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凌柱的那个女儿,瞧着是个脑子清楚的,也懂得手足友爱……等着选阅的时候,爱妃再看看……若她真是个好的,便指给老四吧。老四府里头,除了一个嫡福晋是正经的满人,其余的全是汉军旗……老四如今真是愈发的糊涂了,凌柱家的那个女孩子,若是能帮着乌拉那拉氏一道劝着些老四也是好的……省的日后老四闹得太难看,叫太子不得不处理了他……”
☆、281、未雨绸缪
九阿哥刚到毓庆宫;迎面就跟小太监如意撞了一个满怀。
“什么事儿啊?瞧你这急惊风的样子,合着连路都不看了。仔细着些罢,就你那副小身板儿,可经不得摔上一回的……”九阿哥一把拽住摇摇晃晃眼见着要摔地上去的如意,嘴里不饶人的调侃道。
如意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哎哟,九爷,奴才这儿正要去找您哪!出事儿了!真有出大事儿了啊!可了不得了……”
九阿哥眉梢一挑,见如意急头白脸的样子,心里不免跟着一沉。
如意缓了一口气,引着九阿哥往里头找太子,“太子爷正在竹筠榭那儿呢。凌普大人刚刚过来了,说是内务府里有人被秀女给买通了,要对付玉格格呢……”
话音未落,九阿哥已经嗖的一声越过了如意,眨眼间便看不到身影了。
如意给九阿哥这迅疾的动作惊得怔在了当场,哎哟喂!九爷这脚底下的功夫可真是愈发神乎奇乎的了……半晌儿之后他方才醒过神儿来,一拍自己的脑袋暗啐了自己一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跺了跺脚,如意连忙拔腿朝着竹筠榭的方向追出去了。
竹筠榭的四周,其实没有半颗竹子,只临着一潭碧波小池罢了。
竹筠榭里,太子锁着眉,端起茶盏放到嘴边正要喝呢,就见九阿哥面沉如水的一步跨了进来。
凌普也见着了,忙从凳子上站起来,给九阿哥行礼问安。
九阿哥虽说心里着急,却也不会在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应受的礼数,更是不会叫凌普全礼拜下去。
“如意这奴才跑的倒是快,这么快就找到你了……”太子笑道,顺势也就放下了茶盏,反正这会子因着凌普带来的消息。闹得他也没啥心思去品茶了。
“弟弟在宫门口那儿遇到的如意,”九阿哥一撩袍子坐了下来,桃花眼里早没了往日里的玩世不恭,“如意那小子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玉儿这会子可是有什么危险?”
太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扭头吩咐凌普把事情说给九阿哥知道。
凌普也不敢有什么含糊,利索的把事情给说了。“……这些都是上驷院卿侯德保报上来的。奴才只奇怪,要说那些秀女,能搭上的人原不过是内务府三院七司里排不上号的小卒子。她们这一回闹的动作不小,那些小崽子们平日里也不是有多谨慎的,三院七司的掌事院卿难道就没一个能察觉到的?……最后竟然只有侯德保一个人把事情报到了奴才这里,别的人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凌普虽恼那些人,却也不好把话说全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压不住那些包衣世家出身的。
九阿哥手里原攥着一只薄胎白瓷玲珑杯。瞧着像是轻轻松松的把玩着的样子,可是等着他一松手,那杯子竟然四分五裂的散架在了桌子上,看的凌普情不自禁的瞪起双眼,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总觉得自己的脖子那里叫人给掐住了似的。
“你刚刚提到的那些人呢?”九阿哥低垂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在你手上?还是……”
