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时的和云映绿耳语,询问她对菜的感觉。他本就长相俊美绝伦,动作温柔细腻,神色深情款款,不做作,是出自内心的自然,看的杜子彬都快气炸了。
汤匙又开始转动,这次是朝向秦论的。
秦论微微一笑,“水酉是为酒,木卯是为柳,李白迎风河边坐,不知他是在品酒,还是在赏柳。”
话语一落,祁初听脱口喊好,就连杜子彬也不由地多看了秦论几眼。想不到一个世故的商人,同样也是满腹诗华。
不用说,下一个就自然临到云映绿了。
杜子彬冷眼旁观,看她怎么应付,秦论温雅地笑着,眼角噙着鼓励。
云映绿眨了眨眼,他们似乎都太小瞧她了,什么行酒令,不就是拆字游戏,她听了一会,也多少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女子是好,不好是孬,初听席中行酒令,不知该说她好,还是该说她孬?”
她轻轻吟完,扬起眼角,淡然地看着祁初听。
祁初听“哗”地一下笑了,探过头来,凑近云映绿,呼吸可闻,她用迷人的音调问道:“云太医,那你到底说说本官是好还是孬?”
若不是祁初听是女子,杜子彬都觉得她是在挑逗云映绿了,但不管怎样,看着有些怪怪的。
他微微拧了拧眉。
“祁大人身为魏朝第一才女、第一女官,哪有人敢说你孬呢?”云映绿没有正面回答,扭过头,心中对这位祁大人越发看轻了。
真不知杜子彬对她的倾慕和欣赏来知哪一点呢?
“云太医这个酒令是接出来了,但还是要罚酒。因为本官不是历史人物。”祁初听拿过酒壶,为云映绿斟满酒杯。
云映绿讥讽地弯起眼角,“可祁大人作为魏朝唯一的四品女官,这才学,这身高,这基因变异,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一笔的,你终将会成为历史人物。你在行令前,没说是现在的历史,还是将来的历史。所以说我没有违令。”
祁初听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直咂嘴,“杜大人,你发现没云太医有一张好快的嘴哦,反应也快,应该到你衙门去做师爷。”
“本官那庙小,容不下云太医这么大的菩萨。”杜子彬酒怕是喝多了,又带了气,讲话大失水准。
云映绿轻蔑地抬了抬眼,没有理睬于他。
“庙大庙小又如何,呆得快乐才是真的。秦某的药庄不大,但却可以给映绿施展才华的天地。”秦论插嘴道,温柔地握住云映绿的手。
“是吗?你们两位到真是夫唱妇随,挺般配的。”杜子彬口气更不悦了。
“多谢杜大人美言。”秦论挪谕地一笑。
两个男人的较量,无形中,已经开始剑拔弩张。
秦论仗着身份是云映绿的未婚夫,已是胜了一筹。杜子彬讲话带气,失了理智。几个回合来去,败势已定。
他气得一张方脸都扭曲成三角形了,只得不停的喝闷酒消压。
祁初听到是很体贴他,不仅陪他喝酒,还柔声为他介绍着饭馆的特色菜。后来见行酒令,无人接不上来,就不玩了。她和杜子彬玩起诗句接龙的游戏,那个云映绿和秦论都不太擅长。
他们那边接得热闹,秦论和云映绿这边是吃得沉静。
这个午膳,祁初听是吃得心情大好,秦论貌似也不错,杜子彬灌了一肚子的酒,出饭馆时,都有些站立不住,祁初听好心地扶着他。
云映绿是食不知味,瞧瞧祁初听贴得杜子彬紧紧的,她到不是吃醋,而是替杜子彬感到悲哀。
艳阳明晃晃地撒了一地,炙烤得脚走到街道上,都感到脚底发烫。杜子彬是骑马来的,云映绿他们三人是走来的。杜子彬现在这样,是没办法骑马的。祁初听说前面有家楼阁,她熟悉,可以走过去歇息一会。
她把杜子彬扶着靠着一棵树,进去和饭馆打声招呼,秦论抢着进去买单。
烈日下,云映绿和杜子彬四目相峙。
“我……严重怀疑你打着义诊的幌子,事实是和秦公子幽会。”杜子彬舌头有点发大,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严重怀疑你以忙为借口,实际上是和别的女人偷情。”云映绿反嚼相讥,谁怕谁啊!
