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现在,正处于香气四溢的草药包裹之中,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清叔身上沾染来的味道,比直接闻要好闻的太多。
她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感觉。
想着,小女人唇边扬起一丝弧度,吐了口气,周而复始。
“小白,你在下面吸什么呢?”
此时,头上男人不期然的声线出来,清朗平稳中带着一丝褶笑的波澜。
顾二白,“……”
脸蛋瞬间红成一个大柿子。
清叔你丫……形象就不能高大两秒?
非得时时刻刻像人炫耀你多年的驾驶小本本?
“你取下来了没?”
“没。”
“……”那你在干什么?光顾着把握方向盘了?
顾二白拧起秀眉毛欲抬头,不想,被男人大掌给按了回来。
“别动。”
“……”你丫到底在干什么?
“丹青。”
“……”那是什么?
顾二白眼珠子转了转,继而努力搜索了一下她狭窄的脑容量,想到了大概是笔墨丹青之类的文艺高雅东西,难道……清叔在作画?
……作画?
他丫的不会是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很好笑,要画下自己的丑样子,留作嘲笑纪念吧?
顾二白想着,当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乌漆抹黑的历史,在自己白里透白的人生史册上,留下黑乎乎的一笔。
只是她刚想义正言辞的起身反抗,却不想,头顶又响起男人波澜不惊的语道。
“不能动,越动它滋长的越快,会顺着发丝缠连入皮子,在脑袋上生根发芽,汲取脑浆,茁壮成长……”
“……”
顾二白被他说的浑身发寒,牙齿都有些颤抖了,最后哭嘤嘤的抱住他的小腿,嚎一般,“我叔,求求你别说了,你说咋样就咋样,取下来就好~”
变态,清叔和带着黑手套,说着残忍话的腹黑大反派……真的是愈发靠近。
男人望着她委屈巴巴蹭着自己腿根的小脸,嗓间哼笑了一声。
顾二白听不出意味,只觉得头上一重。
……清叔的唇。
他是要吃草还是要啃自己?
顾二白不发声,那唇形唇力压得很重。
要不是顾二白知道他趁人之危的禽兽本性,真会怀疑,他此时能说一些再深情不过的话来。
被压了许久后……
顾二白抱着那只大腿的手愈来愈紧,把它想象成着那是清叔的脖子,狠狠的掐着,心里爽得像个变态狂。
大概是被清叔传染了。
半晌,顾亦清缓缓地抬起头,那蕴了一潭醉人神情的微醺眸中,风清月白。
他提起狼毫。
石桌上,铺陈出袖笼中晕染了殷红血液的素白色帕子,男人将心中最美的景致缓缓勾勒其中。
“清叔,这到底是什么草啊?也太无赖残暴了吧,好好的自己领地不呆着,居然还想跑到人的头上安营扎寨。”
是想讽刺她是鸡窝头吗?
“蓝幽草。”
“蓝……幽草?”
顾二白一听这名字就噗的一声乐了。
和方才听说上香草的名字,并无二致,明明是臭的非要说成香的。
不过人家上香草,被上过就香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头上这坨货,明明是绿色的,为什么叫蓝幽草?
难不成这回起名字的是个蓝绿色盲?
