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神饱满,唇红齿白,看上去很不错,可不象他这一天,心里犹如翻江倒海般的折腾,过得可真是艰难。
虞曼菱有句话真的猜对了,云映绿实际上是位女子,真的让刘煊宸感到该死的不方便了。
他不能再随便和她逗趣。
他不能随便地抱抱她,甚至要求她搬到他的寝殿。
他不能随便去见她,和她独处一室。
当然更不能一起手牵手地,在后宫漫步,长夜促膝谈心。
因为她不是后宫的妃嫔,不是宫女,她是一个太医,说起来也是一个朝庭命官。他是君王,不是登徒子,必须要给她应有的尊重。当然如果他想收了她,象戏文上某些风流皇帝,和女扮男装的大臣来份露水情缘,最后成个正果。他可以,但他不能那样去做,她也不会接受他那样的方式,以他对她的理解。
在他刚认识她之初,他被她吸引,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她给了他一种陌生的感觉,象朋友、知已、亲人、恋人,许许多多的情愫,都是他未曾有过的,他才慢慢的为她沉沦。
这样的一个人儿,他怎么能象对待一个后宫女子般对待她呢?
可是他又不想对一个大臣那样对她。
他有点烦,可是这样的烦不讨厌,反而让他觉得很享受,甚至有丝丝的甜蜜。
在没有理清这团乱麻前,他什么都不做,只是象这样瞪着她,瞪着她,瞪到她记住他,心里刻上他的影子。
云映绿觉得刘皇上的眼光怪怪的,她回给他礼貌地一笑,明澈的眼眸中闪动着微微的波光。
“皇上,臣还有事要办,先告退!”虞晋轩心里一点都不好受,曼菱瘦得这么明显,那少去的一点点肉,犹如从他身上割下来一般。他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不然,他会不舍地想把曼菱拥进怀中。
刘煊宸收回目光,“好吧,把府中的事早点办好,尽快去北朝边境。皇后,替朕送一下虞元帅。”
“不必了!”虞晋轩急急地说,匆忙掉过头。
虞曼菱亦没有目送他,秀眸中有着千丝万缕的难解心语。
淡淡的暮色里,出现了一个俊朗的身影。
“杜大人。”云映绿笑吟吟地招呼,“你在这等我,我去拿下医箱就出来。”说完,她一扭头往后宫跑去。
“你们要去哪?”刘煊宸骤然出声。
“微臣奉皇上的旨意,保护云太医的安全。现在微臣来接云太医回府。”杜子彬一字一板地说道。
刘煊宸拧了拧眉,“杜大人是刑部尚书,怎么能做些琐碎小事,朕真的糊涂了。云太医以后的安全由江勇侍卫负责,杜大人不必过问了。”让她和前未婚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杜子彬讶异地抬起头。
“启禀皇上,”内务府的一个太监慌里慌张地从远处跑过来,“后宫出事了!”
在场的几人都是一震。
刘煊宸的面容上露出帝王的威严,神情凝重,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古淑仪……古淑仪突然被人杀害在寝宫中。”
☆、第59章 话说心动不如行动(一)
小太监的一句话,打碎了这个春夜的宁静和温馨。像是一条突然啃噬所有快乐的毒蛇,让所有的笑容和喜悦在这一瞬间褪尽成苍白色。
心绪,深沉到了一个看不见的谷底。
古丽,波斯国公主,刚刚嫁进魏朝没几天,突然猝死是一件震动宫廷的大事,还是一件会影响魏朝与波斯两国关系的大事。
刑部尚书首当其冲赶到现场,云映绿作为太医也要过去验尸。
刘煊宸领着一干人快速地来到了古丽的寝宫,太后已经在那了,袁亦玉、印笑嫣和阮若南也都在那里,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变得狭窄拥挤,每个人的脸色都格外难看。
古丽静静地卧在床上,身着红衣,肤色紫黑,胸前插着一柄袖剑,剑没入体内,直至剑柄,那剑柄上镶满了各色的宝石,正是不止一次横在云映绿颈间的那把袖剑工。牙床上,腥红的血淌了半床。
云映绿倒抽了口冷气,惊得半身都冰凉了。
贴身侍候古丽的宫女跪着向刘煊宸哭诉,说娘娘要午睡,吩咐她不要打扰,二个时辰后,她听到娘娘的卧房里发出一声惊叫,她走进去一看,娘娘已经死在床上了。
“云太医,你诊出是什么死因吗?”刘煊宸铁青着脸色询问道。
云映绿面色苍白地立在床边,神情紧张地回过头,“应该先是中毒,然后又被插了一剑。”
“皇上,这房中没有一丝杂乱,没有打斗的迹象。凶手应该是古淑仪熟识的人。古淑仪有防卫的能力,唯有在不能动弹时,才无法还手。云太医的诊断是正确的,古淑仪是先中毒,后被杀。”杜子彬在房中走了一圈,说道。
“中毒?”刘煊宸为之震惊,“本朝百年来没有发生过这种龌龊的事情了!到底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杀害朕的妃子!”他眸子一冷,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今天,古淑仪都见过谁了?”
