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白的田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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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二白的田园生活-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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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闻言,小桃子眼底一瞬间亮了起来,比面前的火光还要亮上几分。
夫人,没有出事?
“没事,郡主失手了。”
小杏子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那就没事了啊,夫人很心软的,你去求求她,就说你一时鬼迷心窍,你被江郡主挟持了,你……”
小桃子跑过去拽着她的手臂,眼底尽是急切。
小杏子也没听她说多少,只是平静的抬起头看着她,“桃子姐姐,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拖四个月。”
“……你真的不想回头了?”
小桃子囊着眉心,眼泪不觉又掉了下来,这是她最亲的姐妹啊。
“回不了了,你知道的。”
小杏子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她看上去明明像哭,却一直在笑,“早就回不了头了。”
“好,我帮你,我帮你拖着。”
小桃子点点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这样的表情,谁也拉不回来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小杏子摇摇头,寂静的坐在那里,眼中没有火光,像是因极度的疲惫,要睡着了。
“好,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我。”
小桃子抹干了眼眶的眼泪,静静的坐在一旁,任火光照干脸上的泪痕。
“我是庶出,家中主母容不下我,所以我从小便知道,要极力讨好身边所有的人才能生存下来,可我最终还是被送往顾府当丫鬟。
是,顾府是会发光的地方,普通人家姑娘做丫鬟都会觉得无上荣耀。
可是谁不想伴在亲生父母身边,谁不愿意在至亲的呵护之下长大,哪怕日子过的平平淡淡,谁愿意垂髫之时便被送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说的直白点,就是被父母抛弃了。
六岁时,我随大家一样,喜欢跟着光芒万丈的场主身后转悠,可是跟了几年,场主连我的样子都不记得。
那天,我被遗忘在冰面上,我太怕了,我觉得我被世界抛弃了,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后来阿慎经过,他救了我,从此我便把他当做我的天。
我整日缠着他,伴着他,用尽一切招数哄他开心,就算他有时候心情不好骂我,我都笑嘻嘻的。
可这么些年,他心里一直有郡主,你也知道,是郡主不给他机会,他才选择我的。
老夫人择侍的时候,你不知道吧……”
小桃子说着,撩起了手臂上的披帛,露出了肩头的一大片烫伤,“是蔷儿泼上来的,一整盆热水。”


第四百零九章:其实你不过是在砥砺前行

女子细腻莹白的肩头上映着火光,一大片被沸水烫过的暗粉色伤疤赫然现显,上面隐隐有黑褐色的斑点,应是褪去结痂后的现状。
伤疤顺着手臂朝下,像一片狰狞的蜈蚣,一直攀爬延展到被裙襦遮盖的地方,仿佛在继续往下、往下,像一条流畅奔腾的河,你不敢想下面到底还有多深。
小杏子伸出烤火的手,蓦地停在了灿烂的火光前,面前,蓬勃燃烧的火焰长时间炙烤着手心,愈发的滚烫,仿佛要顺着通红的指尖猛地窜入心脏,一下就攫取你最脆弱的地方。
她盯着那起伏火光后,女子的肩头,漆黑的瞳孔里火光跳跃。
耳边是树枝杈桠燃烧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生生映的那道伤疤蓦然鲜活起来,像一条游动的蛇,无声的向她潜游过来,一口口啃噬她的心。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说过?”
她张了好久的嘴,声音有些干哑。
透着愈燃愈烈的火光,空气中的一切都不显得低沉,甚至有些激烈,近在耳边的质问不知掺杂了怎样的情感。
小桃子嗓间哼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调子,她忽然低下了头,将满头零散的发髻深埋入微曲的双膝,轻颤的语道里甚至有些哂笑,“跟谁说啊?你见过哪个讨人欢心的孩子,向别人抱怨过的?”
