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她不能有事。拜托了。”他又去握张太医的手,张太医吓得躲了躲。
芳姨取了干净的新衣为战青城换上,战青城这才风风火火的出了东屋。
东屋外头天色灰沉沉的,灯盏的浅光在风雪里显得很孤寂,芳姨关了门,取了药继续为苏凤锦上药,春芽扫了一地的瓜子儿,扫了眼面色稍稍红润了些的苏凤锦,心想着,倒真是个长命的,这般折腾都没死,也难怪西屋那位奶奶已经开始等不及了。
张太医坐在屏风外头喝着茶,姿态甚是悠闲。
春芽凑了过来,乖张的为张太医倒了盏茶,扫了眼那素净的屏风后头那道身影,小声问:“张太医,我家奶奶这情怎么样了?”
“难说。”张太医给了个模糊的答案,春芽有些不甘,又道:“这原是府内的事儿,只是如今老夫人因着奶奶被气得不轻,张太医,您要不再瞧瞧,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张太医吹了吹茶盏上的雾气,笑盈盈的道:“你放心,有老夫在,还不会教夫人送了命去。”
“啊,那奴婢就放心了,奴婢去端药。”春芽笑得眉眼弯弯,转个身便出了门。
芳姨将药抹好了才发现窗边帘子后头那软塌上的挽珠,她忙拍了拍挽珠的脸,小声道:“你这丫头,当时不是让你去找爷回来吗?你怎的在奶奶的软塌上睡了。”
挽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猛的坐了起来:“小姐!芳姨小姐呢?我怎么睡这了,春芽呢?小姐呢?”
“奶奶已经躺下了,不是让你去寻爷吗?怎的躺在这里。”芳姨领了挽珠去床边,挽珠扑在苏凤锦的身上便嚎啕大哭。
“小姐,是奴婢不中用,以后奴婢必当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小姐你醒醒啊……”挽珠抱着苏凤锦的一只手,那嗓音甚是嘹亮,饶是这般苏凤锦也不曾醒来。
芳姨好一番劝慰她才消停了些,一抹眼泪,瞪向那端了药来的春芽:“我最后看见的就是春芽!春芽你说,我为什么会躺在这软塌上!是不是你害的我!我就知道你一直呆在小姐的身边就没安好心!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春芽顿时恼了,将药递给芳姨发,冷笑:“你自已偷懒睡着了,与我何干!你不是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吗?怎的?她去偷汉子的时候倒不带上你了?怕你这蠢货胡乱说出去让人发现?”
“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挽珠冲上去便要与春芽扭打,春芽侧了侧身,笑盈盈的道:“这儿可还有太医呢,你可别胡闹丢了咱们东屋的脸面,啧,我倒差点忘了,你家小姐不知好歹,负了将军的好也就罢了,还出去偷汉子,听季全说,这偷的可还是那赵府的大公子呢,怎的?如今见榜眼郎高官得中了,又巴巴的想吃回头草了?”
挽珠冲上去便要与她打,坐那儿喝茶的张太医笑呵呵的瞧着这两人,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年轻呐,就是好。”
芳姨喂了药,一出来便见这两丫鬟从屋子里打到了外头,这个乱了发那个乱了衣裳发,这个被抓花了脸,那个被挠伤了脖子,一旁的张太医靠着柱子,眸子里散发着太阳般的精神。
芳姨一时哭笑不得,就没见过瞧人打架瞧得这般兴致浓浓的太医!
“好了,都住手,打打闹闹的成何提统,奶奶还在屋里睡着呢!教张大人看了笑话。”芳姨这一喊两人这才停了手,挽珠愤愤的道:“我家小姐是清白的!她才不会做那等子事,你要是再瞎说,污了小姐的名讳,我就与你同归于尽!”挽珠自幼便跟着苏凤锦,苏凤锦吃的苦,经历过的事,她都看在眼里!这一辈子,她都不允许有人污蔑她家小姐!