“老九,你先别急着上火。那些人孤已经叫小李子带着人全都控制起来,送到慎刑司去了。”说话的是太子爷,他眼看着那一套今天刚拿出来使的茶具叫九阿哥这么轻轻松松捏把捏吧就毁了一个,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只是眼下。他也知道安抚住这小子才是正经的。要不然等着这小子炸毛了,毓庆宫里多少的东西都不够他砸的……
“那些奴才,咱们不好自己动手处置的。慎刑司里素来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除了老爷子,忍谁也不能买通了去。黄敬又是老头子的人,这事儿他一准儿不会瞒着。定是要捅给老头子知道。”太子爷拧着眉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咱们如何保证小玉儿的安全,这离着两黄旗选秀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呢……再者,那些个买通了内务府奴才要对小玉儿使坏的秀女要怎么处理呢?听说连统泰的孙女都给牵连进去了……统泰那老小子在直隶做的还是不错的。老头子前儿个还夸过他……还有,那些被买通的奴才,是不是只有侯德保知道的那几个?还有没有什么人是侯德保不知道的?翊坤宫里有没有人被收买了去?……这些事情,咱们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法子弄明白,得等着看慎刑司的手段如何了。有慎刑司的那帮子人在,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些人都是一根筋儿的,再不会糊里糊涂的敷衍了事,定是会一查到底的。”
太子爷一边说着一边走下主位,来到九阿哥身边坐下,“老九,稳着点儿,这时候小玉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那起子奴才,什么时候处置了不行?……你这会儿要真的实在是气不顺了,给,孤这儿的东西,你尽管砸,直砸到你消气儿了为止……”
说着,太子爷把桌上一整套的宋窑白瓷茶具连着托盘一道挪到了九阿哥的手边儿上。
凌普在一旁看的眉眼直抽抽。在心里默默的扒拉了一下这套茶具的银钱,凌普顿时觉得自己心疼的都快要吐出一口老血来了。这可是宋朝的东西啊!宋朝的!!!货真价实的古董啊!太子爷啊,您不能由着九爷这么的败家啊!这会儿您是纵着九爷砸您的毓庆宫,等着您日后登基御极了,还不得纵着九爷可着劲儿的砸您的内库?内库啊!全天下最最值钱的宝贝,可全都在内库里收着呢!
九阿哥忍啊忍,好不容易才忍住冲到慎刑司去亲自招呼那几个奴才的冲动。“二哥说的话在理,再没什么比玉儿重要的了。我真是要给那些子不长眼的东西给气昏头了!”
想着那几个妄图算计玉儿的秀女,九阿哥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又道:“我可是真想不明白了,统泰瞧着不傻啊!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自以为是的孙女了呢?谁给她的胆子,敢把手伸到内务府里来的啊?内务府是什么地方啊?也是她一个秀女想使唤得动的?这会子她敢使阴的算计玉儿,若是进了后宫,还不得连着老爷子一道儿算计了?”
“……还有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两广总督是西林觉罗氏家的吧,我恍惚记得是叫济善的?爷我想选谁做嫡福晋,关他家屁事啊!合着我爱新觉罗家选媳妇儿,还得跟他们西林觉罗氏打声招呼不成?这心可真够大的……这哪里是咱们家挑秀女找媳妇儿啊,跟他们西林觉罗氏选阅女婿了还差不多的……合着他们家看上了爷,爷就得上杆子选他家的女孩子做福晋,还得千恩万谢的啊!……我呸!!爷还真看不中他们!!什么玩意儿啊!!!”
