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凡不理她,径直在软榻上坐下,银炭燃了起来,屋里也暖和了好多,苏慕凡的手指碰到腰间的玉佩,暗自发呆。
“怎么?思春了?”南宫夏菡凑到苏慕凡的身边。
“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那么猥琐呢?”苏慕凡淡淡地瞥了一眼南宫夏菡红肿的唇,“我劝你今天还是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042 趁火打劫
“为什么?”南宫夏菡抗议,炭炉也就罢了,怎么连饭都不让自己吃了?
苏慕凡素手轻抚着袖口处绣着的繁复花纹,嘴畔含笑,“你此刻才真真是少女含春的样子,若是让伯父看了,只怕立时就要把殷泽沛撵了出去。”
南宫夏菡面色一红,抬起右手抚上自己的侧脸,放低了声音问苏慕凡道:“真有这么明显吗?”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不就明白了。”
南宫夏菡半信半疑地走到苏慕凡的梳妆台前,苏慕凡兀自低着头拿着血玉在手里把玩,耳边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惊呼,南宫夏菡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殷泽沛!这个该死的登徒子!”
旁边的侍女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家向来无法无天的小姐终于遇到克星了吗?苏慕凡转过头去看南宫夏菡,语气中有些好笑,“夏菡啊,这回我可是帮理不帮亲了,明明是你先非礼人家的,我问问你那杯下了药的酒,你是怎么让殷泽沛喝下去的?”
南宫夏菡自知理亏,刻意回避苏慕凡的问题,另起了一个话头,“娘亲中毒的事情我们该从什么地方查起呢?”爹爹调查了能出入娘亲房间的每一个下人,可是没有发现有任何破绽,根本就是毫无进展。
“我也不知道。”苏慕凡站起身,语气淡淡的。
“难道我们真要跟琉亦狂做交易吗?”让凡儿去齐蓝国帮琉亦狂做杀人掩护实在是太冒险了。
屋里暖和的温度让苏慕凡很是惬意,“谁知道呢?也许吧。”
跟苏慕凡相处了已久的南宫夏菡瞬间就听得出苏慕凡语气里的不寻常,“凡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却只见苏慕凡径直站起身,“晚膳时间要到了,我先去看看伯母,你要跟我一起吗?”
南宫夏菡的表情瞬间蔫了下去,“你去吧,今天我就不跟你们一起用完膳了。”该死的殷泽沛用这么大力干什么?
“嗯,放心,作为跟你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我会帮你找好借口的。”苏慕凡拍拍南宫夏菡的肩膀。
“恩人啊。”南宫夏菡眼睛放亮。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记得以后还我。”苏慕凡轻笑。
“凡儿,你趁火打劫!”南宫夏菡指控。
“你也可以选择不让我帮你。”苏慕凡一副任君选择的友好态度。
南宫夏菡只得无奈点头,她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凡儿也只是说说罢了,她未必真的就让自己做什么,“成交。”但是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南宫夏菡怀着无比悔恨的心情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她指天发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会收回‘成交’这两个字,她宁愿顶着被爹娘发现的危险出去吃那顿晚膳,也不要跟凡儿这个魔鬼做交易。
但是此时的南宫夏菡还在为自己躲过一劫而暗自庆幸,苏慕凡走出房间,绵绵秋雨携着冷气袭来,细细的雨滴在青石板上激起极小的涟漪,苏慕凡想这场雨大概没有个几天是停不了的。
在饭桌上,苏慕凡为南宫夏菡打着掩护,南宫夫人只是念了南宫夏菡几句,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苏慕凡的眼睛瞥向殷泽沛,这泽王殿下还挺镇定的嘛,其实刚刚去伯母房里的时候,伯母已经问过夏菡跟殷泽沛的事情了,也是,以伯母这般细心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殷泽沛跟夏菡之间的不寻常,苏慕凡据实以告,看得出来伯母对殷泽沛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言语间还是有些不放心。
苏慕凡安静地吃着饭,耳边只听得南宫霖跟仓逍在聊一些江湖往事,相谈甚欢的模样,殷泽沛偶尔也能插上一两句。外面有风雨声传来,却也没那么冷了,心想着如果容疏此时能在这里就好了,南宫夫人见苏慕凡出神,夹了菜到她的碗里,“怎么发起愣来了?”