小杏子没说话,只是眉头有些轻囊。
她定定看着映在手指上的火光,想到不知是何时,她忽然提出来要和她分房。
现在想想,好像就是择侍的事情定下来那日吧。
她低下头,嗓间有什么好像被堵住了,许久,她才重新抬起头。
“蔷儿为什么要那样做?你都已经是老夫人身边最宠爱的丫鬟了,她怎么敢?”
她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平静的面庞连带着牙齿都有些巍巍颤抖。
总感觉有些掩埋已久的事情,有些不为人知的伤痛,在慢慢的、慢慢的露出最原始的痕迹。
而她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
“很简单。”
小桃子手中攥着一缕发髻把玩,微微扩着嘴角,尽量让自己笑着说话,或许这也早已成了一种习惯。
“杏子,你把我想的太完美了,真的。”
她重复了两句。
“可我完全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是。
你知道,有些时候善良、天真、烂漫,和大家所推崇的真性情,都是可以伪装的。只是在伪装的过程中,渐渐的……渐渐的,所有人都信以为真,甚至开始连你自己也这么认为了。”
“蔷儿泼我的这一下,是我应得的,因为我抢了她的东西。”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她们姐妹俩对我们如此怀恨在心,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丫鬟,对待我们的态度都像笑面虎吗?”
“你还好,因为你才是真性情,而我的伪装,让所有人厌恶。”
“我曾经亲耳听到有丫鬟在私下里讨论我,她们叫我马屁精,骂我虚伪至极,可那有什么呢?见到我,她们还会亲切的叫我小桃子姐姐,这个世道,你要想站稳脚跟,从来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老夫人内侍是早就定好的,最初并不是我们。”
“顾府里丫鬟纷纭,什么样的家世背景、讨巧精致的姑娘没有,你不会真的认为老夫人是可怜我们两无依无靠吧?”
……
“你那时说,老夫人看上了你的女工。”
小杏子听到这里,喉间微微动了动,说完便低下了头,看着脚底冰凉的土地,这样的话,好像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了。
“呵……”
小桃子闻言,忽然放开了笑了一声。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直在笑,最后笑的双肩都有些颤动了,清泪一滴滴的砸在地上。
“这就是我最卑鄙的地方,连那样一个温厚纯善的老人,都忍心欺骗。”
“老夫人择侍之时,我恰巧经过梨园,听到里面檀掌事在力荐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她房里的蔷薇二人。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本来这就是个有关系、背景就好走路的世道。
可我却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杏子,你知道如果我们没有选上,或许还能在府上侍奉几年,可年龄到了我们就该出府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檀掌事那样留下来。
可我该怎么离开阿慎?回老家,阿爹只会随意给我找个人嫁了,连嫁妆都微薄的可怜。
你又该怎么回到那个你提都不想提起的家?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一切的根基都浅显的像浮在地面上一样,根本不用人来铲除,风一吹就倒了。
可我们除了自己,谁也依靠不了。
我知道老夫人和老爷关系不好,老爷常年下海经商,他心里有人,是他的青梅竹马,不是老夫人,但老夫人却爱老爷如命。
所以宣侍那晚,我连夜找了文心斋最富盛名的先生,花光了这些年积蓄的月钱,求他帮我模仿一封信。
一封老爷寄给夫人,倾吐思念之情的信,信里字字句句动人,相思入骨、百般缠绵。
却是假的。
我将信件偷偷交给老夫人,还说了很多老爷怎么怎么爱夫人的言语。
老夫人高兴坏了,其实她只要多想一点,就能知道那信有多虚假,可她只是个迷失在爱情里的可怜人。
我不知道时至今日,她知不知道那封信是假的。
但那天她抱着我好久,兴奋的都哭了出来,我在她身边留了一天,后来这事就定下来了。”
小桃子再抬起头时候,发现杏子在静静的看着她发呆。
那眼神,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她伸手揩了把眼角的泪,嘴角微微扩张,语气里掩藏不住几分数不出的落寞,“怎么,重新认识我了?”