许是牵扯到了生死,所以将春芽吓住了,春芽理了理衣服,冷哼了两声便去了后院。
初入将军府 第026章 污名未清
相较东屋,老夫人那院落便清净了不少,下人一排排齐整的站在外室,兰馨坐在床边喂着老夫人的药,见战青城来了,取了帕子替老夫人擦了擦嘴,这才将药搁海棠的手里,她起身朝战青城福身,担忧道:“爷,您来了。”
战青城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执了老夫人的手,轻唤:“母亲。”
老夫人睁眼,冷冷的看着他:“咳咳咳……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去守着东屋那个荡妇,还来管我这老婆子做什么,由着我去了,你就好任那荡妇在府中为所欲为了是不是!”
战青城微微拧眉:“就算她是,她死了也是战家的鬼!”
“你!咳咳咳……”战老夫人被执拗的战青城气得直咳嗽。
兰馨忙上前拍着老夫人的胸口,朝战青城温声道:“大夫说了,老夫人如今是气血攻心,不宜再有动怒了,这些年爷在外头征战,府中唯有老夫人独自苦苦支撑着已是疲累,还请爷不要再刺激老夫人了。”
战青城一时无话,老夫人这才道:“我知那荡妇生得确是与如玉有几分相似,你若如此执着如玉,那娘便不要了这张老脸,予你去相府求了这门亲事。”
“如今朝堂正是动乱之期,此事再议。”战青城心不在嫣的接了话。
老夫人搁了手中的佛珠,执了兰馨的手放进战青城的手中,语重心长:“战家现下独你一个了,你也大婚五六年,先前征战在外,如今得胜归来,也该考虑考虑子嗣的事情了,娘也老了,唯一的一点乐趣就是抱个孙子,兰馨是个好孩子,嫁来府中这么多年,一力操持着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战青城凝着兰馨那张嫩白的手,纤细的手指甲上晕染着一朵细小的粉色荷花,衬得那双越发的细腻,淡淡的脂粉香气身她身上传来,战青城却只觉得苏凤锦身上那股子极淡的味道,总能让他魂牵梦萦。
“让母亲费心了,是儿子不孝。”他忽的紧握兰馨的手,兰馨面色微红,满眼娇羞。大约是因为曾经一直求而不得,所以如今被稍稍靠近便总觉心跳不矣。
“不过,关于下午外出一事,是与我一同去祭拜她娘,母亲常年拜佛菩萨心肠,切莫伤及无辜才好,免得在菩萨面前毁了母亲一片诚心。”战青城松开兰馨的手,瞧着面色苍白的老夫人,伸了手扶着她坐了起来。
老夫人咳了好一会儿才问:“当真?那为何她却是一字也不说。”
“大过年的,何必提及亡人。”战青城拍了拍她的背,想起站在坟前面色空洞而绝望的苏凤锦。
“原是这样,那,那她脖子上的印子……”老夫人还不甘心,面色却已经微有动摇,兰馨死死的扯着手中的帕子,内室通明的灯火将她的不甘倒映了出来,秋婆子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兰馨的衣摆,兰馨这才换了一副脸色。
战青城咳了一声,朝老夫人道:“确实是儿子孟浪了。她如今昏迷不醒,母亲也该好生保重才是。”
“原是这样……”老夫人垂眸,瞧着锦被上的木兰绣样,思及当时在大厅里声嘶力竭的苏凤锦来,又以觉有些慌。
“儿子去看看她。”战青城起身,理了理衣袍,转身退了下去。
老夫人靠着软枕,有些发毛:“兰馨,当日分明证据确在,怎的……怎的又变了?”
