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城深深的看了眼笑眯眯的北棠妖,收回的目光侧头扫过一侧的碧雪,沉下一口气后道:“这件事南昭一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如何交代?南昭是打算拖到什么时候?不了了之么?燧”
北棠妖漫不经心的开口,言语间还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只是最懒散寻常的一句询问罢了。
“碧雪言行不端,心存恶念,不足以胜任太子妃之位,此次回国,本宫将上呈父皇,废黜碧雪的太子妃之位。”
郝连城缓缓开口,算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给出了一个承诺榻。
碧雪不敢置信的瞪着郝连城,纵然她已经料到这个结果,可是真当这句话从他嘴中说出的时候,却发觉竟然的那么难以接受!不,这太子妃之位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郝连城,这是你欠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一身碧色,狼狈的横陈在鲜红的长毯上,像是碧色的水仙,只是却已凋零,氤氲着点点血迹。
碧雪只觉得周身剧痛,像是有人在她体内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不停的颤动着,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鲜红的指甲扣着地面,一点点从地面上爬起,碧色纱裙上的木屑也随之飘落,眼前的血雾一点点褪去,最终痛,却清醒着。
碧雪咬着牙,歪侧着身子,一手捂着滴血的臂膀缓缓站起了身,却出奇的冷静了下来,没有同之前一般叫嚣和冲动,只是垂着头沉默着。
虞挽歌挑挑眉头,碧雪今日确实有些奇怪,诚如郝连城所认为的那样,碧雪虽然善妒跋扈,却是个有脑子的,见风使舵也未尝不可,决计不会像今日这般发疯的好似失常。
“还望太子殿下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北燕帝脸色难看的开口道。
最后一场曲艺比试,以虞挽歌胜出而落幕,马术一项,则需等到前往猎场之时,才有分晓。
一场四国初次交手的宫宴,就这样结束,可各国却都藏着不同的心思。
寒月如钩,迷离的灯火中众人纷纷散去,虞挽歌也一道随着宫人走向挽月宫。
幽径的小路上,及腰的矮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鹅卵石被铺整的光洁整齐,泛着莹润可爱的光,在相连的地方,隐约可见看见些青苔。
金镯和银镯带着六名宫婢,手提着淡橘色的宫灯,远远跟在身后,小盛子躬身搀着虞挽歌的手臂,走在近前。
“主子,今日和那南昭太子妃相争的时候,可是要把奴才给吓死,那剑尖,当时可就离主子那么近一点,看的奴才连气都不敢出上一口。”小盛子轻声道。
勾起唇角:“倒是惊险,没想到碧雪的音律一道竟然也如此精进,倒是不容小觑。”
小盛子点点头,继而笑道:“不过今日奴才可是第一次见四殿下和九殿下两人相和,看着怪是让人欢喜的。”
虞挽歌想起今日两人纷纷为她开口,眼中闪过一抹暖意,没说话。
小盛子似乎怕她无聊,又因着天极黑,也就一直在一旁絮絮叨叨着。
“其实时间久了看来,九殿下也不错,不过总归还是觉得主子似乎更喜欢四殿下。”
虞挽歌微微扫过目光,长长的睫毛如蝉翼一般轻轻眨动着:“此话怎讲?”
“主子认识九殿下的时间明显更长一些,而且之前也曾相依为命,可是主子待九殿下。。。。”
“如何?”
“却一直有些冷淡。”小盛子将头埋的更低了些,妄自猜测主子的心思,是大忌。
虞挽歌沉默了一会,轻声道:“继续说。”
“反倒是四殿下当初险些羞辱于您,可几次接触下来,您对他的态度却温和上不少。”小盛子道。
虞挽歌没有说话,沉默着一路向前。
小盛子心头有些不安:“都是奴才胡言乱语,主子别往心里去。”
“你说的倒也没错,事实却是如此。”
小盛子不敢再问,虞挽歌也没有解释。
北棠海心性坦荡,许是因为自小的经历,时而刻薄冷峻,但心底的一些东西却一直都在。
或者说,即便是在耳濡目染中已经有了变化,但至少,他对她一直不曾怀有目的和心计。
相反,虽然她和北棠妖走过一段相依为命的岁月,但是诚如她一直认为的一样,他心计太深,无论是为了权力还是为了爱,都精于算计,一旦怀有某种目的接近,便会让她自然的生出抵触和警惕。
而也正因为前世吃过这上面的亏,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和防备,毕竟谁知道他是否会是下一个郝连城?
