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夏菡陪着苏慕凡一起进了容王府,经过一番打扫,里面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树绿荫浓,垂柳依依,那湖中心的阁楼仿佛依旧在这里等待着它的主人。
苏慕凡对着自己怀中的澈儿道:“澈儿,你看到了吗?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小家伙到了新的环境也是异常兴奋,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由于天气炎热,一行人便是到了后院的花厅,幻薇已经命人提前准备好了冰块降暑,进入花厅,一时脱去了外面的暑气。
“重新回到容王府的感觉怎么样?”
苏慕凡轻笑道:“还不错,只是以前那些熟悉的人都不见了,这样想想还是有些伤感的。”以前府里的下人们都是不错的,现在都被遣散了,也不知他们都去了哪里,但愿大家都好吧。
“你做得很不错,我想现在这种情况下,皇上应该不会对你轻举妄动。”殷泽沛声音很轻,让人听不出情绪。
苏慕凡端起手边的茶杯,拂去上面的浮沫,“现在就等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了,武林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对皇上心存不满,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冒险,如果民意一旦被煽动,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苏慕凡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南宫夏菡则是惊讶地看着苏慕凡,苏慕凡看见她的表情轻笑道:“你别那么紧张,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而已,临夏国不也是这么来的吗?”当初临夏国的开国皇帝也是造反起兵覆了前朝的统治,才有了今天的临夏国,不过现在倒是没有这种可能,就算没有了殷熙瀚,还有殷泽沛和殷容疏,这殷氏的江山暂时还倒不了。
南宫夏菡愣了半晌之后,朗声笑道:“哎呀,先别管这些烦心事了,今天晚上我们给你办一场乔迁宴吧,为了庆祝你重新回到容王府。”
“你们给我办?最后好不是得由我忙碌着做菜,你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啊?”苏慕凡伸出食指轻戳了一下南宫夏菡的额头。
南宫夏菡轻挽上苏慕凡的手臂,语气略带着些撒娇,“哎呀,我就是想吃你亲手做的菜了吗?不止是我,爹娘、还有仓爷爷他们都想吃啊,凡儿,你最好了。”
还是这般撒娇耍赖的劲儿,跟小时候的夏菡如出一辙,“你都抬出伯父伯母还有仓爷爷了,我能不答应你吗?”
“凡儿最好了。”这是南宫夏菡最常用来讨好苏慕凡的一句话。
由于苏慕凡预料到今天白日里会有很多百姓好奇,所以就没让南宫霖夫妇跟仓逍跟自己一起回容王府,但是他们终归还是要住到容王府的,仓逍自是不必说,他是苏慕凡的师父,不住在容王府还能住到哪里去,南宫霖夫妇呢,因为担心凡儿一个人没办法照看过来澈儿,更重要的是他们舍不得跟澈儿分开,所以就暂时先住进容王府中。
等到天色渐黑的时候,所有人便都是聚集到了容王府,这其中自然还包括独孤介和王惜夜。
容王府在沉寂了一年之后又恢复了以前的热闹,几个男人在一起一边下棋,一边闲聊着,南宫夫人则是哄着澈儿玩耍,王惜夜跟南宫夏菡在厨房帮苏慕凡的忙,但是显然,他们并帮不上什么忙,最多是洗洗菜什么的。
王惜夜在一旁站着看着苏慕凡切菜时那如行云流水般的刀工,不由得感叹出口,“你真是叫我越来越佩服了,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
苏慕凡一边切菜,一边轻笑道:“你这么说,我倒很是惭愧了,说得好像是是无所不能似的,我倒也没有那么神,比如夏菡的那什么擒拿手,我就不会。”她的语气里颇有些调侃的味道。
“行了,你就别再糗我了,当初为了练这个擒拿手还不知被娘打了多少次呢,每次都说我的动作软绵无力,拿起树枝就往我胳膊上、腿上打啊,那叫一个狠心。”
“谁让你那段时间非要嚷着学武的,伯父跟伯母轮着番儿的去教你,你还抱怨。”
“好吧,算我是自找罪受,不过他们夫妻俩有必要说得那么绝吗?整天就看着我,貌似绝望地哀叹着对我说我不是学武的料儿。”南宫夏菡语气中颇为不忿,虽然自己习武的速度是慢了些,但是也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啊,自从那时候开始自己还非要坚持习武了,可是,事实证明,自己还真不是一个习武的料儿,从小到大自己练了这么久,也只是这么一个水平,跟幻薇他们这些高手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可你的确不是学武的料儿啊。”
“好啊,苏慕凡,你还给我落井下石,当初,是谁,打跑了那些想要欺负你的人?如果不是我有这些武功傍身的话,你能逃脱得掉吗?”南宫夏菡直直地盯着苏慕凡,指控她忘了自己的舍身相救。
苏慕凡轻笑,“是,是,是,是你挺身而出救我于危难之中,可是,如果不是你逼着我每天跟你一起出去厮混的话,那些人怎么可能找我的麻烦?”
