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头一番闹腾,段均亭朝苏凤锦挑了挑眉,求表扬一般。
但见魏兰馨衣衫凌乱发髻歪曲,一张娇艳的脸还发着白,整个人惊魂未定,显得有些可怜。
苏凤锦暗自神,这生得十分好看的人,便是落了难,那也不叫邋遢污脏,人家那叫扶风带柳泪眼娑婆我见犹怜!
柳客舍唉声叹气:“真真是可惜了这一桌美味了,唉,罢了,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先告辞了。”
段均亭拽着苏凤锦一道走了。
魏兰馨捉着战青城的手臂,吓得瑟瑟发抖:“哪里,哪里还有……”
战青城面容沉冷,拂开魏兰馨的手:“回府吧。”
魏兰馨这和惊觉自己形象大损,忙唤了海棠来替她一番打理:“红豆,你给我找,就算是将凭栏院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蟑螂给我翻出来。”
红豆垂眸,退下去找到蟑螂去了,其实按理说,在这一品阁这样的地方,蟑螂这种东西是不该存在的,可偏偏却让魏兰馨的贴身侍女找到了两只。
苏凤锦远远的听着那传过来的尖叫声,狐疑道:“一品阁怎会有那些东西。”
段均亭嘿嘿直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记得有一次那小殿下恶作剧,将睡着的魏大小姐悄摸摸丢蟑螂堆里去了,打那时候起她那心里头就落下了阴影,我不过是随身带了两只养着玩儿,没成想,如今竟遭了那魏大小姐的毒手,唉,可怜我那无辜的醉五与穷奇了。”
“你养的蟑螂还有名字?”
段均亭捏着空荡荡的小竹筒晃了晃,心疼的无以复加:“是条命总会有个名字,算了,一瞧见魏兰馨那花容失色的样儿,唉,真教人心疼。”
苏凤锦是绝决不会信他心疼的,如他这般浪荡花丛的公子哥儿,若说还有心,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苏凤锦同他们一道出了一品阁去了马市,段均亭一路走过,那些马匹多偏高大威猛,噗嗤噗嗤的声音扎在段均亭的耳朵里,对他这听习惯了靡靡之音的纨绔公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对耳朵的摧残,他一脸嫌弃。
柳客舍对马匹也没什么研究,同着那小二圈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苏凤锦选的那一架驴车上。
柳客舍第一个否决:“驴速度慢,而且丑,坐着也不舒服。”
“小二,来一匹汗血宝马,咱们要去江南,最好脚程快!”段均亭在这长安城里头,但凡是想做点什么没银钱,完全可以将脸朝那小二跟前晃了晃,让小二去段府取银钱就是,比什么都好使。
那小二笑盈盈道:“二公子可是去江南谈生意?”
“不……”
段均亭还未开口, 苏凤锦便揣了他一脚,朝那小二道:“那就找到一匹脚程快些的好马吧。”
她银钱不多,兜里如今全部家当算上,除了衣物便只有二十两银子与十四支并不怎么值钱的簪子了。
小二继续叨叨道:“二公子,咱们家的生意还要仰仗您段府呢,小的定给你挑一匹上等的宝马,您去江南谈生意,可小的今儿起来听人说那江南顾老爷已经来了长字城了,这会儿正在赵府里头歇着呢,不知您去江南谈什么生意?”
苏凤锦心口猛的一跳:“赵府?”
那小二领着众人边看马边道:“就是赵侍郎的府上,因着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柳客舍与段均亭面面相觑:“还去吗?”
