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根没有打算将柿子拖回家用林家的工具。
算来算去,五十两银子也就是勉强够用。
琢磨了一下,她道:“我买柿子是用来酿酒的,酿柿子酒。”
不等邓喜忠追问她怎么会酿酒,她就赶紧道:“要是舅舅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跟你们合伙,你们出柿子。我来酿酒,到时候赚了钱咱们再五五分。”
文氏抢话:“那怎么行呢,你会不会还难说呢,春晓那丫头都不会,你会?这柿子咋能不要钱给你糟蹋?”
邓喜忠也问她:“你真的会酿柿子酒?是春晓教你的?市面上还没有见过柿子酒卖呢,这一次就要这么多柿子啊,不如先少弄一点?”
林二春闻言郁闷的要死,当然也不会承认。
“不是,是我自己琢磨的。大舅、二舅你们不卖给我柿子,我去找后山屯别人家去收,反正后山屯也不缺柿子,这柿子酒我是一定要酿的,紧着这五十两银子用,舅舅们没兴趣、不信我的话,咱们也不是非要合伙,亲兄弟还明算账。大舅,二舅,咱们亲舅甥也好好做一回买卖!”
“不过得借用大舅家的屋子,明天还得劳烦两位舅舅送了柿子,带我去买一些缸子回来。。。。。。”
林二春说的坚决,反正她一定要酿酒,与其用别人家的不如解决自家眼前的问题,柿子买卖就这么达成了。其余的问题也都好说。
晚上,林二春躺在床上,对明天的到来无比期待。
明天,除了这些事,她还要去寻一寻旧人。
第053进城,寻到老朋友
第二天进城。
邓喜忠、邓喜仁带着大表哥邓文俊,和村里人一起送柿子去镇上张老板家。
以前都是张家派车来后山屯收购,不过今年情况不一样,张家本没有打算买柿子,也就没有提前准备车马,想卖柿子,只能自己给人送过去。
这都不叫事,后山屯的人抗也可以给抗过去。
张氏带着邓文秀、邓文静并林二春也跟着大部队一起进城。
除了她们,村里也有好些妇人跟着进城来,有带柿子零散去卖的,也有卖家里攒下的鸡蛋的,都不少。
路上。张氏受林二春所托,趁机跟几个妇人说了跟她们买柿子的事。
林二春今天就迫不及待的要来拉罐子和缸回村的,动静不小,肯定会有人好奇。她也不打算瞒着。
当然了,说她要酿酒,肯定会惹人嗤笑,她倒是不怕人嘲笑。就怕传回林家,又惹来一堆闲事,而且当草包太久了,平时又没机会学习。变化的太突然了,也容易让人起疑。
上一世的时候,她也是慢慢来的,读书、买书。跟酿酒的人接触等等,从不敢一下子做太过,也没有让家里人怀疑她这样缓慢的变化。
不然被人当成鬼上身烧死了那就不妙了。
还不如先将酿柿子酒的事推在大舅身上,反正不是坏事,邓喜忠想想也就答应了。
至于舅舅家的人,林二春发现他们对自己倒是没有那种“你就是什么都不会、只会吃的花痴”的偏见,在他们眼中,她无非就是长得太胖,有些倔的姑娘。
林二春要酿酒,还满有成算的样子,他们也只当她肯定是看林三春酿酒,学了些门道,又体恤舅舅家,才一定要酿。
这种将她想得善良无比的看法来自长辈们,足见原主在舅舅家一家人看来秉性就是好的,能够花钱帮舅舅家。
经此一事。他们对林二春的态度比之前要更亲近了一成。
“你肯定是心里不服气,林春晓不酿柿子酒,你就非要试一试。想证明自己比她厉害!”
这种想法来自邓文静和邓文秀姐妹。
姐妹间的竞争和暗地里比较,她们懂的。
难得的这次,两姐妹站在统一战线上,都希望林二春赢,自家的好处另说,主要是可以让时时压着她们。瞧不起她们的才女“林春晓”吃瘪那就好了。
反正这一关是过了,林二春没有了后顾之忧,她打算自己先闷声赚钱,等能够立得住了,一样可以大展拳脚,到时候她就算是变了,谁又能管得住她!