南宫夏菡轻哼一声,便是不说话了,好吧,她承认,凡儿说的都是对的,自己以前是喜欢胡闹了些,但终归还是什么大事都没闹出来吧,顶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王惜夜在一旁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十分艳羡,她们两个的关系真的胜似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而自己虽然有众多兄弟姐妹,却从未感觉到这种温暖,不彼此针锋相对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道菜……”王惜夜突然凑近。
“那天在泽王府,我见你似乎很喜欢这道菜,所以今天就准备了一下,等会儿你尝尝我的手艺,看看比之泽王府的大厨怎么样。”苏慕凡一边应着王惜夜的话,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
“你实在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喜欢的女子。”她太细心,又太体贴,难怪容王爷对她视若珍宝、爱若生命,她值得这些。
苏慕凡俏然一笑,“这句夸奖我收下了,多谢了。”
容王府这里其乐融融,但是皇宫里却依旧是一派森冷,这种冷情跟人的多少无关,这偌大的皇宫里有无数的宫人在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侍奉着他们的主子,可是这里还是没有丝毫生机的死寂,因为这里是一个步步为营的地方,所有的人都不敢乱说话,生恐一个不慎就掉了脑袋,所以,他们都是小心翼翼地说话、小心翼翼地走路、小心翼翼地活着。
而最近,皇宫里更是冷情、充满了战战兢兢,那些流言他们都不敢谈论丝毫,哪怕是在无人的私下里。
☆、073 进宫面圣
凤栖宫中,宫女们都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心中却忍不住暗自思量,皇上已经许久都没来凤栖宫留夜了,今日怎么突然就来了?该不是跟那些传闻有关吧?
苏绮筠看着坐在她面前的殷熙瀚,心情却异常地平静,这一点也是出乎她自己的预料之外,以前每次太监通传说皇上要来自己宫中留宿的时候,自己都是早早地就开始打扮,穿衣、配饰、妆容无一不是精心细琢,满心期待地等着皇上的圣驾,可是今日自己听到太监通传今天皇上会在自己这里留宿的时候,自己心中除了诧异之外便没有别的情绪了,这让苏绮筠有些欣悦。
而殷熙瀚也感觉到了苏绮筠有些不同以往,她似乎变得更加淡定了,虽然动作依旧是体贴温柔,可是眼睛里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最近宫中有一些流言,皇后应该也听说了吧?”用罢晚膳之后,殷熙瀚走到木塌上坐下,一手端起了宫女已经准备好了清茶。
“我听说了,请皇上放心,我已经跟各宫的妃子们都说过了,让她们都严加看管自己宫里的人,不让她们乱嚼舌根子。”不管这件事究竟怎么样,她只需要做好一个皇后应该做的,别的,她也不想去想。
“既然容王妃时隔一年之后,又回来了,那朕自然是应该见见的,明天朕会召她进宫,你是她的亲姐姐,也一同见了吧。”至少要知道苏慕凡这次回来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殷熙瀚的意思就是想先探探她的底。
苏绮筠恭顺且平淡道:“是,皇上。”
殷熙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在自己面前面容沉静的苏绮筠,片刻之后,幽幽开口道:“你似乎变了很多。”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苏绮筠愣了一下,微微垂眸,却没有应声。她当然是变了,曾经对他满腔的爱意,却沦落到被他软禁起来的下场,他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自己,何谈情意,自己之于他也不过是后宫中其他那些女子一般,现在自己也已经学会不再对他用情,只把他当做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罢了。
“如果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是不是也认为朕很残忍?”殷熙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在自己心底徘徊了许久吧,却一直没有能问出口。
苏绮筠心口一紧,回答得越发小心谨慎,“皇上乃一国之君,凡事都有自己的考量,自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揣测的。”
“容王妃是你的亲妹妹,如果她要杀了朕,你会怎么做?”殷熙瀚的声音很轻,有些疲惫的模样,就在苏绮筠打算开口的时候,殷熙瀚却又是阻止了她,“算了,休息吧。”不管是怎样的答案,未免都有讨好自己的成分,既然这样,还不日不听,一朝坐上皇位,便注定了要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夏日的清晨,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清新的味道,尤其是在太阳还未完全出来的时候,晶莹的露珠挂在嫩绿的小草上,偶有微风拂过,草儿颤动,那露珠便滚落下。
苏慕凡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间起床,打开门走出房间,苏慕凡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好,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几天之后,只怕整个临夏国的百姓都知道自己回到京城的消息了吧,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苏慕凡拾步走进隔壁的房间,幻薇也是紧随其后,苏慕凡轻笑道:“我们成亲之后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就住在这里,其实我也是很少进来呢。”
