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地打量着他“你……还好吗?杜大人,那件事你一定不要多想,人在迷失心智时所做的事并不是你真正的行为,那是意外,就算是一次不慎摔倒吧,站起来,把灰尘掸去,你还是你。”
杜子彬心酸地倾倾嘴角,眼眶红透。这个时候,她还在为他担心。
从前,现在,往后,还会有谁这样珍待他呢?
秦论说得很对,她对他的在意远胜过他人。
她对他还有留恋之情吗?
“映绿,我没有多想,我不会把那事放在心上。听你的,掸去灰尘,我还是我。”
“呵,那就好。”云映绿紧绷的神经一松,露出淡雅的笑容。
“映绿,”他鼓起勇气,紧紧地握着拳,“在感情上,杜大哥很笨拙,也不善表达,也有些自以为是,对你说过许多错话,做过许多错事。你能原谅杜大哥吗?”
他心疼而又无恨怜惜、期待地看着她,她则是缄默地望着他。
因为太过震惊,她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良久。
她才找到自已的声音,“杜大人,感情的事没有对和错,就是一份感觉而已,我从没有怪罪过你。缘份,天注定,谁也强求不了。”
俊美的唇勾出一抹苦涩的笑,“你真的不怪罪我吗?如今,你连一声杜大哥都不愿唤我了。”
云映绿轻轻地叹息,为骄傲、自信的杜子彬如此低落、轻微的语气。
“杜大哥!”她站起身,“我……该回宫了。”她不忍多看他满含歉疚的双眸。
那份负疚,刺痛着她的心扉。
“映绿。”他跟着站起,挡在她的面前。“也许你觉着杜大哥没有资格,也不配了,可是我还是想恳求你,能给杜大哥一个珍惜你的机会吗?”
“杜大哥,我是姬宛白。”云映绿讶声轻呼,身子一震。
杜子彬双眸一闭,蓦地狠狠抽了口气,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睁开通红的眸子,“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对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弥补你曾经为我所做的一切。映绿,不……宛白……杜大哥说过自已很笨的,到了今天,杜大哥才知道,杜大哥真正爱着的人是那个让杜大哥心里发疼、发痛,敬佩着、渴盼着的姬宛白。”
轰,平地惊雷,震得云映绿瞠目结舌。
她咬唇,咬住这份震撼,不敢置信地瞪着杜子彬。
夜阑静,烛焰闪烁,黑眸在闪,他听到自已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他想表达得更热烈一点,可是却又不知如何的开口。
如果她给他机会,他会用毕生的岁月来呵护这份爱,珍视她,宠溺她,关爱她……
不,语言是无力的,他会用行动来证明他所说的。
四周一片岑寂。
云映绿绞着十指,低下头,“杜大哥,谢谢你对我说的这一番话。我……”
“你别忙给我答复,你可以好好地考虑一下。”他心一慌,忙打断她。
云映绿摇了摇头,“杜大哥,对不起,我不得不辜负你了。”
“为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
云映绿抬起眼,温和地看着他,“几天前,我已经成亲了。”
不会的,不会的,杜子彬不能相信地摇着头,他们分手不是才几天吗?
云映绿抱歉地倾倾嘴角,“我和皇上几天前在行宫成了亲,过几天,我们准备补办婚礼。”
那个声名远扬的皇后原来是她!!
杜子彬面如死灰,“咚”地一声跌坐在椅中。
缘份就象一扇门,当你经过时,它开了,你只是愣了一下,俯仰之间,它已经关上了。
如此简单而已!
