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直道心疼:“是了,母亲这毛病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的还是不见好,可急人了。”
老夫人吸了两口就将烟管递给了织玉,斜躺在贵妃塌上,这张脸依稀里还可见年轻时倾城绝艳的风韵,她理着佛珠道:“如今织玉寻了这大烟来,用着倒是舒坦许多,想来,过些日子就好了。”
兰馨话风一转:“那就好,如今二位妹妹也回来了,兰馨知道母亲心中记挂子嗣一事,这侍寝,也该打算起来了,只是兰馨初初接触这般事务,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还请母亲示下。”
兰馨这般向老夫人求教,老夫人瞬间便觉得这府中没有她是万万不成的,一颗心也回归了先前那个至高的点儿,她坐得正了些,朝兰馨道:“那就这样,单数便让他去两个妾室那里,逢双数便去你这个正室这里,逢年过节的日子也归你,她们原不过是妾室,总归是要嫡庶有别才好。”她张口不提苏凤锦。
初入将军府 第087章 事宜
兰馨缓步前,接了檀梅的帕子替老夫人擦着手,模样乖顺可人:“母亲,那东屋的那位姐姐……”
老夫人夺了她手中的帕子扔给檀香,语气里凝着几分不屑:“虽是今上赐婚,却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若是哪日他去了东屋,你得差人看紧一些,我将军府的子嗣,断不能从一个弃妇的肚子里出来!”
兰馨垂眸站在一旁面带犹豫:“母亲……”
“我知你是个心善的孩子, 只是那东屋天笥浪荡,这样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是万万不可有我将军府的子嗣,兰馨,你要记得这一点,便是哪一日我去了,这个家也轮不到那东屋的来管事,你啊,也须努力一些,早日让我抱上孙子才好。”老夫人执了兰馨的手,慈祥的拍着,先前一瞬间的狠戾消失得干干净净。
兰馨点了点头,面带娇羞:“先前安吉来说了,爷今夜原是要来西屋的,我已经差人去备些爷喜欢吃的了,母亲瞧着,兰馨可还缺些什么 ?”
“你再备些秋霜酒就行了。”
兰馨打老夫人那头出来,秋婆子小心翼翼的扶着兰馨出了梧桐院,低眉顺目的伺候着她回了西屋。
夜色缓缓的压了下来,整个将军府进入了灯火阑珊的夜色里,苏凤锦雷打不动的坐在灯下绣着那件冬衣,冬衣厚实许多,这天儿又热得很,没过一会儿便 出了一手的汗,连针都捏不住了。
挽珠端了水进来替她净了手,外头芳姨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苏府差了人过来,道是有急事,奶奶见是不见?”
苏凤锦手浸在井水里,水面上飘着几片玫瑰花的花瓣,她瞧着那花瓣问:“可知来的是谁?”
“道是苏府那位继夫人打发他来的,原也是不大相干的人,奴婢回来的时候向安总管打听了一番,最近并无旁的事,只是那继夫人义兄弟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犯了事,因着什么,奴婢就不大清楚了。”
挽珠挥着手,气呼呼的:“不见不见,先前那她是怎么待小姐的,如今还好意思舔着张大脸来求小姐,小姐如今这般的处境,哪里有功夫去理会旁的人。我去骂骂他们去。”
芳姨忙将人拽着:“眼下大奶奶总归多少还是要靠着苏府,苏家大公子不是已经官复员职了吗?他日若是能升官, 那大奶奶总归是多一个后盾不是。”
挽珠又犹豫了,望向苏凤锦,苏凤锦长长的叹了叹气,擦着手道:“肖富贵本就是个纨绔子弟, 先前害得人一尸两命,如今他又犯了什么混帐事?”