兰馨坐在床沿,替老夫人擦了擦脸,温声道:“爷待东屋奶奶情深意重,便是兰馨,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哼,什么情深意重!我看他是被那荡妇勾了魂了!!今日这般说词,也定是为了东屋那荡妇开脱!镜湖那事,谁也不许传出去!”老夫人恨恨的拍了拍被子,只觉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兰馨连着咳嗽了好一会儿,捂了嘴面色苍白的朝老夫人道:“娘,咳咳,我这风寒尚未大好,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老夫人挥了挥手,待人走了,这才重重的叹了叹气,朝身旁的雅竹道:“你扶我起来,更衣。”
“老夫人,您这……”
“如今府中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妖邪,大过年的竟一个个的都病倒了,我去佛堂里念念经,去一去晦气,更衣。”老夫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雅竹与檀梅对视一眼,只得照办。
织玉扶着老夫人,小声道:“奴婢前些日子上街采买的时候听人说,那新修的天云观灵验得很呢,那天云观还派发了好些灵丹妙药,但凡是人吃了,那气色立马就好了,听闻若是常日信道修佛之人若诚意足,还能感动上苍长命百岁呢。”
老夫人张开双手,织玉与雅竹伺候着更衣,檀梅取了温湿的帕子为老夫人擦着面上的汗,小声笑道:“您可别尽听织玉瞎说,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能让人长命百岁的药,老夫人便是不需那些,也会长命百岁呢。”
老夫人拂了拂衣袍,推开门凝着那一整院的暴风雪直叹道:“孽缘呐,孽缘。”
织玉扶着老夫人,机灵的笑道:“老夫人,您就放心吧,东屋那头奴婢已经差人打听过了,虽是昏迷不醒,好在命还在,加上张太医可是有名的圣手了,自会平安无事,再者说了,若不是那东屋的自已不愿意说实话,又让季全瞧了个半真不假的,怎会闹出那般事来,说到底,都是她自个儿作的。”
雅竹是个正值的,听着不话虽不高兴,却也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反驳,只得提醒道:“织玉,快将汤婆子给老夫人,莫要冻着老夫人了。”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都忘了。”织玉瞪了眼雅竹,笑盈盈的将汤婆子交了上去。
其实她与雅竹、檀香、绣春都是伺候老夫人的,她最不喜欢的便是雅竹那股子装出来的正值清高劲儿,那日绣春也是个傻的,她不过是唆使了几句,绣春便跑去欺负在后院干活的那个苏凤锦去了,后来还妄想爬上爷的床,如今不知是死了还是生不如死!
所以织玉表面上瞧着与谁都亲近,见天的嘻嘻哈哈跟个开心果似的,可背地里却是个阴险的。
新的一年在这战府里过得是没滋没味儿的,这战府中亦出了不少的事儿,那喜庆的味道也就淡了下去。
初入将军府 第027章 久不见好
大年初一的夜已经来了,灰蒙蒙的天空如今已是黑压压的一片,风雪还在不断的持续着,东屋的屋子里亮着微弱的光,战青城坐在床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大半夜都不曾合眼,后半夜的时候苏凤锦又突然发起了高烧,她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喊着阿诚,战青城的心中先是一喜,握了她的手,低声道:“我在,我在这儿,不要怕。”
后又忽的想起了,是阿诚!赵阮诚!而不是他!战青城!
“救……救我,救我……”她浑身都浸出了一层冷汗,一双手不断的扑腾着,挽珠陪在一旁又急又吓,这当着战青城的面唤着别人的名字,当真是吓死人了,爷若是脾气再暴燥一些,许就将这东屋都给拆了。
战青城却并未生气,只握着苏凤锦的手,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道:“我会护着你,不要怕。”
苏凤锦梦见自已在冰冷的海水里起伏,海面上结了一层冰,她拼命的敲打着那坚硬的冰层,可却没有半点用处,她缓缓的沉入绝望的深渊,整个世界只余一片死寂一般的黑色。
战青城这么一照顾便忙到了大年初五,安吉正在向战青城报备:“爷,那苏府的新年贺礼已经送到了,只是,他们听闻大奶奶落了水,说是想见上一见。”
战青城瞧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凤锦,冷笑:“府中那么大的动静,连牢中太子都知道了,区区一个苏府会不知道?”