仓逍闻言也是看了过来,笑得很是舒畅,“该不会是想容疏那小子了吧?说起来我们离开京城也这么多天了,你们小两口刚刚新婚不久,分开这么久,想想是很正常的。”仓逍的语气里满是调侃。
纵然苏慕凡再怎么镇定自若,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仓爷爷没有说错啊,自己是想他了,她想大概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栽在那个男子的手里了,她自认不是一个轻易给出感情的人,可是在他面前,这一切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
南宫夫人看着满脸不好意思的苏慕凡,轻笑着抬手抚上她柔顺的发丝,眼前浮现出她小时候的模样,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漂亮瘦弱的小女孩儿便长成了现在这般倾国倾城的模样,嫁了人离开自己身边。南宫夫人何曾见过苏慕凡这般娇羞的模样,心里便是知晓凡儿的心里必定是已经有了那个容王,凡儿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那个容王终究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啊。
“伯母你怎么了?”苏慕凡诧异地看着南宫夫人眼里的水意。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你小时候的模样了,当时你那么小,现在却已经嫁为人妇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或许不久以后夏菡也要嫁人了,南宫夫人看了一眼殷泽沛,如果夏菡真的要嫁给泽王的话,她也是要住在京城的,这么想来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用罢晚膳之后,殷泽沛跟苏慕凡两人走在回廊上,一片朦胧的水雾中,殷泽沛淡淡开口,“南宫伯父跟南宫伯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尽管他极力保持镇定,但是语气中还是有些泄露了心里的没底。
“我先问你一件事,那天我跟夏菡去清风居见宋至问的时候看到的那个青楼女子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我。”殷泽沛倒也大方地承认。
“够卑鄙的。”苏慕凡轻摇头,似乎不赞同他这种做法。
“你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拆穿,甚至还帮我?”
“我虽然不赞同你耍的手段,但是也正因为这件事让夏菡彻底看清楚她对宋至问的感情,所以姑且可以原谅你一回。”也许像夏菡这般简单、单纯,有时候一根筋的女子,需要这样一些手段让她明白感情这回事。
苏慕凡突然转过头去看着殷泽沛,脸上带着笑意,“友情奉送内部消息,伯父、伯母对你的印象都很不错,继续保持。”
殷泽沛心下安定,“皇兄还没有给你来信吗?”
苏慕凡摇摇头,“大概这两天就会有了吧。”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失落之意,嘴畔似乎还带着笑。
☆、043 计划
“你这样笑,好像是在算计谁似的。”殷泽沛愣愣地看着苏慕凡。
苏慕凡微微垂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清然的嗓音被冷风吹散了稍许,“反正不是算计你。”苏慕凡陡然停住了脚步,殷泽沛诧异,回身看向她。
“有一件事我需要跟你确认一下。”苏慕凡表情十分认真。
殷泽沛愣了一下,“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夏菡真的嫁给你了,你能保证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不纳妾、不偷吃吗?”如果他不能保证的话,趁现在夏菡还没有非他不可的时候,尽早断了这段情。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担心的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需要我发誓吗?”殷泽沛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之所以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就是因为他不想接受母后为自己选的那些大家闺秀,遇到南宫夏菡之后他第一有了想要把一个女子娶回家的想法。
“发誓就不用了,你只跟我说没有用,你要让伯父跟伯母也了解你的决心,毕竟你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伯母言语间也透露出这种担心,伯父此生只娶伯母一人,夏菡对那些大院子里争宠的戏码可谓是没有一点概念,若是她真的跟殷泽沛成亲以后,殷泽沛又纳了其他女子,依夏菡的性格,大概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吧。
“我知道了。”殷泽沛脸上露出笑意,调侃道:“你这么帮我是不是因为爱屋及乌?”
“不,你只是恰好出现在了正确的时间,而且恰好夏菡她对你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兴趣。”这就是所谓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纵然宋至问再怎么浪子回头,夏菡的心里却已经放了别的人。
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苏慕凡却是了无睡意,沐浴之后躺在炭炉旁的软榻上,暖意泄了一屋,耳边听得风雨之声,心头一时感慨万千,自己跟他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步,她竟是不敢往深了去想,她怎么会不明白他刻意疏远自己的目的,那个温暖又隐忍的男子啊,当真是自己的劫数。
次日,苏慕凡刚一起床,门外的暗卫就敲响了房门,苏慕凡嘴角浮现笑意,“进来。”
“这是主上传来的信。”那暗卫恭敬地递上。
苏慕凡接过信,“比我想的要快。”尽管语气依旧清淡,但是旁人不难听出其中的愉悦。
那暗卫愣了一瞬,拱手道:“若是夫人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嗯,辛苦你了。”苏慕凡边说着便抚上信封上的‘凡儿’二字,他的字依旧漂亮得不像话,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这是自己离京以来他给自己写的第一封信,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他主动要写的。
一封信看完,没有丝毫暧昧的情意,处处透着生硬,她早知道那些暗卫们会把自己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一向他回报,跟琉亦狂见面的事情他势必也会知道,从昨天开始苏慕凡就一直在等着他的来信,果然,今早就出现了。
“小姐今天的心情很好?”旁边的侍女为苏慕凡递上温茶。
“嗯,是还不错。”苏慕凡刚把信收好,门外便有了动静,苏慕凡跟侍女对视一眼,“听这动静必定是夏菡了。”
那侍女也是笑,“奴婢去开门。”
苏慕凡端起描了雅致青花的茶杯置于唇边轻饮了一口,茶香立刻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沾了水的唇格外地润泽。
听闻脚步声,苏慕凡怡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来人,不禁好笑,“你昨天一整宿都打家劫舍去了?”黑眼圈重得真够可以的,该不是一夜没睡吧?