“你胡说,祁大人约我来此,是她有一些和案情有关的线索,我才急急……赶来的。”杜子彬低吼道,手急得直挥。
“我怎么没听到你们谈案情呢,酒令到是行得很欢?”云映绿眯起眼。
杜子彬一拍额头,他一见到云映绿和秦论,血涌上头,都把正事给忘了。“我……是给你气的。”
“你气我什么?莫名其妙。”云映绿耸耸肩,无力地摇头,“如果你觉得我不是你心目中的标准女子,请你能不能别再挑剔我、侮辱我,直接说分手好了。”
杜子彬的心一颤,踉跄地冲到云映绿面前,“你……你又要和我退婚吗?”他气愤得身子直抖。
“是分手,不是退婚,我们哪有婚约。”云映绿眼眶一红,心里面乱乱的,直想离他远远的。
“你……”杜子彬举起手,想抓住她的衣襟,手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掌接住。
“杜大人,你想干吗?”秦论把云映绿护到身后,一把推开杜子彬。
“杜大人喝醉了,秦公子,你别往心中去。”祁初听正好出来,忙上前劝慰。
杜子彬哼的一声,扭过头,摇摇晃晃地往街头走去,祁初听忙追上。
云映绿低下眼帘,“秦公子,能不能帮我叫个马车,我想回家。”
她都说了半天,都没听到秦论回应。她抬起头,发现秦论站在树下动也不动。
“秦公子?”她心里觉得奇怪,转过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她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整条大街静悄悄地,明明有人,但却大气都不敢喘。
只看到不远处尘土飞扬。
不知何时,街道中央途了辆牛车,不知怎的,驭驾松了,老牛象被什么惊着了,两眼血红,顶着两角,撒开四蹄,疯狂地往这边跑来。
☆、第88章 话说闹市惊牛
谁叫老牛拖车很慢了,人家疾驰起来,那也是说不出的威力。
威力之大,街人个个惊惧地跌坐在地,动也不敢动弹,街道两边的店铺吓得轻轻地掩上门,摊贩悄声无息躲在摊下发抖,路人腿软有的还有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埋头狂走的杜子彬也听到了身后重重的脚蹄声,他回过头,祁初听一声娇呼,突地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圈住他的腰,“杜大人,本官……害怕。”
杜子彬被奔跑的惊牛、怀中的祁初听把酒全给吓醒了,他忙不迭地要驳开祁初听的手臂,“祁大人,快别这样,街人都在看呢!”
“不,不,本官不敢。”祁初听的手劲说不出来的大,禁锢着他的腰身,任他怎么掰也掰不开,她还煽情地一个劲地哆嗦着。
惊牛仍按时速一百码的速度往这里奔来。
云映绿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投扬起的灰尘,“它……它的方向直奔我们而来?”
秦论苦笑:“好象是的。”
她扭过头,看看秦论,一身的红袍在阳光上闪烁着闪亮的艳光,她眼前一黑,耳边回响起一首举世闻名的曲子《西班牙斗牛曲》,在空旷的广场上,斗牛士身披金色的斗蓬,手持红布,两眼警觉地看着一头牛角倒长的疯牛,一边舞动红布,一边慢慢后退。牛在嘶叫,在前进,然后发动急攻。
她突地打了个冷颤,缓缓转过身,顾不得记仇,想唤杜子彬帮忙,但在看到那一双站在街头紧紧相拥的男女时,放弃了。
“秦公子,你会……一点武功吗?”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不会!”秦论头上的汗如雨滴,寻思片刻,朝她笑着道。
“那么前面有河还是有巷?”逃跑总得有个地方去。
“前方就是护城河。”
“秦公子会游泳吗?”
秦论苦涩地一笑,“我不会。”
云映绿脸色一下垮了,那头牛扬起的灰尘如此之大,力量一定不小,体积也很庞大,如果那样冲过来……“秦公子,把你身上的纱袍脱给我。”她镇定自若地说道。
“映绿,你想干吗?”秦论轻声道。
“我不是想非礼你,快点!”她的声音急促起来,头皮微微发麻。灰尘已经呛到了她的鼻梁。
秦论微地沉吟,尽量不大幅动作地脱下红袍,却不递给她。
云映绿试探地问:“秦公子,你想起应付的办法了吗?”
