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铁不成钢!
“好好好,夫人莫生气,一切都由着你就是了。”苏正清擦轼着他的紫砂壶,心里头欢喜得恨不能搂着睡。
“你瞧瞧你这模样!同样是买官当,隔壁县的如今都从六品了,你还在这个从九品的尾巴上头吊着!原也是个没用处的东西,我也不指着你旁的事,你若是在官场上拖了明央的后腿,可别怪我同你急。”肖然心站在床边换衣准备入睡。
苏正清捧着紫砂壶欢喜得紧,肖然心虽年近四十,这身段却依旧妙曼婀娜,正是一个女人的盛年,偏苏正清已经年迈了,近来官场的事儿起起落落磨去了他的傲气与心性,眼前便只剩下了手中的紫碎壶,眼中哪里还有如花美妾。
肖然心见他盯着紫砂壶神情专注,便觉扫兴,扯了被子便躺下,愤愤道:“往后你就抱了那破东西睡吧!”
“夫人呐,这可是个宝贝。”
肖然心翻了个身,眼不见为净:“一个死物,也就你们这些臭文人墨客当个宝。”
苏正清亦不同她解释了,瞧着手中的杯盏于灯下细看,欢喜得紧。
寒冽的风在外头刮头,有旁的屋子未关窗,风一吹便扑扑作响,肖然心心里头闹腾,失了睡意复又坐了起来倚着枕头忧心得紧:“这明日可怎么给个交待?”
苏正清细细擦着紫砂壶:“什么交待?左不过就是府里头的婆子病重,怎的还要个交待?”
“到底是将军在,若只得那小蹄子,那倒也好说了。”肖然心到底比苏正清要多些心眼,这些年苏正清在官场上撕混却少有升官,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想他一个文客,论文才如今朝中能人众多,三元及第者不在少数,而且多数年轻一辈的孩子,在这一次的三元中,年纪最大的唯有一个状元爷宋仁义。
可宋仁义也不过是那三元中最大的一个,大也大不过两三岁,再加上旁的芊芊学子,苏正清当年也不过就是中了举人,正是得意时,又见苏凤锦的娘,那时原也是自负天娇,甚至扬言高中状元便来迎她娘,后来她娘同他拜堂再送他去考,他却败在了会试上头,从此一蹶不振。
苏正清忽的想起那个在灯下日以继夜刺绣去卖的女子来,从前有肖然心的时候,不怎么想,如今年纪大了,屋子里头的事儿多起来便越发的想念起来,只是她的模样在岁月的洗涤中越发的模糊,若非珍藏了一副画,怕是至今连她是模样都难以记起了。
肖然心见他发呆便觉烦燥,抄了手上的金桌子砸了过去:“我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夫人好好的,怎的生气了?”苏正清倒也不恼,这些年他的性子是极温润的,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先前的一股子书生气,肖然心原是爱他的书生气的,后来发现了那画,闹了一场才发现,她虽成了继妻,可到底有个继字在,比不得元配!
“夫人?呵,只怕在你的心里就只有那贱人吧,哪里将我当作你的夫人。”肖然心冷笑,半倚在床上媚眼如丝,于灯盏下透出几分朦胧的诱惑。
苏正清宝贝似的将紫砂壶搁进了暗夹子里,拾了金镯子凑了过去,笑得讨好:“夫人这是做什么?这些年我可不曾纳过一个妾,府中皆由夫人打理,怎的还这样想?”
