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一条腿,一把撑住弓弦,双手握弓,半眯着眼睛,紧紧锁定着汪直的眉心。
‘嘭!’
利箭出弦,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只见一团金光飞驰而出,带着一种犀利的锋芒。
北棠妖和北棠海同时到转着后仰,避开汪直,汪直也察觉到这一箭的厉害,没有像是之前一般肆无忌惮的硬撼。
飞身倒退百余步之后,这才用手中的长剑抵挡住这团飞驰而来的金光。
随着金光越来越近,他清楚的瞧见那是一朵金色的莲花,上面有着深蓝色的莲纹,圣洁的好似要驱除世间的一切邪瘴。
叮当一声,利箭穿过了汪直手中的长剑,汪直一把伸出手掌,似乎想要将这柄箭矢抓在手中,只是,这箭矢却着实厉害,在他的手中径直滑过,像是条泥鳅,最后竟然刺中在他的胸口。
汪直有些不敢置信,低着头,瞧着胸口上的一片殷红,在抬头看向虞挽歌,已经彻底红了眼。
自从他修习成这一套神功之后,可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的到他,没想到,这个一直不被他放在眼中的女娃娃,竟然有着如此本事,若是能够将她手中的技法弄到手,勤加修炼,只怕他便能做到真正的天下无敌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只箭矢上,只是让人失望的是,在一系列的阻挡之后,箭矢上的那朵莲花已经变得极淡了,在没入了汪直的体内半寸之后,便彻底消散的干净。
虞挽歌嘴角喷出一口鲜血,死死盯着汪直。
汪直发出不屑的大笑,一手拔出胸口的箭矢,随手轻易就将其折断,继而大步向前,朝着虞挽歌走了过来。
见此,众人心中皆是一紧,北棠海和北棠妖同时出手,想要拦住汪直。
只是,眼下汪直这副身躯实在是堪比少林寺的十八铜人,刀枪不入,便是虞挽歌动用了如此强大的心力,配合着银月弯弓,不过才轻伤于他。
虞挽歌抹去嘴角的血迹,重重的喘息着,刚刚那种力道的箭她怕是再也难以射出了,也许拼出全力,大抵还能射出一箭稍微逊色的,只是那样多半会伴随着昏迷数月的危险。
她倒是不惧怕这危险,只是如今战局叵测,汪直又无坚不摧,她决不允许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躲到一边,安然昏睡,她必须要看着事态解决,是生是死,是胜是败,她都要看到这个结果。
此刻,汪直的眼中只有虞挽歌,虞挽歌刚刚那满身的金光彻底激起了他的兴趣,可面前的北棠海和北棠妖就像是两只不要命的苍蝇,让他心烦意乱,几乎失了所有的耐性。
见此,汪直便收回了目光,强迫自己先解决面前这两只烦人的苍蝇,反正只要他们
死了,虞挽歌也跑不了,他想要的早晚都会得到,不怕会长出翅膀飞了。
想明白之后,汪直便开始对两人下起重手。
一掌挥出,直奔北棠海的胸口,北棠海侧身想要避开,可蓦然觉得浑身就像是被一股强劲的内力吸住了一般,就连动作都开始变得迟缓。
北棠妖眼见情况不妙,一把上去将北棠海推开,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衣襟尽碎,胸口上印着一个鲜红的血手印,北棠妖被这一掌重击的横飞出去,跪在地上蹭出老远。
“九弟!”北棠海惊呼道,红了眼眶。
北棠妖这一掌是代他受的,可恨的是眼看着敌人如此猖獗,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第一次,北棠海的心中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
虞挽歌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根本就不受控制,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朝着北棠妖跑了过去:“北棠妖,北棠妖你怎么样?”
此刻,北棠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掉这一口气,强撑着没有昏迷过去,他一手抓着虞挽歌,可双目却依旧紧紧盯着北棠海。
虞挽歌见他神色扭曲,也转头看去,却瞧见少了北棠妖帮衬的北棠海此刻状况更加惨烈。
少了北棠妖在旁周,旋,素来强悍的北棠海却也避免不了成为汪直手下沙袋的命运。
眼看着北棠海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汪直手中的那把长剑在他的身上进进出出了不知几次,虞挽歌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松开北棠妖的手就跑了上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带着不顾同归于尽的狠辣,凝聚出一朵金灿灿的盛世莲花,对着汪直的面门直接就轰了过去。
汪直正欲躲开,可身中数刀的北棠海却紧紧抓着他不肯松手,逼急了的汪直抬手就是一掌,狠狠拍在了北棠海的天灵盖。
虞挽歌瞳孔一缩,手中的莲花飞驰而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轰击在了汪直的脸上。
汪直一声惨痛的怒吼,捂着脸和眼睛发起狂来,在原地嘶吼了许久。
有几名士兵似乎打算趁此机会诛杀了他,却没想到才一靠近,便被汪直的掌风轰飞惨死。
虞挽歌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随即陷入一片漆黑,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无数遍的告诉自己不能昏过去,一定不能昏过去。
小盛子和张良等人趁着汪直眼睛受伤的片刻,匆忙上前将北棠海拖拽了回来。
虞挽歌勉强睁开双眸,眼角却已经流出血来,带着几分骇人。
“主子,主子你怎么样?”小盛子带着哭腔将虞挽歌扶起来。
虞挽歌近乎将身上全部的力量靠在了他的身上,在他的搀扶下,走向了北棠海和北棠妖所在的位置。
虞挽歌的一颗心紧紧的缩着,汪直那一掌正拍在北棠海的天灵盖上,固然她舍命相助,可是却终究没能改变这个事实。
只是不知,自己那一击是否减轻了汪直的攻势,能不能为北棠海留下一条生路。
“北棠海..北棠海你不要吓我..”虞挽歌哽咽着开口,一旁的北棠妖眼中少见的闪过一抹慌乱。
北棠海的嘴角不断的涌出比胭脂还要浓艳的血迹,一双黑眸却始终如最初一般的明亮:“我..我怕是不行了...”
