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落寞了起来,太子爷一见他那副样子立刻就知道这里头有事情了。
这到底是谁又开始不安分了?这个时候撺掇着老九跟自己闹不和……是不是眼看着皇阿玛要禅位,自己要登基了,在那里着急了?
是谁呢?
……
太子爷的疑心病,顿时爆发了。
九阿哥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不是弟弟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实在是……唉——“
“到底怎么了?”太子急了,“以前你也不是这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告诉孤,自有孤给你做主……”
“玉儿叫人下了药。”
九阿哥一句话,直接让原本有些急躁的太子爷哑了声。
太子愣怔的看着九阿哥片刻,好像没有听懂一样。
“玉儿成亲三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是因为她被身边的嬷嬷下了药。等着弟弟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有些年头了。如今左院判正在帮玉儿调理身子……那些药二哥也是知道的,最是阴毒不过。玉儿被下药了这么些时候,左院判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把玉儿的身子调理好……”九阿哥半真半假的叹道。
☆、355、心太软
“这事儿说起来也怨我。当初若是我听二哥的话,在处理金嬷嬷的时候,把那三个老嬷嬷也一并给处理了,现在也就没有这些糟心的事儿了……”
哎哟,难得听老九说这种话哎……太子爷斜睨了九阿哥一眼,凤眼里带着三分惊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说说。”
九阿哥呷了一口茶,把燕嬷嬷的事情真真假假、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
借着皇子出继的话题引起太子的注意,继而再把燕嬷嬷的事情不着痕迹的透漏给太子知道。这原就是九阿哥跟黛玉事先商量好的事情,因为燕嬷嬷是不好悄没生息的就直接处理掉的。一来她是宜妃指给黛玉的教养嬷嬷,九阿哥担心日后要是叫人知道了会无事生非的编排些事情出来诋毁黛玉,或是借此行一些挑拨离间的事情;二来他也是担心万一日后有人查出了燕嬷嬷跟前朝有关的蛛丝马迹,自己这里到时候会百口莫辩。所以,他原是打算变相的在太子跟前儿先报备一声的。
不过,刚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这两人只知道燕嬷嬷可能与前朝的人事有关,却没想到最后竟是牵扯出了林家有可能混入前朝皇室血脉的要命事儿来。
九阿哥在来毓庆宫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那个燕嬷嬷不能留过今天晚上。
“……金嬷嬷的事情处理的再隐秘,那些老嬷嬷都是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子了。见天儿的跟那些算计人的阴谋诡计为伍,多多少少的还是能猜着了一些金嬷嬷的事情的,所以生出了一些怨怼的心思也是有的……那个燕嬷嬷从前就跟金嬷嬷的关系最好。她会对玉儿下药,只怕也是有为金嬷嬷抱不平的心思在里头……”九阿哥垂着眼帘,语气冰冷的说道。
太子爷摩挲着扇骨,凤眸里泛着冰冷的寒意,嗤笑了一声道:“所以才说,升米恩斗米仇,也就是这个道理了。以前孤就说过你。对那些奴才不能太好了,偏你不以为然。只道孤是危言耸听。如今可是知道孤的一片苦心了吧。”
玉骨折扇在指尖一转,敲上了旁边九阿哥的脑袋,太子爷很是没好气的嗔怪道:“你是个心疼奴才的,你媳妇瞧着也不像是个厉害的。平日里只怕待那些奴才下人也是不薄的。虽然,孤不敢说所有的下人都一样,但是大部分的人到底还是养不熟的。底下那些人都是差不多的心思,觉得自己做得好了,便是对主子们有恩了,主子们若是不奖不赏的,那些嘴欠的难免就要开始说三道四,编排一些主子们的不是出来。若是他们做错了事儿,被主子们罚了。更是好像自己受了了不得的委屈似的怨天尤人……他们也不想想,身为奴才,伺候好主子原是他们的本分才是。”
