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家阿爹望着外面天色不早,跺了跺脚。
猛地转身,差点碰翻小桃子手中的茶盏。
小桃子惊得叫了一声。
庆家阿爹连连道歉,用衣袖不停擦着小桃子被茶水溅湿的袖子,“孩子,对不住啊,是老头子太鲁莽了……”
小桃子吓得赶紧放下茶杯,“庆老你千万别这样,您可折煞小桃子了。”
庆家阿爹一听这话,不知为何,不由得竟流出了两行老泪,粗粝的手心捂着低下的面不堪的哭了。
“孩子啊,你说在那里闹成那样,场主会不会失手把二白打死啊,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虽然以前做过错事,但是现在真的不一样了,都怪我,怪我以前没教好她,现在她悔改了,可是别人不会再原谅她了……”
小桃子见势,一下子慌了,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拭泪,“庆老,您说什么呢,场主怎么会打夫……顾姑娘呢,庆婶是场主的奶娘,怎么都不可能的。”
小桃子说到一半,差点没收住嘴,最后只得转了话锋,悉心的安慰着。
庆家阿爹像望着希望似的望着她,“真的不会吗?”
“真的。”
小桃子肯定的点点头,但是心里却依旧隐隐的替夫人担心,因为她曾听刘老不经意间提到过。
场主有一种病,只有在受到极度的刺激的时候,才会出现征兆。
这样的病,在场主十二岁那年出现过一次,那是因为场主的父亲。
可是现在,场主在乎夫人的程度,好似远远超过对老爷的感情。
……
午后,太阳的余晖透过朵朵云霞,斑驳的打在门口,一片寂静。
“吁~”
伴随着驱车的马夫收鞭。
马车里,一袭墨色身影抱着怀里的小女人,像风暴般冲了进了府。
怀里的小女人自睡着之后,不知为何,身上的温度一直高涨不退,俨然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顾亦清抵着那滚烫的额头,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般,眼眶殷红,心里一阵阵的如遭锥击。
是不是因为他刚才太放肆了,所以才会导致这样,都是他……
府门口,刘管家早早的便领着一众掌事在门口,左右顾盼的候着。
一品斋的闹剧传来后,府里每个人都人心惶惶的,生怕场主和夫人出了什么事,纷纷祈求平安。
此时,众人见场主的马车远远而来,紧挨着赶上前。
“场主~”
“场主~”
待一个个看到场主怀中昏迷的夫人后,心底不禁惊骇。
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管家心细,见场主下车第一眼,便是打量着夫人可有伤痕,一下子眼尖的看到了夫人长长的青丝下,缠绕着的淤青伤痕。
心里不禁为之一颤。
刘管家穿着粗气,按捺着厥心痛。
看来一品斋发生的事,真的让场主失控了。
在他这么多年细心守候下,一直担心、防患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去药阁。”
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极为罕见的慌张,脚步更是快的几乎像影子。
众掌事闻声,纷纷赶去。
一时间,药阁周围围满了人。
顾二白因为新伤旧痕,感染了风寒,本来只是清浅的睡眠,却跟着陷入了更深一层的睡眠。
大抵是因为身体太脆弱了,还是怎么的,她手腕上那颗缩成芝麻大小的万年老珍珠,竟渐渐恢复了原形,脱离了她的身体。
熠熠的,开始发出隐隐的光芒。
顾二白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看见有个蓬头垢面的人蹲在青石河边,手里玩着她小时候经常和姐姐玩的游戏——‘溜洋窝’,玩的特别顺,嗓子里好像还唱着一首像诗、像歌、像民谣。
‘红漆大门两头开,铁柱石墩立起来。金光闪闪宝银钗,恶犬匍匐撞入怀。’
顾二白拎着木盆子,蹲在河边饶有兴趣的听着这一首不停的循环着、循环着……
她好像终于听出了什么道道似的,这首诗歌……和她的境遇好像。
顾二白其实一直很纳闷了,自己那天明明是因为大姐的摩托车失灵,被车尾甩到河道中的。
可没想到,待她刚破水面,以为自己相安无事,准备爬上去的时候。
就感觉到万丈强烈的金光,刺眼而来。
整个身体像是被一块强有力的磁铁,吸过去一般,无穷无尽的朝着一个深渊而去,然后吸力骤然放开,两扇铁门闭合的声音‘咚’的震人发懵。
她腰酸背痛的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青花石板上,微微抬起头。
映入眼帘是陌生至极的:红漆大门、铁柱石墩、万籁寂静、气氛阴森。
更恐怖的是,从那两座威风凛凛的狮子石墩后面,竟晃晃荡荡的爬出来一条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狼狗,那凶悍的獠牙,俨然要撕了她的架势。
她当时吓得大脑充血,急急的往后踉跄。
就是这个踉跄,一瞬间把她送到了悬崖峭壁上。
那么,她一开始到的地方,应该是座金库。
会不会是那座金库下通着回去的河?