北棠妖有些激动的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给我起来,你不许死,你不许死!北棠海,你给我起来..我不准你出事..你起来..你个混蛋...”
那一声声霸道的威胁,却逐渐丧失了它原本的气势,而是逐渐变成了哭腔,带着一抹浓浓的哀求。
“四哥...求你了..不要扔下我..四哥,你起来好不好...”北棠妖红着眼,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充了血,比玛瑙还要透彻。
北棠海的嘴角吐出几个血泡,微微的张合着,看起来好似油尽灯枯。
随行的大夫们匆忙的为他诊治着,查看着伤势,神龙宗和猎人的大夫也在北棠妖的咆哮下迅速上前,只是诊治过脉象之后,对视一眼,纷纷低垂着头不再做声。
虞挽歌心中一涩,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北棠海的眸子渐渐有些涣散,可奇异的是,她们却在他眼中
看到黝黑的纯净和清明,仿佛那种深入骨血的东西,不会随着生死而消散。
北棠妖紧紧攥着北棠海的手,将所剩无多的内力传到他的身体里,似乎只盼着能够将他从生死关头拉回来。
北棠海想要松开他的手表示拒绝,却终究没能做到,而是嗫嚅着轻声道:“九弟,好好活着...替我照顾好挽挽,还有蝶舞。”
话落,北棠海便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静静的看着这些关切的目光,这些熟悉的脸庞,他忽然间觉得感动,感动于生命的美好和绚烂,也许过于美好的东西终究不能长久,可是他却如此庆幸自己这样潇洒的走了一遭。
看着北棠妖那张焦急的脸颊,近乎失控的咆哮,他终于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其实在这个一生坎坷的弟弟心理,一直都有着他的存在,虽然在真相大白之后,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了血缘的关系,可是这世上的情谊并非仅仅只能依靠血缘来维系。
九弟,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像今生一般,为了让你远离权谋诡计,对你多年悲惨处境却不闻不问,若是有来生,我定是小心将你呵护在我的羽翼之下,给你一个欢乐的童年。
“四哥..四哥...”北棠妖半跪在他的身旁,整个身体弯曲成成虾的形状,痛苦的仿佛难以支撑。
北棠海的嘴唇轻轻张合着:“再见了,九弟,来生我们再一次走。”
北棠海的目光一点点移到了虞挽歌的身上,她依然如初见时的美艳,带着一种自荆棘中不屈生长的坚韧,他时常会想,他当初为何会爱上这样一个看起来阴狠毒辣,善谋权势的女子,只是后来他懂了,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她那张阴狠毒辣面具之下的善良和智慧,看到了在绝望深渊和复仇之路上却从不曾泯灭的人性。
也许她同样迷失过,挣扎过,懊悔过,她被别人所伤害,同样也曾伤害过别人,可是这林林种种,却让她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这一生,大悲大合,他不懂那样瘦弱的肩膀和单薄的身躯是怎样一次次扛起了家族的仇恨,民族的兴衰,可是看着她在一次次泥沼你挣扎着前行,从不成后退,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被感动了。
只是,他和她之间终究还是缺少了缘分,他没能让她爱上自己,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她幸福,只要九弟幸福,又有什么可遗憾的?
有人说爱是占有,爱是***,爱是嫉妒,他也从不曾否认,他也曾嫉妒也曾抓狂,也曾贪婪也曾奢望,可是兜兜转转了一圈,他也终于明白,爱不能强求。
挽挽,不知道我可曾告诉过你,谢谢你出现在我最美的年华里。
听说奈何桥下的水泛着滚滚泥沙,血红色的尘泥带着一股腥气,其中恶鬼横行,一不小心船翻了,魂魄也就会被水鬼拖下船去,成为她们的美餐。
其实,我是有些怕的。
不过若是如此便可以不喝孟婆汤,我想,我还是愿意的。
如此美好的你,我怎么舍得去忘记?
