟三浦县,完成诸星大的遗愿,替诸星秀一上一炷香了。
说走就走,次日,南烈就背着他那把断魂刀,离开了御史府,可是却在城外五里的地方遇到了樱木!
原来,自从那日南烈向美雪伸出援助之手后,他在樱木心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许多。因此樱木打听到他今天要出城,便提早在这里等他,口中直嚷嚷着要他收自己为徒。
做刽子手本来就不是南烈心甘情愿的事,如今还有人要拜他为师,他说什么都不同意。只是没想到,这个樱木倒是执着得很,从城外五里处一直跟着他来到了三浦县,嘴上仍是“师父师父”的叫个没完,也不管南烈答应不答应。
既然甩不掉了,就一路同行吧。两人来到三浦县后,找了家茶馆,吃了点东西。
话说樱木还是挺机灵的,趁吃东西的空档,早早打听好了诸星家的祖坟,买好了祭拜要用的香烛冥纸,所以没费什么功夫,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可是奇怪的是诸星家坟头的香炉上竟插着一炷还没有燃尽的香,看样子,应该是祭拜之人刚走不久。
出于好奇,南烈在四周转了转,意外的发现有个白衣男子正在往树丛里钻。南烈立刻追了上去。
怎奈此人耳力极好,老远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头也没回,便使出轻功,往前面跑去,如此,南烈自然是追不上了,不一会儿也就跟丢了。
既然已经替诸星大完成了遗愿,自然也该打道回府了。可是就在南烈和樱木准备离开三浦县时,却在路上遇见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泽北荣治。
南烈看到泽北荣治从一家药铺走出来,手里还提着几包草药,立刻上前问道:“泽北公子,为何你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启程回乡了吗?”
荣治经南烈这么一问,于是道出缘由,原来是婴儿突然发热,啼哭了一晚上,他不放心,这才在三浦县落脚,抓了几贴安神茶,但愿婴儿吃完可以退热,上路。
南烈听说婴儿病了,有些担心。一旁的樱木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这个心思,于是提议道:“既然时间充裕,不如我们去看看婴儿吧。”
此话正中南烈下怀,他问荣治:“方便吗?”
“方便。”荣治回答。
喂药之后,婴儿果然好多了,不再啼哭。
于是三人便坐在桌子边聊了起来。
南烈不是个多事的人,他本想隐瞒此行的目的,怎奈樱木话多,未来得及阻止,已将诸星大的事一股脑儿的抖落出来。
那一刻,南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总之,当樱木提起铸剑坊和诸星大时,他注意到荣治握茶杯的手紧了一紧,之后荣治就借口要给婴儿换尿布,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荣治摸了一下婴儿,发现他的身子还是很烫,不禁有些担心。
樱木向来是个热心肠,更何况在自己崇拜之人面前,他积极的表示,他立刻去请大夫来给婴儿看诊。
就这样,待樱木离开后,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南烈不得不承认,泽北荣治在照顾婴儿方面,确实看得出,是尽心尽力的。可是南烈对他始终有所怀疑,但是哪里不对,他一时又说不上来,直到他在走廊尽头遇到店小二之后,店小二的一句话点破了他的疑惑。
原来,店小二是来给泽北荣治送热水的,热水是用砂锅装着的,店小二要在手柄上包两块抹布才能拿得起,可他却惊讶的发现泽北荣治徒手就能摸上那滚烫的手柄,还说自己是做厨子出身的,所以习惯了。
南烈是在跟客栈老板借扇子时知道这件事的,为了求证,他特意唤住了店小二,上前摸了一下那个手柄,仍然很烫,根本不能碰,他不禁心下一沉,想来这个泽北荣治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据大夫所说,婴儿不是着凉,而是闷病的。原来没有经验的荣治,给婴儿穿得太多了,只要少穿一些,病自然就好了。
南烈见婴儿无碍,于是嘱咐樱木去跟大夫抓药。自己则来到荣治身边,试探道:“泽北公子来三浦县后可曾听说过铸剑坊?”