顾二白好笑的想着,微微摇了摇头,就听耳边的歌声不知不觉竟停止了。
她微微疑惑的抬头望去,此时看见的便是青石河中央,一个上下起伏的身影像是溺水了般,拼命的在河里挣扎,嘴里大喊着救命。
顾二白放下木盆,就要往河里跳。
此时,耳际一声急切的呼唤将她从梦中拉了回来。
“二白~二白你没事吧?”
顾二白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映现的是一张阿爹模糊的脸庞。
浑身酸痛,怎么回事?清叔送她回庆家了吗?
“二白,二白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欢呼雀跃声中,还有小桃子的声音。
小桃子看到夫人醒来,高兴地快速的搅弄着碗里的药水,端到顾二白的枕前。
“夫……顾姑娘,快起来喝口药。”
第二百九十九章:狗血的喂药情节
“好……”
顾二白缓缓开口,羽睫轻颤,嗓音微哑,酥软无力的小手微微按着身下水纹驼绒毯,在一侧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起了身子,努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望着面前小桃子惊喜的脸庞,一时间脑子里更如一团乱麻。
怎么小桃子也在?
她现在到底是在哪?
耳边,是阿爹断续隐忍的啜泣声。
四下,弥漫着阵阵苦涩的草药味。
“顾姑娘,来……”
小桃子福身坐到她面前,手中的调羹缓缓舀起一勺黑色的药汁,轻轻凑到她嘴前。
“嗯。”
顾二白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门外,隐隐约约传着细碎窸窣的对话。
“回场主,夫人年幼体虚、身板孱弱,此次又感染了风寒,情况更是雪上加霜,最近一段时日,定要好生休养,诞以草药辅佐,方可早日复愈。”
“好。”
墙角处,男人醇厚的嗓音像是带着魔力似的,倏的一下便将榻上小女人的神经抓住了。
顾二白还未含住面前那黑色的药汁,耳朵便微微一动,抬起逐渐清晰的眼帘,条件反射的透过镂空花窗,朝外面那墙角望去。
小桃子见势,轻抿着嘴,两颊上浮过偷笑的神情,不知不觉俯到她的耳际,压低声音道,“夫人您放心,场主在外面守着呢。”
话落,顾二白心弦一动,像是终于瞥见了旁边的阿爹似的,做贼心虚的小脸一红,当即收回了慌乱的目光。
“顾姑娘,先喝了药,才能早时好起来。”
小桃子意有所指的按着她的手,眼神微微朝庆老示意,安抚着她放心。
顾二白悠悠转转的望着她的脸色,嗓间犹豫的轻嗯。
可以确定,自己现在是在顾府。
可阿爹怎么也在这?而且还……在哭?
天呐……难道是知道自己勾搭上了清叔?感到痛心疾首?
不会吧,小桃子刚才叫自己顾姑娘来着,那阿爹哭啥?
