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说某人要成亲,本来带着一肚子的气,他承认,他有点坏心,当看到她一脸的泪水时,他的心情大好特好。而且天也识趣,来了这一场喜雨,不仅解了他焦虑的旱情,也浇灭了他心头的火苗。
现在,他可以悠哉地、放肆地打量着她,把她的坦然地拥进怀中了。
她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了可是不敢面对,其实,她的心已经悄然偏向了他了。
有些事,他不需要问太细,直接等着结果就行了。不过有点对不住杜尚书,但在争夺云映绿的芳心上,他没有以帝王之威压制杜子彬,他和杜子彬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甚至他还故意给了杜子彬机会。
但缘份,天注定。
所以他的歉意很轻微。
“你想做医生,爱做多久就做多久,朕不会束缚你。”他可是很大度的人,不把太多的事挑明,由她自我开解、看清自已的心。
她抬起眼,与他四目相投,浅浅叹息。两人都没有说话。有时,有声的语言反成为一种干扰。两人默默地听着雨,享受这安静的一刻。
雨势没有转小,而且越来越大。
他怕她冷,稍微揽紧了她,温热的呼吸拂上她的脸腮,她一怔,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紧促地跳着,惶恐地欲推开他。
“刘皇上,这样不好。”她是杜子彬的未婚妻,不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雨声大,这样讲话才能听得清。”他的理由很足,神态自若,“云太医,你知道祁女官因病辞官了吗?”
她停止了挣扎,眼睛瞪得溜圆,“他辞官?”
刘煊宸腹中暗笑,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是这么容易啊!
☆、第94章 话说逼婚(三)
“嗯,祁左相说她突发高热,卜卦的和尚说她应嫁人、生子,过上凡人的日子,才能痊愈。”刘煊宸不着痕迹地将她安置在自已的胸前,出乎意料地,云映绿没有反抗,她温顺地窝在他怀中,头顶着他的下颔。
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见他喉部因呼吸而产生的些微起伏。那几不可察的小小动作,令她不禁看痴了。
“你……信他的话?”云映绿危颤颤地问。
刘煊宸闭了闭眼,笑了,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罩着一层雾样的神采,而眼前的世界也象梦游中的幻境。
“一般来讲,祁左相讲什么,朕都信。他说他女儿有了奇能,才华冠绝,朕就见了,嗯,确实如此,允了她做女官;他说他女儿现在想做凡人,朕也准了,备下礼品,准备贺喜去。朕这个皇上做得好吧!”
“老狐狸。”云映绿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刘煊宸故作危险地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微软的樱唇,呼吸蓦地紊乱,“你……敢对朕出言不敬?”
“你就爱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和刘皇上呆久了,她算是知道他最擅长什么了——挖坑。表面上和风细雨,暗地里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暴雨狂风呢,让你在不知不觉随着他,就跳进了坑中,从此,万劫不复。
打死她都不信,他没看出祁初听的异样。
“猫向来爱把老鼠玩死了,再慢慢品味。朕没那么坏。”
她丢了个“才怪”的眼神给他。
他大笑,抱她更紧,为只有她识得他的真面目而升起一缕说不出来的欣慰。“其实,祁初听第一次走进大殿,做诗给朕听时,朕就认出来了。兄弟那么多年,明争暗斗,还不把彼此的习性摸得透透。那用词的花哨和不切实际的狂放,朕太熟悉是出自何人之手了。还有那双眼睛,是骗不了朕的。但他费了这么大心思,想玩,朕只能陪他玩了。”
“你为了陪他玩,不惜牺牲后宫的妃嫔们吗?”
“不舍得投鱼饵,怎能钓上大鱼?”这就是宫庭之争血淋淋的事实。
“刘皇上,”小小头颅斜斜依偎在他守护的怀中,“嫁给你,其实挺可怜的。”
刘煊宸双目露出一丝无奈,“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朝庭局势已稳,朕会用全部心力守护、呵护、保护心底的那个人。”他温柔地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心,“你相信吗?”