苏凤锦只觉奇怪:“他同赵府有什么渊源,来了长安竟住在赵府里。”
柳客舍捏着折扇点了点小二:“马匹先不要了,咱们还有事。”
那赵府,苏凤锦曾要暗自落誓,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去了,可没曾想,一转眼那位顾老爷也来了长安城。
柳客舍意味深长:“如今今上不好,说句不好听的,不仅仅是顾老爷来了,怀安王、五殿下都来了。”
苏凤锦拎着包袱,领着这二人回了小旧屋,小旧屋里头一切如旧,夏季的寸终于停了,连带着那一股子忙碌的尘埃味儿也被消减得一干二净,苏凤锦在厨房里忙碌,柳客舍凑过去生火,一把火将屋子差点点着发,后来苏凤锦便将那两人全赶了出去。
柳客舍倚在门口,打了个响指:“你若是要单独见你外公,大可在大哥大婚的时候过去,魏府大婚,一定会给赵府送贴子,顾家那老头儿,最喜欢瞧热闹,定会去。”
苏凤锦从未见过顾老爷长什么样儿,只照着柳客舍的说法,应当是位好相处的吧。
“好,那就明日魏府大婚过去。”苏凤锦一锤定音。
这大婚的礼俗是十分讲究的,什么时候迎新娘,什么时候上轿,什么时候落轿,那时辰是一点儿也不能差。
苏凤锦次日便领着柳客舍与段均亭去了魏府,因着苏凤锦草草化了个妆,面容瞧着倒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少年,加之苏凤锦近来身量纤纤,又换了套得体的衣,虽瞧着年少,却又显气度不凡,众人只当苏凤锦是哪家的小少年回了长安,并不曾作他想。
因着战青城无所去处,所以这大婚便在魏府办了,对于老夫人而言,无论是在哪儿办,能娶了魏兰馨,再给战家生个一儿半女的,便是天大的事了,因此也并没有什么表态,只这战将军战功赫赫,一年前还是满门的荣华,如今一转眼的功夫便做了上门女婿,一时让人唏嘘不已。
到底是魏尚书大婚,魏逸仁掌了朝堂三分之一的权力,前来参加大婚的不在少数,苏凤锦与柳客舍这样的身份都只能被安排在第三层桌子上坐着,虽不如一二桌的清楚,但远远的还是能清楚的瞧上几眼。
这魏府的礼乐声冲天而起,苏凤锦有些恍忽,瞧着那正牵了新娘子入府的战青城,却见战青城穿了一套大红的婚服,视线不咸不淡的打人群扫过,落在苏凤锦的身上,只一眼,又收了回去。
司仪站在主位旁扯着嗓子说好话,苏凤锦却听得神情晃忽。
她视线落在那被尊于上位第一位的顾老爷,他胡子花白,身形却还是那般硬朗,那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的瞧着这对新人,他面容颇为祥和,同那魏逸仁有说有笑的,瞧着好似自家孙女大婚似的。
苏凤锦的记忆有些混乱,她捂着脑袋,有一团大火从记忆里窜起来,印象中这个顾老爷正抱着个小女孩急匆匆匆的走,只是那时候的顾老爷还是又年轻又俊气的,他低头同那小姑娘说什么,苏凤锦只能瞧见那嘴一张一合,旁的,也想不起来。
柳客舍一只手忽的搁在他肩膀上,眸色幽深:“你发什么呆,同魏大人坐首座的就是顾老爷,我告诉你,顾老爷只喜欢一件事,那便是溜乌龟,前些日子他养在长安城碧华院的一只大乌龟不见了,所以才亲自过来了,去见赵大人,也不过是因为赵大人断案如神,你可要抓紧机会才好。”
溜乌龟?苏凤锦瞧着那张略显熟悉的面孔,见他行事乖张,又觉那溜乌龟这样的事,确实挺像他会做的事儿。
顾老爷发觉有个少年一直瞧着他,便回了他一个笑,继续同魏逸仁说笑。
苏凤锦的心口一暖,低声问柳客舍,可有旁的法子让她去见顾老爷一面。
三拜已经结束,整个大厅里的酒宴也已经开始了,忆秋同苏凤锦坐在一桌,她瞧着苏凤锦只觉格外眼熟:“这位少年,咱们是不是打哪见过,我瞧着你熟悉得很。”
柳客舍踹了段均亭一脚,段均亭越发觉得奇怪,怎么太子殿下在这儿却没有一个人认出来。
苏凤锦捏着酒杯,笑得寡淡:“不曾见过。”
忆秋哦了一声,笑道:“你瞧着顾老爷做什么?可有事求他?”