当然,女户的事也得抓紧办。
“当家的说从书上看了个法子,什么古人什么杜康的,我也不懂,他想自己家里先试试酿柿子酒,这要是酿成了,以后也是咱们村的大事,免得求别人。先说好,这柿子你们可得便宜一些。”
“这不是家里的柿子卖了一些,又不知道能不能成,万一酿坏了,得多准备一些,多试试说不定就成了呢,他要穷折腾,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么办,只能随他去了。要是成了呢,给你们也送一些尝尝。”
张氏说完,路上都炸开了锅了。
信的,不信的,说邓家穷折腾的,观望看热闹的,大赞邓喜忠的各种都有。
不管怎么样。柿子的来源问题是不用愁了,家家户户都剩下一些,不多,凑起来也不少了。
张氏是个厉害的。而且不管林二春能不能酿出酒来,自家白得个名声,她没什么不愿意的。
一张嘴说得让人听了心里舒服,最终谈定的价格比想象中的还便宜。卖给张老板是一文钱一斤。卖给邓家算两文钱三斤。
热热闹闹进了城,大家就分头行动了,邓家人约好了,一会男人们卖完了柿子就过来寻,再一起去挑缸子。
张氏带着三女先去常去的绣坊,卖这段时间绣的帕子,顺便也看看别人的花样,买些绣线继续绣花补贴家用。
这还惹得众妇人一阵羡慕。
历朝历代江南都是繁华之地。尤其苏绣一绝,绣娘也不少,不过这种手艺都是师带徒,师傅少,徒弟也不多,口口相传。
农家妇人也就是会缝缝补补,会绣花也是了不得的。
张氏的爹是前朝的一个老童生,前朝的统治者是蒙古人,类似于林二春知道的元朝,国号也是“元”,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元”林二春就不知道了,她对历史不通。一心沉迷酿酒。
在元朝南方的汉人地位是最低的,而且为了避免全面汉化,科举被禁止了大半个世纪,汉人文人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也就是大户人家读书,普通人家不会闲着没事干再去读书了,弃学者众。
直到等到前朝末年,社会形势十分严峻了,才改革重新开科举考试的,不过在江南依旧取名额有限。
张老头出身普通,虽然只是个童生,但是在当时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人物了,所以张老头能够娶了一位小户千金为妻。
张氏也正是从她娘那学了一手绣花手艺。
张老头跟林二春的外公邓伯荣是同窗,邓伯荣也是童生,虽然死得早,却也攒下了一个山头当家业。邓喜忠是跟着张老头念的书,才有了两人的姻缘。
卖完了绣品,几人又看绣坊的花样,而且邓文秀腊月就要出嫁了,大部分的嫁妆都早准备好了,可也得再买些小玩意,慢慢添置,邓文静也正跟着学绣花。正是好学的时候,张氏带着这两女边看边讨论,还跟掌柜的聊上了,一时是舍不得走了。
林二春可没兴趣看这些。她见时候还早,就想着先去寻人。
跟张氏打了个招呼,掌柜的正跟张氏谈绣一副丝绢炕屏给五两银子,怂恿她买好一些的丝绢和丝线,她都没有听清楚就放林二春走了。
林二春绞尽脑汁想着过去寻到人的地方。
先去了虞山镇的五里桥,桥上溜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又摸到集市上来了。
这集市上很多小贩,这会倒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林二春一个一个的寻过去,盯小贩的脸看,希望能够看到个熟悉的,老实说,她差不多已经忘了他的长相了。
这次要是找不到人,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寻人了。
她见过人两次,就是这两个地方。
上一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愁东方承朔的路引,正愁着的时候,见到了牟识丁,帮他解决了个小麻烦,也通过他解决了路引。
正想着呢,突然听见前方一阵喧哗,人群拥挤,吭吭哐哐的东西倒地声,还有半空萝卜、大白菜乱飞。
顿时乱了套了。
有人大喝:“抓住那个臭小子!他是个蒙古人!敢混在咱们这里骗钱,弄死他!”
