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长史,是侯爷心腹,可居然隔了这么久才知道,还是因为一个瓦剌人找上门来。他觉得蹊跷才去查到的,这已经是严重的失职。
侯爷自从身体中毒之后,脾气就变了,以前是冷峻寡言,如今也寡言,但脾气却很大。。。。。。。这次他可要惨了。
果然,东方承朔眉心隆了隆。
不过,他却并未发火,只沉?着,神色阴沉不定。
曹彬硬着头皮解释道:“三年前陇原庄还只是一片荒山,因为不适合种粮食,地方又十分偏僻,有人来买,就卖了……建了这处庄子,庄子没什么特别的,五个小山头,一共有四百一十亩山地,这三年来这庄子里的人也很老实本分,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下官派人查过,庄里面种的葡萄,今年是陇原庄的葡萄第一次熟。”
葡萄来自西域,前朝时候皇室极喜欢葡萄酒,派人在晋中专门种植葡萄园,专供酿酒之用,其他地方倒是少见栽培,后来战乱,这些葡萄园被义军都放火烧了。曹彬在京城的已经几年没有见过此物。
还是到了凉州,因为凉州属玉门关内第一重镇,算是西域入关的门户,是有人种植葡萄的,只是数量不多,在几年前一场大旱之后就更少见了。
大夏和西域还未恢复往来,平凉侯府这两年吃到的葡萄也已经很少了。
没想到,眼皮子底下,有人悄没声息的种了一大片,再悄没声息的运走也不难。
东方承朔没有打断,曹彬便继续解释,越说越琐碎:“听说一亩地能产葡萄上千斤,这还是第一年,之后五年只会越来越多,这成千上万斤的葡萄他们却并不准备出售,都是要自己留着的。。。。。。”
实在无话可说了,他才悻悻的闭了嘴,等着东方承朔的发落。
东方承朔凝眉思索,一时没有言语。
这时,侯府门口的守卫进来了。
“禀告侯爷,门外一个自称是绰罗斯·蒙哈木的人求见。”
东方承朔跟几个副将挥了挥手,几人拱手告退,他才道:“让他进来!”
他倒要看看此人玩的什么花样!
等东方承朔换了身常服后过来,看到在大厅里等候的男人,还真是吃了一惊。
“是你!你就是那个什么绰罗斯·蒙哈木?”
牟识丁冲他拱了拱手施礼,神色平静,道:“侯爷,好久不见。”
东方承朔探究的打量他。
牟识丁,林二春的第一个也是最亲密的合伙人。当初他还没有离开江南的时候,他们俩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当初他还因此而误会了此人是林二春的入幕之宾。
他自然是有印象的。
而且这一年多,他派人下江南,总找不到林二春的人,底下的人为了交差,也查过不少消息,其中就有牟识丁的。因为此人来历不明,还特意多花了点功夫,刚是有了点眉目。
还真是没想到啊。
短暂的惊讶过后,东方承朔就恢复了从容,等坐在上首正中的位置了,他才道:“听说你是从北地?河出来的,怎么,现在又成了西北瓦剌人了?这就隔得可有点儿远了。”
牟识丁道:“要活命,自然需要点曲折迂回。我也确实是从北地?河入关进的大夏,侯爷查到的也不假。”
至于为何有这番遭遇,自有一番艰辛万苦,隔了快小十年了,牟识丁再想起往事已经平静了。
“从西北到东北,也是辛苦。”东方承朔似感慨似嘲讽。
牟识丁道:“侯爷不也从江南到凉州,大家彼此彼此吧。”
东方承朔?了一瞬,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
牟识丁落座的时候,东方承朔才问道:“林二春,她知道吗?”
牟识丁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曲了曲,收紧,又放开,很快平静的道:“与她无关。”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你找我所为何事?”
