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着的丫鬟不是旁人,正是鸳鸯。
她一路追随柔妃,衷心耿耿,在柔妃成为太后之后,更是成为这宫中首屈一指的姑姑。
只可惜,柔妃的美梦在短短的十日左右就破灭了。
她不怕没有这滔天的权势,只是心疼主子十多年来的隐忍,最终却一无所有。
而最让她愤恨的是,主子死的竟是如此悲惨。
她看到主子的身体,被万箭穿透,看着少爷被铁链拉扯的四分五裂,看见北棠亮不敢绝望的死去。
所以,她要为主子报仇,她要杀了这个毁了主子一切的女人,她要让那个深爱着她的男人痛彻心扉!
鸳鸯跪在地上,小盛子一脚踩在鸳鸯的腿上,一手擎制着鸳鸯的双手。
“若不是因为你,主子还会是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鸳鸯愤恨的开口道。
虞挽歌也不恼怒,沙哑着嗓子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如此焦急怎么会成功。”
鸳鸯红着眼,柔妃死的场景不断的在她脑海里浮现,她实在是忍不住,一刻都忍不住,又怎么会忍得了十年!
“我怕让你再多活十年,你不知又要祸害多少人!”鸳鸯恨恨的开口。
虞挽歌轻勾起唇角,也不恼怒:“成王败寇,这是历史的定律,既然柔妃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失败的代价,怨不得谁。更何况,这些年来,死在柔妃手上的性命又有多少,她们的仇,谁来报?”
鸳鸯咬着唇不理,主子待她极好,她才不想理会主子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她就是要为主子报仇。
“今日落在你手里,也算是命!我就知道,你身边防备森严,我怕是难以成功,不过就算是死,我也要拿性命诅咒你此生颠沛流离,不得所爱!”鸳鸯恶狠狠的说道,脑海中时刻能想起主子看着北棠亮在她怀里一点点死去时的绝望。
虞挽歌微微蹙眉,心下莞尔,还真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鸳鸯继续道:“既然如今落在了你手里,就不要废话!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还怕拖的久了,主子身边没人伺候,走不安稳。”
虞挽歌静静的打量着鸳鸯的神色,心头慨叹。
也许这世上终究没有绝对的十恶不赦之人,纵然柔妃心思百转,手腕高超,杀人无数,可是却是一个成功的母亲,因为她得到了孩子的爱,更是一个合格的主子,因为有奴才不惜为她舍命相随。
“放她走吧,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入京。”虞挽歌淡淡道。
鸳鸯有些诧异,虞挽歌却没有再看她,有些疲惫的合上了双眸。
也许是经历的生死太多,让她对生命不由得多了一份悲悯,尤其面对着鸳鸯这般忠肝义胆的奴才,着实有几分让人动容。
小盛子闻声将鸳鸯押了下去,走出房门时,正巧碰见北棠妖走进,当即侧开身子躬身问安。
北棠妖扫过一眼鸳鸯,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就瞧见躺椅上那道曼妙的身影,接过金镯手中的活,坐在一旁,剥起荔枝的皮来。
“打算什么时候登基?”虞挽歌开口问。
“就这几日了,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就可以登基了。”北棠妖将一枚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到了虞挽歌嘴边。
而另一侧,两名太监押着鸳鸯走向冷宫的方向,小盛子走在前头。
鸳鸯看着越发冷清的道路,蹙眉道:“你要带我去哪?”
小盛子扫过她一眼:“黄泉路上你走好,若是想报仇,来找我。”
鸳鸯停在一口井前,井里的水冰凉森寒,看着井中自己的倒影,鸳鸯大笑起来。
她还真当自己如此好运,却原来还是逃不掉一死。
“动手。”
两名小太监,将鸳鸯掀了起来,整个人大头朝下,扔进了井里。
鸳鸯挣扎了一番,渐渐就没了气息。
小盛子看着井中的尸体,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主子仁慈,他却不能如此,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着这样一个祸患,难免会在什么时候蹦出来插上一刀,所以这些主子不愿意做的事,就由他代劳好了。
秋风吹过,小盛子脸颊旁的一缕发丝被轻轻吹起,手中的拂尘也随风而动,断了一截的手指更显得几分森寒。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虞挽歌身边讨好打趣的小盛子,而是手段狠戾,横行皇城内外的盛公公。
“回吧,鸳鸯已经出发上路了,几日后就能到达边关了。”
两名小太监垂首应下,不敢多言。
而此刻,自从水患起边一直消失不见的太子,现身在了丰城。
不同于此前的衣着华贵,此刻的太子狼狈不已,一身衣衫破烂不堪,一手拄着一只木杖,一手拿着一只破碗,看样子似乎在沿街乞讨。
这一路走来,时常上前讨要些什么,可大多数人都是挥挥手,嫌恶的捂着鼻子躲开。
北棠叶看着偌大的丰城两个字,找了个墙根底下坐着。
仔细看去,那张精致的面庞,此刻已经满是尘泥,根本看不清本来的模样,再加上蓬头垢面,实在难以让人认出这就是当初那个衣着华贵,气韵非常的太子。
凌河水患一战,他实在败的彻底,可更为可恨的是,他被卷入大浪之后,抱着一块浮木漂浮数日,以至于后来体力耗尽,奄奄一息。
后来,他实在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所幸,上天眷顾,醒来的时候,他在永城郊外的河岸上。
只是,本想寻求救兵回宫,可这一路却发现到处都是在追杀自己的人马,没过几日,宫中更是放出消息,扬言太子已死,这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危险处境。
205 神龙宗至!