小宫女抖索地回道:“古淑仪没出宫,就云太医和袁淑仪来过宫里。”
“皇上,臣妾午膳后一直和袁淑仪在宫里拉家常,臣妾可以证明袁淑仪不是凶手。”印笑嫣在一边插话道。
“朕有说怀疑袁淑仪吗?”刘煊宸冷冷地瞪了印笑嫣一眼。
“臣妾是未雨绸缪,防止有心人中伤袁淑仪,因为之前袁淑仪曾以和古淑仪有过纠纷。”印笑嫣镇定地说道。
刘煊宸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如剑,“就你想得周密,别人都是傻子。”
“臣妾冒味了。”印笑嫣不介意地一笑,退到人群后。
“皇上,古淑仪既然是中了毒,这宫中能接触到毒药的人,想也想得出是谁。臣妾今天来古淑仪宫中,就是因为看到云太医和古淑仪拉拉扯扯,臣妾以为她们在吵架,才过来劝阻的。”袁亦玉小声咕哝道。
云映眼瞥了眼袁亦玉,以前,她蛮欣赏袁亦玉的一身英气,没想到也是一个猡猥亵龌龊的小人。
“袁淑仪你说我为什么要毒害古淑仪?”她镇定地反问。
“这个你自已心中清楚。”袁亦玉倔傲地扬起头,“你一来过,古淑仪就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云映绿来火了,小脸胀得通红,“讲话要有凭据,不能随意诽谤别人。诽谤也是要坐牢的。”
“够了!”刘煊宸大喝一声,“你们不要在这猜测来猜测去,朕要的是证据。如果一旦让朕查到凶手是谁,朕要她株连九族。”
袁亦玉吓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皇上,这案子不象我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时不会,也不可能找出凶手。这事容臣慢慢查寻,现在让娘娘们都散去,处理古淑仪的后事要紧。”杜子彬上前建议道。
刘煊宸晶亮的眸子一扫大殿之内,“太后和皇后都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杜尚书会彻底查清楚的。其他人退下,随时接受杜尚书的传唤。”
印笑嫣牵着袁亦玉的手往外走去,袁亦玉不时地回头,眼神躲躲闪闪、胆胆怯怯。
阮若南默默走到古丽的尸体边,叹了口气,象具游魂般飘了出去。
云映绿随着人流也准备出去,杜子彬扯了下她的衣袖,“云太医,你请留下协助本官调查。”
刘煊宸注视着他俩,蹙起了眉。“杜尚书,这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尽快有个说法向波斯国王交待。朕明日就让使臣去波斯国送信。杜尚书,想要古淑仪死的人,不要定位于后宫妃嫔之争,或许凶手的目的更深远。”
“臣明白,皇上,你也请先回去休息,这里有臣在呢!”
刘煊宸点点头,淡淡地扫了眼云映绿,“自己保重身子。”他经过她的身边,低声叮咛道。
这语气有着无尽的疲惫和不舍,云映绿听了一怔,抬起头,刘煊宸已经步出门外了。
杜子彬让宫女和太监都退到殿外去,卧室里只有他和云映绿,还有床上的古丽。
云映绿怔怔地盯着古丽,不知道拓夫听到这个消息,会痛苦成什么样?