九阿哥越说越火大,太子爷也是越听心里越腻歪,他是知道那个西林觉罗氏的,因为康熙原是打算把那个女孩子指过来给自己做侧福晋的。太子原先是有四个侧福晋的,但是其中的李佳氏早年因为顶撞太子妃,冲撞九阿哥,被太子爷厌弃了,好不容易承宠怀了身子,却在生产时难产去了;佟佳氏仗着自己出身今上的母族,素来就自视甚高,进了毓庆宫没多久便因着以下犯上,叫太子贬了位份,降成了庶福晋。如今这毓庆宫里也只两个正儿八经的侧福晋,唐佳氏和程佳氏罢了。
说起来,今年这一轮的选秀除了要给老九,十五十六十七这几个皇子选嫡福晋侧福晋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康熙打算在今年选几个满洲贵女来添补太子不算丰盛的后院儿,同时也算是在变相的帮着太子丰满羽翼。因此,除了西林觉罗氏之外,康熙还看中了好几位重臣家的女孩子,像是兆佳氏啦、钮祜禄氏啦、索卓罗氏啦、富察氏啦等等等等。康熙是打算着趁着这一回选秀把太子后院的侧福晋庶福晋的名额全部都给填满了。
老康为什么突然着急起来了呢?其实,自三十九年那会子查抄内务府包衣世家时起,康熙的健康就开始出现了问题。爱新觉罗家世代都有心悸的毛病,这在宗室也不算是啥秘密了。不过,康熙为了不叫人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体状况,从而引发政局的动荡,他一直没有召御医特意看过自己的心悸,也不特别用药,只是叫左院判按例每日来请平安脉罢了。其实,现在的康熙俨然已是离不开苏合香酒了。这位帝王虽怀着满满的雄心壮志,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不在此时就开始未雨绸缪。他生怕在自己下一次心悸的时候苏合香酒再也起不了作用了,以致于叫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因着自己的倒下而出现啥不好的局面。毕竟,下头一帮子奴才并不是各个都叫人省心的……
☆、282、自作自受的太子爷
“……你只放心,老头子那里定然也是容不下济善家的姑娘的……胆敢对着皇子挑挑拣拣的,真是好大的脸面……”太子爷阴冷的笑道,“再说了,济善的那个两广总督做的也未必就是干净的……老头子也不是不知道。不过他老人家是个念旧的,且济善虽贪却也并没有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所以,老头子原也没想着撤了他,只是发了折子叫他自省……不过,如今看来却……”
“东瀛那里的事儿,日后少不得要跟两广打交道。林翰是个滚刀肉刺儿头,又最是护短不过的。他要是知道了济善的女儿在选秀的时候算计了小玉儿,怕是要把济善和他那几个儿子全都给阴死了方才甘心呢……与其叫他们两家子那会子闹将起来,冷了林家的心,孤想着还不如就趁着眼下的这个机会,叫老头子撸了济善两广总督的帽子为好……如果老头子真要是放不下对那些老臣的眷顾,抬举他做一个京官就是了……大不了再赏他一个东阁大学士的帽子,权当给他养老了……”
桃花眼一睨,九阿哥忍不住腹诽道:平日里可真看不出来,自己的这个二哥总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样子,竟然也会使这等膈应的人恨不得去死的手段。那个什么东阁大学士,听着倒是不错的,正一品呢,可惜却是拍马也不及两广总督来得有实权啊!一个是给皇帝整理文书的,大学士大学士的,不过是听着清贵一些罢了,却啥权利也没有;另一个虽是从一品,却也是掌管了一方的军事民事,说是地方上的土皇帝都不为过的。太子爷这哪里是抬举人啊!分明是明升暗降的恶心人呢!先头的那个王子腾可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嗯。这事儿还是二哥想的周全。”九阿哥心情极好的奉承了一句。眼珠儿转了一圈儿,却又听他说道:“只是,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万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太子爷不解的瞅着九阿哥,心里吐槽着这小子一准儿又在那里动什么歪脑筋了?不过。人嘴上却只是问道:“那依着你,是想怎么样呢?”