“那后宫又要重选女官了?”她轻轻避开他的问题。
“朕已让国子监准备这事了。”
“刘皇上,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人吗?”她坐正,很认真地对他说道。
“朕洗耳恭听。”
“阮妃,也就是现在的安南公主,她才是当之无愧的才女,又诚心向佛。我觉得她做女官很合适,也会很称职,也会让她意识到自身的价值,过得开心一点。而且,能为家族争光,一直是她的心愿,她若做到魏朝第一女官,她会非常感谢你的。”
刘煊宸惊骇她脑筋转得如此之快,他以为她就只会看病呢,若是把心思放在别的方面,那定然也会有了不得的成就,他不想被她左右,可却无力反抗了。
爱情本身就是壮丽的纷扰,心智的不平衡,根本不能用常规来分析。
他这一生,真的少不了她了。
“朕若破格让她做女官,是给你一份人情,朕不是只付出,不索取的人,你怎么回报朕呢?”
浓浓雾雨中,她双眸湿润。他暗哑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回,悠悠淡淡,每一个婉转起伏,都会令她觉得好温柔。
心,一下子酸涩得如亭外的骤雨。
她突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她爱上了刘皇上。
爱如潮水,如此强烈又无法抵挡,她只能闭眼,任其将自己淹没,然后再咬着牙命令自己要坚强地浮出水面,因为这份情意来得稍晚一点,而刘皇上,不管她是否自由,他都不是她可以去爱的人。
她才懂爱情,便将擦肩而过,这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啊!她又悄悄流起眼泪。
伸手拭去她长睫下泛出的泪珠,他调侃地一笑,“看你这么难回答,不如朕帮你……”
“刘皇上,”她捂住他的嘴,不知这个姿势有多暧昧,“不要说,不要说……”她怅然地摇头,恳求地哽咽道。
“傻瓜!”刘煊宸更紧一点地抱住她,不是男女间相互倾慕的那种热情拥抱,是一种关怀,是一种体贴,他不逼她。她不是别的女子,除非自己想通,不然任何人都强迫不了她的。
他发誓,不管是来明的,还是来暗的,她和杜子彬的婚礼都不会有的。
“真的是个傻瓜就好了。”她叹道,口气幽远、迷茫。
不会相思,学说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紧紧地回抱着他,心中充满了惆怅和无力。
亭外的雨渐渐地小了,雾气消逝,阳光再现,被雨冲洗过的天地,清朗得令人眩目。
“要回太医院吗?”刘煊宸轻问道。
怀中的小女子闷着不说话,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医帽歪在一边,发丝散在他胸前,泪眸下,樱唇微软,看起来既倔强又脆弱。
“皇上。”罗公公领着一群太监和侍卫走到亭子前。
“嘘!”刘煊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地抱起云映绿,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向他的寝殿走去。
六月的皇宫,如沉闷而又平静的大海,海水下,一股潜流嘶吼着,就欲冲出水面了。
暴雨之后,又是晴空万里。
是夜,无疑有满天的繁星,一轮清月,风微微的,难得一个凉爽的夏夜。街头、巷角,纳凉的人多了许多,仰望着星空,议论起马上快要到来的七夕夜。
祁府,后园,从祁小姐的绣楼中却传出“咣当”一声煞风景的巨响,外面守候的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齐齐打了个冷战。
齐王刘煊羿暴跳如雷地在房中走来走去,毫不在意脚下一地的碎瓷,“祁左相,你……竟然不经本王同意,私自作主辞了祁初听的官职。”邪魅的双眸中射出两束愤怒的火苗。
昨夜,他喝得酩酊大醉,直睡得日上三竿,醒来后,才得知祁左相已经向刘煊宸上交了祁初听的辞职申请。他不由火冒三丈,白天又不宜出府,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还没等他上轿,祁府的管家已来到了他的府门外,说是祁左相请王爷过府一叙。
他一进绣楼,房中已有三人,祁左相,还有真正的祁初听,伶云阁的大老板祁公子。
祁初听一脸梨花带露,赌气地背转身,不看他。
祁公子则一脸冷笑地盯着着他。
祁左相最深沉了,捧着个水烟壶,吱吱地吸着,看不出任何表情。
刘煊羿一瞧这架势,就知是祁公子烧了把什么火。
他可不是看人脸色,任人摆布的人,气急攻心,一下掀翻了房中的八仙桌,子弹就上了膛,开始狂射。
“王爷,老臣也是为了你好。”祁左相把烟壶放到一边的条案上,缓缓地抬起眼,神情很漠然,“王爷难道不知刑部杜尚书和皇上都已经盯上你了吗?若一旦王爷被人在宫中识破身份,王爷这几年的委屈、前几年受的病床之辱、老臣的苦心,都将付之东流。一个区区的小女官,王爷有什么好留恋的。”
“祁左相,你跟本王打什么官腔,”刘煊羿象只愤怒的狮子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咆哮如雷,“你以为本王爱扮个女官,对着一群象花痴般的女人说经论道?本王要的是先皇留下的那封手书,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身份,本王能在后宫自由出入,能进出书库吗?事情刚有了点眉目,你却来此一招,祁左相,你是不是后悔跟了本王呀?”