苏慕凡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轻轻翻动了几页,又重新放了回去,对着幻薇笑道:“他看的书一向都是晦涩难懂,也不知他是怎么看进去的,要是我,肯定没看多久就睡着了。”
幻薇轻声应道:“只要有兴趣,就看得下去了,就像是夫人看的那些医书一样,在我看来也是晦涩难懂,可是夫人却看得津津有味。”
苏慕凡笑着点头,“说的在理。”说着便是走到书架前,打量起上面的书来,有很多看起来都是很破旧了,不过说实话,容王府里还真的是有很多珍本、孤本,如果真的细翻起来的话,的确是令人咂舌。
苏慕凡注意到书架的旁边放着几轴画,一时好奇心便是打开了来看,看到画上内容时更是满心欢喜,这画上女子皆是自己,其中一幅是自己身穿大红嫁衣坐在床上,端看落款时间,竟是那次伯母中毒,自己跟夏菡回夷陵郡,回来时却不见他踪迹的那段时间。虽然苏慕凡不擅作画,但是她也看得出这一笔一墨皆是用心,回想起往事,苏慕凡心有感慨,合上画轴又是放回了远处。
“夫人莫要当心,主上向来聪颖,一定能走出困境的。”虽然不知道主上究竟遇到了怎样的困境,让他无法告知自己的境遇,但是她相信主上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苏慕凡在书桌旁坐下,“说不担心是假,自我们收到容疏的来信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不知道他现在都在遭遇着什么。”苏慕凡轻轻叹息了一声。
幻薇其实很清楚,夫人在众人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很多个夜里她都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她在所有人面前装作很坚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其实就是不想让大家担心,她心里的煎熬,自己都看在眼里,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殷容疏的房间坐了一会儿之后,苏慕凡估摸着澈儿也是要醒了,便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到所有人起床,一起用罢早膳之后,苏慕凡便出门了,她最近在准备在京城开药铺的事宜,所以有些忙,但是她刚出去没多久,便被王府里的下人给找了回来,说是宫里来的太监来传皇上的口谕了,现在就在容王府里等着了。
苏慕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知道皇上迟早会来找自己的。虽然传旨的太监已经在容王府里等着了,可是苏慕凡还是不慌不忙地回到了容王府。
那太监见了苏慕凡连忙行礼,“奴才见过容王府。”
“公公,无须多礼。”苏慕凡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示意那太监坐下,“抱歉,因为我有事情出去了,害得公公等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故意不去。”
那太监惶恐道:“容王妃这么说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等多久也没关系的,王妃不必介怀。”
“不知公公此次前来是所谓何事?”苏慕凡的态度很是亲和。
“皇上让奴才来给容王妃传个口谕,皇上说,既然容王妃已经平安回来了,龙心甚慰,听说容王妃生下了容王的孩子,皇上心中也很是高兴,希望能亲眼看看他,还有就是想问一些关于容王的事情,所以皇上想宣容王妃午后进宫一趟。”
“既是皇上的旨意,那我自然不能推却,烦请公公回宫向皇上回复皇上,我一定前往。”
“既然如此,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公公慢走。”随即示意一旁的侍女塞给了那太监几两银子。那太监先是推辞,几番之后便也收下了,满面笑意的离开了容王府,走出容王府,那太监掏出怀中的银子看了看,心中暗喜,看来这个容王妃还是挺大方的吗?不过他心里倒是有些疑问,容王妃明明知道皇上会对她不利,听到皇上宣她进宫的消息,为什么一点惊讶和害怕的表情都没有,看起来很是淡定,那太监微一摇头,算了,自己想这些干什么,这些都是别人的事情,自己也别瞎琢磨,万一惹上了麻烦就不好了。
南宫夏菡和殷泽沛快到午膳的时候便也一起过来了,听说苏慕凡在湖中心的楼阁里练字,南宫夏菡一阵诧异,问那侍女道:“凡儿今天不是要出去忙店铺的事情吗?”
“本来,王妃用过早膳之后就出门了,后来府里来了一个公公来传皇上的口谕,便让人找了王妃回来。”
南宫夏菡闻言皱眉,“什么口谕?”
“说让王妃午后进宫面圣。”
南宫夏菡和殷泽沛对视一眼,便是往湖中的楼阁而去。夏日炎炎,荷花亭亭,走在那条长长的石道上,伸手便能碰到两旁的荷花,微风轻抚,有淡雅的荷香传来。殷泽沛和南宫夏菡两人步过长长的石道,走入湖中心的楼阁,这个地方,殷泽沛以前也是经常来,殷容疏的腿还没有好的是皇后,整日就呆在这里,很多时候他都会在这里呆上一整天。
房门并没有关,南宫夏菡和殷泽沛拾步进入,苏慕凡正站在书桌旁认真地练字,听到两人进来,她才抬起头来,“你们来啦,看看我写的字怎么样?”
南宫夏菡忙是走上前去,“现在谁还有心情看你的字,我们刚刚听侍女说皇上要召你进宫?”
苏慕凡把笔放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是啊,今天上午,公公来容王府传的皇上的口谕。”苏慕凡双手搭上南宫夏菡的肩膀,把她推到木椅上坐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现在他还不会对我动手,我想他应该只是想探探我的底细。”
殷泽沛轻点头,“只要我们让百姓们知道你进宫了就行,皇上一定会让你安然出宫的,否则,就是摆明了告诉天下的百姓,他就是凶手。”
南宫夏菡瞪着眼睛看向苏慕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