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养儿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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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养儿手札-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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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合计到了天明,中间花妈妈去看过几次袁璐,见她一直都睡得很安稳,这才放下心来。
  也是因为这样,唐大夫和两个哥儿都没见着袁璐的面,就都被挡回去了。
  老太太还是什么该吃吃该睡睡,两个哥儿白天都在前院,后院待的日子也少。汐姐儿跟着王姑姑学规矩和女红,闲暇时就去陪她祖母说说话。
  这日子好像跟往日里过的也没什么不同,可这一天,两天,三天,连着十几天……袁璐称病不出,外头的人进不去,她院子里的人也不出来。除了第二天她院子里的两个人被提脚卖了,就一点儿响动都没了。
  府里库房的钥匙和对牌也都被送到了老太太这里。
  老太太看到东西的时候,还挺奇怪地问孙嬷嬷:“我上回跟她没说错吧,我记着我说的是我称病,不是让她称病啊。”
  孙嬷嬷已经看出了什么,但也只是摇了摇头。
  老太太又转过头对来送东西的青江说:“跟你主子说,这些东西不用还给我。过两天等她好了再来管就是。”
  青江不紧不慢地答道:“回老太君的话,夫人底子差,这段时间又操劳过度伤了元气,医女说要好好歇上一阵才能调养回来。恐怕今后就不能理事了。”
  老太太惊讶道:“这是生了大病?”
  青江也不正面回答,只说:“夫人不让我们多提,免得让您挂怀,伤了心神。”
  老太太见在青江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摆摆手就让她退下了。
  交过对牌后的那一个月,袁璐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她身边有医女,有厨子,也有银子,门一关,自己也能过。
  至于外头成国公府如何,她是暂时管不上了。这动不动就病倒的,她自己也害怕,别回头一不小心真把自己给折腾进去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花妈妈每天督促着小厨房给她做补品,怎么对身体好怎么来。平时也不让她下床,恨不得就让她扎根在床上,喝药吃饭都是用喂的。
  袁璐这个病,往小了说就是累着了,缓两天也就好了。往大了说,也是要命的,多少人就是这么给累死的。她身边的人俨然将她当成重症病人来对待了。
  将养了小半个月,她就觉得自己胖了一圈,脸上一捏就是薄薄的一层肉。
  看在花妈妈的眼里不知多开心,这能养回来总算是好呀。
  这下子就更加不许她乱动了,平时也就太阳正好的时候允许她在院子里走两圈,晒晒太阳,吹吹风。
  换成平时,袁璐肯定要觉得她们小题大做,但这时的她缺觉得这样未必不好,起码花妈妈等人是完全在为自己着想的,光是这份心意就十分珍贵难得。
  她这里小日子是过的舒服了,成国公府已经忙得要翻天了。
  老太太看着成堆的册子犯了难,一些是年头上袁璐做的铺子里的人员调动,现在掌柜们把个人资料都交上来审核了。京郊庄子上现在是李德全在看顾,她是袁璐从袁府带出来的,现在袁璐不管事,他有许多不敢自己做主的事情就只能往老太太这里报。其他府上杂七杂八的事儿就更不用提了。
  你说这日子吧,要是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的就算了,一旦被人管好了,过的舒服畅快了,再回到以前那种乱糟糟的样子,还真教人不习惯。
  老太太就是这样的,从前她理事的那几年多里,府上大小事也都要经她的手,只是那时候也不觉得,反正就自己拿主意,做好了做坏了都不是大事儿,就算弄的不好,那不是还有个能干的儿子帮着看嘛。
  可现在,老太太那是习惯了,每天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听戏的快活日子了,再让她跟从前似的,一天到晚只忙活着主持中馈。她还真做不到。
  老太太苦着脸对孙嬷嬷抱怨:“往日里她也不是这么娇气,怎么说病就病倒了。连个面都不露。”她已经好几次都派人过去问,可每次去了,别说见到那小袁氏,就是院子们都进不去。
  孙嬷嬷联想之前的事儿,想了片刻,问道:“齐国公府那位姑娘,您怎么看?”
