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这一跪,跟在她身后的嬷嬷和大丫鬟也都跪了一地,低着头不敢吱声。
“你可真是给爷管的好家啊!啊?下药?!爷竟然在自己家里头叫自己的女人下药给算计了?”肃郡王暴怒的指着乌拉那拉氏的鼻子喝问道,“这药是怎么回事啊?上一回,你还能拿着那药是年氏进府时夹在嫁妆里偷偷带进府里来的话来搪塞爷。那你来说说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儿?啊?上回之后,你不是已经使人把年氏的东西全都给搜了一个彻底了?这一回的药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给爷好好说说……”
肃郡王犹如一头怒极了的狮子,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冒着火星子,满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转悠个不停。
“说话啊!!”肃郡王心里头的那个恨啊,真是拿整座泰山都填不平的了,“爷这里问你话呢,你不知道要怎么回话的吗?!你的规矩呢?亏得外头那些不知情的人,拿你做妇人的典范呢!真该叫那些人知道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儿!”
☆、376、夺权
“……教不好年氏规矩也就罢了,爷只当年氏脑子笨,是个教不会的……先头爷膝下的孩子弘辉弘钧一个接一个的夭折,再是这后院的女人接二连三的跟变戏法似的拿出这些腌臢东西来,李氏手里的红花、佟佳氏手里的秘药,年氏就更好了,不但能变出这种迷情药来,还给爷大变了一个活人出来?!……这都是你给爷管的好家啊!!”
乌拉那拉氏在听到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夭折时,顿时就想起了自己早殇的弘辉,一时忍不住心里头的悲痛就哭出了声儿来。
“你还有脸哭?”肃郡王听着乌拉那拉氏的哭声,心里头的被压制着的火气儿登时就嗖嗖嗖的往上蹿了出来,“爷还想哭呢!!年氏今儿个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变出一个活人来送到爷的床上,明儿个就能变出一个刺客来,拿刀架在爷的脖子上!!”
“无能!你简直就是个无能的蠢妇!!!”肃郡王怒道,“你这样子,爷怎么还放心把这个家交给你来管?”
“爷——”乌拉那拉氏心头啼血一样的嘶声唤道。
“爷息怒啊……爷……”肃郡王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乌拉那拉氏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头上若是被冠上了这些话,以后在宗室里、在这府里可还有什么活路没有,“爷……请爷看在妾身侍奉您多年,一直勤勤恳恳的份儿上,好歹给妾身留些体面罢……爷……”
乌拉那拉氏伏地哭倒在那里。身后的嬷嬷大丫鬟们这时候也连忙跟着求情了起来。她们这些人跟乌拉那拉氏可是一荣俱荣的,自家主子若是被郡王爷给扒了脸皮子,她们这些人以后在下人里头也是再不能跟从前一样抬头挺胸大声说话的了。
高毋庸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角落里充背景板。
发完了一通邪火。肃郡王觉得自己胸口那里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心气儿也跟着舒畅了不少。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在主位那里重新坐下。
高毋庸知机的奉上一杯热茶,给这位爷润润嗓子。
呷了一口茶,肃郡王语气平静的吩咐道:“年氏视府里的规矩如无物,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些出格儿的事情来,叫她搬到冷院去和完颜氏作伴吧。”
“薛氏。虽出身低微,然举止端庄。又是被人算计了才遭此无妄之灾……爷既占了人家清白的身子,总不能不给她一个交代……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就住在这香芜院里吧……”
“爷英明。”乌拉那拉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挂在脸上,哆哆嗦嗦的讨好奉承了肃郡王一句。
肃郡王只淡淡的瞟了一眼乌拉那拉氏。便将视线转到了茶汤上,好像是能从茶汤里看出一朵花来似的,“高毋庸,使人去请钮祜禄侧福晋过来。”
“嗻。”高毋庸应声退出去找人了。
乌拉那拉氏心底顿时生出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这个钮祜禄氏虽然进府就是侧福晋,可她模样不出挑,性子不张扬,也不似李氏那种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会哄人。在这满府的女人里,钮祜禄氏实在是很不显眼的一个。
往日里,钮祜禄氏即不揽事。也不惹事,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十分的安分随时。自家爷每月也就是固定的那几日才去钮祜禄氏的院子,素日里给钮祜禄氏的赏赐也都是按着平常的例子走。自家爷所有的表现,完全叫人看不出来他对钮祜禄氏有多看重。
也正是因为这些,所以乌拉那拉氏从来没有把钮祜禄氏当做是自己的对手来防备。
可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又是出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自家这位爷怎么偏偏就想着要把那个素日里闷不吭声的钮祜禄氏给找来呢?