“那……奴婢去将那人请来。”芳姨转身出了东屋请人去了。
苏凤锦擦净了手便坐在窗边看书,前些日子战青城差人送了好几箱子书过来,苏凤锦整理了一整天,最后全放进那书房里去了。如今顺手拿了一本《李煜诗集》在看。李煜是南唐后主,先娶的娥皇,后娶的女英,国破朝亡之后诗便越发的孤寂无奈,战青城是不喜欢这样的诗集的,总觉过于娇情,他更喜欢那气吞万里河山金戈铁马踏梦来的诗集,每每念来总觉得能激起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来。
芳姨领了那人入屋,挽珠瞧着那人面色微赫:“余四?怎的是你来了?”印象中余四一直是老爷身旁的人,管理着府中诸多事务,他与那继夫人原是有隔阂的如今又如何愿意替继夫人来走一遭了?
余四走路的时候腿有些瘸,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苏凤锦嗑了两个响头,这才道:“小姐,你可千万要求求那肖家少爷啊,若是肖家少爷当真出了什么事,那各位这些个家生子儿也活不成了啊,那……那一旦诛连可就是九族的大罪啊,小姐,你想想法子吧,肖少爷性子是纨绔了些,可是到底 年纪还小,少不更事的,那些个事儿原也不是他犯下的。”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苏凤锦被他嚎得有些头疼,大热不的天儿心里烦燥得很。
挽珠给她扇着风,一张脸阴沉沉的。瞪着余四就像是瞧仇人一般,万般谨慎。
余四跪在地上,一个大男人硬是哭得抽抽咽咽的:“原是前些日子肖家少爷拿了些银钱投……投去了赌坊里,可是谁知道,好景不长,这才过了多久,那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就死在了赌坊里,这原也不干肖少爷什么事儿,可是却偏当时锦衣卫们又查敌国孽查到了那赌坊里头,这么一来,肖少爷就被扣上了余党的罪名,怕是连着苏府也是要被一并连座了。小姐,您想想法子吧。”
见苏凤锦面色越发苍白,余四跪在地上嚎啕道:“小姐,咱们也实在没有法子了,这可是几十口人命啊,若是因着那莫须有的案子处死了,那当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六月飞雪都洗不清了,府中那么多人都是伺候着小姐,看着小姐长大的……”
“余叔!你这是要逼小姐吗?当初他们将小姐推进这个火坑里的时候,那些善心哪里去了?如今却要在这里做什么好人了不成!”挽珠气得很,只是眼前这人又上了些年纪,若是暴力相向总归是不好,再加上这是苏府的事情,芳姨与挽珠也不便这般插手。
苏凤锦只沉默着,低头瞧着绣有枫叶的衣袖口发呆。
余四不知苏凤锦是个什么 意思,心里头慌得很:“临来前,老爷……老爷也吩咐了老奴一句话,他说,若是小姐觉得为难,大可不必相救,苏府的生死自有天命,不必让一个女人去冒这样的险,战府原是个好去处,让小姐好生珍惜。莫要再如传言中的那般……那般胡来了。”
苏凤锦心口忽的一热,紧了紧衣袖子,低声道:“大哥如何?”
“大少爷去求情了,结果被暂时收押了,唉,大少爷与肖少爷原本感情也是极好的,只是没曾想这件事情这般严重。”余四抹了湿润的眼,期望的瞧着苏凤锦,见她面容沉默无甚表示,只觉这件事情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罢了,若是小姐觉得为难,老奴也不好再说什么 ,今日一别他日也不知能否相见了,望小姐日后腾达飞黄,诸事顺遂。”余四转身便要出去。
苏凤锦悠悠的开了口:“这件事情我会想想法子,不过结果是什么 ,我也不敢保证。”
“是是是,小姐愿意帮忙,总归是有些希望在的,那老奴就回去禀报老爷了。”余四匆匆出了东屋。
余四走了没多久,那新月阁的刘玉香便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东屋,她领着一群人,来得浩荡,苏凤锦刚拿了绣架准备继续绣,却被闯进来的一个婆子伸手踹翻了绣架发,一群人涌了进来,将屋子里头的东西一顿猛砸。
挽珠拦了这个没拦着那个:“她好歹是大奶奶,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 这些东西不能砸!!这些都是小姐精心烧制的,你们别太过份了,若是爷来了,有你们好瞧的!!”