“哒,哒……”马蹄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发出回响。
云映绿掀开车窗的面纱,让车外的风不受阻挡地吹进车里。心情微微有些浮燥,杜子彬苍白痛楚的表情不时的在眼前闪过。
她甩了下头,不再去想了。
虽说她的恋爱经验很少,但她却是时时铭记,感情付出专一,才能得到专一的回报。
杜子彬是她涩涩的初恋,他教会了她怎么爱人,他带给她快乐过,也让她心痛过。不管是什么,都是一份美好的回忆。
回忆是放在过去,不是时时带在身边。
现在,她应珍惜的人是刘煊宸。
想到那位狡猾的皇帝,她满脸笑容。
夜风吹来一阵包子的香气,诱得她肚子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她心中一动,让侍卫把马车停在路边,红着脸问哪位侍卫身上带有银两。
来东阳那么久了,她从没有用过钱。偶尔外出,付款是竹青的事。
侍卫忍俊不禁地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递给她。
她兴冲冲地跑向街边的包子铺。一看店铺外面排着长长的队,店堂里座无虚席,就知这家包子有多出色了。
一锅包子刚刚出笼,热腾腾的蒸气如白雾一般,随风散向排队的人群,只听见人群中一阵阵狂咽口水的声音。
云映绿很识相地排在最后,瞅着蒸笼中的包子越来越少,不禁有些着急。
“咦,那不是云大夫吗?”店老板那天也跑去秦府看热闹,一抬头,瞧见人群中一个眼瞪得大大的小女子,惊道。
盯着包子的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云映绿。
云映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店老板顾不上包子了,激动地跑上前,“云大夫,你也来买包子吗?”仙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么?
“我在车上闻着你家包子的香气,忍不住想品尝一下。”
“真的?”店老板惊喜地瞪大眼。
“嗯!”
店老板突地回头,拎出两笼屉的包子,直往云映绿怀中塞,“这一笼是菜肉焰的,一笼是蟹黄馅的,云大夫喜欢,都拿去吧!”
云映绿呼着热气,红着脸对排着队的人抱歉地笑笑,“那我就插个队啦。老板,这些银子够吗?”
店老板豪爽地一摆手,“不要钱,这是小店赠送给云大夫的,云大夫能光临小店,已让小店蓬毕生辉了。快去吃吧,趁热才好吃。以后,云大后想吃包子,尽管来。”
“那就谢谢了。”云映绿悄悄把银子丢到桌上,捧着两笼包子喜滋滋地上了马车,一笼给了四位侍卫,一笼牢牢地抱在怀中。
侍卫们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加快了车速。
今晚,有口福的怕不只是他们四个吧!
御书房中,刘煊宸拧着眉,拉着张脸正在让罗公公给工部拟一道关于冬季大修水利的圣旨,内容是准备在水源充足的州市向水源稀少的州市建一条渠,这样以后发生大旱时,就能解解燃眉之急了。这工程耗时很大,经费也会惊人,但却是造福子孙万代的事情。
“罗公公,快,快掀帘子。”门外,突地响起一阵抽气声,象是谁在忍着痛。
刘煊宸一挑眉,郁结了一晚上的气焰悄然降了点温度。
罗公公扔下毛笔,忙掀开珠帘。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云映绿象道闪电般冲进房中,口里一直在念叨。
“娘娘……”罗公公眼一闭,不敢看向刘煊宸。
一笼油汪汪的包子恰好放在他眷写的圣旨上。
刘煊宸却不曾注意到这些,他只看到云映绿一双烫得通红的小手,她吃痛得直抽气。
“你傻了吗,烫,不会扔掉吗?”刘煊宸气不打一处来,握着她的小手,来到墙角的冰盆前,掰了几块碎冰替她揉搓着。
“人家老板说趁热吃才好吃,我还是插队才买到的,哪里舍得扔。”云映绿的长睫扑闪扑闪的,“今天去了趟云府,和爹娘说了几句话,天色就不早了。我怕你等我等得肚子饿,回来熬粥又来不及,刚好闻到包子香,我想想买一笼,我们回来做晚膳好了。”
“你以为朕就会等你?”他心中暧如春风般酥痒,口气却很硬。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以前,被她一碗粥会打动,现在为个一笼包子,他竟然有哽咽的冲动。
云映绿嘟着嘴,轻轻点了点头,很自信的神情。
她的肚子很煞风景地传来一声饿鸣,他又来气了,“朕在宫中,有的是厨子,想吃什么没有,你自己饿成这样,就不能先吃点吗?”
“我想和你一起吃,听说这样比较香。”她戏谑地挤挤眼,神态无比娇柔。
他盯着她的樱唇,啄吻了下,看手中的肌肤好转了点,才抱起她。
罗公公暗暗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倒上两盏茶,忙不迭地退到外面守着去了。
皇上、皇后此刻浓情蜜意,这御书房多一个人也嫌挤呀!