肖然心眼珠子一转,保养极好的手点着苏正清的唇,笑得魅惑:“这屋子里头曾有妾,外头可就难说了。”
苏正清有些无奈:“夫人可不敢胡言,如今凤锦怎的也是将军夫人,你不要同她闹,闹翻了于你也没有好处,明央如今到底还要将军暗中扶持着才好。”
肖然心见他就这般躺下了,顿觉无趣,愤愤的扯了被子躺下,长夜再无他话。
杜婆婆左不过就是府中的一个婆子罢了,同那女人一同入的苏府,如今这么多年了,那女人都死了,独独这杜婆子却偏生撑了一口气撑了这么多年,肖然心每每瞧见便如同有人拿了针来扎她的心似的,瞧了便厌烦。
只是如今苏凤锦的身份特殊,且不论外头的是真是假,将军同她入府却是真。
次日清晨,小雪已经停了,外头的地面、瓦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屋檐上的冰棱子被阳光折得璀璨如同珍宝一般,化了的雪水滴嗒作响,苏凤锦睡得浅,醒来时发现躺在软塌上,战青城早换了一套绛紫色的长袍,长袍上头纹着些颇有意思的花,衬得战青城越发挺拔威仪。
她起身去瞧杜婆婆,大夫同她解释了一番,杜婆婆便是救了也是个肺痨了,活不长的。
苏凤锦挂着笑在床边伺候着杜婆婆喝些汤水,杜婆婆微微睁眼,冲她摇了摇头,原也是将死之人了,何苦再喝那些东西浪费银钱。
苏凤锦倔脾气,硬是喂了小半碗才罢休。
肖然心大清早的便差府中人备了早膳,战青城同苏凤锦去的时候却发现,除了那一家三口,还多了个姑娘。
那姑娘衣着华艳,气质娇柔似一朵嫩花儿一般,身段妙曼得紧,苏凤锦不曾见过,只道:“这莫不是嫂嫂?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了亲了,我怎的不曾听说。”
苏明央面色一白:“不是……”
这姑娘捏着帕子笑意温婉嗓音若黄莺,这般的音色,不去唱小曲儿真真是可惜了。
“小女子素蛾,见过将军,见过姐姐。”
战青城径直无视了那女子,替苏凤锦拉开椅子待她坐下才落了坐,这才望向众人:“坐。”
肖然心暗自扫了眼素蛾,素蛾捏了杯盏朝苏凤锦柔声道:“好些日子不曾瞧见姐姐了呢,素峨敬姐姐一杯。”
苏凤锦瞧着这一桌子精致的早点,忽觉没了胃口。
肖然心意图打破尴尬,捏了酒杯笑道:“将军虽心仪凤锦,可不妨也瞧瞧我家义女素蛾,她的性子原也是最温顺的,同凤锦又情同姐妹,小时候还曾玩笑说要住在块儿呢,将军……”
战青城夹了个灌汤包放进苏凤锦的碟子里,见她面无表,一脸委屈道:“本将军的夫人向来凶悍,前些日子因着填了个房被夫人一顿家暴,本将军可怕得紧。”
初入将军府 第139章 素娥的情同姐妹
苏凤锦手伸在桌子,朝着战青城的手背掐了一把,战青城委屈的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苏凤锦怎么甩也甩不开,冷冰冰着一张脸吃早点。
肖然心笑了两声,朝苏凤锦道:“凤锦,这到底素峨同你是姐妹……”
“肖姨娘什么时候给我一个交待。”她只吃了战青城夹的几个灌汤包便搁了筷子,望向肖然心,面目沉冷的模样同战青城当真是像得紧。
苏正清咳了两声:“凤锦啊,这事昨儿不是说过了吗?”
“说什么了,将军你可曾听过什么?”苏凤锦抬头,望向战青城。
战青城瞧她红着眼眶倔强又隐忍的模样心里疼得紧:“此事交由官府来定夺就是,锦儿何必这般费心?”