芳姨扫了眼默不作声的苏凤锦,上前朝刘玉香陪着笑:“这……这是怎么了?我家大奶奶可一直呆在东屋里,不曾有甚不当之处啊。”
翠青忽的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个东西来,那东西瞧着当真是眼熟,芳姨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不是老夫人在宴会上送给刘玉香的簪子吗?似乎还是当朝太后送予老夫人的,那簪子上头的凤形栩栩如生,当真乃无价之物了。
“原是在这儿呢,您瞧瞧。”翠青捧至刘玉香的跟前。
刘玉香紧紧的捏着手中的簪子冷笑:“到底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如此不知廉耻,你偷我东西也就罢了,你表弟还杀了我亲弟弟!教我们刘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苏凤锦,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 冲我来,你做什么要害我弟弟!他不过十七岁,同你差不多大,你作什么要害他!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个面冷心善的,没曾想你竟早对我……对我这般怨恨!”
苏凤锦朗慢吞吞的将冬衣从地上拾起来,搁在案几上,淡道:“这簪子我也不知为何在此,你弟弟之事,我也是刚刚得知,肖富贵虽是纨绔子弟,可是却还没有胆量去杀人,更没有胆量去杀侍郎家的孩子,我相信此案过些时日定能水落石出,还你我一个公道。”
刘玉香冲上去朝着苏凤锦的脸就是一巴掌,半道上被挽珠挡了,挽珠护着苏凤锦,稚嫩的脸上肿起了五指印,她倔强的站着,寸步不让。
“那肖富贵原不过是苏府继夫人义兄的孩子,与我家小姐原是八秆子打不着的,你有什么火气去找苏府发去呀,找我家小姐做什么 ,就你那簪子,我家小姐看都不会看,更别说是偷了!你莫要血口喷人冤枉她。”
刘玉香擦了擦手,凝着挽珠眸子凌厉得恨不能吃了她:“不是她偷的,这么说,是你偷的了?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人拉下去,打,打到她承认为止!”
“你敢!”眼看挽珠要被拉走,苏凤锦终于硬气了一回,牢牢的将挽珠护在身后,面容沉冷。
“大奶奶,我同你的帐还没有清算呢,怎的你还要护着这小贱人?”刘玉香面容悲戚的瞪着苏凤锦。若不是翠青拉着,许就上来与苏凤锦打起来了。
初入将军府 第088章 刑罚
苏凤锦死死的扣着挽珠的手,目光直直的望 入刘玉香的眸子里,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苏凤锦依旧面容沉静,连说出的话都不曾有过半分的害怕与颤抖:“挽珠不会做这样的事,你的簪子为什么会在我的枕头底下,你自可以去查一查。”
“若不是指使你表弟去害我亲弟弟,我弟弟也不会死!你要护着那贱奴,好啊,那就两个一起打!给我狠狠的打。”刘玉香指着苏凤锦,一张妩媚的脸因着怒意而扭曲了起来。
苏凤锦紧紧的护着挽珠,目光里凝上了几分森寒:“这里是东屋!你敢滥用私刑!”
芳姨站在苏凤锦身旁,朝刘玉香沉声道:“这可是今上亲赐婚的大奶奶,二姨娘这件事情若是闹到了今上那里去,若是怪罪下来……于谁都不好,这簪子既是丢了,寻回来也就是了……”
“你个老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说这些话,再啰嗦连你一块儿打!”刘玉香一拂手,一群人涌了上来,要将苏凤锦与挽珠架着拖了出去,芳姨忙跟上,凑近苏凤锦的身旁低声道:“奶奶坚持住,我去请老夫人来……”
苏凤锦挣不开手,朝她低声道:“别去了。她能带来这么多人,那边是不可能不知道。”老夫人原就不喜欢她,又怎么会来救她呢发,而战青城……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来了,想来是厌倦她了,自也不会来救她的。
挽珠被苏凤锦护在身后,哭得撕心裂肺的:“我家小姐没有偷你的东西就是没有偷,你冤枉人!你冤枉人……”
“刘氏,我与你素无恩怨……”
刘玉香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她脸上,整个东屋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苏凤锦淡道:“你既说簪子是我偷的,那不妨由我来审一审。”
刘玉香鄙夷的瞧着她:“怎么?你还想翻案不成?翠青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可是众人亲眼所见!”