难不成……自己睡了一觉,他当自己狗带了?
顾二白眼光斜着阿爹伤心的面庞,嘴角抽了抽,脑海里左右思索着,无意张嘴喝了一口小桃子手中的调羹。
“我的妈……怎么这么苦。”
舌尖触到浓黑色药汁时,顾二白猛的捂住嘴,满脸惊恐的朝小桃子摇头,反应大的很,表示严重拒绝。
朕喝到了什么?快!给朕上碗清水!
一旁,庆家阿爹见势,伸袖拭了拭满面的老泪,连连起身安慰般轻哄着她的后背,“孩子,乖乖喝药,才能早些好起来,不要任性。”
“……”
顾二白望着阿爹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坚决的摇摇头,神情警惕,“阿爹,这是什么药啊?这么苦!”
是不是趁我睡觉偷偷放了黄连吗?
小桃子端着药,面上无奈的笑着,继续温声劝道,“顾姑娘,良药苦口,您感染了风寒,这是李太翁特意交代下人们熬制的汤药,您喝了以后,肯定就好了大半了。”
“……”
顾二白望着小桃子开始有些防备了,一副苦大仇深的瞪着她,我上过学你别骗我。
“治风寒的……阿爹,我昨晚喝的药汤怎么没这么苦啊?”
“啊?”小桃子闻言,神色大惊,激动之下,差点又说漏了嘴,“夫……姑娘您昨晚就中了风寒?”
顾二白看着她那瞬间失色的小脸,顿了顿摇摇头,“并没有……”
“是啊~”
阿爹沉重的点了点头,转脸见二白现如今苍白的脸色,不禁心疼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怕是昨晚的病没好利索,今天更甚了。二白,你快喝吧,这汤药和昨晚喝的不一样,是好的。你打小身子就不好,这回要是折腾出来什么不足,我和你娘以后可怎么活啊……”
庆家阿爹一番动人的话落下。
小桃子大吃一惊,看着夫人的脸色,不禁将心里的震惊暗暗藏了起来,手心微抖。
仔细端过药碗,一边喂着,一边耐心解释,“别怕,这碗羚翘药汤里掺了羚羊角,气味微苦,夫人昨晚喝的肯定是银翘汤,气味略甘,二者同样清热解毒,驱毒利咽,但是药力是不一样的。”
小桃子在庆老面前,特意隐去了李太翁还掺了几味极为珍贵的上等草药,所以药效定是极好的。
……
门外,李太翁缓缓捋着胡子,一脸的忧切。
“但是场主切记,一定不能再让夫人靠近任何寒物了,更别说在冷水中浸泡这种大端,夫人这身子骨着实禁不住,若是再来一次,怕是再珍贵的药都挽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
话落,男人清隽的眉头微皱,眼角一时间眯的紧绷。
李太翁作揖拱手。
“回场主,方才依老奴查验,夫人身上的风寒之热,其实一直都未消止过,只是被人用普通的药草,暂时压制住了,但寒根还在,若是不悉心保暖,一旦沾到寒物便会复发。
老奴思想,刚才发作,必定是因为那阵疾风骤雨来得太狂猛,但夫人体内如此严厉的寒根,肯定不是一场雨就能滞留下的,必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冷水浸泡才会如此。
一日不除,一日成忧。”
……
李太翁话落,男人俊逸的面上眉头紧拧,大掌攥的绷直,微曲的指骨因用力而隐隐透白,眼角处的殷红更甚,狰狞的像是失神了般。
‘可是后来我又回去了……’
‘昨晚离开芦苇荡,我真的回去找你了,还下水捞了你一圈,但没捞着,后来就在湖边发现了我的名牌,才确信你没事,就回去了……’
‘我真的不是特意出来和他私会的,我来到这也没有多久,整天除了和你腻歪在一起,哪有时间去接触别人,清叔,你好好想想吗……’
脑海中,一遍遍回映着小女人的解释哀求,和她在风雨中奔波急切的模样,像一把刀般狠狠的剜在他的心口。
男人垂着头,咬紧了牙,像是克制不住什么身体内极度激烈的情绪,透白的指骨狠狠的打在了墙壁之上。
“轰”的一声。
从外而内透着懵懵作响的力道,可吓坏了李太翁。
男人嘴角溢出一抹自嘲至极的笑,他问自己。
顾亦清,你为什么不信她?
