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叶知秋那桩事儿上理亏的是叶家,偏这顾烨又是个死不要脸的,所以当初闹了那样大的事儿,如今也照样敢在叶相面前蹦哒, 这若是换了旁人,不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那也该是老死不相往来,偏这顾烨却好似那桩事儿从未发生过一样,顾烨也并没有将那叶知秋给他戴帽子的事儿说出去,对外只说夫妻不和故而和离罢了。
待这顾烨转了一圈去小旧屋时,却见那顾家家主在亭口饮酒,一时气上心来,踹开门便冲到了苏凤锦的跟前,一把将人提了起来:“你这混帐!我说怎么忆秋那么晚了还在红袖坊里头,你倒好,见天的在外头鬼混!若是没有忆秋你哪里撑得起这个顾家,如今倒好,你这家主的位置稳了,你拿忆秋当驴使呢!”
战青城搁了酒盏,扣着顾烨的手,手劲儿大得顾烨骨头疼,疼得只剩下了求饶的份儿:“师父师父手下留情啊。我这手,我一会儿还得出发去东晋呢。”
战青城松了手,顾烨也松了手,坐在苏凤锦的身旁,夺了苏凤锦手口的酒壶子哼哼道:“你该回去了。”
苏凤锦细瞧着顾烨,笑盈盈道:“我与忆秋原就是相敬如宾的关系,怎么七殿下这般上心?”
战青城见他饮了三杯,下了逐客令:“你怎么还不走。”
顾烨捏着空杯盏有些懵:“师父,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你与相谈,你怎么这般急着赶我走。”
战青城替苏凤锦倒了盏茶,将她手中的酒杯取了一口闷了个干净,还不忘记叮嘱一番:“你身子不好,不宜饮酒,仔细伤身。”
顾烨手里头的筷子嗒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瞪着战青城傻了眼:“师父,你你你你,你对她这么好,那叶相怎么办?不是,我的意思 是说,你怎么真好上男风了,那魏兰馨怎么办?若是那魏与贤知道了,非弄死她不可。”
苏凤锦恍然大悟:“我说前些日子那魏与贤怎么总针对我,难不成日知道了些什么?”
战青城垂眸往小火炉里头添了两块碳:“说正事。”
顾烨扫了眼苏凤锦,只觉得这顾家的家主生得太过娘气,同苏凤锦隐隐约约里还有那么些相似之处,若非胸口平得跟苏凤锦相差太远,顾烨定会以为这是女扮男装的苏凤锦了。
顾烨抹了一把嘴,瞪着苏凤锦跟要吃人似的:“别以为忆秋嫁了状元爷不管了你便可为所欲为,忆秋的帐我再慢慢同你算。”
苏凤锦哭笑不得:“顾某随时恭候。”
战青城点了点桌面,再三强调:“不说就走。”
顾烨扫了眼苏凤锦,一脸防备:“师父,你让他呆在这儿怎么行?万一我说的话她泄露出去可怎么办?”
战青城曲指轻点桌面,很显然那忍耐已经到了底了:“要么说,要么滚。”
“我说我说,不过你要是敢将我说的一个字泄露出去,别怪我不客气!”顾烨冲苏凤锦扬了扬拳头,那拳头在半出的阳光下倒也稍带了几分力道,瞧着颇有说服力,苏凤锦憋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
顾烨这才坐下,神神秘秘的低声道:“师父,那伏令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司主回来了。”=
战青城行动自如的替苏凤锦削苹果,眉毛都不曾抬一下。
顾烨急道:“就是那个当了多年大司主却一直戴着面具的那个人,我那日去见父皇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不过他戴着面具,长什么样我没瞧清楚,我听伏令司的人说他练功伤了脸,所以才弄了个面具戴着。若是他愿意助你一臂之力,那战府不是就可以复起了吗?”