小杏子缓缓收回被烤的滚烫的手,那手抵在冰凉的地面上。
一种无言的冷热交融感,就像在心头翻涌着一般,说不出滋味。
她说过,小桃子姐姐,什么都比她好。
她说过,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可我们不平等。
她说过,小桃子姐姐大多数都在笑,机灵的笑,没心没肺的笑,狡黠的笑,逗人开心的笑,她一定是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事,值得开心的人,所以才笑。
她说过,有些人可能真是幸运的让上天都赏饭吃。
可现在,她就坐在她的对面。
十几年以来,她比任何一天都真实存在在眼前。
而她怎么都嫉妒不起来了,她付出了太多。
老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那封信是伪造的,这么些年,老爷何曾对夫人说过一句温情的话。
可小桃子姐姐她为了生存太努力了,紧张的精神崩到了极致,甚至能看透人心最空虚的地方,她是最适合呆在老夫人身边的知心人。
不是没有道理的,老夫人宠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哪有什么上苍宠儿,一帆风顺,所有人不过都是在默默砥砺前行。
“杏子,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总能表现自己最自然最舒适的一面,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问心无愧。可我不能,我活成了别人想要的样子。”
她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像是在为自己感到悲凉。
“别说了,你别说了。”
小杏子低下头,胸膛一阵阵的颤抖。
隐隐的她感觉腿都有些酸麻了,可那早已麻木的心脏不知怎么的,渐渐的她竟开始感受到它的跳动。
“可就算是这样,讨厌我的人依旧千千万,你当蔷儿、薇儿为什么耗在府里?
她在等我跌下去,等我跌下去那一天,狠狠地踩在脚底。
所以我不能跌下去,我要讨好夫人,我甚至要一直爬、一直爬,不能有一刻的松懈,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这么平稳的走下去……”
小桃子还在继续,说到一半的时候,隔着恍惚腾起的火焰,小杏子情绪骤然崩溃了起来。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她紧紧咬着牙,双手抱着头,划破天际般嚎啕的声音,响彻了整片田野,扑棱棱惊起了芦苇荡大片鸭鹤。
桃子嘴里的每一个字,都想一根根细细密密的毒针,朝她的心脏狠狠扎来。
以前,桃子姐姐告诉她,小孩子要好好长大,然后她护她好好长大;
后来,她又在心里问,长大了又该如何慢慢变老呢?
哦,原来她还要护她慢慢变老。
泪水顺着下巴‘啪嗒啪嗒’一声声重重的砸在地上,她眼前开始模糊,模糊的看不清一切,更看不清她自己。
“杏子,别哭,你别哭,我们不能哭。”
小桃子望着她颤动的背影,脚步有些趔趄的跑过来,嘴边挤出一抹一贯讨喜的微笑,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
“桃子姐姐,桃子姐姐我跟你回去。”


第四百一十章:活脱脱一个孽徒

许久之后,小杏子缓缓抬起头,颤巍巍的伸出手渐渐摸上她布满伤疤的肩头。
这些,应该都生在她身上的。
以前,她怨老天不公,可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些年,她任性,她嫉恨,她狭隘,她却什么都没做过……
“不,你不能回去,你必须走。”
小桃子闻言,脸色惊慌的摇摇头,她抬头,看着她坚定地面容,忽然一把推开了她。
她踉跄的站起身子,“你必须走,听见了没?我答应了帮你拖四个月,这四个月你最好跑到天涯海角去,夫人不会派人去找你的,你相信我。”
小杏子好笑的抬起头,满脸的泪痕斑斑,“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你到底还要帮我做多少?你不累吗?”
小桃子抿着嘴,眼眶红艳逼人,努力的笑着,“我们是姐妹啊。”
……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
苍茫原野处。
有一道持剑的高瘦背影,他一身青衣,直直的矗立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和周围的干树枯木,仿佛融为一体。
大地被月辉笼罩,煞白的冰凉。
他跑了一天一夜,那一双找红了的疯狂双眸,凹在颓丧的面上,望着周围死物,显得格外悲怆,不知是身还是心疲惫,倏然再也坚持不住,跪在了地上。
男儿滚烫的泪,如豆般大,浸染黢黑冷硬的土地。
桃子,你在哪里?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出事好不好?