龙椅够大,两个人挤作一座,就着一杯清茶,一人一只包子,轻轻地嚼着,至于那道造福后代的圣旨,谁也没淮意到已经面目全非了。
刘煊宸觉着,今儿这包子真是美味,他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呢!
一笼包子下肚,谁还有心思办公。
饱暖了,自然就多了别的心思。
自洞房花烛之后,他们好象就没再亲近过。两人牵着手,脉脉含情地回到寝殿。
今儿十四,月亮虽然升得有些晚,但已近满,撩人般的挂在星空中,夜色中如琉璃般清光四射。
刘煊宸卷起窗幔,拉着云映绿在窗边赏月。他从身后拥着她,替她解着衣结,粗糙的下巴轻轻磨着她的面颊。
云映绿闭上眼睛,听星月下,一切如天籁般的声音,还有身后男人有力的心跳之声。
月色如梦,给她的面孔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刘煊宸笑着拥紧她,心里很久没有的踏实满足,仿佛要将她的骨肉都揉进身体。
幸福如蜜,一点一点铺满了整个室内。
“宛白,你是不是也对朕下了蛊,朕怎么会一天比一天的深爱你呢?”他喃喃自责,轻轻抱起她,慢慢走向龙床。
她以笑作答,环住他精瘦的腰身,由着他引领她步向激情之渊。
这一夜,不是他们的初夜,却是真正坦诚的释放。
刘煊宸含笑闭上眼。
即使他已掌控全天下,但那份喜悦也不及得到身下这个人的心来得如此强烈。
因为,自已对这个人,竟有如此深沉的爱。
☆、第133章 话说新郎不是我(四)
温存脉脉的夜,怀拥佳人,刘煊宸却睡得极不踏实。
他仿佛做了个梦,梦中的情形却是记不清楚,唯一记着的是做梦的那种心情,非常非常的惊恐。
他睁开眼,摸到额头上一手密密的冷汗,身上的中衫也没几处是干的。
他做了个恶梦?他心头莫名一跳,瞧见厚重的床幔透进烛光。
“煊宸,我真的太累了……”怀里的娇躯动了一下,闭着眼,喃喃梦呓,他忙替她拉好被,替她挡住外面的光亮,让她好眠。
她咕哝一声转了过来,背朝里,又沉沉睡去。
“刘皇上,其实你……”她含糊说着模糊不清的话,最后几个字淹在睡梦之中。
他嘴角上扬,一会煊宸,一会刘皇上?他见她不再紧贴着他的身子,莫名心又一跳,忙扳过她,将她的手臂拉到自已腰上。
他觉着自己的心情有些古怪,明明她与他已成亲,现在他怀中,他们即将大婚,自已为什么会患得患失呢?
她闭着眼,贴住他凉凉微微发汗的胸膛,长腿缩进他的双腿间,不舒适地把头往边上挪了挪。
他微微一僵,运气吹灭了烛火,想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烛火熄去,室内一团黑暗,更觉窗外的月色美得惊人,月光下,一切清晰得无法阻挡。
有四更了吗?
刘煊宸看向窗外,两眼突地瞪大,身子绷得紧紧的,每一块肌肉都象在颤动。
“煊宸?”云映绿睡意惺忪地睁开眼,“天亮了吗?”
“没有,睡吧!”他俯下身,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说道。
“好!”她随口应了一声窝进他怀里,又抬起头,“煊宸,你在盗汗?”
“别胡扯,朕好着呢!是有点热,朕下去喝口水,你继续睡。”他拿起床边的外衣穿上,替她拉实床幔。
他在床边立了一会,听着她发出浅浅的鼾声,这才走出卧房。
“皇上……”殿门外,罗公公白着一张脸,战战兢兢地立在月光下,象是吓得不轻,一队巡逻的禁卫军押着一个长发飞扬、眼神焕散的女子向这边走来。
“凝香娘娘怎么出的冷宫?”刘煊宸闭了闭眼,镇定地压低音量问道。
他刚刚在床上看到凝香披着一身的月光,面容雪白,如鬼魅一般的站在窗外,惊形于色。
“臣妾自已走出来的。”凝香突然插话道,嗓音无非清脆、明晰。
刘煊宸一怔,眯细眼,“凝香,你醒了吗?”