荣治脸色微变,随后立刻说道:“我才来几天,没听说过。”
南烈又说道:“我昨天在诸星家坟前上香,看到一个人,身形和泽北公子十分相像。”
“那不知南大哥是否看清他的正面?”荣治小心翼翼的问道。
南烈回答:“没有,但是我应该知道他是谁,他就是诸星家的后人,诸星秀一!”
果然,说完这句话后,荣治的脸色彻底变了。
此时南烈已有十分把握,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忠臣之后,而是他一直在找的诸星秀一!于是他继续把诸星大的事一五一十告诉这个男人,却没想到这个男人仅仅只是热烈盈眶,压根没有想要回去见自己大哥最后一面的意思。
南烈见他如此执意,也就不再勉强,不过,既然他是诸星秀一,那这个婴儿也就不是他的骨肉了,于是南烈起身,想要抱走婴儿。
荣治抢先一步,说到:“不行,把孩子留下!”
“为什么你要冒认婴儿的爹?”南烈反问。
“知道太多,对你并无好处!”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说着,南烈欲往门外去。
诸星秀一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近乎乞求的说到:“我不会难为这个婴儿,你又何必为了一个非亲非故,毫无关系的婴儿搭上性命?”
“既然你不是婴儿的爹,这个婴儿必须跟我走!”南烈执意。
诸星秀一脸色一变,说道:“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时,窗外突然飞进两个蒙面人,与荣治和南烈过了几招后,就举起宝剑刺向婴儿,幸好这时,窗外飞进两支银标,结果了其中那个蒙面人的性命……
再说樱木跟着大夫去抓药,走到半路,才想起把钱袋落在客栈了,于是他又回头来到客栈取钱。刚推开门,迎面就遇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南烈来不及和他多说,只叫他赶紧带着婴儿走。
樱木二话不说,抱起婴儿,匆匆离开了那间房间,往楼下走去。怎奈楼下还有两个蒙面人,他们见樱木抱着孩子,便直接拿剑刺他,招招狠毒。
樱木没有武功,又抱着孩子,自然是见那里好躲就往哪里躲,就在这时,南烈从二楼与一个蒙面人一同跳了下来。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南烈一个人又岂是那么多蒙面人的对手,几招之后,便落了下风。想救樱木,却是力不从心。眼看着蒙面人将剑指向樱木的刹那,门外忽然又冲进来一个黑衣人。
一时间,敌我难分,那黑衣人看似是在救樱木,实则不然,他和诸星秀一的目标都是樱木怀里的婴儿。
这时,诸星秀一被一个蒙面人刺伤。
南烈见有黑衣人在低档那群蒙面人,于是立刻扶着受伤的诸星秀一,带着樱木和婴儿,匆匆离开了客栈。只不过,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衣人,只觉得那黑衣人的招数很熟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再看地上的蒙面人,他们的腰际竟都挂着“影卫”的令牌!
三人一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来到郊外的小树林,诸星秀一是再也走不动了。
南烈见他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心知他快不行了,便问他婴儿的身世。
怎奈,诸星秀一直到临死的那一刻,都不愿意将婴儿的身份告诉南烈,只说婴儿有大将之风,将来必定是个勇者,说完,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交给了南烈,让他带给他大哥,说是只要他大哥看到这把匕首,就会明白他的心意了。交代完毕后,他便断了气。
南烈深深叹了一口气,为他们兄弟到死都没能再见上一面而感到惋惜。接着,他吩咐樱木将埋葬诸星秀一的墓穴挖得深一点。墓穴挖好之后,他帮诸星秀一整理了衣衫,擦去了他嘴角边的血迹,然后把那本族谱放到诸星秀一身上,这时,他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关于诸星秀一的秘密!
安顿好一切,南烈不甘心,又独自回到刚才发生打斗的那个客栈,可是却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一切如常,店小二依旧热情的招呼客人,客人们依旧把酒言欢,而且二楼的窗户也没有被损坏过的痕迹。南烈不禁怀疑难道刚才发生的打斗是一场梦?不,不是梦,如此正常的一切恰恰说明了这里的不正常。
正当他寻思之际,一抹熟悉的身影来到他面前,是水户洋平。
洋平说,这里的一个钱庄老板摆寿宴,请他去表演戏法,昨天才结束,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