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关心你,不够了解你……
你回来好不好,回来以后换我哄你,换我疼你,换我为你遮风挡雨。
“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的嚎啕传来,声线浩浩漫漫惊林震兽,摇丛晃木。
男子殷红阴翳的双目,在一瞬间亮了起来,他倏的的转身,来不及思索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声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桃子,桃子你也在那里吗?
……
“我怎么会愚蠢了这么多年,怎么会……”
小杏子低下头来,泪水打在她的衣襟上,声音里却不知是在哭还是笑。
“傻子,你不一直都这么傻吗?你看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傻。”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守护住你心底最固执的美好。
那是我所没有的,一直向往的光明。
“桃子姐姐,我们听天由命吧。”
“好。”
小杏子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的肚子,低低的笑了。
孩子,对不起。
青衣掌事赶到的时候。
两个姑娘已经相拥睡着了,面前星点将熄的火光,还在柴堆里相继跳跃着,空气都是温的,她们的脸色看上去很祥和、很纯净。
沈慎第一次如此庆幸,庆幸的喜极而泣,他甚至想仰天长吼一声。
男人大脚安静的踏进来,他渐渐弯下身子,伸出伤痕累累的手,缓缓抚着其中一个女子的紧拧的眉心,一遍一遍妄图将它抚平。
“阿慎哥哥~”
地上,女子嘴里轻轻呢喃着,瑟缩了一下冷风侵袭的身子,脸上尽是惊惧。
男子放下剑,将衣服脱下来把两个姑娘裹得严严实实。
“桃子,放心,无论你惹了多大的祸,我都帮你挡去。”
我是你的夫。
……
浩浩荡荡的青石河,奔腾不息,横亘南北,自嘉成朝白徒山一带,途径炼丹寨。
岸边,有一白衣男子风度翩翩的在……捶打衣裳。
“鹰潭师兄,九师兄这次怎么会放过你的?说好了你要从嘉成那里讨来上香草,才能破除结界,得以回归,结果你空手而归这么些日子,九师兄居然没来找茬,真是稀了奇了。”
打寨上,跑下来一个浑身道袍,头戴纶巾、手持羽扇的小道,一脸机灵,笑眯眯的蹲在岸边,看着夯着衣服的鹰潭。
鹰潭没说话,小道不禁扇起了扇子,又悠哉道,“鹰潭师兄我其实挺佩服你的,咱们这寨子里,师兄里面除了你都被挤兑下山了,师兄的生命力还是很坚强的,就像……尸体草。”
“看我手里这是什么?”
鹰潭阴沉着脸,一手拽过木桶,面色平平的朝里面丢进了一件墨绿色的锦袍。
小道伸头一看,机灵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登时佯装神色一凛。
“欸?这么风骚……不,这么俊俏的袍子,可不是九师兄的?鹰潭师兄你身为师傅座下堂堂五弟子,居然还要卑躬屈膝的帮九师兄洗衣物,平时还受他处处欺凌,可见九师兄着实可恶!”
鹰潭停止捶打手中的衣物,微微抬了下眼皮子,朝他身后眯上了眼睛,“你九师兄,就在你身后。”
闻言,那小道吓得圆眸一瞪,身子一僵,拿着扇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小道刚想撒开蹄子跑路,不想河岸边的软泥一滑溜,滑的他手里的扇子都甩了有八丈远,整个人一头栽下了青石河。
‘哗啦~’
青石河中,一时激起几丈白亮亮的漂亮水花,小道狼狈的身形在其中起伏着。
鹰潭见势,被逼无奈洗了一早上衣裳的郁闷心情,当即一扫而空,哼着调子起身拎起衣桶刚想走。
河里,刚冒出头来的小道,慌忙伸手牙齿颤抖的惊呼,“师兄救我~师兄救我~”
“学了这么多年,连凫水都不会了。”
鹰潭并未转脸,只冷冷奚落一声,继续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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