太子又借着燕嬷嬷的事情说了好些应该如何调教奴才的话。这才歇了一口气,转头又问九阿哥人可是已经处置了。
九阿哥点了点头,“送庄子上去了。”
见太子眉毛竖了起来,九阿哥无奈又解释道:“这种事情也不好对人张扬的,到底她们原是我额娘送到玉儿身边的教养嬷嬷呢。当初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少。玉儿被下药的事情要是闹将了出来,别人要怎么说我额娘呢。”
扁了扁嘴。九阿哥没好声气的说道:“弟弟倒是想直接把那个死奴才打杀了呢,玉儿拦着不让。只说到底也是打小就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又说不能伤了我额娘的脸面……”
叹了一声,太子道:“你媳妇是个孝顺的,这事儿倒是真的难为她了……”出了这种事情还能不怨不怼的,可见林家的家教是真的好。
“弟弟也觉得这事儿说到底,委屈的还是玉儿。所以,弟弟不想做什么叫她伤心的事情出来。”九阿哥一脸的黯然神伤,看的叫人忍不住要跟着一道儿伤心了。
“其实,便是撇开这件事不谈。弟弟对玉儿的心思,二哥打小看着弟弟过来的,还能不明白吗?这辈子,弟弟有玉儿一个就够了。至于说,纳什么侧福晋庶福晋进府,等着有了孩子以后再抱给玉儿养……弟弟可是不敢做如此想的。”
九阿哥冷笑了一声,桃花眼里半点温度也没有,“一个奴才,尚且还能因为主子的几句训斥或是责罚就生出了那等害人的心思出来,就更别提侧福晋庶福晋这种有些身份的人了。尤其是,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思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难免不会生出一些取玉儿而代之的心思来……这种事情,放眼前几朝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即便是去母留子,等这孩子长大了,也不定什么时候就叫人拿着生母的事情挑唆着做出什么坏事儿来呢……”
九阿哥的话多少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在里头,只是太子也没有办法驳他。而且,太子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就是个情种,他既然说了不纳二色的话出来,那就一定会这么做的。不过,知道归知道,太子到底也不忍心看着他真的就这么绝嗣了。
“你既然心意已定,孤也不会勉强你。你媳妇那儿,叫左院判尽量帮着调理吧……”想着黛玉小时候的种种可爱又傲娇的表现,太子爷深觉可惜的叹道,这两人的孩子不定有多可爱呢。
“若是有什么需要孤出面帮忙的,你只管来跟孤说……以后内库里的东西,但凡你媳妇能用得到的,你只管自个儿去取就是了。内库以后由如意和吉祥两个管着,孤会跟他们说的。”
九阿哥笑了笑,道:“二哥放心,弟弟一准儿不跟您客气。”
嘶!
瞅了一眼九阿哥脸上洋溢出来的灿烂笑容,太子爷突然生出一种请黄鼠狼进鸡窝里的感觉。
外头,如意吉祥两个自然也是听见这话的。那俩小子直接就在心里头替自家太子爷哭了。
呜呜……主子爷啊,您这跟拿肉包子打狗有啥区别啊。
因为想着黛玉这会儿定是心里难过的时候,所以太子爷没有像往常那样留九阿哥在毓庆宫里用饭。
“你媳妇这会儿怕是身边少不了人,孤就不留你在这里用饭了。你还是早点回去陪陪你媳妇吧。”说着,太子又唤人拿了不少的补身体的好东西出来,叫九阿哥带回去。
“这些东西若是吃着好,孤这里还有,你媳妇用完了只管打发人来孤这儿取就是了。”
九阿哥欣然笑纳了,“那弟弟可就不跟二哥客气了。”
太子爷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转而他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凤眸里带着几分肃杀之色对着九阿哥说道:“那个敢对主子下手的奴才,是绝对不能留着的。你媳妇是个心软的,孤也不好说什么,可这事儿你不能顺着你媳妇的心思来。居然还把人送到庄子上好好的奉养了起来?”