战青城将苹果递给苏凤锦,淡道:“我要光复战家,无须凭靠他人。”
顾烨扶额,那张同战青城一般英朗的面容上尽是轻愁:“你怎么就不不开窍呢?若是能有梯子一步登天,为何不用,再说了,那伏令司的大司主可难得见上一面,如今居于大司主府,也是一种机缘,你若是要见,我便陪你一道去。”
战青城拿了苹果默默削第二个:“不必了,七殿下回吧,寒舍简陋,招不起贵客。”
柳客舍打墙那头窜了过来,段均亭也凑了出来,两人挤作一团,最终跌进了小旧院里的荒草地上。
柳客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与草,嚷嚷道:“你说你好好的推我做什么!不就是提及那大司主那个冰块儿么?要我说,那大司主同大哥也没什么差别,那说一句恨不能冻死个人。”
段均亭躺在地上好一会儿,见没有人拉他,慢慢吞吞的爬了起来,啧啧道:“你是不知道那大司主有多凶狠,就跟一头狼似的,那眼睛盯着你都能让你腿脚发软,当年打击贪官的时候,他手里头可没有一个没招供的,那打贪官家里头搜查出来的银钱,直接就填了大半个国库,简直救国民于水火之中!”
战青城的脚不动声色的挪到了苏凤锦的脚边,正要有行动,被苏凤锦轻踩了一脚,那脚就好似挠痒似的,一点用处也没有。
柳客舍抱着手臂,捏着折扇狐疑道:“那位大司主,似乎与缥缈门颇有渊源,江湖传闻说这一任大司主乃是上一任缥缈门主的小弟子,是个极阴狠的人物,虽不曾见过,却瞧过画像,啧,懒得很,能躺着绝不会坐着。“
战青城扫了眼坐在对面的苏凤锦,撇了眼身旁的位置:“坐过来。离这三个祸害远些。”
柳客舍指着自己微微瞪眼:“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
段均亭难得没同他唱反调:“确实不对。”
苏凤锦挪到战青城的身旁,战青城的手宽大的衣摆抽了出来,不动声色的握着苏凤锦的手,懒洋洋道:“都说完了?”
柳客舍咳了两声:“大哥,你看这天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吃饭了。”
苏凤锦欲抽手,战青城握得死紧,她偏又不敢闹太大的动静出来,只得暗中掐了他两把,笑道:“今日赵大人家公子的生辰宴,我要去吃酒。”
柳客舍不敢去,于是连带着了也不让段均亭去,只哄了段均亭去红袖坊里头寻美人。
七殿下有帐要同苏凤锦算,便同苏凤锦一道去,战青城怕苏凤锦受欺负,便也跟了去,于是,三人站在赵府的府坻门口,气氛有些微妙。
一个七殿下同赵府颇有几分仇怨,一个顾家家主同赵府也无甚干系,还有一个是赵阮诚前妻的前夫……
众人瞧着这三个人纷纷低声细语。
赵阮诚向七殿下行了礼,这才望向苏凤锦,他伸了手去拉苏凤锦的手,笑意春风满面:“恭候多时。”
战青城一把将苏凤锦拉开,同赵阮诚握了手:“顾爷手头,赵大人若是有什么过于亲好之举,不妨让战某代劳。”
被战青城挤到一旁的苏凤锦哭笑不得,只觉得今儿的太阳烈了些发,这些人盯着苏凤锦的目光恨不能将苏凤锦给一把火烧了。
傅文樱今儿着了件胭脂红的长裙,上头是一件杏花色的的上裳,整个人气色很好,瞧见苏凤锦怔了怔:“凤锦,你怎么……”
苏凤锦视线落在她怀里娇小可人的孩子身上,她取了一块玉塞进那孩子的手口,温声道:“顾某乃顾家家主,夫人说的凤锦,倒见过几次面,与我确有几分相像。”
傅文书凑了过来,将苏凤锦细细瞧了两遍,笑盈盈道:“姐姐误会,这可真是个爷们,虽说年纪尚幼还未长出喉结来,可你也知道,那凤锦的身材可是不错的。”尤其是胸,这后半句傅文书没敢说出来。
苏凤锦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今儿是这孩子的生辰,不谈其他。”
赵阮诚视线落在苏凤锦的身上,一刻不曾离开,他那温润如玉的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三位里面请,客卿诸多,怕是一时忙不过来,三位多多担待。”
赵府的老夫人与赵老爷也回来了给小孙子贺生辰来了,如今正挤在一堆大人物里头极尽讨好。
苏凤锦瞧见老夫人那一头花白的发,暗自想着,这些年,她怕也是为了赵阮诚的事儿操碎了心罢。
老夫人转过身,见苏凤锦直直盯着她瞧,又见苏凤锦衣着不凡,一时不好发作,试探性开口:“不知您是哪位大人,瞧着面熟得很。”
她面容已经很老了,同傅文樱站在一处,婆媳之间的关系瞧着倒也不错:“在下顾家子,顾锦年。”
老夫人有些失神,握了苏凤锦的手眼眶泛红:“你同她到底是极像的,这些日子她过得可还好?”