若有来世,我依然爱你。
虞挽歌的眼角已经干涸,她只觉得这一辈子的眼泪似乎都在这一天流光。
当初虞府覆灭,遭遇碧雪背叛之时她似乎也未曾流过这些眼泪,重生在北燕,辗转于后宫,她似乎也不知道眼泪为何物。
她一直以为仇恨将自己变得冷血而凉薄,可是直到亲眼瞧见生命的消逝,她却依然痛的难以呼吸。
她静静的看着北棠海的那双眸子,他的眸子里倒映着山河,一片嫩绿萌发着新芽,和煦的阳光笼罩着万物,他的目光中有落日红霞,有飞鸟沙鸥,有清风细雨,有杏林酒家。
诡谲的朝堂,血雨的江湖,恬淡的竹林人家,生来种种,逝水无痕,终究不过烟花一般,盛放后继而消散。
他的眸子渐渐轻阖,虞挽歌再也无法从他的眸子里看到那些潋滟的光彩,也看不到人世间的幸福。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出现,才导致了这一切。
是不是如果她不曾出现在北燕,这些人的命运便不会被改写。
虞挽歌仰起头,看着如火一般的天空,她忽然想问,这世间,到底何为正,何为邪?
帝王手中的一盘棋,到底
改变了天下间多少人的命运?
一朝棋尽,又有多少人因此而悲欢离合,漂浮半生。
是非善恶,谁与评说?
南昭帝错了?没有哪个帝王可以容忍臣子功高盖主,他不过是以帝王的身份防止皇权旁落。
虞府错了?虞府一门忠烈,处处避让,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为南昭百姓呕心沥血罢了。
郝连城错了?他背负着莫须有的仇恨,拼尽一生却逃不过一个工具的命运。
碧雪错了?她与爱人阴阳两隔,惨遭凌辱终生不孕,她只是想要为爱人为自己复仇。
亦或者是她错了?
虞挽歌静静的看着天空,天边一片火烧云的惊艳,却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没有人能告诉她,这乱世沉浮中的一曲悲歌,到底该怪在谁的头上?
每个人似乎都有着不得不为的理由,每个人也都曾被***和利益所左右,可是回头看看,对的,错的,你所以为的善的,恶的,似乎都在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代价。
爹,你在哪呢?
我好想你啊,如果你在,是不是一定可以告诉我,这乱世之争,到底孰是孰非?
“少主!少主!”
虞挽歌被一串惊呼惊醒,连忙转头看去。
却发现神龙宗和猎人的大夫都在猛烈的呼唤着北棠妖。
在北棠海闭上双眸之后,北棠妖一直弓着身子跪坐在他的身边,却许久不曾动过一下。
神龙宗的大夫很快发现了不对,猛烈的唤着他的名字。
虞挽歌的一颗心提起,赶忙上前将他揽在自己怀里:“北棠妖,北棠妖..你不要吓我...”
大夫蹙着眉头诊脉,虞挽歌惊呼道:“怎么样?怎么样?”
“少主情况危及,怕是...”
“闭嘴!”
大夫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虞挽歌怀中的人生生打断。
虞挽歌捧着他的脸颊,瞧着他那双充血的眸子,原本干涸的眼泪竟是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别听他们胡说,我没事...”
“真是感人情深的一幕,咱家可真是好生感动,既然如此,不如咱家就送你们一起去黄泉路上做个伴!哈哈哈哈!”一声阴恻的笑声在不远处想起。
众人抬头看去,却发现汪直在经过短暂的调整之后,竟然已经恢复过来。
一张脸颊出现了不小的烧伤痕迹,眼角也有些裂开,双眼更是十分浑浊。
可是他们都知道,汪直的眼睛没事,他又能看见了。
众人悲从中来,难道说他们也终于要在这场乱世之争中退场了么?
时至此刻,虞挽歌倒是也不再怕了。
她本就一无所有过,后来得到的这些不过都是另一场馈赠,如今,能同这些心爱的人共赴黄泉,倒是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好好见见那两个孩子,不过她想,有那么多爱着他们的人,定能让他们健康快乐的成长起来。
虞挽歌对汪直袭来的巨掌视若不见,到此刻,他们再也没有力气了,也再也没有人能同汪直抗衡,索性倒是不用挣扎,一切都可以释然了。
她累了,他们也都累了,也许,这一切是时候该结束了。
“小心!”汪直的一掌袭来,两名大夫直接挡在了身前。
可是,两人的身子却一下子就被扔了出去,随后的一掌就要落在了虞挽歌的身上。
小盛子和端靖都飞一般的冲上前来,只是终究还是太慢了,没人能比得上汪直的速度。
虞挽歌抬手轻轻抚着北棠妖的睫毛:“别怕,来世我还去寻你。”
北棠妖垂下狭长的眸子,看似无所动,却在汪直袭来的那一瞬,用尽的力气猛然将虞挽歌护在了身后。
“不!”
两人一同被打飞出去,只是因为北棠妖生生代虞挽歌又受了这一掌,整个人都像是油尽灯
枯一般。
“你这个混蛋,混蛋!不是说好了一起死么...”虞挽歌有些疯狂的嘶吼着,带着一种深深的绝望。
北棠妖的眼角流下一滴泪珠,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其实他一直都是个懦夫,他胆小,他恐惧,他一直都怕这样狼狈不堪的自己配不上如此美好的挽挽,他怕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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