“云太医,你今日来找古淑仪干吗的?”杜子彬忽然站到她面前,问道。
云映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也怀疑我?”她抬眼只见一张铁青的脸。杜子彬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凌厉,被他身上迫人的气势一吓,她不由自主噤了声。
“是不是来送信的?”杜子彬没给她太多琢磨的时间,当头就问。
杜子彬怕外面的宫女听到,声音不高,却让云映绿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呆了几秒,飞快地答:“我没有。”
杜子彬目光一沉,缓缓展开手掌,他的掌心里有一张破碎的纸笺,“你看看这个字体,是不是很熟悉?”
云映绿头嗡地一声,那扭扭曲曲的象花枝般的字体和拓夫让她带给古丽信笺上的一模一样。
“你哪来的?”她稳住心神,问道。
“在你们几个争辨谁是凶手时,我刚刚从古淑仪的衣袖中发现的。云太医,这字体和那天打马球时,从你衣袖里滑出的信笺好象一样,你能帮我读读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我哪里认识。”云映绿闷声回道。
“云映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勾结外国使臣,替后宫妃嫔暗中担当信使,出卖朝庭机密,现在又毒害后宫妃嫔,该当何罪?”杜子彬压着声音,怒气明显。
云映绿心里大慌,忙不迭地摇手,“别说的那么可怕,担当信使是真的,但那只是情人间书信,没有机密,帮刺客看病也是真的,但我真的没必要杀害古淑仪,虽然我很恨她。”
杜子彬问到的,没问到的,她一骨脑儿全倒出来了。
杜子彬吃了一惊,他没有动,沉默如山的外表底下,是云映绿不得而知的矛盾和挣扎。
“现在你给我把事情的原原本本,从头到尾说个清楚,一点都不可以隐瞒。”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云映绿眼一闭,心一横,慢慢地抬起头,平视着杜子彬。把从古丽验秀女到拓夫找到她送信,以及后面的雨夜被劫持到今早送的另一封信,一点一滴全部说了。
杜子彬半天没答话,只是看着她,眉心拧成个川字,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杜大人,都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现在主动交待了,你会不会网开一面,不要大义灭亲。”云映绿白着个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是你什么亲?”他淡淡地问。
“你不是说我们是亲邻居吗!”云映绿很认真地回道。
杜子彬闭了闭眼,胸膛均匀地起伏,四周安静了下来,两人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云映绿感到她都会等到天老地荒了,才看到杜子彬缓缓睁开眼。
“走!”他冷声说道。
“去哪?”刑部大牢吗?
“去客栈,见见那几个波斯人。”杜子彬暗声道。
☆、第60章 话说心动不如行动(二)
杜子彬因为要查案,已经先让车夫把马车驶了回去,只留下一匹马给自己做脚程。
两人出得宫来,杜子彬迟疑了下,“案情要紧,顾不上别的了。”这话不知是说给云映绿听的,还是对自己说的。他突地托起云映绿的腰,把她抱坐在马上,尔后,自己一跃也上得马来。
云映绿没骑过马,惊得一把抓住马鬃,人死死地贴在马上。马疼得嘶叫一声,甩开四蹄往黑暗中跑去。
奔跑间,杜子彬的身子不免碰撞到云映绿,他再是君子,胸前坐着这么个二八少女,绵软在怀,体香袭人,心情也不禁一荡,盯着云映绿耳后的茸毛,心跳立刻就加快了。幸好夜色深重,耳边风声呼呼,云映绿也察觉不到他的失态。
两人到了客栈,跳下马,掌柜的跑上前来迎接,两人问波斯人可还住在原先的院落。掌柜的摇摇头,说波斯人一个时辰前结账离开了。
杜子彬和云映绿不由一惊,两人问清离开的方向,重又上马,追了过去。
“杜大人,我们要不要再喊几个人?”云映绿心中不由也怀疑起凶手是拓夫了,他为什么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在古丽死后匆匆离开呢。
“怎么,怕我对付不了他们?”杜子彬脸色严峻地看着前方,手紧紧抓着马缰。
“不是,是怕我……帮不了你。”她见识过拓夫侍卫们的能耐,杜子彬一个书生,她一个女子,是绝对对付不了他们的。