秦论摇头。
云映绿眼一闭,劈手抢过红袍,披在身上,转身就往护城河跑去。
“映绿,”杜子彬看到了,低叫道:“你在做什么?”
云映绿没有回答,只是奋力地跑着。后面的惊牛在快靠近秦论时,突地改变方向,追着前面的那抹红,奋勇追去。
杜子彬面皮一抽,祁初听也惊得瞪大了眼。
街边一家店铺中,几个手持大刀的男子,盯着惊牛,腿直打抖,无人敢向前。
云映绿没有裹足,却也是一对纤足,况且又穿着罗裙,用了力也迈不开脚步。云映绿跑得气喘吁吁,觉得牛的蹄声就在耳边,浑身寒气直竖。
护城河就在前方了。
不是久旱无雨,护城河河水降低了许多,水流为何还这么湍急呢?
云映绿不敢多想,眼一闭,直直地从河岸,奋身往下一跃。她会游泳,可是没学过跳水。这河岸与水面落差怕有十多米,好一会,她才落到了水面,而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个庞然大物先行跳了下来,溅起冲天的水花,一下就把她淹没到河底。水流刮起了她身上的红袍,惊牛遇水,情绪已经平稳,看到红袍越飘越远,慢慢地潜着水,追逐而去。
云映绿深吸一口气,从水底浮上水面,衣裙缠绕着她的双脚,她不太好动弹,但划到岸边不成问题的。
“啪!”又是一记大大的水柱冒出。
“映绿,映绿……”秦论被水呛得直咳,还在奋力搜寻着她,两只手在水面上挥舞着。
喊了几声,他突地没了声音,云映绿揉揉眼睛,看到水面上沽沽冒出一串水珠,挫败地叹了口气,转身向水珠游去。手一伸,拉住正在下沉的秦论。
明明不会游泳,还往下跳,这不是添乱吗,逞什么英雄。
溺水的人哪怕是遇到一根稻草,也会死命地揪着。秦论用力缠住云映绿的手臂,他的身子沉,云映绿力气又弱,两人象在水中厮缠着,不一会,云映绿感到体力不支了,她抬眼看向岸边,想看看有没见义勇为的好汉出手相救。
岸边,站着的人到是不少,但是好汉不多,大部分是妇孺之流。杜子彬与祁初听也在其中,两人仍紧拥着。杜子彬脸色通红,祁初听娇柔怯弱。
云映绿闭了闭眼,感到心里有种感觉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云太医……”突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眨眼之间,已如燕子般掠到了水面。
“江侍卫……”云映绿激动得快要哭出声来了。
江边脸色凝重,没有多说话,沉入水中,只手捞起秦论,另一只手托了云映绿一把,把她推上了河堤。
云映绿缓缓站起身,一身的衣裙尽湿,女子的曲线婀娜清晰,有位好心的老妇人从篮子中拿出一件破旧的外衣替她披上。
云映绿到不在意这些,秦论喝了太多的水,已经昏迷了,她紧张地让人群退后,让江勇把秦论放平,她解开秦论的衣衫,露出胸膛,奋力地一按他的腹部,一股水柱从秦论的口中冒出,她接连几次,又击打几下他的心口。秦论慢慢睁开了眼睛,咳了起来。云映绿扶起他,替他拭去嘴角的脏污,发觉脏污中带着鲜红的血丝,她抬起秦论的手腕,按住脉搏。
脸色突地变色,秦论的脉向用气若游丝来形容不为过,恍似病入膏肓,可秦论看着除了清瘦,其他还好。
这到底是什么现象呢?