进了正题,牟识丁一点也不含糊:“合作。凉州之地苦寒,土地贫瘠,人口稀少,而侯爷需要招兵买马,靠这点儿封地产出,想来过得有点艰难,人手我没有,不过我有银子。
而我需要回我的家乡,日后想借用侯爷的兵马,拿回本来该属于我的一切。”
东方承朔挑挑眉。
牟识丁又道:“我先拿钱,侯爷事成之后再帮我,说是合作,可不管怎么算,侯爷都不算亏本。侯爷怎么说?”
东方承朔眯了眯眼,道:“绰罗斯。。。。。。我怎么相信一个前朝公主的儿子?还是个流亡异乡的失败者?”
牟识丁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地上放着的几口箱子,他一一掀开,顿时金光闪闪一片。
东方承朔随意一瞥,嗤笑:“这些本侯还不放在眼中。”
至多不过万两吧,对普通百姓来说这些当然不少,可他堂堂侯爷,武德帝的亲侄子再缺钱也不至于缺这么点儿,这点还真不够他看在眼中的。
牟识丁不疾不徐道:“这些是我这四年的分成,不过九千九百五十二两,是不算多,不过,侯爷应该清楚这四年两度春名下多了有多少酒庄和女子酒肆,收入基本上都投进去了。
这之后一年年出的酒会越来越多,而酒这种东西,还是越陈越贵,最近的斗酒会上,一瓶陈酿五年的四食醇卖出了二十两的高价。”
东方承朔没吭声,牟识丁笑了笑继续道:“侯爷也该清楚这四年大夏有多不太平,头两年匪患凶猛频繁,朝廷几乎年年都在四处平叛,这一两年又各处轮流赈灾,川蜀之地旱灾和匪患同时爆发,灾民将知府都斩了,仅这一地就闹了大半年才平息,百姓苦不堪言,能卖出的酒自然有限。
如今,朝廷大力剿匪,中原已经恢复安宁,荡平匪患指日可待,百姓舒坦了……所以我往后的分成只会更多,两度春里面就有我的四成。”
东方承朔又惊讶又酸涩:“四成?她待你还真大方。”
待牟识丁这么好,就是待他很差。几年了,也不肯回应他。
牟识丁?了?,他不否认,林二春的确待他大方。
他虽然一开始出的本钱比林二春多,但酒是她酿的,点子是她想的,他只是在外跑生意,跑腿谁不能做?他虽然看似更辛苦更忙,可他自己也清楚,真正有价值的还是林二春的酒方和策略。
何况,最开始他有五成的分成。能说她不大方吗?
是后来搭上了东方承朗,他们俩才从各自分成里拿了一成出来送人情打点了。
林二春给了他机会,也给了他希望,来找东方承朔,他就已经做了选择,再虚情假意的羞愧也没什么意义。
就当一切都是他辛苦换来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这几年,林二春说是在外找酿酒的材料,常年不着家,几乎一应琐事都是他在打理,可以说一千多天啊。他几乎一天休息的时候都没有。
没有他,她也不能安心只管酿酒。
这些话,本就是林二春自己说的。
林二春还说过,让他衣锦还乡,心想事成。
她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他也隐瞒了,可谁能没点儿秘密?
他有,林二春也有。
他告诉自己,他们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所以,何必心虚?
牟识丁面上坦然。继续道:“还有陇原庄,那里都是用来酿葡萄酒的,其中一个山头一亩山地的葡萄产出是一千五百斤,有四百余亩,葡萄出汁能达到七成,全部酿成酒,侯爷可以自己算算有多少。
葡萄酒在前朝的时候什么价侯爷应该清楚,如今大夏跟西域又断了往来,又是什么价钱。。。。。。”
“这些东西也是你的吗?”东方承朔突然冷笑着问。
牟识丁被如此嘲弄打断了也不恼,他顿了会儿,看着东方承朔道:“这些的确不是我的,整个陇原庄都是给荣绘春的,也算是给东方承朗的吧!侯爷要吗?”