  老太太还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又说到那件事上了?我能怎么看?斐儿都没回来,那姑娘上赶着就能进咱们府了?”
  “这倒不关国公爷的事儿,”孙嬷嬷道,“只看您的态度。”
  老太太犯嘀咕:“跟你说小袁氏的事儿,你扯到这里就算了,怎么还牵扯到我……”说到这儿,老太太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她这是因为这事儿气上了?”
  孙嬷嬷叹了口气,“咱们府上自从前头那位夫人去了,就有些冷清了。好不容易前段日子瞧着是恢复过来了。现在的夫人您看着她厉害,却也该想想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算算年纪,她也才十八。这前头她刚为了庄子上的事儿差点丢了性命,转脸您就想着要给添个妾室……”
  老夫人打断道:“不是我想的,明明是齐国公夫人使的坏。”
  孙嬷嬷就不说话了。
  老太太自个儿说着也有些心虚,“那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嘛。她是正室,她要不乐意我还能逼着她点头不成?我又不是那种为了恶心媳妇,光往儿子房里塞人的恶婆婆。就算将来没办法让人进来了,那也是人向她磕头敬茶的份儿。”
  孙嬷嬷说:“您真觉得现在的夫人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她娘家如何就不用说了,只看她自己平素做事的手段,就知道她是不怕事的。既然不是怕,那就是伤心了。”
  老太太被她一说,心里还真有点慌,这日子刚过出一点儿滋味来。她也怕就这么作没了。想想也确实不地道,当时她心里想的还真是,如果真的是皇后和齐国公夫人都要促成这件事,也就府里多个姨娘的事儿,她手一松放进来就行。往后不想见就扔偏院里就是。
  她这就是过的太舒坦了,把小袁氏对自己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了。
  老太太也苦恼啊,自己这个年纪了,难道还拉下脸去跟小袁氏赔不是?况且想赔也得见着人啊,小袁氏的那院子跟铁打的似的,水都泼不进。
  老太太都察觉到不便了,三个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澈哥儿是老早就闹着要去看他娘,要不是老太太跟她说他娘生了病,静养才能好。他早就哭闹这不依了。
  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只是总是觉得哪儿都不对。这饭桌上的菜在没有换着花样更替了,也没有人贫嘴逗乐了,两哥儿下学了也没人去逗弄他们,让他们把今天学的都说一遍了。
  老太太吃着厨房送来的肉脯也觉得滋味不如从前好。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孩子们还都有东西学,白天都有的忙活,她倒好,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就连平时形影不离的孙嬷嬷,这时候都因为忙着府里的事儿不能在跟前伺候了。
  这日子真不好过啊!
  这年五月,边关大捷。齐国公邱弗、成国公高斐二败鞑大军,只余几千兵马逃窜,不成气候。龙颜大悦,下旨嘉奖,将两位国公先后召回。
  成国公高斐奉旨回京,先行上路。齐国公邱弗自请常驻边关,势要扫清鞑靼余孽。

  ☆、第59章 回避

  高斐将要回京的消息传来,整个成国公府都是喜气洋洋的。甚至不用老太太讲,府里的下人都是手脚越发麻利了。
  袁璐的小院子倒是没有感受外头的氛围,这院子本就不是主院,还是以前她病中住的那个。后来她住的习惯也懒得给自己换,到了现在,反而能让她偏安一隅。
  花妈妈跟她说高斐月底就能回来的时候,她正在修剪一盆荷包牡丹。她听完这消息,拿着剪子的手倒是依旧稳稳当当,只是一不小心,就将顶端开的最好的那朵给剪了。
  袁璐便放了剪子,青江递过帕子让她擦了手。
  “回来了,”她自言自语地轻声道,“回来了好呀。”
  花妈妈让人把花搬了下去,袁璐就问她:“这两天澈哥儿还有过来吗?”