苏凤锦的手很冷,冰得有些刺骨,被赵老夫人温暖的手一握,心中忽的泛酸,她当赵家媳妇的事,仿佛隔了一个朝代那般久远,那时候的欢声笑语从记忆的深处钻出来,一点点的啃噬着苏凤锦的心,一时百感交集。
战青城硬生生将苏凤锦的手拽了出来,将人拉至身后,眸光寒森森的盯着赵老夫人:“你孙子哭了。”
赵老夫人一抹眼泪,喃喃道:“我的乖孩子怎么哭了?月华不哭,奶奶在这儿啊……”
苏凤锦凝着她远去的背影,一道身影挡了过来,战青城凑近她耳旁,低声道:“怎么?还在想着你先前嫁入赵府的往事不成?可惜了,傅文樱的孩子都一岁多了,你我却还这般没着落的耗着。”
初入将军府 第366章 赵府鸿门宴
天越发的暗沉,倒显得这宴上的灯盏分外明亮,如今初初入秋,苏凤锦的身子却不知怎的格外的偎寒,她紧了紧那烟青色的夹袄,笑盈盈的将战青城的脸拔开:“你若是喜欢孩子,大可去领一个回来。”
战青城叹了叹气:“若不是你的,不要也罢。”
两人入了大厅,寻了个离火盆近些的地方坐下,战青城刚刚落坐,便见宋仁义也凑了过来,如今大秋天的,竟也难得他要风度不要温度,捏着把扇子硬是耍得风流倜傥。
七殿下坐在宋仁义身旁,扫了眼四周,不曾瞧见忆秋,一时有些无趣,一杯一杯的饮着闷酒,那阴沉沉的架势,活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钱似的。
魏与贤远远的走来,那烟青的衣袍同苏凤锦的夹袄竟是嶙一款,二人一时撞了个尴尬。
陪同魏与贤来的段均亭哈哈大笑:“顾家主,你同这魏大人怎的竟穿得跟个断袖似的,连着衣饰都是同一款。”
咯的一声响,战青城手里头的筷子被生生折断,段均亭扫了眼那银筷子,心肝发颤抖:“战二爷,好久不见。”
战青城幽幽抬眼,嗯了一声:“筷子未免太次了些,换一双。”
那身后的下人忙接过筷子匆匆退了下去,战青城顺手拿起苏凤锦的筷子,夹了几颗花生米悠闲的吃着。
苏凤锦暗地里踩了他两脚,她就没见过被贬作庶民的人还能这般嚣张!或者说张扬原本就是战青城的本性,只不过前些年因着朝堂的忌讳而一直压抑着,如今有了这机会,自是要好生折腾一番的。
魏与贤拂衣就着苏凤锦邻近的一个位置坐下,眸色里透着几分清幽,这个似青竹般的青天大老爷,打一上位开始便显示出了其正值的一面,在长安城的风头一直盛得很,又至于即便魏兰馨的父亲殁了,她也能够照样蹦哒得三丈高,托的原也是她家兄长的功劳。
而她兄长,苏凤锦兀自叹了叹气,如今怕是已经走在被流放的路上了。
魏与贤在位,这些来了赵府的官员纷纷围了上来,诸多好话的陪着伺候着,其小心翼翼的程度,堪比在家数银钱时的状态,苏凤锦被挤在一旁,瞧着这闹哄哄的场面,再看看战青城,两较之下,还是战青城淡然些。
战青城暗地里悄握着苏凤锦的手,凑的她耳旁低声道:“你大哥在流放的路上逃了。如何?可也算一桩喜事?”