艳骨欢,阴毒孽妃;205 神龙宗至!
北棠叶坐在墙角,注视着来回走动的人。ai悫鹉琻
他一直想要回到帝都或是帝都附近,寻求国丈府的帮助,可是奈何戒备太过森严,始终没有办法接近帝都。
连日来的奔波让北棠叶疲惫不已,身无分文的尴尬处境更是让他不得不沦落为乞丐。
不过不得不说,乞丐也有乞丐的好处。
至少这么多日,他就是凭借这一身破衣烂衫躲过的种种搜查睃。
期间他不是没有碰见过国丈府的人,只是曾有一次他万分小心谨慎的同国丈府派来搜查的人会和后,却险些丧命。
九死一生才逃出升天。
那时,他明白有人假扮成了国丈府中人,真真假假,他根本难以判断,所以纵然几次救兵在面前走过,他也总是不敢相认鹉。
思忖后,他也曾投奔到国丈府之下的官员府上,只是第一次是被当做乞丐驱赶了出来,第二次却遭到背叛,险些被抓。
历尽波折,北棠叶在冷静下来后,他决定放弃回归帝都,而是投奔远在皇陵的北棠雪。
从多年的接触上看,自己这个弟弟是可信的,否则当日也不会为自己顶罪前往偏远的皇陵。
所以,一番计划之后,北棠叶真的走在了前往皇陵的路上。
只是皇陵地势偏远,道路漫长,他为了掩饰身份,也因为身无分文,他不得不以乞丐的身份一路乞讨为生。
看着封城门前来回巡视搜查的人,捡起地上的石灰又在脸上蹭了一把。
待到搜查的人离开之后,又有几名官差前来贴出了告示。
北棠叶穿着一双露出脚趾的鞋,走了过去。
告示刚一贴出来,围观的百姓不少,对着告示指指点点。
北棠叶看着告示上的内容心又沉了几分,脸色有些难看。
告示上的内容大抵是太后犯下欺君之罪,因为事情败露,畏罪自杀,而新帝北棠亮不忍母亲受难,舍身相救,于同日身亡。
而群臣拥立之下,九殿下北棠妖将于三日之后,正式登基,这也就意味着短短半个月内,北燕将会再次迎来一个新的帝王。
北棠叶快速分析了朝中的局势,发现如今整个帝都几乎都成了北棠妖的天下。
只是舅舅当初那十万大军不是落在了赵子川手中么,为何赵家仍然会落败?还有母后和国丈府的情形到底如何?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九殿下要登基了?”一名百姓指着告示问北棠叶。
北棠叶微微点了点头,那名百姓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件好事。”
北棠妖自崛起以来,褒贬不一,争议极大,百姓们所看到的时常都是包裹上政治外衣的假象,至于其中的复杂叵测并不了解。
不过不管怎么说,北棠妖的狠辣却是出了名的,这让近来越发萎靡的北燕也有了几分强硬的底气。
北棠叶神色复杂的转身离开,拄着一只拐杖,走进了丰城,心却越发的沉了下来。
如果是北棠亮的话,尚有一丝转机,可是如今北棠妖就要登基为帝,他要怎样才能扭转乾坤,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北燕皇宫---
鱼儿一身橘色芙蓉长裙,缓缓走在宫路上。
看来爹爹说的没错,北棠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帝王之相。
按照史书上记载,并非每一个帝王都会拥有帝王之相,有些人相貌平平,可命格奇贵,也有些人相貌和命格都只能算不错,之所以能高居帝位,则是因为时运一说。
在命理学上一说,最为悲惨的要属有着帝王之相,却无帝王之命的人,不过好在北棠妖并不属于此列。
鱼儿身旁走过几名着黑衣和白衣的老者,有的满头白发,有的黑白交错,留着长长的胡子,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
侧身而过时,鱼儿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
如果没有记错,她上次辛苦画的那副虞挽歌的美人图,就是借助这些人之手,才会被送到北燕帝手中。
鱼儿蹙起眉头,转过身,看着几名老者的背影。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宫中?如果所料不错,他们是极力反对北棠妖和虞挽歌在一起的,只是这些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
鱼儿没敢贸然跟上去,这些人的武功她不低,她怕打草惊蛇,不过这件事却被她记在了心中。
北棠妖为皇后恢复了身份,皇后也就搬回了凤翔宫。
皇后站在窗前,看着那快要凋败的牡丹,心情有些怅然。
带着几名丫鬟走了出去。
漫步在御花园里,看着依旧开的姹紫嫣红的花朵,皇后怔怔失神。
脑中不自禁的想起那日大殿之上,北棠妖杀伐狠厉的模样。
每每想到那双凉薄的眸子,皇后的眼眶一阵湿润,情绪莫名的有些激动,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不受控制的抓紧了花圃上的篱笆,泪流满面。
“娘娘,如今秋日风大,不要吹上了脸。”夏荷上前劝慰道。
皇后看着那开的艳丽的花,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带着无比的悔恨和心痛。
夏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的陪伴。
“梅妃。。。”皇后轻颤着双唇,最后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来。
过了许久,皇后的脸颊被风吹的微红,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可是夏荷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道,那双眸子里并无太多的喜色,更多的是不知何来的心痛。
数名嫩黄色宫装的宫婢手捧着精致的托盘,小心翼翼的走过,见到皇后时,不忘问安。
“手中拿的是什么?”皇后被托盘上那耀目绚烂的五彩金丝吸引,上面的宝石似流光,奢华的仿若将天幕搬了下来一般。
“回禀太后娘娘,是为皇后娘娘订做的凤袍。”为首的掌衣开口回答道。
皇后脸色一怔,皇后?是谁?