爷这是,想做什么……
乌拉那拉氏满脸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困惑和狐疑。
钮祜禄氏住的那个院子叫搂月台。是这郡王府里仅次于主院的第二大的院子,里头装饰的虽不奢华,却是极精致。搂月台离着香芜院算不得远,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钮祜禄氏就领着自己的丫鬟到了。
进到屋里,看着地上跪着的乌压压一拨子人,打头的那位还是素来高高在上的嫡福晋,钮祜禄氏只眼皮子抬了一下,便迅速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她上前几步,规规矩矩的甩了帕子,分别跟肃郡王和乌拉那拉氏行礼问安。
肃郡王指着一把椅子叫钮祜禄氏坐,钮祜禄氏只犹豫了一下,便依命坐了过去。
乌拉那拉氏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垂下的眼帘遮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攥着帕子的手捂在胸口,几不可查的颤抖着。
爷这是打算,抬举钮祜禄氏来分自己手里的府权?
这怎么可以?!
这些年来,自己防了李氏防佟氏,防了武氏防年氏,这后院儿大大小小的女人自己防了一个遍,偏偏就没有防这个钮祜禄氏。结果,老话儿说的可真是好啊,这会咬人的狗不叫。自己掌了这么些年来的府权,临了竟然叫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钮祜禄氏给夺了去?!
乌拉那拉氏银牙暗咬,心里恨的差点儿吐出血来。
果不其然,肃郡王紧跟着就对钮祜禄氏发话道:“你们福晋原就是个身子骨不好的,又操劳了这些年,如今合该歇一歇了。你是本王的侧福晋,以后这郡王府的府权府务,且由你领着。”
乌拉那拉氏脸色灰败的颓然瘫坐在地上,身后嬷嬷丫鬟惊呼一声“主子”。
钮祜禄氏心底忍不住为自己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幽怨的腹诽着:王爷这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啊!谁不知道自家这位贤惠的嫡福晋最看重的,就是掌家大权了呢。唉!
不过,钮祜禄氏平时不惹事不揽事的,并不表示她是个怕事儿的。自家王爷是个什么性子,她入府多年冷眼旁观的,自认也算了解几分。眼下很明显是福晋什么事儿做错了,而且还是个大大的错儿,触了自家王爷的逆鳞,这才惹得王爷大怒,进而要夺了她的府权。
钮祜禄氏垂眸想了一下,这才看着肃郡王欠着身子道:“能为王爷和福晋分忧,是妾身的福分,妾身并不敢推辞。只是,妾身到底年轻识浅,王府事务又不是妾身娘家可比拟的……妾身并不是在跟王爷叫苦,妾身只是担心自己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妾身一个人丢脸也就罢了,若是因此误了王爷的差事,妾身真是万死也不足以赎自己的罪过了……”
乌拉那拉氏跪在下头眼眸一暗,没想到这个钮祜禄氏手段竟是这样子的高。若是没有这番话,只怕钮祜禄氏在爷心里头少不得要落下一个贪恋权位的印象了。偏偏,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人,嘴皮子竟是这样子的利索。
这番话一说,钮祜禄氏在爷心里头的分量立时就要加上三分了……
不得不说,到底是做了多年夫妻的人,乌拉那拉氏对于肃郡王的心理真是把握的极到位的。
肃郡王微微上扬的嘴角,正说明了这一点。他虽然去看钮祜禄氏,不过再开口时语气又软和了几分,“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钮祜禄氏回道:“可否让李姐姐跟妾身共同理事呢?李姐姐进府比妾身早,听说以前也是帮福晋理过府务的……”
肃郡王却是摇了摇头,“李氏,不行。”
至于为什么不行,肃郡王并没有要去跟钮祜禄氏解释的意思。
钮祜禄氏也不气馁,张口想提佟氏。
肃郡王却是不等她开口,就直接把这话头给堵死了,“佟氏她们几个也不成。”
钮祜禄氏咬着下唇,眼带希翼的望着肃郡王。
肃郡王竟然就被这种小狗一样的眼神给看乐了,心情不自觉的就好了起来,笑道:“你若真是怕处理不来这些琐事,就叫高毋庸帮着你吧。”
啥?!