“秦公子,你还好吗?”她温和地问道。
秦论虚弱地一笑,“映绿,你对我……真好。”
“别说话,保持体力。秦公子,你的身体……我需要请宫里别的太医帮你好好地诊治下,不然会出大事的。来,可以站起来吗?”她咬了牙,想扶他起身。江勇上前扶起了秦论。
“我的身子我有数,不会出大事的。这位壮士,谢谢你!”秦论抱拳向江勇道谢。
江勇一张冰脸,目无表情,“我是奉旨保护云太医的,救你只是顺便,不必道谢。”
“江侍卫,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云映绿拂着额头的湿发,问道。
“我从来不会离你太远,不过,为了不影响你约会,才没显声。”
云映绿淡然地笑了笑,“那帮我把秦公子送到药庄去吧,溺水后,人要静躺一会。”
“药庄离这里很远,不如去前面的伶云阁坐会,换身衣,喝杯茶,休息一下。”一直旁观的祁初听松开了杜子彬,插嘴道。
杜子彬低头看着手臂上被扼出来的两道红印,俊眉拧得紧紧的。
“伶云阁?”秦论和云映绿一听到这个名字,一个脸露恐惧,一个脸露厌恶。
“怎么了,好奇本官这样的人怎么会去伶云阁?”祁初听轻笑,“那伶云阁其实是本官的兄长开的,咱们过去,是借个地方歇息会,你们别动歪心思就行了。去吗,杜大人?”
杜子彬深究地凝视着他,点点头:“去啊!”
云映绿听了他这话,心又往下一沉。
☆、第89章 话说活色生香(一)
又到伶云阁。
云映绿一听说“伶云阁”这三个字,便想起昏暗的走廊、暧昧的气氛、男女的调笑。她对这种夜店向来是鄙视的,认为是一种情感的堕落。她无法左右别人的喜好,但可以对自已严格要求。上次来是因为喝醉了,意识不太清醒,被秦论带到这里休息,却好巧在这里遇到刘皇上。刘皇上居然为她是女子,和她对执了一番。想想真是好笑。
男人们对上夜店却是非常雀跃的,连杜子彬这样道貌岸然的君子,一提,便一口应承。
这世上估计没有洁身自好、为爱人守身如玉的男子,真让人感到绝望。
云映绿是很不想来伶云阁的,可惜大中午的,街上看不到一辆载客的马车,秦论的脸色苍白得连多走一步都难,她迫于无奈只好随祁初听来到了伶云阁。
江勇架着秦论,云映绿在一边照看着。杜子彬脸色凝重,这表情和刚才在饭馆里是不同的。象是陷进了某种思索之中,那种思索占领了他所有的情绪,他都顾不上安慰一下落水的云映绿。
夜店,夜店,昼伏夜起。
伶云阁前静悄悄的,一只歇息的鸟儿都没有,守门的门倌躲在树荫下打着盹,听到脚步声,睡意朦胧地睁开眼,挥挥手,想说“客倌,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呢,这眼一睁,看见领头的是祁初听,瞬时一吓,“嗖”地一下立起身,堆起满脸的笑。
“小姐,你来啦!”
祁初听翻了翻眼,居高临下地问道:“少爷在不在?”
“在的,刚和姑娘们睡下了,小的帮你叫去?”
“嗯,快点,准备两间上好的厢房,还有果品和水。”
门倌应了声,走进去话了。
祁初听熟门熟路的领着几人往里走去,刚踏进大厅,楼梯上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脸色有些浮肿,黑眼圈很重,边走边扣着衣结,没走近呢,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便先飘了过来。
云映绿皱皱眉,一看,这种男人便是纵欲过度、生活毫无规律的。
江勇肩上架着的秦论从进了伶云阁后,脸色越发白得厉害,身子颤栗得云映绿都转过身来,拭拭他的额头,生怕他发热。
“大哥!”祁初听对她的兄长也不太尊重,只是淡然地唤了一声。
祁公子却端起兄长的架势,自已寻欢作乐、胡作非为是可以的,但是妹妹是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这种地方可不是随意可以来的。
“初听,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怕爹爹怪罪吗?”
“两个朋友在这附近落了水,借你这宝地换下衣。快让人找几件干净衣衫过来。”祁初听的口气可比她兄长横。
说到朋友,祁公子一双色目眯起,打量着其他几人,目光游移到裹着一件破衣,却遮不住眉目如画的云映绿时,眼睛突地一亮,象狼看到了美味的食物,喉咙一吞一咽,色态尽显。
“收起你这表情,她是你不能碰的人。”祁初听走近他,用只有二人听到的音量哑声说道。
祁公子沮丧得双肩一耷拉,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