皇后伸手打开一件凤袍,低调奢华的海蓝色上缀满着无数银白色的宝石,远远看去,像星河,又像是华清池里的水,夹杂着一颗颗碎裂的冰碴,让人感到一股清冽的凉意。
银白色的凤凰盘旋在胸口,仿佛要挣脱而出,直上九天,喷吐出银白色的烈焰,横亘在天际,美不可言。
“尚宫局的手艺越发精进了。”皇后有些喜爱的看着手中华丽无比的凤袍。
掌衣垂首道:“这几件凤袍都是尚宫大人以及有经验的姑姑亲手所制,便是奴才也没有机会插手。”
“哦?如此难得?”皇后挑了挑眉头,心思不定,莫不是他真都要册立虞挽歌那个心思狠辣的女人为后?
不等掌衣回话,皇后继续道:“这是送往哪个宫中去的?”
“是妖瞳殿,陛下要亲自检阅挑选,所以要先行给陛下过目。”掌衣开口道。
皇后蹙起眉头,能得到他如此重视的,似乎。。只有那个女人了。。
虞挽歌,你到底何德何能?
皇后心不在焉的将凤袍放了回去,掌衣等人也就先行告退。
皇后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行,她不能让她成为皇后,上次围猎时,她同虞挽歌积怨已深,若是让她做了皇后,只怕会与自己水火不容。
再者,她是先帝的女人,妖儿娶了她,只会遭人话柄,背负上***之名。
除此之外,虞挽歌心思诡异难测,手段狠辣无情,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若是让她做了皇后,只怕对妖儿也不是一件好事。
回过神来,皇后便直接前往了妖瞳殿。
苏公公看着仔细挑选着凤袍的北棠妖,轻声道:“陛下,太后娘娘求见。”
“嗯。”
北棠妖的目光徘徊在海蓝色和绛紫色的两件华服之中,有些犹疑不定。
“头面都做的怎么样了?”北棠妖询问道。
掌衣赶忙回话:“都在赶工,只是。。要在陛下登基前完成,似乎有些困难。。。”
“嗯,不用赶在登基前完成,半月内完成就可以。”
掌衣松了口气,如此看来,并非是在登基当日一同册立皇后,这样时间倒也送分些。
皇后进来的时候,便瞧见北棠妖正仔细挑选着凤袍。
目光落在北棠妖那修长的身影上,一时有些失神。
狭长的眸子轻垂,红唇轻抿,像是那就九天之上下凡的妖精,修长的手指,干净细腻,完全看不出昔日所受的苦难。
皇后只是贪婪的看着,眼眶微红,整个人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北棠妖没有抬眸,拿起另一件黑金色的凤袍,细细打量起来,开口道:“太后娘娘有什么事么?”
皇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北棠妖的问话。
苏公公在一旁轻咳了声,皇后依旧失神的盯着北棠妖。
察觉到这份异样,北棠妖将手中的衣服放下,抬眸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面对着那凉薄冷漠的目光,皇后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勉强挤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来。
“太后娘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北棠妖再次开口道。
皇后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想要立挽妃为后?”
北棠妖正色起来,眼底闪过一抹冷笑,他倒是不知何时开始,有这么多人开始操心起自己的事了?
“是又如何?”北棠妖漫不经心的开口,却让一旁的苏公公和掌衣把头垂的更低了一些。
“她是你父皇的女人!”皇后有些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
北棠妖眯起眸子不语,皇后上前一步继续道:“她会毁了你的,她是你父皇的女人,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有什么好!等你做了皇上,天下间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你又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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