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挽歌先是将皇商和赵姨娘之间画了一条线,因为这一户皇商与冯宏的往来并不频繁,应当是依靠赵姨娘进行联系,而后又在赵姨娘和冯宏这对母子之间连了一条线,想必是没有人比这对母子之间的联系更为方便和密切。
随后想到小盛子所说的冯宏经常出入风华园,便又将风华园联系在了一起。
看着剩下的一个青蛇,虞挽歌蹙起眉头,如果说那日西郊的杀手就是青蛇的人,那么这一切就可以连成一条线。
小盛子在一旁看的真切,眼见着虞挽歌对冯宏和青蛇之间迟迟无法落笔,便也知道了她在考量什么,当即道:“主子,奴才这就去审问秃鹫。”
虞挽歌这次没有拦着他,而是凝眸看着纸张上的几个名字。
半晌后,虞挽歌再次落笔,在皇商之前画出了一条线,却迟迟没有写出名字。
提着笔,虞挽歌再次陷入沉思。
到底是青蛇是这一切的掌控者,还是青蛇只是参与者?青蛇到底应该写在皇商的前面,还是应该同冯宏联系在一起。
笔尖上的墨因为时间太久,一滴一滴掉落在雪白的纸张上,虞挽歌依旧在自己的沉思里没有注意。
最终,虞挽歌在皇商的前面画上一个问号。
赵姨娘收集到的消息送往皇商之中,同皇商收集到的消息汇总,可是这张情报网到底是为谁做事?
虞挽歌最后,缓缓在纸张上再次写下一个名字。
郝连城。
如此京畿重地的消息渠道,绝不会任由普通人手握这张大网,会是郝连城么?
虞挽歌心思飞转,快速的分析着,纵然墨汁染污了衣裙,却也没有去管。
半盏茶的时间后,虞挽歌终于提笔落下了一个自己不愿意写下的名字----南昭帝!
郝连城的名字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因为从如今冯宏的年纪来看,赵姨娘当初在风华园入冯府的时候,最起码要在十七八年以前,这也就意味着这样一张消息网至少在二十年前左右的时间就已经开始布置。
郝连城当时最多也就几岁的年纪,是不会有这样深远的目光和心机,无论是时间,还是手段,亦或者能力上都与当年的郝连城不符。
虞挽歌的眸子落在了南昭帝三个字上。
纵然是再不愿接受,最终还是要这样面对不是么?
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中沾染上一抹泪珠,在夜色里如舞动的精灵,却于一片沉寂中悄然滑落,漾起一片涟漪。
没多久,小盛子就匆匆赶了回来,开口道:“主子,秃鹫确实不知道冯府和青蛇之间有没有联系,不过那些杀手用的招式,他却承认确实是他们七星阁的手法。”
虞挽歌将冯宏和青蛇之间画上一道线,最后看着青蛇和南昭帝。缓缓落笔,再期间再次连上一条线。
小盛子惊异的看着这张纸,没想到,发生的这一切竟然真的能够联系起来。
虞挽歌将笔放下,坐在书桌前,也是看着自己手下的这张图出神。
这样一来,就证明了为何自己如此谨慎,冯宏却能够知道自己出现在南昭了。
也许,当初从入桔阳城,自己的一切行踪便都暴露在这张巨大的消息网中,早就被人掌握在手中。
虞挽歌看着南昭帝三个大字,轻声道:“如果当年碧雪和冯季出事,也有你的手笔,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暗中一直有一只手在阻止我调查当年西郊的事,因为,从四年前开始,这一切就是一场阴谋!”
小盛子看着桌子上的纸,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嫌疑最大的郝连城被排除在外,不过他在调查中,却也有所察觉,赵姨娘所在的这张情报网,崛起的异常迅速,就像是汲取了别人的精华,迅速壮大了自身。
虞挽歌心头发凉,想起虞府和猎人的势力似乎就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被瓦解分崩的厉害,只是她当时年纪还小,一心想着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现在仔细回想,陡然惊觉,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虞府的亲信似乎不少纷纷被定罪,而分布在南昭的猎人,遭遇几次洗牌,最终绝大部分都是忠于帝王的,而不再是虞府。
虞挽歌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在手心上留下一弯弯血月,小盛子看着不忍,唤了两声主子,虞挽歌却始终没有反应。
她竟然这么蠢,竟然这么天真的还在为这个帝王开疆辟土,竟然早没有发觉若非是有这样一张情报网在手,当年虞府的亲信怎么会一个又一个的被斩杀殆尽!
虞挽歌垂下眸子,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比当初知晓郝连城对自己的背叛来的更为愤怒。
对,不是恨,是愤怒!
小盛子看着颤抖个不停的虞挽歌,只觉得心疼的厉害,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主子!主子!”
噗!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面前写满名字的白纸,点点红梅,奏响了一曲悲歌,直到这一刻,虞挽歌终究还是得接受她一直逃避的结果。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问问南昭帝王,她虞府一门忠烈,百年传承,为镇守南昭呕心沥血,他却为何一定要将她虞府逼上绝路!