“它本身生于极寒的古峰之巅,常年被积雪覆盖,筋脉颜色呈严酷深蓝,被转移至温园,气候变暖,色泽渐渐淡浅,过不了几年,可能就呈白色了。”
“哦……”
顾二白听着解释,煞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想着清叔这温园里的草药,果然都是很有底蕴的,但是有底蕴的,也可能是无赖,譬如头顶的这片绿草原。
“说不定人家就像生活在高山上呢,不想被你弄来。”
末了,她喃喃的补充了一句。
顾亦清没回应,因为她说的是对的。
不过她接下来的理由,倒是饶有顾二白式思维。
“要不然,它也不会这么无赖的赖在我的头上不下去不是?肯定是想跟着我一块混出去。”
“呵~”
顾亦清轻笑一声,笔尖稍顿,换了一只细长的毛锥,轻染朱砂,给画上女子的眼角勾出了一抹狡黠的弧度。
蓝幽草,之所以生活在世间极寒极高的古峰之巅,是因为它是世间最孤傲的草药。它毕生力求世间最纯净的地方栖息,可是千百万年来,没有一片凡尘俗土能成为它的归宿,所以,它选择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而它的颜色慢慢变淡,也并不是因为适应气候温湿的变化,而是开始慢慢死去,等它变成白色的时候。
和一些人很像,寻不到此生挚爱,便孤独的死去。
男人勾完那姣好的一笔,温浅的余光散落在那开始慢慢变蓝的一团蒲草上。
可惜,她是我的。
“小白~”
“嗯?”
顾二白正在他的鞋子上画圈圈,诅咒早、泄,不期然被点名,不禁浑身一个哆嗦。
顾亦清被她抖的眼皮子一跳,握着毛锥笔的手都有些松弛。
“你可知郑毅欢喜你?”
“……”
话落,顾二白猛地怔住了。
倒不是因为没意识到,也不是因为心虚被揭穿。
只是没想到,清叔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谈论这件事,就像是长辈在询问小辈有没有男朋友一样自然。
她以为,以清叔的性格,经过一品斋这桩暴力的解决方式,应该算是作罢了。
自己本来今天,也只是抱着去看他一眼到底死没死。
死了抚恤家属,没死重金相谢,反正以后是,再也老死不相往来的目的,前去观望一眼。
清叔现在……难道是以为自己今天出逃,是因为迫不及待的要见他?所以让自己说实话?
“不……知道。”
顾二白在‘不’和‘知道’之间停顿了好一会。
那语气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措辞,却不知道……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过男人看似并不急,一勾一划,笔锋清隽的描绘传神的韵道轮廓,就连她衣襟上沾染的花粉都不放过,映出几只彩蝶,绕转翩飞。
“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好像知道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好像也不止是那么一点点。”
顾二白想了想,肯定道。
“其实这问题我想了很久。起码最初,我想他是不可能看上我的。
毕竟他不像清叔你,知道我的伪冒身世,在他印象中,我应该还是那个水性杨花、抛弃家中二老不仁不义不道的顾二白。
况且以他那般诗才放旷,大户人家的公子,大多都是鼻孔傲到天上去,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人,所以最初,我自然没朝这方面想过,他肯定也没有。
但是后来,在去给给你送酒的路上,途径我家前面的那片湖边。
我隐约听到他和他妹妹在说话,言辞中很是激烈,像是在争吵什么,自己便按捺不住好奇,上前听了一会,不过听后那内容着实令我大惊失色。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只是郑家的养子,也不知道怜儿并非是他的亲妹妹。
怜儿向他吐露了心声,并非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但他大概是不喜欢怜儿的,面目看上去带着柔情,眉眼实藏敷衍,最后都有些不耐烦了。
怜儿的情绪也很激动,甚至在激动之下说出他印书之下藏有‘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字迹,直言他在思园那日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那时候我确实有一瞬间的慌乱,生怕在这陌生的地界惹了桃花债……”
会耽误我回去……
顾二白心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头上的蓝幽草也跟着渐渐寂静了下来。
男人像是意识到了她语态里细微的情感变化,笔锋稍稍顿住。
她又道。
“亏了那虚惊一场,他原来只是拿我做挡箭牌,令怜儿对他死心而已,还大声昭示荣安城大把美女来刺激她,确实一点情分也没留了。
我觉得怜儿,也的确应了她名字。
后来我自己暗暗想想,那时候依然的确没有任何地方发彩,值得让他喜欢,便也安心了。
至于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顾二白想到这,暗暗咬牙,自动忽略了长记性的屁股上隐隐作痛。
呵~自己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朵桃花是没惹到,那边早已开的春光灿烂,顺带着自己的屁股也跟着开花了。
其实顾二白是从那句‘就算你是我的亲侄女,也照打’,才开始意识到……她算是陷入了恶魔的深渊啊。
一个人都能违反伦理来那啥你了,想想这人该有多变态?