更重要的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她便是想要借助他的手来复仇,身为女子,又长了一张和前世一样的脸,这使得她不得不远离郝连城,蛰伏于北燕,也更使得她必须借助男子的身份,才能夺得北燕最高的权力。
说好听些,他们是盟友,各取所需或者是相互依存,说不好听些,从最初开始,她只是把他当做自己复仇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一颗重中之重,却又不得不防的棋子。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起于阴谋算计之中,无论是她深夜之中前来帮助他,还是前往东厂以身犯险,替他而死,归根究底,都不纯粹,总是夹杂着某种目的而开始。
静静的走了一道,小盛子再未出声打扰。
回到挽月宫门,尚未走近,就远远的瞧见宫门前有一道身影在等候。
虞挽歌停下脚步,在挽月宫斜对着的林荫路上站定,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挽月宫。
宫门前,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徘徊在那里,身后只带了两个丫鬟。
看清楚来人,虞挽歌的心一沉,没有马上走过去。
小盛子看着虞挽歌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一双眼泛着些阴森的寒气,也就一直垂首等候在一旁,不敢催促。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湘羽,肖湘羽,当年那个总是跟在她同碧雪身后喊她挽歌姐姐的人。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虞挽歌只觉得一瞬恍惚,曾经,这在她看来最单纯善良的女子,也曾不顾大族闺秀的的礼仪规矩,因着担心她的安慰,深夜爬墙逃出肖府,在她门前徘徊等候。
犹记得当时那鹅黄色的裙摆上沾染的满是泥巴和杂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忧心,东张西望的徘徊在门前,一见她,清澈的眼睛顿时放出晃人的光彩。
“走吧。”
虞挽歌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将面纱整理妥当,再怎么样,那些也都只是曾经,思及过往,只会证明她今日的狼狈以及曾经的可笑。
走到挽月宫前,肖湘羽正巧转头,看见虞挽歌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穿着白色的短靴快步走了过来,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倒是少了些大家闺秀的矜持。
虞挽歌并未离她过近,她似乎也不介意,整理了思绪开口道:“这么晚还来拜会挽妃娘娘,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湘羽今日前来,实在是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
“娘娘请说,若有什么需要,本宫只当竭力。”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丝冷漠,让湘羽有些畏惧。
“今日碧雪姐姐出手伤及挽妃娘娘,湘羽先在这里代她像娘娘表示歉意,还望娘娘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此事。”
湘羽神情诚恳,亦如当年每次她和碧雪得罪了什么人时,傻傻的在一旁赔罪的样子。
她还记得,那时,碧雪骑在马上,一身碧衫,而她则是双手抱怀,靠在同一匹马的马背,两人笑吟吟的看着湘羽赔罪的模样。
湘羽一面满头大汗的赔罪,一面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紧紧抓着裙角,吓的不轻。
“人总是要学会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她做错的事,自该由她来道歉,也总要承担后果,当然,你亦是如此。”
虞挽歌若有深意的开口,顿了顿,继续道:“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湘羽有些发愣的看着虞挽歌,虞挽歌却侧过了身,背对着她,并未给她太多打量的机会。
沉默了片刻,湘羽道:“是我莽撞了,今日来,只是因为在宴会上见到娘娘手上似乎戴着一只蓝宝赤金镯?”
147 已有子嗣!
艳骨欢,阴毒孽妃;147 已有子嗣!
虞挽歌倒是并未太过惊讶,众目睽睽之下金镯露了出来,有心人定是会瞧见。爱睍莼璩
只是肖湘羽为了此事深夜前来,倒是有些让人有些意外。
见着虞挽歌没有开口,肖湘羽有些焦急道:“是一直赤金打造的镯子,上面镶嵌着数颗蓝宝石,像是一条彩带又像是银河,上面的宝石十分牢固,但获取缺了一颗,不知是否如此?”
虞挽歌回过头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肖湘羽的神色:“确实是有这样一只金镯,只是不知侧妃娘娘何故询问此事?”
不错,如今肖湘羽正是郝连城的侧妃,南昭太子的侧妃燧。
肖湘羽的神色有些激动,焦急的开口道:“不知娘娘可否让我看一下?”
虞挽歌微微颔首:“既然侧妃娘娘来了,不若进了屋子再说吧,如今春寒料峭,倒是有些寒意。”
“挽妃娘娘做主便好。榻”
随着虞挽歌一路走进挽月宫,湘羽的眼中有些不小的震撼,之前她只知道挽妃受宠,也见到了今日北燕帝宠她的程度。
可是帝王情薄,她总归是认为难能长久。
可是走进这挽月宫后,无论北燕帝是否真的爱她,但是看着这满目琳琅,自幼穿梭出入于宫廷府宅的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她鲜少见过的奢华。
白玉为墙,琉璃做瓦,皓月明珠,龙凤锦衾,满目琳琅。