杜子彬扯了下嘴角,只顾夹紧马腹,往前疾驶。
出城时,杜子彬跳下马,向守城的士兵问了几句,士城的士兵点点头,指着通往海边的官道比划着。
杜子彬再上马时,身后已经跟上了十多位士兵。
马迅即在茫茫的夜色中驰骋着。
不一会,前方出现了一圈火把,火把是静止的,隐约还可见帐蓬,象是谁在路边扎了营。听到马蹄声,一支火把急急跑到路边张望,发现来人不是所等的人,那人忙回过头,跑向帐蓬报信。
杜子彬跳下马,示意跟随的士兵安静。
帐蓬中走出一群人,领头的正是拓夫,他一眼看到云映绿,脸露诧异之色。“她呢,她来了没有?”拓夫身体还很虚弱,一说话就喘得很。
云映绿静静地看着他,“她来不了。”
“她终是不肯随我回波斯吗?”拓夫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神情悲绝,“不管我有多爱她,她真的一点都不留恋。”
“她来不了,不是她不肯来,而是她没有办法来,她……死了。”云映绿沉默一瞬,仰脸看天。
“死了?不可能的,那药要得一天后才会影响到生命,她来得及的,我给了她宽裕的时间,足够的,足够的。”拓夫握住云映绿的手臂摇晃着。
“你给她下药了?”云映绿陡然一惊,眼睛瞪得溜圆。
拓夫轻轻点了点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云映绿的身边还站着杜子彬和一群士兵。
“你们是来抓我的吗?难道他真的死了?”他不敢置信地问。
“进去谈吧!”杜子彬看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说道。
拓夫踉踉跄跄地往帐蓬走去,杜子彬让拓夫的侍卫和士兵都留在外面,只有他和云映绿跟了进去。
帐蓬搭得很简易,里面只几件露营的设备,铺了几个毡子,一盏风灯吊在半空中,到也明亮。
拓夫本来就箭伤没有全部愈合,现在听了这个消息后,神情颓败,整个人罩了一层凄楚之中。
“我托你带进宫的信笺,那纸张上我涂上了一层波斯国的毒药,手拈纸张的人,在一天一夜之中,如果没有吃下解药,就会毒发身亡。我在信的最后告诉古丽,我会在傍晚时分结账出城,在城郊的官道边等她,我的手中有解药,只要她来,随我回波斯,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拓夫平静了下心情,缓缓说道。
“你这是在逼她?”云映绿惊道。
“不然怎么办?我怎么能捕捉到象风一样的她呢,我只有用这样的法子逼着她到我身边,跟我回波斯,以后永远都不再离开我。我熟知她的个性,她贪图享受,怕苦怕痛,很重实际,我想她一定会过来的。如果她不来,那么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她。”
云映绿大睁着眼,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份爱,刻骨铭心,霸道、狂野,完全的占有,得不到就摧而毁之。
若被这样的男人爱上,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毒人若中了,会有什么症状?”杜子彬冷然地问道。
“全身乌紫,七窍会流血,会感到无力,但对身子不会有大碍。”
“拓夫,虽然古淑仪最后的死不是你所为,但你无形之中成了凶手的帮手。若不是因为中了你的毒,古淑仪是有能力对付凶手的。可惜她那时没有力气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把袖剑插进她的胸膛,最后含恨而亡。”杜子彬淡淡地说道,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拓夫漠然地抬起眼,“这位官爷,要我随你回衙门吗?也好,带不走她的身子,至少也该把她的骨灰带回去。从此以后,我的心平静了,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你……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她是谁杀的吗?”云映绿觉得已经无法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拓夫的行径了。
拓夫站起身,默默注视着夜色中的官道。
“不,不想知道了。我现在想想还得感谢那个人,这样我可以认为她是想来的,是爱我的,但遇到了事情,来不了。这总比我知道她宁可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