说到这儿,太子爷忍无可忍的冲九阿哥翻了一个白眼,腹诽着老九就是心太软之类的,“那种奴才就该直接打了杀了,也算是给底下人的一点警告。要不然以后你府上怕是这种事情要层出不穷了。反正,在那些奴才看来,只要到时候跟你或是你媳妇装装可怜、求求情,天大的事情也是能揭过去的。嘁!没得把那些奴才惯得胆儿肥了呢……”
见九阿哥皱着眉没有说话,太子急道:“这话你可是一定要听进去的,别跟从前似的糊弄孤……”
“二哥别急,”九阿哥笑道,“二哥放心就是了。敢对玉儿下手,弟弟是绝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弟弟刚刚不过是在琢磨着,这人确实是不能留着了,可也不能当着玉儿的面打杀了。玉儿的性子,二哥也是知道一二的,她虽然性子淡,却是最心软不过的。叫她知道,弟弟直接打杀了教养她一场的嬷嬷,即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要难过的……”
九阿哥想了想,“不如把人送到庄子上之后再动手吧,弄个水土不服或是病逝之类的,玉儿也容易接受……”
想着黛玉那副弱质芊芊的样子,太子不得不承认九阿哥说的话确是有几分可能,便只好不甚情愿的点了点头,“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唉——
老九俩口子啥都好,就是心太软,辖制不住那些刁钻的奴才啊。
燕嬷嬷的事情处理的很快。
等着九阿哥从毓庆宫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卸了下巴,控制起来了。
路嬷嬷和徐嬷嬷这时候也知道燕嬷嬷对黛玉做的事情了,而原因,自然就是九阿哥和黛玉事先商量好的说词。
“额娘那里也是已经知道了的。”黛玉坐在主位上轻声细语的说道,“只是这事儿,为了额娘和九爷的脸面,却是万万不能声张出去的。”
路嬷嬷和徐嬷嬷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赞同了一回。
“只是爷和我也不好只处理燕嬷嬷一个人,要不然旁人问起来的时候,可要怎么解释呢……”
☆、356、剑拔弩张
黛玉话音一顿,抬眼看了看路徐两位嬷嬷,叹道:“两位嬷嬷教养了我好些年了,里头的辛苦我都是记着的。我给嬷嬷们一人准备了一处庄子,一个在扬州,一个在福州。庄子的规模算不得很大,不过每年的出息还是很好的。如今送给两位嬷嬷,也好做嬷嬷们颐养天年之处……”
对于这样的处置,路嬷嬷和徐嬷嬷自是不敢有半点异议的。燕嬷嬷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九阿哥和黛玉不但没有疑心自己有份参与进去,反而还送了她们一人一处庄子,将她们奉养起来。在两人看来,这已经是主子们给的天大的恩赏了。至于燕嬷嬷会如何,两人没有问,也不敢去问……
路嬷嬷和徐嬷嬷谢了黛玉,便回去自己屋里收拾包袱去了。自己还是识趣一点儿,赶紧离开吧。黛玉是个心软的,但是九阿哥的性子却很有些叫人难以捉摸。两位老嬷嬷有些担心,这万一要是自己腿脚慢了点儿,却正赶上那位爷的心思变了,哎哟喂,真要是那个样子的话,只怕自己失了体面事小,被那位爷疑心自己与燕嬷嬷关系匪浅进而白丢了性命可就事大了。
所以,路嬷嬷和徐嬷嬷行动迅速的,在隔日便与黛玉作辞,坐着恭郡王府里给配的马车离开了,两辆马车出了城分别往扬州和福州的方向去了。与此同时,恭郡王府还有一辆同等样式的马车也跟着一道儿出了城。却是往西南方向去的。
那辆马车里,据说是送燕嬷嬷的。路嬷嬷和徐嬷嬷听说了这事儿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只忐忑着叫人快马加鞭的离开了京都。
那辆马车里确实有一位老嬷嬷,不过却并不是燕嬷嬷。真正的燕嬷嬷,早在前一天就被秘密处置掉的。到死,她也没能再开口说一个字出来,因为她的下巴早就被卸了下来。
对于这样的处置,黛玉事后总还是有些不放心。九阿哥知道了,也只能宽慰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盯着燕嬷嬷也有近三年的时间了。一直没有发现她有同伴或是背后有别人在。如果不是那人隐藏的太深,就是那人根本不存在。”