肖然心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小瞧了苏凤锦的本事,若这些情意是真的,那到原也是可以利用一番。
“将军说的哪里话,这原也是自家的事,怎好让旁人来插手?杜婆子的事儿我原是不知道的,昨儿同余四也谈了谈,原是苏府的不曾照顾好,不曾想她原也不是天花,先前请大夫来瞧过,大夫道是殁了气了,没曾想竟还留了一口气,莫不是想见你,所以便撑到了现在,你这孩子,也当真是不让人省心。”肖然心怪模怪样儿的替苏凤锦添了一筷子,叹气皱眉,一副心疼的模样。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阳光折在冰棱子上,折出流光溢彩,角落的寒梅已经结了细小的花苞,苏凤锦裹着大大的狐裘大氅,哈出的气都成了雾,寒冷的风搅和着阳光,沁人心脾。
“挽珠你去收拾一下,我下午带杜婆婆回将军府。”苏凤锦扫了眼碟子里头的素包子,吩咐身后的气得满面隐忍的挽珠。
挽珠欢快的应承:“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肖然心暗自踩了眼默不吭声的苏正清,又踹了苏明央一脚。
苏明央这才道:“凤锦,杜婆婆初初醒过来,若是又要劳顿只怕吃不得那个亏,你若信得我,不妨让她留下,我会妥善照顾她。你我原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难不成连大哥也不信了吗。”
苏凤锦望向战青城,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子,那眼神似小猫儿一般,水灵灵的,若非旁人在,战青城总是要吃上两口豆腐的,他笑盈盈的将这两口豆腐留到了下次。
“无妨,长安城离平安县原也不远,一日的功夫也就到了。”
肖然心紧着衣袖子笑:“这……这到底……”
将军府的护卫从外头走了进来:“将军,祭品事宜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战青城擦了擦手,同苏凤锦起了身,领了苏凤锦出了府。
肖然心同苏明央原也是想一同去的,到了门口苏凤锦才道:“肖姨娘还是府中呆着吧,我想娘亲定也不想瞧见肖姨娘。”
肖然心面色微僵:“凤锦,我同你娘原也是极好的姐妹……”
“那么肖姨娘还是在府中好生照顾我娘亲的奶娘吧。”杜婆婆已经年近六十了,就算没有那些事儿,原也是要走的,只是到底能走得舒服些不必受那些苦难不是。
苏正清朝战青城笑得谄媚:“此事凤锦说的有理,明央,你也同你娘一并留在府里。”
苏明央站在门口,点了点头。他原也不想去瞧那个女人,能在府中候着自是求之不得。
战青城拉着苏凤锦上了马车,苏正清去了另一辆马车,将军府的护卫便这般护着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平安县。
苏凤锦倚在战青城的怀里,闷着一张脸,战青城忽的在她脸上亲了亲,笑盈盈的:“一会儿你可要向岳母多磕几个头。”
苏凤锦纠着帕子,欲言又止,战青城倒也不逼她,只等着她自己开口。
车轱辘压过枯枝败夜,朝着长安城外的乱葬岗前行,沿途的风景由起初的白雪秀山转换得越发的荒凉,最后只剩下了那苍白而茫然的小土丘,因着如今已经是冬季了,四周的臭味儿似被冻住了一般,行了约两个时辰,日头已经到了正午了,苏凤锦拔开马车的车帘子瞧着外头,有些诧异。
原本荒芜的地方尽数被种上了树木花草,乱葬岗里头的尸体本也是肥料,如今土一掩埋,那些树便长得越发的快,因着小雪,青葱的树被细雪冻着,太阳一出雪化作水,在水山间滴落,远远的望去,这个诡异而令人惊恐的地方如今竟仙境一般。
“怎么会变得这样快?”苏凤锦想起去年为她母亲行祭的时候,还是尸骨遍地白骨森森,雨稍稍大一些都能从这片乱葬岗里头冲出块人骨来,而如今却是绿树秀草发,一片葱郁,隐约里那股子阴森森的感觉在树影的照拂下越发的深了起来。
战青城笑而不答,凝着细雨滴嗒的森林,把玩着苏凤锦的手。
她的手指很素净,嫩白如葱段般的指还隐约里透着浅淡的香气,战青城下巴搁在她肩上,终是没沉着气:“你方才想说什么?”