你能反抗吗?能抗拒吗?详情请参考一品斋惨案,也多亏了清叔看上的是自己,周瑜打黄盖。
若是别人家小姑娘不愿意的又有点劣性,必定宁死不从。
她当然没有想过,会有人不同意吗?
顾二白停顿了一下,头顶男人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迟钝有时候也是种优点。
不过……郑毅看不上她,她怎么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就能看上她了?
难道是觉得自己不如他?
某个总是能给自己找到醋喝的男人,邃眸渐渐又危险的眯了起来。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问题,顾二白躺在庆家的远床上,望天试问八百遍,最后归结于他眼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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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近来我总是感到害怕
“我觉得,他真正开始对我有好感……归根结底是因为在农林花圃的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与此同一天,我在路上无意中偶遇到了他的亲妹妹。
她是一个挎着花篮子的少妇,怀里带着一个可怜的小包子,唤作花花,那小包子随母亲,长得真是水灵可爱。
那天恰逢老夫人寿宴,但我不知道,阿娘也未告诉我,大概是以为我应是知道的。
心里还一直纳闷,为什么阿娘会让我带着一只光秃秃的烧鸡去,我发誓啊……那时真的不知道手里正是老夫人最爱吃的麻油烧鸡。
不然也不会……随手给了小包子。
但郑毅他亲妹妹人挺好的,小包子也懂事,还热情的招呼我去她家玩,就在顾镇西面花境里的农林花圃。
所以后来,大表哥家有喜事,阿娘让我买篮花送过去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正是去她家。
去之前阿爹阿娘的语态就不大对,后来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到了她家,果然出了事情。
就是之前你惩治的那个贼三,不是说糟蹋逼疯了赵家闺女吗?就是那少妇的亲夫。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死,反而变本加厉的回来家暴泄愤。
当时挎着篮子走进院子里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吓懵了,那场面十分残暴血腥,还有一众为虎作伥,笑得十分猖獗的观众。
我自诩从小到大,都曾未见过那样残忍的场面,私心里是愤怒无力又自责的。
愤怒来源于对贼三的暴戾到令人发指的行径,和对那对母子的恻隐之心;自责的是想……是不是那天我没有出现,贼三早就被你扔下山崖喂狼了,便也没有后续这些残忍的事情了。”
“不会。”
顾二白说到一半,被男人低醇的声线生生打断。
她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愈加抱紧了他的小腿,手肘动了动,无意碰到石桌旁的鬶盖,回了下神微微掀开。
浓郁扑鼻的果干香味袭来,某个馋猫吃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不一会,‘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传来。
顾亦清,“……”
“所以我决定帮她们母子一把。”
顾二白一边剥着白果壳,一边模糊不清的说着。
“最初,我只是想制止那场暴行,先稳住局面,但我没想到后来的事情,竟然变得这么复杂。
郑毅来得突然,贼三拿着刀砍向我也突然。
小鹉救了我,你知道的,所以它托我求你南境地租的事,我不好不做。
但是后来郑毅杀了贼三是我始料未及又觉得情理之中的。
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贼三对她妹妹的种种劣行,和他抛弃妹妹的罪恶感,深深刺激了他,所以他才痛下杀手。
想帮他,确实是因为当时自己陷入了那场混乱,可以深切的感受到他和他妹妹的绝望,再说贼三本来就是想杀人的,这种人,本来不就是人人喊打的渣滓吗?