苏凤锦只面色冷清的瞧着她:“若不是我偷拿,我便还你这一巴掌!”
“我可不信你,把她给我压下去,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刘玉香厌毒了苏凤锦,哪里会听她解释,那身后的人当即冲了过来,将苏凤锦拖了出去挽珠忙上前去拽。
苏凤锦朝挽珠沉声道:“挽珠,你要记着,若是我有个好歹,便入宫去面见今上!就算慢死,也要求今上还我一个公道!”
刘玉香一把推开,冷笑:“公道?你这样的贱人,你还要公道?呵,谁不知那肖富贵纨绔风流,玩弄过的女人更是过江之鲫,先前还闹出个一尸两命吧,啧,你们姐弟两,当真是狠毒浪荡。打!”
苏凤锦被拽去了东屋院子里,一番拉拉扯扯一道沉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闹什么 !”
顿时一片寂静。
老夫人在兰馨的搀扶之下来踏进了东屋,院子里头有人端了椅子,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柱了一个龙形拐杖,威仪的气息一压,刘玉香也静默了好一会儿。
挽珠跪在地上哭哭 啼啼:“老夫人,您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二姨奶奶闯进东屋也就罢了,还动手打人,您瞧瞧小姐这张脸,眼下都已经肿成这个样子了。我家小姐根本没有出过东屋,怎么会偷拿二姨奶奶的簪子,老夫人……”
檀梅替老夫人扇 着扇子,垂眸扫了眼还显得稚嫩的挽珠,这丫头,历来是个呆头呆脑的性子,为人处事虽是良善,却也是个不开窍的,这府中哪一个不是心里藏着千千万万的心计与秘密,偏生挽珠太过老实,人也直白,不会说些什么 拐弯抹角的话。
檀梅扫了眼老夫人阴的脸,朝挽珠道:“哭什么 ,扰得人头疼,有话细说就是。”
这东屋里头,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儿,若是战青城也来了,那当真是一大家子人都聚齐了。
苏凤锦站在一旁,垂眸不语。
老夫人瞧着她的眼神是厌恶且不屑的,这样的目光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权贵在瞧着一个低贱而下等的乞丐,令苏凤锦很不舒服,也觉害怕。面对老夫人,苏凤锦只是害怕,她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也要受那般痛苦的刑罚,反正无论错处是不是她,老夫人都不会信她的。
老夫人摆了摆手:“把她拖下去,哭哭啼啼哪里有半点战家奴仆的风范。”
挽珠靠在苏凤锦的身旁,吓得面色苍白:“老夫人,这些日子我家小姐受的伤大大小小数不清楚,您发发慈悲,要打就打奴婢吧,我家小姐身子不好,经不起了的。”
“聒噪。”老夫人端了茶盏,悠悠的饮了一口。
雅竹忙上前去扶了挽珠至一旁,附在她耳旁低声道:“莫要多言。”
挽珠哭得抽抽噎噎的不敢说话了,芳姨将她拽到身后,站在一旁倒也实诚,默不作声的想着,幸好今日春芽与浣纱去外头采买去了,要不然,指不定还要乱成个什么样子。毕竟 春芽是个暴脾气,连忆秋都能跟她打起来,更何况是这不请自来的二姨奶奶了。
刘玉香找准了时机,抹着眼泪委屈巴巴的在老夫人跟前跪了下去,她倒也不哭,只梨花带雨的忍着:“老夫人,玉香原是最尊敬老夫人的,所以那簪子甚是宝贝一直贴身带着,谁知今儿早晨的时候因着无聊,所以就请了东屋姐姐一块儿去玩,东屋姐姐只玩了一小会儿就回来了,匆匆忙忙的,那时候玉香只当姐姐是生气了,不曾多想,谁知入夜的时候脱妆才发现,簪子不见了。”
刘玉香转头扫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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