是啊,江南受够了元人的苦,前朝被迫退走的时候,还打算毁掉江南,什么都不给新朝廷留下。居然发现了个蒙古人,顿时群情激奋。
林二春的嘴角却翘了起来。
她想了想,往后走,决定在前面的巷子口等着,守株待兔。
这不就找到了嘛,牟识丁。
第054乌龙,赔上眼和手
林二春弯腰猫在巷子里,打算等牟识丁从这里逃的时候就一把抓住他,将他带到一边去。
有了这一抓救命之恩,到时候谈起事情来应该方便得多。
她现在酿酒的事情是解决了,可要往外卖酒,只靠她自己肯定忙不过来的,还是得找个帮手,现在一想,还真是没谁比牟识丁更加合适了。
大舅是读书人心底还是看不起经济之事,也不谙此道。
二舅是个彻头彻尾老实农家汉子,那就更不用说了。
舅舅家的几个表兄弟,算来算去也只有大表哥邓文俊勉强可以帮上忙。
但是这大表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老实巴交的,在村里收收柿子还行,要是出去跑经营,还得锻炼一阵子,肯定不如常在外漂泊的牟识丁更合适。
原本林春生是最好的帮手,可林二春既然要立女户,那也不会去找家里帮忙了,她尤其不愿意跟林三春扯上关系,到时候要真流传说柿子酒是从林三春那学来的,她肯定会气得吐血。
左比右看都不如牟识丁更合适。
他可是一个被眼下汉人恨极了的蒙古人,却没有随着他们的大部队撤走,居然还敢留在江南跑生活。
他的心性、胆识、以及脸皮厚的程度也是没谁了。
而且林二春知道他会的可不仅仅是生存。
当年东方承朔的那一纸路引文书,还是让牟识丁帮忙假造的。
牟识丁能够在江南各地到处走,靠的就是这一手造假的本事,不然他自己哪里来的路引?汉人早将他轰出去了。
虽然只是用萝卜雕刻出来的假印章,可也骗过了检查户籍的官差了。
上一世林二春无计可施之下,也想起了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收到的无数让她厌恶的“办证”类短信和牛皮癣广告。
到了大夏朝,她倒是想去造假做一张假路引呢,这年头又没有防伪码,也就是几个印章和一两句话的事,造一张真是简单多了,可苦于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偷刻朝廷的公章,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还好碰见了牟识丁,别人不敢他敢。
虽然手段不算正派。但是,某种程度上,林二春还是很欣赏他的,够聪明,也够胆量!
当年,要不是因为碍于东方承朔的身份,在眼前的背景下,东方承朔是不能跟蒙古人扯上半点关系的,而且他为人正气凛然,不喜欢牟识丁这样有些小聪明的无赖,当他们是下九流。
而牟识丁也不喜欢跟东方承朔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林二春也没有结交这个人。
她往集市那边看了看。还吵吵闹闹的,因为人挤人,牟识丁脱身不易,他要逃出来还得一些时间。
林二春趁机查探了一下这巷子,熟悉环境,方便带着他跑。
她一路走到巷子头上,最边上的这户人家应该是竹篾匠人,门口的架子上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竹筐,靠着墙还堆着没有处理的竹竿,可这是个死巷子,直接被一户人家的围墙给堵着,走不出去。
不过。这些大竹筐倒是有可为。
林二春心中有了计较,刚走回来,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她探出头往外看,果然见到一个人朝着这边跑过来,这人身后还有人在追打呢,要他赔钱的,要抓他见官,要打死他的,还真不少。
不过,距离远了些,并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只隐约见到是个瘦得?杆一样的男人,正朝这边发力狂奔。
林二春印象中牟识丁就是又高又瘦的,那应该是错不了了。
她估摸了一下距离,赶紧缩回头,贴墙而站,听着脚步声,判断来人的距离。
“一、二、三。。。。。。”
脚步声越来越近,巷子口刚出现一角青色的衣袍,她就一把冲上去,拽住了这人的衣袖,在这人刚说出一个“你”字的时候,就被林二春一把拉得站不稳差点要摔倒在地了。
也幸亏对方歪倒了。所以她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在这人身后,横臂绕过的男人胸前,一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不顾对方的挣扎,她用力压制住,一边将人往后拖,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叫,我是来帮你的,那边可以让你先藏身,先躲过去了再说,别人追到了。”
这时,身后的确是脚步声更多、更凌乱、也更急了。
林二春继续盯着这人的后脑勺,说:“你别弄出动静来,连累我帮你也跟着你一起倒霉,我就松开手。。。。。。”
她也担心公然拯救这个蒙古人,要是被抓住了,肯定也会被暴打一顿,愤怒的民众可听不进任何解释。
话还没有说完,这时,突然身边一阵风跑过,一个男人钻进了巷子里。
不期然跟刚制着一个男人、正卖力抬起头来的林二春对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这男人脚下一个急刹车,然后,他的目光惊骇的落在林二春身上。
“我的天!”