然后又遇见了清叔你……
呵~话说,怎么感觉每次都是清叔你在帮我收拾烂摊子啊,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二白脆生生的嚼着干果,唇齿之间香气四溢,小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蹭了蹭男人的大腿,仿佛有所倚仗了似的。
男人小腿处升起一丝痒痒的涟漪,像是被小猫挠了似的,手中略略停笔,长眸淡垂,扫过她粉红的侧颊,嗓音清清浅浅,“心中有愧,身体弥补。”
“……”
顾二白眉头一跳,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这副禁欲系大佬的模样,纯净到令人难以遐思的嗓音,生在这么个内心金灿灿的人身上,真是浪费了。
“反正……”
“下个月你等着哭吧。”
“嗯?”
顾二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男人眉梢轻挑,“你知道的。”
“……”这么快的嘛?
顾二白捂着脸,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小脸红成一圈,自己……就要嫁人了?然后就要……
唔,那画面太美……
“继续。”
男人伸手撸了把小女人一头的乱草,嗓间有一瞬享受的轻哼。
“哦哦。”
顾二白望着他,忙不迭的点头。
然后……才发现,自己现在怎么变成这么听话的狗腿子了?
想当初,她发现清叔有想潜自己的苗头时,就在心里坚定的树立旗帜,打死不做土地主的捏脚受气包小媳妇,结果……做了。
啪啪啪打脸的顾二白丧了一口气。
总不能还没嫁过去,就被吃的死死的吧?
“再次遇见他时……
我在追你的马车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他帮我挡了张员外那一下,所以我送他去一品斋,说到这,清叔你当时的确是误会了……
尤其是清叔你是误解了我,我对他,可是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丝邪念的,毕竟人不能一心二用吧?
至于他……其实在马车上,我就发现他是有些不对劲,我想应是他在农林花圃那件事上,觉着我间接解救了他的妹妹,便对我产生了一些浅显迷离的好感吧。
但清叔你当时那反应也太过激了,好家伙,恨不得血洗一品斋。”
小女人怨愤的话喃喃而出。
男人没有丝毫没有悔意,舒朗的眉眼处反而更显坚毅,“好好想想,你当时给我看到的画面。”
“……”
“日后若还敢再犯……”
男人眼尾轻勾,用手中的狼毫尾笺磕了一下她的头。
“不敢了不敢了~”
顾二白忙忙摆着手投降,这种经历,有一次就毕生难忘了。男人唇畔轻漾,似是对小女人的反应很满意,开始画她小爪子抱着大腿的部分。
“这下好了吧清叔,我都一五一十清清楚楚的给你交代完了,够诚恳了吧?这回问过,以后可别拿出来挑刺嚎~”
顾二白说完,撅起小嘴,莫名有种觉得自己洗白白了的骄傲感觉。
“你以为我想知道?”
不想,顾亦清不夸反贬,语气慵懒随意,仿佛他根本没有强迫她说这么多废话似的。
“哎呦喂……哎呦……太好笑了,你让我笑会……咳咳……”
地上,小女人闻言,笑得花枝乱颤,语气里一副难以理解,世界上还有这么傲娇人存在。
顾亦清像是被嘲笑了般,眯着她颤动的身影愈发阴沉不满。
顾二白忽然收回了笑意,丢了颗白果进嘴,沾沾自得的扬起下巴,看着他眼角轻矜,神态像一只刚刚酣睡醒来的勾人小狐狸,“顾亦清,我知道你做梦都想知道。”
“……”
男人垂眸望着她,砚台上,渐渐搁置住笔。
顾二白几乎是在一瞬间被拎到了腿上,男人滚烫的气息融杂着淡淡的草药香扑面而来,像是要融化了她一般。
微风吹起石桌上笔锋淡浓、景致极好的素帕,帕上缱绻着女人如鱼般律动的妩媚身姿。
她惊叫一声,双手牢牢圈住了男人的脖颈,神态像一只忽然怂了的兔子,脸和声音都压得低低的,“你想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更沉,带着点沙哑的魅惑,一双如曜般黑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