“我原是想着过来将杜婆婆带出府给她一笔钱在长安城里寻一处好地安家享晚年,可如今……你能不能让张太医替杜婆婆瞧瞧,张太医的医术那般厉害,想来也该是有法子的,她跟着娘辛苦了一辈子,我……”
“可以。”
苏凤锦抬头瞧他,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心头一慌,又望向窗外,纠着帕子低声道:“想来张太医的诊金该是很贵的,到时候,可能会找你借一借……我,我会想法子还上的。”
战青城背脊坐得笔直,不禁失笑:“银子的事你不用理会,今日回城之后我马上送她去张纪全那里。”
“多谢你。”战青城每待她好一分,她便沉沦两分。
想来,也不知是心里头真的欢喜,还是因为这些年不曾有人这般待她好,所以才会这般的感动,可细细想来,待她好的人原也是有的,比如赵阮诚。只是,赵阮诚再好,如今他将她休了,原也是一个事实,光是这一点, 他便也就没有那般好了。
战青城挑了挑眉:“你这声谢未免太随意了些。”
“那我还你银钱。”
“嗯,确是要好好清算一番。”战青城笑得意味深长。
苏凤锦面色微红,瞧着窗外心口五味陈杂。
她想,她怕是要沦陷进这个叫战青城的囚笼里了,可是,赵阮诚先前也曾这般待她好,到头来却不过是个一拍两散的下场,苏凤锦害怕得紧,所以便只能将自已藏得严严实实的。
马车吱呀声缓缓的停了,挽珠拉开车门,朝苏凤锦欢喜道:“小姐,你快看啊,夫人的墓可气派了呢,瞧着跟这乱葬岗里头的富家似的,真真是好看。”
苏凤锦下了马车才看清她母亲的墓,墓被抬高了许多,多了几道石阶,这墓的位置在原本的位置上扩得大了些,那诺大的墓碑上头记得的字烫染着金色,山林环绕之间使得这个墓在乱葬岗里头极为显眼,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当真是招摇得紧,这倒也像战青城的作风。
“我娘亲不喜欢如摇,你这么一修,全天下随便哪个人一眼便能寻着我娘亲的墓了。”她的心里头透着说不出来的感动,面上却要装得不动声色。
挽珠忙道:“不会的不会的,这外头种了好多的树呢,瞧着就像藏在深山里头的房子似的,真真是好看,奴婢记得夫人生前最是喜欢清山秀水的,那后头的水也被爷引了过来呢,还特请了清虚观的知观来这儿瞧了风水,当真是煞费苦心,小姐……”
苏凤锦来到墓前,小雪之后的天便是有阳光也依旧觉得冷。
苏正清站在一旁到底没有踏上台阶,他在台阶下,视线直直的落在这墓上,面色苍白得死人一般,目光仿佛穿过了墓,看见了很遥远的过去。
护卫们将那些祭祀品拿了出来,苏凤锦瞧着那一堆东西傻了眼:“你怎的带了这么多东西?”
战青城指了指那一堆金山银山以及一堆银票、银钱:“银钱冥币是我差人带的,不过,这些个护卫打手可不是。”
那岂止是些个!十八罗汉在,二十四星宿在,护院奴仆更是不在少数,再看那银票,瞧着跟真的似的,苏凤锦拿了一张看了看:“这银票做得当真是像,就这么花出去,许也没几个人能瞧出来是假的。”
战青城笑而不语,望了眼浣纱。浣纱将东西一一备齐,随即开始念点香火,念祭文,烧祭文,苏正清踏上台阶,拿了一个包袱打开,颤颤巍巍将一堆的信件全部扔进了火堆里。
挽珠开始烧东西,一边烧一边道:“夫人,奴婢同小姐一道过来看您了,这些东西您在那边多用着,可千万别省了去,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用老爷烧的十八铜人二十四星宿来揍他……”
苏凤锦跪下,给她娘亲磕头,战青城跪在她身旁凝着那墓笑:“岳母在上,受小婿一拜,你自放心,锦儿我会好生照顾妥贴,断不会让她再受委屈,欺负她的,我都会一点点的讨回来。不过,您若是能劝得她对我少些家暴,那小婿便是承了您的大恩了。”
苏凤锦面色微红:“瞎说什么。”
初入将军府 第140章 烧真银票祭祀
战青城扔了几把银标进火堆里,扶了苏凤锦起身,笑道:“这儿这印子如今可还没消,可不就是家暴的。”
苏凤锦瞧着那烧东西烧出的火光眼眶发红,战青城握着她的手笑:“即便哪一日你一无所有,起码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