“哈哈哈哈哈!”虞挽歌忽然大笑了起来,嘴角的血迹看着有些骇人,一双黝黑的眸子也泛着红光,几乎要滴出血来。
功高盖主,最怕不过一个功高盖主啊!她虞府一门,死的冤啊!
看着从来隐忍不发的主子,这一刻终于隐忍不住,几近疯癫,小盛子这一刻的眼睛花了,泪水翻滚的像是海上最肆虐的风浪,上前撑住虞挽歌的身子:“主子!主子,你醒醒!”
似乎是力竭,虞挽歌嗤笑着:“好一个帝王心术啊。。。。〃
虞挽歌眼角滑落一串泪珠,彻底陷入了昏迷。
307 只道当时!
虞挽歌这一昏迷又是一日多久,小盛子慌乱之中再次请来了神龙宗的大夫。
大夫隔着床上的帷幔为虞挽歌诊脉,小盛子就站在一旁寸步不离:“顾神医,我们主子到底怎么样啊?”
顾姓的神龙宗大夫没有马上开口,依旧是凝眸仔细感受着虞挽歌的脉象。
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情况不是很好。肤”
小盛子急着道:“那该怎么办啊?”
“上一次我来为她诊治的时候,她就适合静养,不适合受什么打击,更不能劳心劳力,如今看来她的心脉更加虚弱了,而且情绪波动极大,气血上涌,所以才会再次陷入昏迷。”顾姓大夫缓缓开口。
“上一次我开的药有准时喝么?”顾姓大夫开口问道。
小盛子一愣,最后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这事我给忘了,这两日一直忙着别的事,到处奔波来着,倒是把主子服药的事给忘了,主子自己有没有喝我也没注意。”
话落,小盛子有些羞愤的低下了头。
顾姓神医叹了口气,最后开口道:“我认为还是应该你让少夫人离开南昭,回到少主身边,好生静养。”
小盛子看了看鹅黄色的帷幔,虽然瞧不见里面的虞挽歌,却料想她一定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去。
顾姓神医也有自己的顾忌,少主将他留在这基本就是为了照看虞挽歌,只是他一介外男的身份不适宜居住到冯府之中,所以只能在附近暂时借住于一家医馆。
可是眼下虞挽歌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再南昭又屡受刺激,他真是怕她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倒是不如在北棠妖的身边,有北棠妖照看着,倒是让人安心些。
“这事容后再说吧,毕竟我们都做不了主子的主,神医你只管好好为主子诊治吧。”小盛子开口道。
顾姓神医点点头,而后转身走向桌边执笔开起方子。
将药方交给小盛子的时候开口道:“一定要按时服药,另外要让你少夫人保持心境平和,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夫人的心脉受损越发的严重了,也许不知某一次情绪激动之下,就再也。。。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盛子心头一惊,没有想到自己主子如今的状况已经如此严重,当即心下有些发涩。
顾姓神医开口道:“另外这几日怕是我不能再来为少夫人诊治了。”
“这是为何?”小盛子面色不悦。
“少夫人的心脉受损越发严重,寻常药物对此根本不会起什么作用,所以我打算回神龙宗一趟,取两株宝药回来为夫人诊治。”顾姓神医开口道。
小盛子有些放心不下,毕竟自己主子如今还处在昏迷之中,本是想让神龙宗的侍卫回去取,可是想想,既然是宝药,又怎么会谁都能够取到。
“如今我家主子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神医若是就这般离开,主子不会出事么?”小盛子再次开口道。
顾姓神医也犹豫了一下,随后沉吟道:“如今少夫人的状况还算是稳定,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切记一定要好生休养,不可劳心劳神,更不可受到大的刺激。神龙宗在各地都有些据点,我就近选择,想必也不会太久,不然我担心下一次少夫人就醒不过来了。”
小盛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那小主子们怎么样?”
顾姓大夫叹了口气道:“状况也不是很好,胎气不稳。”
小盛子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相信他在开的药方中都做了妥善的处理,送走了顾姓大夫,同时派人跟着去抓药。
而离开的顾姓神医却在思量着,这事该告诉少主一声,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是担待不起的。
等到药被煎好拿上来后,小盛子便一直守在虞挽歌的床边。
直到半盏茶后,瞧见虞挽歌的睫毛轻轻颤动起来,小盛子才猛然惊醒,轻声唤道:“主子,你醒了?”
虞挽歌缓缓睁开眸子,只觉得自己睡的很沉,可如今醒来,没觉得舒缓了疲惫,反倒是处于一种更加疲惫的状态之中,那种无力和虚弱感,让她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看着虞挽歌苍白的没有生气的脸上,小盛子眼睛一酸,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跪坐在床边。
“主子~”
tang
听着小盛子那无比哀婉幽怨的声音,虞挽歌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抬手摸了摸小盛子的头:“这是闹什么呢?多大的人了,怎的还跟个孩子似的。”
小盛子抹着眼泪,只觉得越想越委屈,他不敢想象,若是真有一日主子就这样去了,他该怎么办?