苏凤锦紧了紧帕子:“确有一桩私事想与他谈一谈。”
忆秋笑得眉不见眼:“那你跟着我就对了,一会儿我也有些事要同他谈呢。”
初入将军府 第326章 祖孙两
苏凤锦紧了紧拳头:“那就有劳了。”
忆秋笑道:“不必客气,我是瞧着你同我一位好友有些眼熟。诶,新郎来敬酒了。”
话语间战青城已经凑了过来,捏着杯盏,面色沉沉,同诸位碰了碰杯,一言不发,一口闷。
段均亭这傻孩子,笑得贼兮兮的:“今儿可是你大婚,原是喝不着你的喜酒的,如今没曾想机缘巧合,又得空来了,我就长话短说,祝你早生贵子。”
战青城凝着那杯酒,望向苏凤锦:“我酒力不胜,你喝。”
他已经敬了一圈酒了,如今就剩了这么几桌,不知是不是喝酒了的缘故,战青城的面色很是苍白,老夫人身子不好,所以瞧了两眼拜堂就被舅舅扶着回了内院,这会儿战府相关的人,却是没有几个的。
苏凤锦忽的觉得,战青城这入赘,入的当真是忒委屈了些,她接了战青城手里头的杯盏,一口闷了个干净,顿时面上便爬上了一抹飞霞。
战青城这才满意的换了一桌,对这身后的调侃视若无睹,分明是成个亲,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要上战场来着。
苏凤锦一杯酒下肚只觉腹中火一般烧得厉害,忆秋眼尖,瞧见那顾老爷离开了,便拉着苏凤锦一路悄跟了过去。
魏府的后院因着办喜事,来的又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便不曾封闭,忆秋同苏凤锦一路穿过楼台水谢直奔顾老爷身旁而去。
顾老爷在一个亭子里落了坐,那亭中搁有茶盏,见忆秋同苏凤锦来了,拂了拂手笑问:“可会泡茶?”
苏凤锦点了点头:“略识一二。”
“那泡吧。”
顾老爷名唤顾其镗,当年征战之时取的名,意为击鼓其镗,踊跃用兵之意,如今打战场退休,纵横商场多年,雷历风行的性子也跟着消减,变得越发圆滑。
“忆秋小丫头,你我也有好几年不见了,如今瞧着,当真是越发水灵,我那孙儿若尚在人世,便是将你指了他,也是一桩大好的姻缘啊。”
他扫了眼苏凤锦,叹了叹气,面上扬溢着白云浮暖阳般祥和的温度,让人觉得很舒服。
苏凤锦垂眸烹茶,动作有条不紊,参差有序,看得人也是一派赏心悦目。
夏雨来得匆忙,哗哗啦啦的,似要冲刷掉长安城里头暗沉沉的气息一般,苏凤锦泡了茶,恭敬的将花递给这年管花甲的老头,因着他曾是将军的出身,又常年累月的习武,所以只这般瞧着,倒像个四五十多岁的,他的身体格外健康,透过那紧实的衣,还隐约可以瞧见胸肌,这是格外骚包的一种穿法,若是战青城的穿着,必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断不会像眼前这位这般眼显。
忆秋同顾其镗聊得眉开眼笑好不愉快,苏凤锦这才发现,原来忆秋同这位早就认识,还是在忆秋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曾经为顾府出谋划策,这才使得曾经进入经济颓期的顾府枯木逢春,得以重新活过来。
忆秋笑盈盈道:“此番来,是想同你商议一桩生意,我那苏姐姐的绣工极好,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同苏姐姐的云绣坊合作,苏姐姐的双面绣可谓是长安城中一绝,她又是玉柳先生的嫡传弟子,若是江南裁衣由云绣坊来上纹样,再走王权富贵的路线,必能使得生意更上一层楼。”
顾老爷眸色幽了幽,视线不着痕迹的打苏凤锦身上扫过:“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我听闻那云绣坊已经许久不接生意,助力也少。”
“这都是传言,如今的云袖坊地段虽小,可是那些个绣娘的手工却是一绝,如今长安城诸多订单皆在,要扩张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顾老爷可有兴趣。”
顾老爷沉吟了片刻,忽的笑道:“若是忆秋小丫头愿意嫁我那孙子,此事倒也可以商议一二,便是由顾府出资,也没有问题。”
忆秋有些傻眼:“您那孙子不是丢了吗。”
顾老爷扫了眼苏凤锦笑道:“可不在这儿呢。”
突然被钦点为顾府走丢了的孙子的苏凤锦,懵了。
原本还在想着,要怎么才能让顾老爷认她,可如今好像完全用不着她认了。
顾老爷笑道:“他发上那簪子我也识得,是我那女儿的嫁妆,如今戴在他的头上,他自然是我孙子,倒是不曾想,我孙子如今长这般模样,弱不经风,完全没有老夫当年之勇。”
忆秋同苏凤锦微微瞪眼,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位少年,你是哪家的?”