刘煊羿口气中的阴冷和杀气毫不掩饰,祁左听吓得止住了哭声,祁公子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祁左相却老神在在,依然一脸平和,“王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从老臣决定和王爷在一起后,王爷就离不了老臣,老臣也离不了王爷。”他不想用一根绳子捆着的两只蚂蚱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事实就是如此。“先皇的那封手书,王爷已经探知在何处了,老臣今日也去书库转了转,在王爷描述的那个房间,老臣发现多了几位侍卫,王爷即使扮成女官,也是取不出来的。那个老臣另想法子,王爷不要担心。辛苦了这么多年,突破口就是那手书,老臣怎会不知轻重?”
刘煊宸气焰的温度降了些,但怒气仍然难消,“那左相认为突然让本王辞去女官,杜子彬和刘煊宸就会打消疑虑了?”
“当然不会,但扑朔迷离的局面,他们找不着证据,又能耐老臣几何呢?”这也是祁左相想出的以退为进,以动震静的对策。
“哦?”刘煊羿挑了挑眉,闷闷地坐下,阴阳怪气地问道,“听左相的口气,下一步怎么走,也想好了?”
祁左相淡淡地扯下嘴角,又捧起了水烟壶,吱吱地吸着,好一会,才开口道:“王爷,那位云太医是很有个性,请王爷还是疏远点好。一动她,就扯上杜尚书和皇上,想低调都难。”
刘煊羿一甩袖,“这是本王的私事,左相操心太多了。”
“王爷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掀起大的波澜,早就没公私之分了。”祁左相入木三分地点醒刘煊羿。他本来不想激怒刘煊羿的,但是真的无法忍受下去了。刘煊羿为了得到云映绿,不惜拿杜子彬开涮,还在伶云阁中,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杜子彬何许人,那是刑部尚书,整天瞪着一双眼,紧盯着他们的人。杜子彬怎么会不起疑?
“现在,老臣已经对外宣称初听得了怪病,必须要及快成婚,才能痊愈。接下来,老臣就该为初听操办婚事,以堵口舌。”
刘煊羿冷漠地翘起腿,“左相为祁小姐找到合适人选了?”
“王爷?”祁初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伤地盯着他,“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她伏在椅背上,伤心地嘤嘤哭着。
“儿子,把你妹妹扶到楼上去。”祁左相对祁公子使了个眼色。
祁公子瞪了刘煊羿一眼,扶起极不情愿的祁初听,上了楼。
“王爷,呵,老臣不知王爷当初允下与小女婚约是出于什么目的,王爷可能不在意,但小女却入了心,这可怎么办呢?”他状似随意,眸中犀利的冷光却令人不敢拒绝。
“左相,本王是诚心想娶祁小姐的,也期盼着能和小姐共享锦绣江山。可你急于要小姐成婚,本王一个外界传闻奄奄一息之人,怎么娶妻呢?”
祁左相微微一笑,“好办,那么就让王爷好转起来、健康起来呗。”
“呃?”