九阿哥嘿嘿的笑了两声,桃花眼笑咪咪的凑过去,妃色薄唇开开合合的在太子爷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还没听完呢,太子爷一双凤眼就已经瞪起来了,修长的手指一拍桌子指着九阿哥笑骂道:“胡闹!你小子至于闹这么一出吗?选秀的规矩,那可是祖宗定下来的!能由着你的心思折腾的?就算你跟着小玉儿的事情眼下已经抵定的差不多了,小玉儿那里也是要走个过场的。要不然这满朝文武的……”
“怎么就不至于了?!”九阿哥不干了。跳着脚的就开始胡搅蛮缠了起来,“那可是我媳妇儿!老头子那里,指婚的旨意都已经拟好用印了,当我不知道的吗?……我不管!这事儿要是不按着我的法子来,我一会儿就叫人先去把章佳氏、西林觉罗氏那几个恶心人的玩意儿给绑了,扔出宫去!没得叫人这么糟心的……”
太子爷给九阿哥这混不吝的样子给气的只余下瞪眼喘气儿的份儿了。这死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凌普也觉得九阿哥这一回胡闹的太过了。秀女选秀,乃是祖制。哪里能可着这位小爷的心思闹腾的?可是,凌普有心为自家太子爷帮衬两句,却也不敢真的就在这时候开口插这个嘴。自家太子爷对着九阿哥是个什么样子,旁人不清楚。他自己还能不知道?那真是……太子爷哪里是在养弟弟啊,真跟养个儿子也差不多了。便是太子爷的亲生儿子,太子妃膝下养着的大阿哥弘皙。也不定有九阿哥的这等待遇呢?从小到大的,自家太子爷为着九阿哥,那都破了多少祖宗家法,开了多少先例了啊?
凌普一边低着头支着耳朵听九阿哥在那里闹腾,一边暗自在自个儿心里头吐槽道:不过,这事儿要怎么说呢?九爷会像如今这般不着调的叫人头疼牙疼加胃疼的,说到底也还是叫自家太子爷给惯出来的。眼前儿这一幕可不就是应了那句老话儿了吗——啥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太子爷您这就是了,活脱脱就是您自找的嗨!
就在凌普在自个儿心里吐槽腹诽的这一会儿工夫。九阿哥已经软啊硬啊的,十八般武艺连番拿出来使了一回。
“……弟弟我一个人苦熬了这么些年。我容易吗我……”(你后院儿不是有两个汉军旗的侍妾吗?是你自个儿看不上眼的好吧……)
“……这么些年,外头多少流言蜚语啊……”(……有一些。好像是你这臭小子自己放出去的吧……)
……(……)
“……玉儿要是有个什么,我也不活了!!”(o(╯□╰)o你至于吗你……)
“二哥——!!……”(Σ(°△°|||)︴别喊了,别喊了……喊的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直犯恶心……)
太子爷给九阿哥嚎的脑仁儿里头抽抽的疼,疼的这位爷恨不得伸手把自个儿眼前儿这个蹦来蹦去忽而跳脚忽而撒泼的家伙给抽飞了都……
凌普在一旁看的眼睛直抽筋儿,睃了一眼自家太子爷,嗯……太子爷貌似很为难很为难的样子。不过,那眼神儿里可没有半点儿的恼意。凌普撇了撇嘴,心里腹诽着自家太子爷这一回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瞧这样子,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虽然不知道九阿哥是个什么想头,可是这秀女选秀的事情,也不是上街买猪肉,能讨价还价的。自家太子爷可不能脑子一热就什么都应下了啊……
可惜,老天爷最近耳朵不好使,没有听到凌普的心愿。
果然,九阿哥又闹腾了一会儿,太子爷坚持不住投降了。
“……好了好了!你别在这儿闹腾了!孤知道了,会帮你跟皇阿玛说情的……”太子爷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咬着牙无奈道。
九阿哥一高兴,直接对着太子就是一揖到底,“弟弟先在这儿谢谢二哥了。”
太子爷斜睨了九阿哥一眼,没好气的呛了一句,“孤可没说一准儿能成的,你这会子谢孤谢的早了点儿吧……”
“哪能啊!二哥可是太谦虚了!有您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呢!”九阿哥乐呵呵的笑道。
太子爷郁卒的瞪起眼睛,气哼哼的看着九阿哥,不带这么赶鸭子上架的啊?
凌普都快哭了,太子爷啊!啥事儿您都敢应下啊!幽幽怨怨的睃了一眼笑颜逐开的九阿哥,凌普差点儿没被那张笑脸给晃晕了。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凌普忍不住腹诽道:这得亏了九爷不是个女儿身了,要不然那倾乱天下的祸水之名,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