苏凤锦忙起身,郑重回道:“我此番前来,是为寻我外公。”
忆秋哭笑不得:“感情我当了一回媒,为二位久不相见的亲人牵了回线?”
顾老爷闻了闻苏观锦沏的茶,淡道:“茶香浅淡,水温不足,你若是要学得烹茶好手,火候欠佳。”
苏凤锦垂眸应声,心里七上八下:“是。”
忆秋笑道:“我说您怎么说要我嫁给您孙子呢,原是这么回事,可她这年纪,我似乎比她还要大上些许呢。”
顾老爷大手一挥,掏出半块玉递给忆秋,那玉上刻有江南顾府四个字:“你为人聪慧,处事圆滑,行事颇有风度,你若入我顾府,我便将半个顾府匀付与你,由你辅佐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成为下一任顾家家主,你看如何?”
忆秋犹豫不已,苏凤锦忙摆手:“外公,这万万使不得,我……我怎么能耽误了忆秋呢。”
忆秋听着这声音,只觉熟悉,苏凤锦忙变了音:“我这几日嗓子不好,说话细了些,见谅。”
顾老爷眯着眸子瞧着苏凤锦,默了半响,不容拒绝道:“既然忆秋丫头并无旁话,那这婚事就定下来了。”
忆秋笑得春光满面:“这可不行,如今奴婢是状元府的人,您要将状元府的管家带走,也该同状元爷知会不一声不是。”
苏凤锦紧张得出了一层汗,让她娶忆秋,这比她男装同人断袖更可怕,当即同忆秋串通一气:“是啊是啊,外公,你看要不这件事……还是……”
顾老爷望向缓步走来,婢女成群的宋仁义,宋仁义朝顾其镗作了作揖:“顾老爷怎在这儿,忆秋这丫头,倒叫我好找到。”
忆秋哭笑不得:“您来的正是时候,顾老爷正让我嫁给顾家孙少爷呢,您说我嫁是不嫁?”
宋仁义视线从苏凤锦的头顶打量到脚跟,又落到她的手上,忽的笑了:“令孙这双手瞧着,倒是不错,细长白嫩的。”
苏凤锦将手往袖子里头藏了藏:“宋状元过誉,在下不过是这些年不曾做过什么劳累事罢了。”
宋仁义捏着折扇笑意满春风:“承蒙顾老爷不嫌弃,既是要娶,那可要三书六礼八台大轿才是,虽说忆秋不过是我的一个贴身侍女,可打小就跟着我,我早已经将她视作嫡亲的妹妹一般,只是不知,这孙少爷,又是怎么个意思。”
顾老爷望向苏凤锦,那态度自然得很,就似长久处在一起的长辈似的,让苏凤锦心里头莫名的生出几分压力来:“我……我还是不能娶忆秋姑娘。”她若是说她生性浪荡,在宋仁义面前,又有种班门弄斧之嫌,要是说她配不上,在自家久不曾相见的外公跟前,又不想丢了脸面,一时只能脸红脖子粗的说不娶。
忆秋笑声朗朗:“顾老爷,你也瞧见了,可不是咱们不愿意,而是孙少爷瞧不上呢。”原是想着,这孙少爷既不愿娶她,她日后同这顾老爷谈起生意来,人家总是要让她三分的,可没曾想,顾老爷在这件事上,是个急性子。
“便是不成,也得成,这婚事,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就这么定了,生辰八字报上来算一算,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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