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中,苏丞相和苏辛成难得地清闲,苏丞相叫来苏辛成跟自己一起下棋,苏辛成看父亲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心中有些好奇,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开口问道:“父亲希望谁来做这个皇帝?”
苏丞相听闻苏辛成的话,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即沉声道:“那成儿你呢?你希望是谁?”
“以临夏国现在的状况,自然是容王比较适合。”苏辛成没有犹豫,吐口而出,这是他心里的想法。
“我赞同你的说法,但这件事我们不宜插手,这样的话你也莫要跟别人说。”
“知道了,父亲。”
一局棋下完,苏辛成轻轻吐了一口气,“还是父亲的棋艺技高一筹,成儿甘拜下风。”
苏丞相轻笑,“你心气这般浮躁,自然是赢不得的,我也看得出,你此时的心思哪还在棋盘之上,行了,你想见什么人就去吧,难得清闲,我倒也不强留你陪我下棋了。”自己儿子跟初羽公主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之前乐灵公主想要嫁给成儿的事情他也很清楚,不过成儿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自己也就懒得操心了。
而此时的殷容疏在朝中连面儿都没有露,一直就呆在容王府里,陪着苏慕凡和他们的儿子,都说小孩子长得极快,一天一个样儿,还真是不假,只这短短的时日没有见到,竟是觉得小澈儿长高了许多。
殷容疏这般清闲,可是殷泽沛就没有他这般好命了,现在朝中没有主事之人,只有靠他来住持,但是殷泽沛生性潇洒,以往皇上给他个任务,他倒还能执行,到了这种朝中大事上,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且太后又因着皇上的事情缠绵病榻,殷泽沛也是心力交瘁。
尽管朝中两方争得不可开交,但最终还是主张让殷容疏登上皇位的人占了上风,因为现在的临夏国不能有一点闪失,而小皇子只有几岁,根本没有能力处理朝政大事,如今西域侵扰,前朝皇室后裔又意图谋反,内忧外患一大堆,岂是一个孩童能够处理的,他们必须要为临夏国的安危来考虑。
而殷泽沛心中也是这样考虑的,小皇子尚且连奏折都看不同,如何处理政事,所有的王爷中,只有容疏最有能力处理好这些朝政要事,在询问过百官之后,殷泽沛便是去了容王府,他知道容疏为什么不想做皇帝,但是临夏国是殷氏的祖先拼死拼活打下来的基业,又经过世世代代的治理才达到今天这般繁荣的景象,绝对不能让殷氏先祖的心血毁于一旦。
百官们得到结论之后,殷泽沛便是叫上独孤介跟自己一起前往容王府,他知道殷容疏并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独孤介在旁边也可以帮自己一起劝劝殷容疏。
他们见到殷容疏的时候,殷容疏正抱着小澈儿在湖边玩耍,而苏慕凡就坐在凉亭里看着他们父子二人,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他们实在不忍心打破,但是也不得不打破,为了临夏国的将来。
殷容疏抱着小澈儿转头看向他们二人,轻声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随即示意他们进到凉亭里坐下,苏慕凡看着殷泽沛和独孤介轻声道:“你们两个这般表情,倒好像是有什么很难说出口的话一样。”
殷泽沛看了看苏慕凡,转而对殷容疏道:“经过朝中百官们的商量,大家一致觉得由你来登基为帝比较合适。”
殷容疏微微皱眉,“可是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做这个皇上的。”或许这世间很多人都梦寐以求这个皇位,可是于自己而言,它却是个累赘。凡儿最喜欢自由,或许她会因为自己而甘于被困于那深宫后院,但是她会不开心,而自己不想让她不开心。再者,如果自己真做了这个皇帝,那些大臣们必然整天烦着自己让自己纳妃,虽然自己绝对不会再娶任何女人,也不怕那些大臣向自己施压,可是凡儿心里会不舒服,自己的心里也会不舒服,这个皇位对自己而言实在是一个枷锁,不禁会困住自己,更会困住凡儿,甚至会困住澈儿,他不想这样。
“容疏,我理解你心中所顾虑的,可是你也得为临夏国想想,现在临夏国的状况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小皇子那么小,怎么能处理国事?这不是等于白白葬送临夏国的江山吗?”殷泽沛言辞恳切。
“容王殿下,不管如何,请容王殿下以临夏国的大局为重!”临夏国的所有王爷中,只有容王最适合这个皇位,再说了,先皇在世时,如果容王没有生病的话,现在坐在皇位上一定是他,这也许就是上天注定好的吧,该是你的终究是跑不掉的。
殷容疏皱眉不语,殷泽沛转而看向苏慕凡,“凡儿,我知道容疏是顾虑着你,不想把你困在后宫中,但是现在是情势所迫,你就帮着劝劝容疏吧。”
苏慕凡看着殷泽沛淡淡道:“为什么一定要让容疏做这个皇帝才能保住临夏国的江山,让弘儿登基一样可以把临夏国的江山治理得很好啊。”
“可是小皇子再怎聪明,他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么能处理朝政?”