脚下铺陈着白色的绒毯,让她无形的生出一种忧虑,不知自己的鞋子是否会将它踩脏,有些不敢落脚。
再看绒毯上,随意的洒落着一颗颗圆润通明的珠子,有黑色白色的珍珠,有夜里发光的明珠,有红色的玛瑙球,有碧绿的翡翠,还有各种颜色和形状的宝石,让人移不开眼,一颗颗晶莹剔透,像是夜里的星星,顽皮可爱,让人忍不住放在手心中随意把玩。
虞挽歌看着她略显踌躇的模样,开口道:“进来吧。”
湘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依旧忐忑的不敢落脚。
虞挽歌回头对金镯道:“去给侧妃娘娘取双鞋子。”
“是。”
金镯低着头,打开柜子,拿出一双崭新的平底软绣鞋,白色的绢丝锦缎上面只有几朵淡粉色的小花,带着几分新绿,简单干净,带着初雨后的芬芳。
湘羽对着虞挽歌笑笑,将鞋子穿在了脚上,而后提着自己的靴子整齐的放在门前。
虞挽歌看着她的动作,目光微微柔和了一些。
有时,她总在想,细节出流露出来的许多东西,总是更让人相信,看着面前这个胆子极小,甚至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女子,她总是不愿相信她真的同郝连城和碧雪一起背叛了自己。
“坐吧。”
银环上前给她倒了杯热茶,湘羽带着谢意对银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双手紧紧捂着茶盏,氤氲的热气夹杂在两人中间,模糊了彼此的容颜。
“挽妃娘娘,不知那只金镯可否让我。。。”
湘羽的话还未说完,虞挽歌便已经探出了手,金镯恭敬的上前,触动金镯上的锁扣,将镯子取了下来,送至于湘羽眼前。
湘羽未来的急道谢,目光便已经被金镯夺走。
颤抖着双手将金镯拿起,指尖一点点抚摸过金镯上的每一颗宝石,当看到记忆中那颗曾脱落的宝石已经完好无损时,瞳孔骤缩,手一抖,金镯便掉落在了桌上。
虞挽歌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一旁的银环看着湘羽如此不小心,一时间有些不满。
不过湘羽却未曾察觉这些,而是再次伸手将镯子捡起,眼眶中蓄出泪水,唇角有着轻微的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却说不出来。
虞挽歌也不催促,只是浅酌着茶水,似乎想要从她的神色间探出一些端倪。
过了半晌,湘羽终于回过神来,开口道:“敢问挽妃娘娘,这只镯子是从何而来?”
虞挽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侧妃娘娘为何对这只镯子如此敢兴趣?看娘娘的样子,似乎是似曾相识一般?”
“额。。确实是曾经见过,不瞒娘娘,这只镯子,是我曾经一个。。”湘羽缓缓开口。
“一个什么?”
“一个。。很好的朋友的。”
虞挽歌神色不变,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有些收紧,甚至让她心中生出一种期待,难道说,湘羽当年背叛她另有隐情?
不过想到此处,虞挽歌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无论是否有隐情,背叛终究是背叛,无论是任何借口,任何理由,也终究是替代不了。
“娘娘可以告诉我这只镯子是从何而来么?”湘羽眼中有些急切。
这上面的蓝宝石被修好,是不是可能意味着她没有死?
虞挽歌缓缓道:“是从北燕藏宝阁中所拍而来。”
“藏宝阁?”
虞挽歌继续解释道:“不久前,本宫同陛下微服出宫,正巧遇上藏宝阁拍卖各种宝贝,见着这只镯子觉得投缘,陛下便为本宫将其买下。”
湘羽有些失落,藏宝阁?这种地方怕是很难查出镯子的来历,不过想想,如果是拿出来拍卖,怕是这上面的宝石是被藏宝阁所修好的。
“原来是这样。”湘羽缓缓道。
“看镯子的样子,倒是一件珍品,不过既然是娘娘朋友的镯子,不知为何会流落在外,甚至是从南昭流落至北燕帝都。”虞挽歌试探着开口。
肖湘羽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看着面前的虞挽歌,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虞挽歌垂下眸子,没有说话,湘羽沉默了片刻后,猛然抬起头,看着虞挽歌,她会不会。。会不会是。。。。
“她已经不在了,所以这镯子也就流落在外了,我曾去找过,只是却一直没有找到。”湘羽开口时却不忘打量着虞挽歌。
“原来是这样。”
湘羽将镯子交还给虞挽歌,没有转交给宫女金镯,而是直接递到了虞挽歌面前,双眼紧紧的盯着她的手。
虞挽歌抬手接过金镯,湘羽看着那白皙的手背上并未有任何痕迹,有些失落的愣在那里。
果然是她在做梦,她怎么会是她?
湘羽看着那虽然白皙纤细,却略显粗糙的指尖,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记忆中的她,从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纵然是苦练武功,连刀剑,练骑射,可因为虞府众人的疼爱,十指却依旧细嫩的没有一丝瑕疵,是许多千金贵族都比不上的。
可是眼下,这挽妃的手美则美矣,只是手指却有几分粗糙,同记忆中的那双并不相同。
虞挽歌自然之道她是在看什么,前世的自己,手背上有一颗红痣,几分妖娆,而云婉歌的手上却没有。
虞挽歌看着她失落的样子,耷拉着脑袋,险些忍不住要伸手去揉揉她的头。
就在这时,一直在门外等候的丫鬟探头向里面看了看,对着肖湘羽轻声道:“娘娘,春熙来了,说是小少爷一直哭个不停,任是怎么哄也不好。”
湘羽赶忙起身道:“挽妃娘娘,看来我是要回去了,今日多谢您了,叨扰之处,还请您见谅。”
虞挽歌的脑中却一直在回放着刚刚丫鬟所说的话,小少爷?小少爷一直哭个不停?
垂下眸子,袖中的手指缓缓收紧,原来,湘羽你已经同郝连城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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