钮祜禄氏微微惊讶了一下,自家爷宁可让高毋庸插手府务,也不想再抬别的女人出来与自己分权?福晋这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儿啊?
乌拉那拉氏则是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肃郡王,心里头的惊诧比着钮祜禄氏那是只多不少的。爷这么做,明摆着是不再相信后院儿里那些女人了。可是,钮祜禄氏又有何德何能,可以掌这一府事务的呢?她不过一个四品小官家的女儿罢了。
肃郡王权当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兀自吩咐着高毋庸要多多帮着钮祜禄氏处理府上事务云云。
突然,肃郡王打住了话头,扭头看着乌拉那拉氏身边伺候的嬷嬷丫鬟们,冷声冷气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没个眼力劲儿的,还不扶了你们主子回去休息?”
乌拉那拉氏脸色灰败的被自己的嬷嬷和丫鬟给扶了起来,对着肃郡王福了一礼。
“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跟钮祜禄妹妹说话了,这就先回去了。”乌拉那拉氏力求镇定的说道。
肃郡王没说话,也没看她,只是挥了挥手。
☆、377、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钮祜禄氏早在乌拉那拉氏被扶起来的时候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等着乌拉那拉氏转身预备领着人离开的时候,钮祜禄氏恭恭敬敬的给乌拉那拉氏福了一礼,“福晋慢走。”
乌拉那拉氏冲钮祜禄氏微微一颔首,然后挺起胸昂起头在嬷嬷和丫鬟们的搀扶下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仪态,离开了身后的这间屋子。
通常情况下,下人们才是每家每户里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
碧月一边帮着自己的新主子收拾屋子,一边把肃郡王府里的种种规矩一一说给自己的新主子听。她原是肃郡王里的一个三等丫鬟,为人有几分机灵劲儿,因着新来的薛姓侍妾身边没人伺候,这才被管事嬷嬷推荐了上去。
“……咱们王府里除了嫡福晋以外,还有两位侧福晋,分别是李侧福晋和钮祜禄侧福晋;两位庶福晋,分别是佟庶福晋和耿庶福晋。这几位,都是上了玉碟的正经主子。府里还有格格六位,侍妾十二位……”
“……咱们王爷最是讲规矩不过的一个人了。这后院里,书房那儿若是没有王爷的话,就算是嫡福晋也是不能够过去的……先头佟庶福晋有一回因为仗着得了王爷的几分宠爱,硬是闯了一回书房,结果被王爷禁足了三个月,还罚了半年的月俸,抄了一百遍的家规……对了,奴婢一会儿去给您把咱们府上的家规领一本回来。主子可要把那些家规记牢了……”
“……咱们府里禁止与府外的人私相授受的。主子要是什么时候想要见一见娘家人了,得先报给福晋知道。在咱们府上,各位主子什么时候能见娘家人。每次能见多少时辰,这都是有定数的……福晋那里若是允了主子的请求,自然会打发人去主子娘家那儿通知一声的……不过这也是老皇历了,如今咱们府上做主的是钮祜禄侧福晋,这能不能见娘家人的,得要钮祜禄侧福晋说了才能算的了……”碧月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里不无艳羡。唉。这下子跟在钮祜禄侧福晋身边的春花秋月两个大丫鬟,还有在搂月台里伺候的那些人。也都算是跟着她们主子一道儿鸡犬升天了呢。