“这人若只是单单牵扯到一个前朝太医倒也罢了。左不过就是把人交到慎刑司去,与咱们无碍。可她偏偏认得忠义侯传下来的那两个半块的玉珏,只怕多少也是知道了玉珏和忠义侯的来历的……这里头的说道可就多了。要是叫人拿住了燕嬷嬷,再做鬼弄些事情出来。林家即刻就是倾族之祸。便是我和你,还有这一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逃不掉的……”
九阿哥轻轻的在黛玉的背后拍了两下,安抚她的情绪,“放心吧。西南那里有人一直暗中盯着那个庄子的,只要有人试图联系燕嬷嬷,白云庄那儿自会出动人手……玉儿不用担心的……”
再有一天就是康熙爷的禅位大典和太子爷的登基典礼了。
这时候,所有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内务府和礼部终于结束了他们小半年来兵荒马乱的日子。
所有人,都在紧张而期待的等着正日子的到来。
元宵节这天一大清早的,两名侍卫持康熙爷的令牌叩开城门。快马扬鞭的进了京都城。其中一人往平安街林府去奉旨宣召林如海,另一人则是前往毓庆宫见太子去了。
恭郡王府里,下人们正在布置着妆点元宵节要用的花灯。那些花灯都是请了京里头有名的匠人糊制的,一个个的精巧极了。
这时候,九阿哥和黛玉两人正在内书房里,手把手的画着一副冬日游园图。
何玉柱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主子爷,五爷来了。说是有急事儿。正在前头候着您呐。”
五哥来了?!
还是急事儿?!
九阿哥松开黛玉的手,低头跟黛玉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去前头看看。”
又道:“那画等我回来了,咱们继续。”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嗯,你快去吧。”
又追着叮嘱了一句,“外头冷,披一件披风再出去。”
九阿哥领着何玉柱往前头去了,一路上免不了又问何玉柱五阿哥的脸色瞧着如何,知不知道大概是什么事情之类的。
只是等九阿哥到了前头的时候,却发现在场的并不止一个五阿哥,大阿哥竟然也是在的。而且,瞧着大阿哥的模样明显人是刚刚才到的。
九阿哥心里头狐疑着这两人的来意。五阿哥是自己嫡亲的大哥,平日里互相上门也是有的。大阿哥如今跟自己的关系不冷不热的,见面或许会说说话,私下里登门拜访什么的却是极少的,像今儿个这样子事先也没着人来说一声就直接上门的,真是前所未有的。
九阿哥微微拧了一下眉头便放开了,只端着一张笑容可掬的俊脸进到屋里给大阿哥和五阿哥行了一礼,“今儿个这是吹的什么风?倒是把大哥和五哥一起吹到弟弟这儿来了?”
说着,九阿哥招呼人拿好茶招待大阿哥和五阿哥。
大阿哥眉头紧锁,脸上全是踌躇为难的表情。他紧抿着嘴看了一眼九阿哥,然后就把视线转向了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五阿哥。
桃花眼微微一眯,九阿哥心道:这两人的来意怕是一样的了……难道说是自己的消息网落后了?外头竟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儿不成?
五阿哥跟大阿哥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九阿哥,却是只垂下眼没有说话。
外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这两人打从见了面就一句话不说,只这样子在自个儿面前眉来眼去的……真是越来越可疑了啊!九阿哥腹诽着,同时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愈发的明媚了。
难道说,是王露那里出了岔子不成?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