“他不会处理,就找人帮他处理啊,等到他长大了,可以自己独自处理朝政的时候,不就可以了。”苏慕凡淡淡道。
“这是什么意思?”殷泽沛和独孤介都是疑惑,殷容疏也是看向苏慕凡。
“就是封一个摄政王,在小皇帝还不能独自处理朝政的时候帮他处理朝政,等到他长到一定年纪,可以独自处理朝政的时候再由皇上亲政不就好了。”也难怪他们都没有想到摄政王这一招,之前苏慕凡已经通阅了临夏国的史书,发现临夏国的皇帝个个都是寿终正寝,而且都算是高寿了,竟是没有一个小皇帝,临夏国每一任皇帝登基的时候,都是可以独自处理朝政的,没想到到了殷熙瀚这里却是出了意外,他只有一个皇子,而且还是个只有几岁的皇子,让他独自处理朝政之事也是不可能的,而没有前车之鉴的百官也没有人想出可以封一个摄政王这个办法。
殷泽沛听了苏慕凡的话,心中顿时一喜,“这倒是个好办法,却是不知道那些大臣们能不能同意。”
苏慕凡接过殷容疏怀中的小澈儿道:“这是目前最妥善的办法了,他们必然会同意的,那些想要让容疏做皇帝的官员,无非就是担心小皇子不能处理朝政,临夏国面临危机,如果让容疏做了摄政王,朝政依旧是由他来处理,也就免除了这些官员们的担忧。而对于那些想让小皇子做皇帝的人,此举也能满足了他们的心愿,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那些官员一定不会反对的。”
“好,我这就去召集百官商议。”殷泽沛说着就转身走出了容王府,这件事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皇上还等着下葬。
等他们二人离开以后,苏慕凡看向殷容疏,“你刚刚为什么没有说话?毕竟要当摄政王的人是你。”
殷容疏轻笑,“摄政王,亏得你能想得出来,罢了,总归是逃不过的。”
苏慕凡转过头对旁边站着的幻薇道:“我跟你说一副药方,你记下来,等会儿去写在纸上,让人送去泽王府去,我看泽沛的脸色有些憔悴,这几天怕是累坏了。也真是难为他了,一面要忙着皇上的丧事、陵寝之事、朝堂之事,甚至还有后宫嫔妃之事,还有一起其他的杂事,只怕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殷容疏轻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先心疼心疼你夫君我吧,以后这些事都要由我来做了。”
苏慕凡看着秋风吹过的湖面,语气淡淡的,“用不了多久的,弘儿那般聪明,一定能尽早亲政的,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很担心。”
“什么事?”
“我担心,宫中那些宫人被人利用,刻意在弘儿面前挑拨,他虽为皇帝,治理朝政之劝却是在你手上,久而久之,心中未免生出怨愤,以后只怕会酿出祸端。”就算弘儿本身不计较,也耐不住有人刻意挑拨,这件事还是提早预防为好。
“我并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待他能亲政之后,我定是会把处理朝政之权交给他的。”
“你这样想,可是不代表别人也这样想,时间久了,他们必定会认为你有异心的,当然别人心里怎么想还不重要,重要的是弘儿心里怎么想。”历史上,那些摄政的人大都没什么好下场,当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们贪恋手中的权势,可是还是防微杜渐比较好。
殷泽沛召集百官再次商讨皇位继承人之事,而这一次,殷泽沛则是刻意强调了殷容疏并不愿意继承为帝的想法,就在百官们都是为难的时候,殷泽沛又是开口道:“但是,经过本王的一番劝解与恳求,容王终于还是松口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由于女子不能干政,未免这些官员对苏慕凡有什么看法,殷泽沛便说这个办法是殷容疏提出的。
“什么办法?”百官们心中已是焦急。
“继承皇帝的人依旧是小皇子,而容王为摄政王,在皇帝成年可以自行处理朝政之前,临夏国的一切国事皆由摄政王处理,待到小皇帝可以自行处理朝政之时,摄政王再把处理朝政之权交还给皇上,此等方法,各位大人以为如何?”殷泽沛说完之后扫视了一下再做的各位官员,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同意。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官员没有一个反对的,皆是出言道,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殷泽沛不禁暗道,还是苏慕凡说得对,这些官员果然是求之不得。
如此,临夏国继任皇帝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殷泽沛又是把这件事回报给了正卧病在床的太后娘娘,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皇后那里自然也是知道了,其实这件事父亲已经跟她说过了,本来朝中百官是属意让殷容疏继任皇位的,可是殷容疏不同意,所以才有了这个摄政王的办法,她知道像是殷容疏这样的人并不是贪恋权位的人,既然他说了,等到弘儿长大的时候,会把处理朝政之权交还给弘儿,殷容疏就一定不会食言。
其实她心里也猜到一些,殷容疏为何不愿意做皇帝的想法。其实他坐上皇帝的位置也是名正言顺的,皇上临终之前把皇位传给他,不仅泽王听见了,跟泽王一起的那些侍卫也是听见了。而且百官们大多数也属意他做皇帝,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这其中定然是因着凡儿的关系,凡儿跟自己说过,她不喜欢皇宫,这里太肮脏、太血腥,殷容疏爱她,便会顾及她的想法、她的感受,所以才不肯登上皇位,凡儿能得这么一个男子倾心相对此时也无憾了,毕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是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放弃这至高无上的地位的。
皇位确认之后,便是要抓紧时间处理皇帝的丧事了,由小皇帝护送殷熙瀚的遗体到皇陵,哀乐响了一路,由礼官的住持下,把殷熙瀚葬入皇陵。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小皇帝都是愣怔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出去一趟,回来就去世了,还被送到这冰冷的陵墓之中,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皇后晚上的时候会独自一个人落泪,可是她却没有跟自己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下葬之后,宫中的那些嫔妃也是到了离宫的时候了,尽管她们在这里有受过苦、流过泪,却也这般舍不得离开,这里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代表着无上的尊宠,可是如今她们要在自己如花般的年纪离宫出家,这是她们怎么都不能接受的,可是不能接受又怎么样?就算自己的母家再怎么势力强大,终究还是不能抗旨不尊,她们出宫以后,就要落发为尼,这一生都要常伴青灯古佛,日子该是有多凄苦!