“老臣已经私下和一些曾经竭力想扶持王爷登大宝的官员们接触下,试探过他们的意思。他们对王爷的忠心没有变,可是又担心王爷的身子是个问题。老臣想,王爷你现在该下床了,走出王府,走进皇宫,让世人瞧瞧齐王爷棒得足以胜任九五之尊,让拥戴你的臣子们无后顾之忧。王爷,暗斗已经没意思了,现在咱们明争吧!”
“那……目标太明显,刘煊宸握有大权,咱们斗不过他的。”刘煊羿被他说得心动,激情四溢,但一冷静,觉得有些担忧。
“王爷,你不是有手书吗?手书一朝示众,一个冒牌皇上怎么受百官拥护?”
刘煊羿拧着眉,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左相,那本王病了那么久,怎么让世人相信本王好转呢?”
祁左相微微闭了闭眼,“王爷不是说有位太医讲过医学奇迹无处不在,那就让她来创造奇迹吧!”
☆、第95章 话说猜疑(一)
云府的日子还是过得很奢华的。
云府从祖上就开始做珠宝生意,到了云员外这一辈就是第四代了。祖上本就积下丰厚的家业,云员外又是个理财高手,这家产是日积月累,比从前,不知上了几层楼了。云员外与云夫人在那个朝代,算是很恩爱的夫妻。云夫人身子弱,生了云映绿后,大夫说她不能再承受怀孕的辛苦。两人便决定不再要孩子,云员外也没纳妾室,把个云映绿视若掌上明珠般宠着。
云员外是个开明的人,这么大个家业没人继承,他也没长吁短叹,总是说眼前的日子金贵着,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金贵的日子当然要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云员外为仅重新扩建了云府、多添了几位佣仆。云府现在可是东阳城数一数二的大宅院,你在里面消磨一整天都不厌倦。府中四季的衣衫,也是按时由江南最好的绸缎坊送到府上,至于吃,动辄数十两熬成的莲子汤、燕窝粥、参茶,在云府只当是闲嘴在吃着。
而云府的早膳就该讲究了。
为啥呢?云府的千金大小姐现在进宫做太医,只有早膳是正常在府中吃,午膳和晚膳上大部分是在宫中用完了才回府。宫中的御膳房做的御膳,云员外没尝过,但估计只有皇上吃得好,其他人很一般吧。不然他的宝贝女儿怎么瘦得下巴尖尖得象个枣核呢?
夫妇俩瞧着真是心疼呀,又劝慰不了女儿辞职,只得在早膳上下功夫。虽说现在是六月底,天气热得呼吸一下,都能喘出一身的汗,人很少有好的胃口,但云府的早膳桌上还是会琳琅满目地摆上二十多个品种,各式的开胃小菜、凉糕、小粥,冰汤,那是应有尽有。
可云家大小姐却不太领情。
“映绿,尝尝这个,果仁糕,用冰冰过的,又凉又甜,非常好吃的。”云夫人爱怜地夹了块凉糕放在女儿盘子中,“不要一直喝水,要多吃点实在的东西。”
云映绿扯扯医袍的衣领,拭了泪汗,摇摇头,站起身,“娘亲,我吃不下。”
“不行,宫里的午膳不知啥时候才有,早膳不吃饱,怎么做事?”云夫人不依,按着云映绿坐下。
“娘亲,我真的不饿。”云映绿是很懂养生之道的,但最近没了心思理这些,心情象跌进了谷底,做什么都不带劲,吃什么都无味。
“映绿,你要让娘亲伤心吗?”云夫人不得不拉下脸,采取高压政策。
“爹爹……”云映绿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云员外投去求救的眼神,眼角的余光看到门倌领着秦府的总管走了过来。
“小的见过云员外、云夫人、云小姐。”总管恭恭敬敬地施礼,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包。
云员外和云夫人神情一下紧绷起来,对视了一眼,屏气凝神地站起身。那小包是当初装着映绿生辰八字,订婚那夜,由云员外递到秦员外手中的。
“这个……是我家员外和夫人让小的还给云员外,说我家公子才疏学浅,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