只是陇原庄和那些葡萄收入,而不包括葡萄酒的酒方。
这给了荣绘春之后,林二春就不打算再扩大产业了,对荣绘春,也到此为止。
牟识丁不知道林二春跟荣绩的约定,只觉得她是真大方,也是真傻,而不仅仅对自己特别,对荣绘春也是,他们两度春要东方承朗庇护不假。但给的也确实不少了。
见东方承朔眼皮抬了抬,他笑了笑:“而今年还是最少的,接下来的五年里,只要不出现天灾人祸,这些葡萄的收成只会更多。葡萄酒半年可成,一年后滋味更佳,两年也别有风味,不用担心会卖不出去浪费……
如果,这些侯爷都不放在眼里,毕竟凉州城是侯爷的封地,不差这样的山头,弄到葡萄苗也容易,可是如何种,如何才能种得更好,还有如何酿葡萄酒……呢?侯爷一点也不动心的话,就当我没开过吧。”
他说完,屋内静悄悄的,好一会儿,东方承朔才问:“酒方她能同意?”
她,是林二春。
牟识丁懂,他看看东方承朔,突然有点同情他。
林二春对东方承朔的厌恶都是毫不掩饰的。他送去的东西,林二春看都不曾看过一眼,牟识丁每每给她写信提及东方承朔派人来了,她也从不曾理会,回信也一字不提,他可以确定,就算童观止死了,她肯定也不会选择东方承朔。
虽然她不曾说过,牟识丁却怀疑,也许她还认定童观止之死跟东方承朔有关,所以才如此处心积虑讨好荣绘春。讨好东方承朗,寻求助力。
而自己……却来找东方承朔。
他对东方承朔的同情只维持了一瞬,很快就冷着脸道:“我说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什么也不知道。”
果然是这样。
不是她主动找他。
东方承朔早有猜测,却还是有点失望。
也许她不知道他跟东方承朗关系破裂了?
他阴沉着脸又问:“为什么?”
林二春依附东方承朗,牟识丁却找上了自己,为什么他要背叛林二春?
而且,眼下,至少在明面上,东方承朗比他这个落魄侯爷要有前途的多。他甚至只是个侄子,名不正言不顺,为什么选他,而不是东方承朗?
他跟东方承朗兄弟不合,他别有盘算,牟识丁一个外人又为何会得知?
牟识丁如果不知道这些,借给他几个胆子,他应该也不会敢挑拨他们兄弟关系,更明言他有不轨之心了,那不是找死吗?
牟识丁闻言却松了一口气,看来有戏。
“因为我们都是有野心的可怜人吧!”
他们这样的人顽强不屈。不会放过半点微末希望,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会去试试,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懂东方承朔。
就算先前还有一丝丝不确定,如今这一试不就试出来了吗!
东方承朔冷声问道:“以前你我见过?”
他问的是更久以前。
虽然是问,语气却笃定。
牟识丁是了解他的,他的视线从东方承朔面上挪开,微微仰头看着门外碧空如洗,目光有点悠远,瞬而,笑了。
“侯爷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他收回视线,怀念又伤感,“我曾经在战场上见过侯爷英姿。”
那样的东方承朔,大败他父王的东方承朔,岂是东方承朗可比的?
“我父亲虽然败了,却对侯爷很是佩服,回去之后还多次提及侯爷真乃当世英雄!我也十分期待早日看到侯爷,再创辉煌!”
东方承朔也想起那场仗,以及过去,他打的每一场胜仗。
那时,他身体强健,武艺超群,还是战无不胜的战神,那时,他的精锐心腹神武营还在,那时……
未完待补,(/□)
第234
“如今这消息都传得人尽皆知了,潘泊生想要卓香琪母子的命,让我中秋之前拿童家最值钱的东西去青州找他,不然叫我童家绝后,至于这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让我老头子自己掂量着办,别装蒜。”
童柏年摇了摇头,靠在摇椅上,抱怨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君子之风。”
林二春诧异的问道:“最值钱的东西?”
这几年觊觎童氏财富的人不在少数,态度好的想方设法的讨好童柏年,态度差点的明抢的也有,别说童柏年了,就是林二春都已经见怪不怪。
所以能够让童柏年都动气的东西,肯定不是金银珠宝。
可除了这些,童家还能够有什么让人动心的?