  花妈妈道:“哥儿下了学总要过来看看的。”
  “这两天天渐渐热了,让丫鬟多看着一些。别让他热着了。”说到澈哥儿,袁璐也是一阵心软。在这个家里,澈哥儿可以说是她最大的软肋,正是因为太在意了,她就更不能去见他了,就怕再见一次就放不下,舍不得离开了。
  想到这两日突然热起来的天气,袁璐让自己身边的人也都给三个孩子做了薄衫,想到过年时老太太那吃味的样子,当然也没落下老太太的。
  只是如今衣裳都做好了送到眼前,袁璐摸着自己选的清一水的若草色料子,跟她自己身上现在穿的是一样的。她却送不出去了。
  花妈妈看她对着料子发呆,便开口道:“您午休时,老夫人派人传了口信说过两日她就来瞧您。”
  袁璐便收了心神,笑道:“我娘说要来?这可好,我这天天闷在屋子里,也每个人说话的,都快闷死了。”
  见她脸上有了笑影儿,一旁的青江也跟着说:“老夫人来了,见您养的这样好,肯定要高兴坏了。”
  袁璐摸了摸自己日渐变圆的脸盘子,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烦,本以为这身子是不好的,所以这小半年来一直大小病不断,可现在闲下来一养,还真是给养的丰腴了。这哪里是养不好,是过去那段日子都不曾真正的好好将养过罢了。
  “高兴什么呀,”袁璐捏了捏脸上和腰上的肉,“再胖下去,这往年衣裳的尺寸都要改了。”她现在的衣裳还是按照以前的尺寸做的,以前穿在身上还有些空,现在就是正好了,腰身那里卡的正好,再胖下去可就真的不能穿了。
  花妈妈看在眼里可是真的高兴,两个月不到的功夫,她家姐儿总算有点肉了,人也看着更水灵了。
  他们说笑的时候,绿水正好拿着一壶酸梅汤进来,袁璐刚跟花妈妈和青江抱怨完自己发胖了,绿水就把那一壶放到了袁璐面前,言简意赅地说:“夫人,喝!”
  她前几日贪凉喝多了酸梅汤,牙痛发作起来,左半边脸肿了一圈,这两日就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的形象,连笑也少了。
  袁璐看了看她的脸,“你这脸怎么还不见好?医女给你开的药你吃过没?”
  绿水点点头,“吃!”
  袁璐看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好笑,转过头去跟青江说:“我受不了了,绿水变成这样我是真不习惯。你早晚可有盯着她吃药?”
  青江也跟着笑,“盯着呢。可她怕苦,吃过药还要吃两个蜜饯。被我看见几次了,说也不管用。”
  “那就是你不对了,你有虫牙,开了止痛清火的方子,你怎么还吃甜食?”袁璐让绿水走到眼前,“我看你真是为了口吃的,脸都不要了。小心一直不消肿,就这么烂了。”
  听到脸会烂,绿水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牵动了肿起来的半边脸,整个人就龇牙咧嘴的。
  袁璐看她真急了,就说:“回去记得好好吃药,我一会儿就让小丫鬟去你屋里把吃的都搜刮出来,省的你这馋鬼这副样子了还要偷嘴。”
  绿水苦着脸低着头不说话了。
  说起来,袁璐都不算了解身边这些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比如绿水特别贪吃,最喜欢吃甜食和嗑瓜子,用青江话说,给她一袋瓜子、一袋糖,她能几天不吃饭。过年的时候她就因为磕了五斤瓜子,嘴里起了一圈火泡。
  青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就是喜欢听戏。她自己屋里就有很多戏折子,都是袁璐以前给老太太选戏之后剩下的,被她收了起来。
  花妈妈和吕妈妈两个人没事就爱吃点小酒。史妈妈喜欢收集墨锭,她屋子里有个小架子都摆满了。
  这些人名义上算是生死都捏在袁璐手里的下人,却都是多年来一路陪她走过来的。
  袁璐这段时间都有些恹恹的,青江和花妈妈就逗着她说话,几个人说说笑笑到了黄昏。