“咱们府里先头的规矩是每日早上要去福晋那里请安,不过如今嘛,福晋身子不好要静养着,所以只要每三日过去请安一回也便可以了……”
“平日里不年不节的时候。晚膳都是各人在自己房里用的。依着主子您的份例,该是一荤两素一汤才是。每日的菜单都是大厨房统一定下了之后,由福晋点头允了的,如今这个自然也是变成了钮祜禄侧福晋的事情了……主子若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告诉奴婢一声,奴婢得要提前去跟大厨房那里说才行。当然了,这里头的银两抛费什么的,得主子自己出……若是爷去了哪屋一道儿用饭,自然又是一例了……”
碧月絮絮叨叨的说着。窥了空儿还要偷偷睃上一眼自己的新主子。
说起来,自己的这位新主子也是个很可怜的人了,竟然被情同姐妹的年格格拿着那种药算计去了自己的清白。唉!这要不是遇着了咱们王爷。这位主儿怕是要立时一头碰死,才能保全自己的名节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位年格格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碧月歪着头,很是不解的琢磨着。自己的这位新主子模样瞧着可不比年格格差,面若银盘,眼若秋水。也算是位极标致的美人了。且这位主子的身段丰腴,看起来好像是很好生养的样子。不过。听说这位主子的家世不好,放在这满府的女人里头,要算是最差的一个了。家里父兄早亡,只一个老娘尚在,住在京郊的一个小庄子上。好在家里还有些薄产,吃穿倒是不愁的……
唉,真是可怜呢。听说这位主子因为父兄接连过世,守孝守的错过了花期,这才一直没有说亲。原还打算着就这么一直守着老娘过下去呢,唉——
若不是被年格格这样算计了一遭,这位主子嫁去了普通人家说不得也能做个平头正脸的嫡妻呢。虽说年纪稍稍大了一些,便是与人做了填房,也好过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不是?
碧月在心里头又是惋惜又是可怜的为自己的主子感慨了一回。
“年格格……如今,怎么样了?”一个温温和和的声音犹豫着问道。原本一直垂着的头也跟着抬了起来看向碧月,那人竟赫然是薛宝钗的样子。
碧月忙转过身来好心劝道:“年格格的事情,奴婢劝主子还是不要问了。无论是她算计您的事儿,还是她私藏那种药的事儿,桩桩都是犯了咱们府上的规矩的……”
“好歹也算是相识了一场……”薛宝钗面有戚戚的垂下眼,一副担忧难过的样子。
碧月在心里头再次叹了一声,这位可真是有够实心眼儿的了,都叫人算计了还替人担心呢。不过能伺候这样心性的主子,想来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很难过才是。如此想着,碧月对自己的新主子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来,于是便大着胆子把年诗音被发落去冷院的事情瞧瞧跟薛宝钗说了。末了,碧月又道:“说起来,这个屋子原来是年格格的,里头的摆件器具什么的也都是王爷这些年来陆陆续续赏下来的,如今却叫王爷一句话就给了主子住。可见王爷也是有心想补偿主子一些的……”
薛宝钗脸上带着温和端庄的笑容,半是感激半是羞怯的点了点头。只是过后,她又不无担心的拉着碧月问道:“冷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如今我既住了这里,回头年格格回来了,可要住在哪儿呢?”
碧月安抚的拍了拍薛宝钗的手,宽慰她道:“这个啊,主子您就不用担心了。冷院那个地方,听老人们说是个进得去出不来,专门用来关紧那些犯了大错的侍妾格格们的地方。奴婢听说曾经有位完颜侍妾,就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