林二春摸了摸脖子上的那块鸡心石。
那次沉船事件之后,她就将这块石头还给了童家,童柏年在一年多后见到她,看在阿旋的面子上,还是将她狠狠的训了一顿,之后还是将东西给她了,并言明不会再有第二次。
林二春这才知道,这块石头叫聚灵石,是童观止的母亲带来的嫁妆,童柏年视之如命,能够让童观止给她,可见是真的认可她的。
童观止的母亲、自己的婆婆袁氏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来历。童观止知道的也不比林二春多,他出生之后没多久袁氏就去世了。
童柏年二十二岁就成了鳏夫,此后独自抚养童观止长大,到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六年的和尚生活了,身边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绝对是真和尚。也足见老爷子对已故婆母的感情。
不过,童柏年却很少跟童观止提及袁氏,可以说,林二春和童观止二人都是通过童柏年给他们的那些袁氏留下的遗物。才对袁氏有点儿了解。
有一点很奇怪,袁氏死后被童柏年安葬在嘉兴城外,并未入童家祖坟,林二春曾问过童观止,他说这是他母亲自己要求的,具体是什么原因,老爷子不曾跟他说过。
这聚灵石的来历也就到神秘的袁氏为止,至于最初从哪里来的已经不可考。
童柏年说这石头有招魂凝魄的作用,不过如何使用他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神奇的作用,究竟能不能百试百灵?
童柏年说得含糊其辞:“也要看缘分吧。”
聚魂,听起来也挺玄妙的,玄归玄,可大千世界,本就无奇不有。
更何况,林二春还亲身体会过聚灵石的作用,她能重活一世也是托了这块石头的福。
在她看来,这聚灵石绝对是远超童氏所有财富的大宝贝。只是,还得有个前提——如果知道如何使用的话。不然,也就只是个挂在她脖子上的装饰罢了。
这样神秘的家传宝贝,林二春一直十分谨慎,怕被人察觉有异样,她塞在衣领之下,平常碰都不敢多碰啊,可居然还是被外人知晓了。
她想,如果消息是更早之前透露出去的,那肯定会比如今更不得安宁。她只当是最近才走漏了风声,可是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之前童柏年还在外面奔走,做出儿子死了凄苦报复的模样,可如今也都好好的待在这小镇上,镇子里也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她诧异的问童柏年:“爹,是鸡心石吗?他们知道有这个鸡心石的存在啊?”
童柏年嗯了声,看着童观止,林二春也去看童观止,顿时才反应过来另一条信息,问:“顾凌波早就知道这聚灵石吗?”
几年前林二春就因为顾凌波已经生过气了,童观止当时还说要跟她解释,可那是她被他折磨得根本不想听,再后来,就被他用别的事情给岔过去了!之后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事情,她也认定了顾凌波是白洛川的心上人,原本以为童观止跟这个女人没有关系,可对方居然知道聚灵石。
童观止说过这是他娘给儿媳妇的。
那顾凌波为什么会知道?
他们曾经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林二春的确是有点心里不舒服,不过要说是生气却也谈不上。
她相信眼下在童观止心里,就算自己不是最重要的,可也绝对不会有女人能越过自己去,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可自信归自信,但,前女友对现任来说,怎么都是一根刺。
林二春目光森森。
童柏年扫了她一眼,靠在摇椅上,边晃边道:“她应该是知道一些的,你不知道,当年还是这小子第一次动心,那时。。。。。。”
童观止先无奈的打断他亲爹:“爹,顾凌波知道的不多,也不是我告诉她的,顾家是怎么有所耳闻,你不说我也不清楚,而且她根本就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她也没有见过。你故意这么让你儿媳妇跟我闹,有意思吗?”
话是对童柏年说的,却是在跟林二春解释。
童柏年半眯着眼睛哼了声:“有意思。”
童观止真是服了这老狐狸了。
那就无话可说了。
童观止又笑着安慰林二春,“二丫,酿酒的温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