  外头碧溪进来禀报说:“二少爷来了。”
  日头虽然已经西斜,外头的余热还是没散,澈哥儿从前院走到后院,虽然一路都是走的廊下,贴身的里衣却已经都湿透了。
  等他在院子外站定,鼻尖都冒着小汗珠。
  奶娘拿着团扇给他扇着风,“哥儿不如早点回去吧?老太君给你备了冰镇的绿豆沙,回去就能吃了。”
  澈哥儿吸了吸鼻子,“我看过娘亲就回去吃。”
  奶娘见天地劝他不要来,也没说动他,也就不多说了,只给他扇着风。
  碧溪进去通传没多久就出来了,澈哥儿的眼睛就跟着亮了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渐渐走近。
  碧溪福了福身,道:“二少爷,夫人让奴婢来给你送些酸梅汤,并让奴婢捎两句话给您。夫人说这两日天热,您不许贪凉,早晚还是要多穿一些。凉物也不能吃太多。”
  澈哥儿听着听着就耷拉了小脑袋。
  碧溪也觉得他怪可怜的,又补充道:“夫人还说您在功课和拳脚上可都得下功夫,等她好了可是要检查的。您要是学的不用心,她可是要生气的。”
  澈哥儿拍着小胸脯说:“你去跟娘亲说,我学的可好了。今天先生还说我背书好呢。你也跟娘亲说,她也要好好养身子,养的白白胖胖的。要是她身子没好,我也是要生气的。”
  这小大人般的一番话,听得碧溪都心里发酸。
  和碧溪说完话,澈哥儿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院门,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被奶娘带走了。
  碧溪轻轻叹了口气,进去回话了。
  袁璐就站在门边,正探着头偷偷往外瞧。
  碧溪道:“二少爷已经走了,暑气重,夫人还是回屋里吧。”
  袁璐心里酸酸的,不自觉地就有点哽咽,“我刚看到他好像长高了。”她往大腿根比了比,“好像有这么高了吧?”
  “夫人看的真准。二少爷确实有这么高了。”
  袁璐就自言自语道:“长得真快啊。”
  碧溪实在看不下去,劝道:“夫人想着二少爷,二少爷也想着您。奴婢看二少爷天天来,您……您怎么忍心……”
  她这话问出来就后悔了,袁璐对人向来亲厚,但她一个丫鬟说这些确实是僭越了。
  袁璐却没有怪她,只是眼睛里一下子就升起了水雾。
  青江上前斥责道:“这是你该说的话嘛?!”
  碧溪当即就跪下请罪。
  袁璐挥挥手让她起来,脚步匆匆地进屋了。
  青江见了就叹息道:“我们见了都不落忍,更别说夫人了。她这心里不知道怎么难过呢,你还去戳她的痛处。”
  碧溪也十分懊悔:“青江姐姐,我知道了,下回不会了。”
  花妈妈一看袁璐眼眶红红的,就知道她是又因为澈哥儿伤心了。
  袁璐在屋子里呆坐了半天。澈哥儿是她的亲外甥,血缘让她们天生就亲近。加上澈哥儿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当成了亲娘,她进成国公府这两年多,澈哥儿就等于是在她身边一天天长大的。谁的心不是肉做的呢?这里头的感情就说不清。
  花妈妈坐到她身旁的杌子上:“您要是真想二少爷,去见一见他。往后就算出去了,也能来看他的。”
  “怎么看呢?往后恐怕就真的是见不到了。”袁璐木然地想了半晌,才继续说:“这样也好。总是要断的,干脆利落一点也好。澈哥儿年纪还小,几年后或许就不记得我了。”
  花妈妈道:“您这说的哪里的话,您对他真的是比亲生的也不过如此。要不然哥儿也不会天天往这里跑了。”
  袁璐又有些心软。
  花妈妈又道:“您为了这个家,几番病倒,和这个斗和那个斗,可也得想想自己的身子。人呐,总得为自己打算的。”
  袁璐轻叹一声,“妈妈别说了,我都明白的。就是没有前头这事儿,也到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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