而这些嫔妃被带出宫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苏慕凡,苏慕凡心中也是诧异,今天她本来是想进宫看看皇后和弘儿的,没想到却遇到这些即将被带去尼姑庵的嫔妃。
而这个曾经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女子,如今却是她们仰望的存在。曾几何时,她们也在暗中嘲笑,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这个丞相大人的嫡女还真是好命,可是现在容王在临夏国是何等地尊荣,那般风度翩翩俊朗如玉的男子唯独宠爱着苏慕凡那一个女人,她们又怎能不艳羡?人们都说容王为了容王妃弃了这皇帝的位置,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从来都是被世人传颂的,因为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难得,民间普通的男子尚且不会只娶一妻,可是容王殿下偏偏就能做到,只要容王妃所在之处,容王的目光从来都不会离了她,就算是在齐蓝国乐灵公主面前,容王也是丝毫不给她留面子,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被百姓们奉为典范,世间女子莫不想得一位像容王这般专情如一的男子,可是却鲜少有人能做到。
“各位主子,请上车吧,耽误了时辰,奴才就不好交代了。”这是临夏国历来的规矩,没有人能够阻止。
这些嫔妃们终究收回了放在苏慕凡身上的目光,转而上了马车,然而又有多少人在转身之际,默默流下泪来,只愿来生不再嫁进帝王家,能得一心人足以。
马车渐渐驶离皇宫,苏慕凡站在宫门口,看着那辆马车远去,许久之后才带着幻薇一起往太后宫中而去。
太后自从听闻皇上驾崩的消息事后就病倒了,许是太过伤心,喝了太医熬的药也不见好转,苏慕凡道了太后宫中的时候,殷泽沛正在里面陪着,苏慕凡给太后请了安,也拿过御医开的方子看了,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太后心里难过,心病还须心药医,只喝药也是枉然。
苏慕凡看向坐在一旁的殷泽沛,“不如让皇上过来看看太后吧,太后见了自己的孙儿高兴,病也就会有好转了。”
殷泽沛当即就命人去凤栖宫把小皇帝请过来,没一会儿的功夫,苏绮筠就带着小皇帝过来了,忙是跟太后请了安。
太后见了小皇帝,更是落下泪来,“弘儿,来到哀家这里来。”
小皇帝走到太后身边,被太后抱在怀里,哭得伤心,站在旁边的苏绮筠也是跟着掉泪。
苏慕凡宽慰道:“太后不要太过伤心,皇上这般小,还少不得太后的照顾,太后要赶快好起来,登基大典上,太后还要坐镇呢。”
太后听了苏慕凡的话也是止住了哭泣,看向殷泽沛,问道:“登基大典在什么时候?”
“三日之后。”尽管准备起来有些仓促,但是已经不能再拖了。
太后轻轻摸着小皇帝的头,“弘儿要向自己的父皇一样做一个好皇帝才好。”
小皇帝却是默不作声,其他人也都是习惯了他的沉默,也不去说,不去问。
从太后那里出来以后,苏慕凡便是跟苏绮筠一起回了凤栖宫,这凤栖宫,苏绮筠也是住不了多久了,凤栖宫是给临夏国的历代皇后住的寝宫,新帝登基,自己就要搬离凤栖宫,去别的宫殿住了,其实在这皇宫里,住哪个宫殿不都是一样的。
“姐姐还好吧?”苏慕凡看向苏绮筠。
苏绮筠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还好,总是比那些被遣出宫落发为尼的嫔妃要好上许多了,你不必为我忧心。”
苏慕凡注意到小皇帝一直在看着自己,于是开口问道:“皇上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皇上,我一定要做皇上吗?”
苏慕凡微微一滞,“因为你是先皇唯一的皇子,你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这整个临夏国以后都要交给你治理,临夏国百姓的命运也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我不想这样,我有些害怕,如果我做不好,百姓们是不是会受苦?他们会骂我吗?”小小年纪的弘儿尽管还不是很清楚做皇上意味着什么,但是心中大致也有了一些猜测,他从来都是一个聪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