“原是那苏府的那位公子,如今在户部做事不稳妥,在他手里,三百万两真金白银硬是不翼而飞了,私贪国响,那可是要抄家的,苏家正着急此事呢。”安吉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苏家那位大公子原也是个不成器的,像他爹,见天的拜高踩低,在朝堂中仗着自家妹夫是当朝大将军便更是肆意妄为,如今见大将军并不怎么搭理,又适逢苏正清上次入狱之事被皇帝冷了,这才让那些人找了个报复的空子。
战青城坐在床边把玩着苏凤锦苍白微凉的手,嗤笑道:“你病中心心念念的父亲,可不曾挂念过你。你若是早早的醒了,我便帮一帮,你若是再不醒,那我可就由着苏家被抄家了。”
苏凤锦依旧只闭眼躺着,若非还有呼吸,众人当真是要以为她已经去了。
“当真不醒?张太医可说了,你若是再不醒,怕是这辈子都难醒了,你别再吓我了,我虽娶了你,可是人没亲到,房也不曾圆过,你看,你嫁予赵阮诚都圆过房了,为什么不愿跟我圆房?我娶了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锦儿,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醒过来,我便不打扰你,你在这东屋好生修养,将来大好了,若是要去哪里我便也由着你。母亲此番确是过份了些,可当日若我不在……罢了,提那些做什么,锦儿,你若再不醒,那苏家之事,我可就当真不管了……”
安吉在一旁听着,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分明自家爷这般好的一个人,怎的这东屋的这位主儿就是看不见呢?好比兰馨奶奶的好,自家爷也看不见。安吉暗自安慰道:“爷,许再等一等就醒了呢?东屋奶奶吉人自有天相,那镜湖都挺过来了,如今自然也会过去。”
战青城理了理苏凤锦的发,低声失笑:“大约也只有这样,才能离她近些,若是醒过来,指不定又躲得远远的,罢了,苏家之事由着苏家去折腾吧,一切待她醒了再说。”
“奴才一会就去回了,还有一事……今日老夫人去了天云观,亲自请了位道士来,说是这府中有妖孽,眼下正提了把桃木剑个个院子的寻妖孽呢,府中人人自危,一时闹哄哄的。”整个府里一片香烛纸火的味道,安吉一路走来便被一群丫鬟拦着诉了好一会儿的苦,眼下就着那个节奏再闹下去,许又要闹到东屋来了。
战青城搁了碗,替苏凤锦擦了擦嘴边的药渍,朝安吉淡问:“状元府可有消息?”
安吉倒了盏茶递给战青城,摇了摇头,只觉怪异:“前儿个奴才去收帐的时候瞧见了状元府的忆秋姑娘也在收帐,忆秋姑娘面上好大的一个巴掌印,问她她也不说,奴才差人去打探了才知,原是府里死了个丫鬟,状元爷正在府里摆了棺材缅怀呢,倒也难得有状元爷这么个主子。”
战青城搁了茶盏,似笑非笑:“他倒难得没去寻花问柳,呆在府中缅怀一个小小丫鬟,去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
安吉笑着应下,看了眼昏睡的苏凤锦,朝战青城小声道:“爷,眼下天云观在长安城可火热得很,那观中门坎都快被踩破了,皇上还差人传了知观入宫呢,这几日爷见天的守在这里,外头可发生了好几桩大事。”
战青城在苏凤锦的手心里写着字,一笔一划的诉说着心里话,安吉在一旁笑着讲诉着这些事。
今年倒当真是个多事之秋,大年初一太子便被今上打入天牢,初三的夜里天云观的一群道士也不知用的什么邪术,竟在长安城中御剑飞了起来,一时间名声大噪,今上听闻这桩子事之后便请了知观入宫,也不知聊了些什么,便在宫中赐天神府给了那位知观,命知观修炼灵丹妙药予今上服用。一时间道教如梨花一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在这长安城中好不热闹。
安吉见四下无甚人,凑近些小声道:“奴才收帐的时候,听那天云观的人说要买些什么水银硝酸石的,后来几经打听才知道,那些所谓的丹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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