光天化日之下,这巷子里居然正在上演一场女人对男人的“打劫”!
如今,江南的女人也都变得这么威猛了吗?
不过,这女人的确也威猛就对了。
林二春也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他,这一见到脸,她就认出来了。
这瘦?杆的牟识丁,居然才刚跑过来!
没错,正是他。
林二春久远的记忆顿时清晰起来了,对面的男子年纪轻轻,看着也不到二十岁,头发粗硬有些打结了,随便缠着一条布带子,脸上因为瘦棱角格外分明,只一双眼睛透出不符合外貌的成熟来,身上的衣裳被扯得破破烂烂,头顶还可笑的沾着一根菜叶。
我去!
对面站着的才是牟识丁,那被她抓着的男人是谁?
林二春羞愧又歉疚地低下头去看那个被她掳来,还被她拖得东倒西歪的倒霉男人。
男人还被她捂着嘴,遮住了半张脸,微仰着头,半个身体靠在她身上,贴的十分近,姿势有些狼狈,一双深沉的眸子平静的看着她。鼻尖高高,正好被她的虎口掐着,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不慌不乱的喷洒在她手上。
她顿时呆若木鸡。
这时,牟识丁已经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他马上冲过来抠林二春的手,还推她。
男人面对女人一向都是强势的,如今亲眼目睹一个男人被女人打,作为强横一族,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又急又快,压低了愤怒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你还是不是女人呐?赶紧放手,居然敢打劫男人,倒是开了小爷的眼界了!要不是小爷赶时间,今天还真是。。。。。。我还不信了,你放不放!”
林二春迅速回神,赶紧松开手。
男人缓缓站直了身体,淡淡然看了林二春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整理自己被她又拖又拉而弄得褶皱不堪的衣裳。
林二春分明察觉到对方那平静如海水的目光之下,暗流涌动。
她讪讪的看他,顾不得多解释,一脚踢开牟识丁,瞪他一眼,强打着精神集中注意力,道:“逮你的人来了!滚去躲着吧!”
男人又看牟识丁。
这时追赶来的人果然已经很近了。脚步声近在耳侧。
牟识丁跺跺脚,警告的看向林二春:“你老实点!小爷认识你吗?哼!”
又飞快的看了眼已经解除了束缚的男人,对这种弱书生,牟识丁已长辈的口吻教育。
他倒退着往后跑,边说:“世道太危险了,你这种小白脸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别到处乱走了。已经有人来了,谅这女人也不敢对你如何,你有事就喊救命。”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已经跑到了巷子尾去了。
不过,也并未躲在竹筐里,想来是怕林二春会供出他的下落。
他顺着墙根往上攀爬,很快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彻底消失在视线内。
林二春很想叫住他,他这一跑,下次可就躲得更找不着人了,这次见面弄成这样,还真是让人无语啊。
可,巷子里还有个人等着林二春去面对。
她又郁闷又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