苏凤锦侧头瞪着战青城:“逃了?可押送的那些人原也是武功高强的……”
战青城捏着杯盏,唇角轻勾:“不过是些空有其表的酒囊饭袋而已,算不得武功高强。”
苏凤锦挣扎着这十指紧扣的手,低声道:“是不是你?!”
战青城低声失笑,外头忽的传报,道是叶相来了,众人慌慌张张的打魏与贤身旁散开,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战青城的身上。
叶渊清一路走来,他是丞相,原是要坐首座的,只如今大人物都在旁坐,丞相也凑了过去。
诸位大人见了礼,纷纷寻了个借口四散而去。
叶渊清凝着坐在战青城身旁的宋仁义,唇角泛起一抹温润的笑:“宋状元可否借个位置?”
宋仁义看了眼战青城,笑道:“自然,丞相请。”
叶渊清拂衣坐下,场面一时十分微妙,苏凤锦一时有些恍然,当时原也是在赵府里头,那时候还有好些人在,如今不过一年多的功夫,竟已经换了好些面孔了。
众人一双眼睛偷偷盯在战青城与叶渊清的身上,一时嘀嘀咕咕。
“要我说,这前战将军同丞相关系定是不匪!先前这叶渊清可还帮着战二爷打了好些胜仗,如今一转眼的功夫一个成了丞相,一个却贬作庶民……”
“是啊,我可听说了,这二人打在军营里的时候关系便匪浅,甚至还曾同吃吃住,你说战二爷好什么不好,偏要号这一口。”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嘀嘀咕咕,苏凤锦一只手捏着筷子,一只手被战青城握着,透过宽大的衣摆他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来温暖着她。
苏凤锦挣不开,也就由着他去了。
叶渊清饮了一盏茶,修长的指捏着茶盖一下一下轻刮着。
“叶相也不怕我这断袖的当真污了你的名声?”战青城与叶渊清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他们之间的情谊虽表面瞧着淡得很,实则亦算是性命相交。
叶渊清吹了吹茶盏荡起来的雾色,笑意温雅:“便是断袖又何妨,倒省了事。”
宋仁义捏着折扇,一派风雅:“可不是,我听闻前些日子上门来提前的可硬生生将相府的门槛都磨了一层去,如今你们瞧那相府的门槛,啧,油光水亮的。”
一个下人凑近前来,同苏凤锦低语了两句,苏凤锦悄动了动被战青城握着的手:“我去去就来。”
战青城握着不放:“去哪里?”
苏凤锦不好发作,只好一味的忍着:“茅房。”
战青城松了手起身,笑意幽深:“可巧,我也要去。”
宋仁义合了折扇,哭笑不得:“如今可是在赵府的宴上,你们倒也收敛收敛。”
魏与贤捏着杯盏,扫了眼苏凤锦,眸色幽暗,笑而不语。
苏凤锦讪讪一笑,转身走了,战青城不紧不慢的跟在苏凤锦的身后,两人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到了人少的地方,那宣闹感一时减轻不少,只余有丝竹之乐远远的传来。
战青城忽的将苏凤锦扯进了墙边的小竹林子里,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将她抵在墙边,面带几分怒意:“小白脸让你出来的?”
苏凤锦直拧眉:“你就这么不信我?”
战青城见她气了,心里头更火:“怎么?还想将往事再重新上演一遍不成!”
苏凤锦将人推开,怒道:“我不是苏凤锦,我是顾锦年!”
“怎么?扮了个男装你便不是我的妻了不成!你便当不曾与我同床共枕过了不成?”
苏凤锦深吸了一口气:“我现下不想同你吵,我有要事要去问赵阮诚,你让开。”
战青城手被她推开,眼睁睁的瞧着她走出竹林,走向赵阮诚。
赵阮诚依旧在先前的那个亭子里等她,见她来了,烹了一盏茶予她,笑道:“如今这儿没有旁的人,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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