“是的,皇上,臣妾醒了。臣妾还是原来的臣妾,皇上怀中却另有了别人。”凝香凝视着她,眼神仇恨、怨愤。
“你从冷宫走了这么远,就是为了要向朕来讨个公平的吗?”
“臣妾不该讨吗?臣妾贵为北朝公主,你却要纳别人为后。现在皇后故世,你却和一个低贱的太医混在一起,你把臣妾的位置到底放在哪里?”凝香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开侍卫的手臂,牙齿一咬,从袖出掏出一把迷药,对准刘煊宸就洒了过去。
刘煊宸袍袖一甩,跳出一丈多外,罗公公年纪大了,没有来得及,眼睛眨巴了几下,往后一仰,昏倒在地。
侍卫们冲上前,抬手紧紧扭住凝香的双臂,把她按倒在地。
凝服不屈服地大叫大嚷。
“凝香,你僻居冷宫,消息可是很灵通呀!”刘煊宸冷冷问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敢做就不敢听别人说吗?”
“确实如此!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当年你下蛊不成,反中其蛊。为了活命,你装疯卖傻几年,如今怎么突然醒悟过来了。莫非你看到什么希望了?你是不是太性急了点?”刘煊宸表情莫测高深地注视着她。
凝香战栗地抬起头,“你……是怎么看得出来的?”
“这个你不用知道。朕不是仁慈之人,但也不想双手沾满鲜血。可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朕,那么,就不要怪朕无情了。来人,把凝香送到印娘娘的宫中,告诉印娘娘,她的心意,朕心领了。凝香娘娘怎么发落,她看着办吧!”
“皇上,臣妾不去她的宫中,不去,不去……”凝香惊恐地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
“为什么不去呢?这些年,她为你提供药物,让你的疯病装得很逼真。她又及时地为你通风报信,让你对宫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今夜,不是她掩护你出了冷宫,要你来向朕要个公平么。哼,你不知,她这是要送了你的命,要灭你的口。定是你与她之间的勾结,被别人发现了。只不过借朕的手杀你而已。现在,朕成全你们之间的好情谊,送你到她宫中,你们好姐妹,就做个了断吧!她死,你死,她活,你活,朕统统不管,这样算公平吗?”
刘煊宸说毕,一甩衣袖,禁卫军押着剧烈颤抖的凝香往后走去。
凝香凄厉的哭喊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月光下,刘煊宸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冷,非常朦胧,非常淡,甚至有一些透明,仿佛只是一缕魂魄。
罗公公中的迷药并不重,不一会,就醒过来了。小太监扶着他走进寝殿的侧厅,刘煊宸背负着手立在他面前。
罗公公挥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下。
“皇上,奴才还有件事要向你禀报。”他抖抖愫愫的,喝了一碗热茶,才稳定下来。
“在凝香娘娘出现之前,有侍卫过来禀报,发现御书房里有亮光闪了一下,他们赶过去时,大门洞开,里面的两间档案室被翻得一塌糊涂。”
刘煊宸点点头,“公公,那一天快来了吧?”
罗公公脸忧虑地挤成一团,“怕是那样的,他们真会挑时候。”
“嗯,没有关系,朕做好了一切万全准备。唉,这一通喧闹,不知有没扰着宛白。”
他端着烛火,轻轻地走进卧房,床上的人蜷缩成一团,抱着他的枕头,睡得嘟嘟的。
他手中的烛光不住地摇曳,在地面上造成深深浅浅,闪烁不定的阴暗。
窗子没关吗?风这么大。
他放下烛火,跑上前关了窗,坐到床沿,对着她凝视着,久久的。
“宛白,让你委屈了。”他喃喃低道,不舍地抚着她白皙的脖颈。
☆、第134章 话说新郎不是我(五)
隔日,秦府。
皎白的手指细心地解开纱布,仔细地观察了下秦论小腹上的伤口,抿嘴一笑,神情象是很满意。她转身从医箱中另取出一块纱布,敷上一层厚厚捣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