想起从几年前自己几乎就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他从一个被人打的半死的奴才,到如今这拥有的这一切都是主子给他的,除了这些荣华富贵,主子还给他温暖,教他道理,看总他,相信他,这一切,在这世上都不会再有第二个能能够给他。
小盛子怕自己惹得虞挽歌的情绪更加激动,抹了抹眼泪,压下心中的委屈,转身将一旁热好的药拿了过来开口道:“主子,顾神医说您以后必须得按时服药,不然身子是好不了的,对小主子也是十分不利。”
“嗯,我知道了。”虞挽歌在小盛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小盛子又拿了一床被子放在床头,让虞挽歌靠的能够舒服些。
腥涩的药物在嘴里蔓延开,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里。
瞧着虞挽歌皱眉,小盛子变着戏法般的,凭空变出一颗蜜饯。
虞挽歌轻笑一声:“你这是把我当孩子哄了。”
小盛子挤出一张笑脸,看起来却有些牵强。
“昨个你也折腾了一晚,先去歇着吧,我在这坐会,有事再唤你。”虞挽歌对他道。
小盛子摇摇头,不愿意离开:“主子,如今你的身子越来越差,不若我们去找陛下吧,把这里的事暂时放放,这里危机重重,奴才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考虑一下,你先去歇着吧。”虞挽歌看向他。
小盛子拗不过虞挽歌,只好先回去歇着。
小盛子离开之后,虞挽歌靠在床头,垂下了眸子。
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竟然是南昭的帝王主导的,那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笑起来像是笑面弥勒的男人,才是这一切的真凶。
也许早在二十多年前,他登基继位不久,就已经开始计划着要除掉虞府这个数百年的大族了吧。
随着岁月的更迭,虞府的势力越来越大,纵然当年同先祖皇帝有着过命的交情,甚至被委以重任,可是君臣之前的这道鸿沟,只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大,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无论你有多么衷心,只要你手中的权势超过了君主能够容忍的限度,那么终究不会有善终的下场。
想必早在南昭帝继位时,对猎人近乎完全掌控和势力越来越庞大的虞府,就已经成为了这踌躇满志的帝王心中的一根刺,甚至不惜花费近乎二十年的时间,来布下这样一个局,只为了除掉虞府。
虞挽歌轻叹一声,是啊,纵然她虞府一门的忠烈,可却敌不过帝王的猜忌,更何况,随着代代的更迭和传承,猎人这个原本为了除掉叛贼所产生的组织,越发的强大和神秘,甚至逐渐虞府的忠诚远超过了对皇帝的忠诚。
这样的虞府,无异于一把悬在帝王头上的刀,自此,他寝食难安,不把这把刀拿走,他便无法安眠。
当虞府的权势逐渐盖过了帝王,成为世族之首,开始足以影响帝王的决断,危及皇权和帝王屁股下面的那张宝座。
一切就都变得蠢蠢欲动,一次次的君臣之间的较量早已在暗中开始进行。
一方要削弱对手的势力,甚至想要完全将其碾压,而另一方则既不能背叛君主,又想要保全自身,一种无法避免的争斗就由此开始,几乎伴随在每一代帝王和虞府的家主之间。
虞挽歌隐约想起自己的父亲曾经说过,虞家创立猎人的老祖宗和当年南昭的先帝之间曾达成了协议,帝王虽然将偌大的权力和信任交付给了虞府,也将组建猎人一事交由虞府。可是当时的南昭皇帝同样也担心后世子孙受到虞府的擎制。
所以当时的南昭帝曾经对虞府的老祖宗用秘术设下过诅咒,若是虞府世代忠于南昭,忠于当时的皇帝,便可安享权贵,若是胆敢心存不轨,便会遭受满门覆灭的下场,这也是为何虞府如此强大,却还是让许多帝王放心的原因。
想到此处,虞挽歌的眼中闪过浓浓的讥讽,怕是当年的南昭皇帝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子孙之中多庸才,反倒是虞府中人才辈出,冠绝天下,无论是哪一代,虞府之中至少都会有两三个足以惊艳天下之辈。
如此一来,纵然虞府忠心不二,
却也让皇权有了旁落之嫌。
一直到她这一代,终于出了一位野心勃勃的帝王,更是在年少时就一眼看出了虞府将会是他对权力掌控的一个巨大阻碍。
这位帝王心狠手辣,却也雄才大略,他不信虞府,也不信自己的祖宗,更不信什么所谓的诅咒,他只相信自己,几百年来纵然有过无数位帝王想要削弱虞府的权势,可却从没有哪个帝王想过要将虞府的势力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可偏偏,当年那个不过十八,九岁的男人,却狂妄的起了要将虞府彻底灭绝的心思。
若是当时,怕是人人都会觉得可笑,可短短二十年的时间,他做到了,虞府真的是满门覆灭。
虞挽歌回想起当年他一次次对自己的夸赞和奖赏,甚至知道自己同郝连城之间生有情愫之时,还曾赐下婚约。
如今看来,怕都是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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