“我有事要跟你说。”夏菡难得地认真。
旁边的侍女识趣地告退,苏慕凡轻笑,“说出来让我听听,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竟然让一向赖床到天怒人怨的夏菡小姐一夜未合眼。”
“哎呀,凡儿,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再损我了。”南宫夏菡微窘。
“好了,你说吧,我听着呢。”苏慕凡也认真起来。
“你觉得殷泽沛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南宫夏菡问得相当认真。
苏慕凡也相当认真地回答,“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感受,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南宫夏菡罕见地红了脸,心中暗想,如果不是的话,那他昨天那样,不是耍流氓吗?
“那你喜欢他吗?”
“应该喜欢吧。”
“既然如此,那你就试试看吧,毕竟你们也算是接过吻了。”苏慕凡的态度相当无所谓。
南宫夏菡心中又是一阵尴尬,不过秉承着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良好品质,自然也不能让凡儿如此淡定自若,“我就不信你跟殷容疏没有!你最好从实招来,究竟有没有?”
苏慕凡依旧淡定,语气都没有改变丝毫,“有。”
“哇,看不出殷容疏平时那么道貌岸然的模样,却原来这么衣冠禽兽啊。”
苏慕凡狠狠地瞪过去,“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成语,而且,”苏慕凡淡定地重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我主动的。”
这下南宫夏菡彻底被震住了,看着面前从容不迫、淡定品茶的苏慕凡,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半响之后,房间内爆发出一声惊叹,“凡儿,原来你这么勇猛啊!”门外候着的侍女都被吓了一跳。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佩服。”南宫夏菡笑着调侃。
“那是,哪像你,有贼心没贼胆。”
“不过,你离开京城这么多天,有没有想他?”南宫夏菡一脸的暧昧。
苏慕凡避而不答,正好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把伯父伯母接去京城去住吧,以后你若是嫁给了殷泽沛,也无需跟他们相距千里,我们就一起住在京城好了。”
“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了,只是不知道爹娘他们会不会愿意。”有些不甘心呢。
苏慕凡清然一笑,示意南宫夏菡附耳过来,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夏菡惊讶地看着苏慕凡,“原来你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跟琉亦狂一起去齐蓝国,不过你这个办法真的会成功吗?”
“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苏慕凡语气中带着些笃定,南宫夏菡知道每次凡儿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代表她很有把握。
☆、044 三日之期
深秋的连绵细雨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仿佛是在跟人间最后缠绵的告别,如此留恋不舍。如此寒风秋雨,苏慕凡也越发地懒了,屋里燃了银炭,暖意融融,苏慕凡只在雪白的中衣外披了件披风盖起被子便依靠在床上看起书来,是一本讲鬼怪神魔的闲书,苏慕凡也是看的有趣,一时竟是看得入迷,眼看着三日之期已到,她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风雨凄清,琉亦狂一身冷然地站在窗户旁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房间里清扬的琴声似乎在诉说这一个遥远的故事,今天是三日之约到期的日子,她,应该会依约前来的吧?这样想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却是定格在一处,撑着油纸伞的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孩子,那把稍显破烂的伞大半都撑在了那孩子的头顶,妇人的肩头湿了大半。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见了雨水变得格外地湿滑,那孩子一个不慎便是滑到了地上,尽管隔得很远,琉亦狂还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只见那妇人心疼地把孩子搂进怀里耐心安抚了一番,然后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撑起油纸伞继续往前走。
琉亦狂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相似却又迥异的一幕,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冷眼旁观的娘亲,心头顿时烦躁,含着怒气关上了窗户,冰冷的气息顿时被阻绝在了窗外,但是琉亦狂身上的寒气却明显有加重的趋势。
许是关窗的声音大了些,清俊男子的心中一惊手下竟是错了音律,男子面上一紧,连忙收回手,低下头去,“请殿主恕罪。”声音如清溪般流淌。
久久不闻琉亦狂出声,男子的心中越发地紧张,纱幔轻扬,琉亦狂走了过来,他慢慢俯下身去,有食指挑起跪在地上的男子的优美的下巴,男子喉间一紧,只能怔怔地望进那一片幽蓝里,似是被蛊惑了一般,什么都无法思考。
“怕我吗?”琉亦狂的声音暗哑。
“殿主是流殇的主子,流殇自然是怕的。”男子心里再清楚不过,殿主就是喜欢别人在他脚下吓得浑身颤抖的感觉。
男子长长的睫毛轻颤,漂亮精致的锁骨微露,琉亦狂笑得狂肆,修长略带薄茧的手指轻柔地划过清瘦男子的锁骨,感觉到男子轻颤了一下,琉亦狂笑得更加地邪魅,慢慢靠近那张如玉般无暇的俊脸,男子红着脸不避不闪,琉亦狂的食指托着他漂亮的下巴狠狠地吻下去,琉亦狂的吻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那么具有掠夺性,冰冷而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