屋内。
顾二白被这忽如起来的一声,惊得心里一颤。
基于清叔的自残行为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此时,小女人透过寥落的窗户,隐隐看到墙壁上映着男人微晃的挺拔身形,不禁担心的催促道,“小桃子,你去看看。”
话音未落,窗外的男人推门而入。
顾二白抬起头。
男人那一瞬间紧缠在她身上的眸光,如火般炙热灼灼,殷切粘腻的,好似连为一体了般。
“……”
顾二白与这道强势的近乎激烈的眸光相对,蚕丝被底的指尖不禁颤了颤。
雾草……这狼,如火似焰的,不会是……刚才在马车上没能尽兴,现在还留有余韵,想……想办了她?
顾二白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基于对清叔的了解,觉着这个想法很可靠,便暗暗掂量着自己现在的身子,若是那什么能撑几分钟。
万一让清叔不满意,可就更不好了。
清叔也是,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动那什么心思。
玲珑木,“……”这次是您想多了。
床边,小桃子见场主一进来,与夫人二人之间的氛围就变了,空气中隐隐流转着非一般的暧昧气息。
连连懂事的朝众丫鬟使了个眼色,伺候在一侧的丫鬟纷纷退出,小桃子抿着唇,将药碗恭恭敬敬的递到场主手中,请着一旁的庆老也出去了。
庆老被场主进门看着二白的深沉眼神吓懵了,以为场主又要教训二白,吓得站起来的腿都有些踉跄。
“小桃子,场主他不会……”不会要打死二白吧?
玲珑木:做死还差不多。
小桃子笑着摇头,一直在老人家耳边轻声呢喃着‘没事没事’,这才将他连搀带扶的请出了门。
“呃……”
一时间,药阁侧室内,四下静谧。
除了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苦涩的药汁味,其余的便是檀香的袅袅烟雾了。
顾二白清了清嗓,望着他那吞噬一般的眼神,说来就来的心跳如雷。
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漫上了几丝红晕,眼底不禁微微有些小尴尬,开口都吞吞吐吐的,神情大有缓解一下紧锣密鼓的绵绵爱意意思。
这特么……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就算了。
热恋中的情侣,果然更为可怕。
顾二白觉得,她现在只要见到清叔,就他妈立马想马上与他黏到一起去,互相缠缠绵绵,片刻都不愿分开。
想想都觉得自己像禽兽啊……
怪不得情侣之间总喜欢用一些榨干啦、吸干啦,诸如此类残暴的词,真的没有夸张……
而且……看清叔现在的眼神,估计心里想的和自己也差不多。
真令人羞涩。
玲珑木:小主人您迟钝慢热,只是现在有这欲火焚身的感觉,场主可是一直都有。
顾二白,“……”木头你这词语运用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玲珑木:欲火焚身用错了嘛?
“……”不,是迟钝用错了。
两道视线的无限纠缠缠连,以顾二白觉得实在过火而转移开。
然后,门边的男人,几乎是在一瞬间移了过来,放下掌中的药碗,欺身朝她附了过去。
顾二白紧张的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见势不禁微微的躬起了身子,迎合着他。
迎合了半晌……
才发现身上的男人只是紧闭着双眼,表情无尽痴缠的吻着她的额头,怎么也不肯挪开。
像是……还带着一丝深深的愧疚。
“……”
顾二白滞停在空气中的双手很尴尬,感受到额间那一抹温热久久停留着,不禁好奇的眨了眨眼,就……就这样?
劳资被你看的都……不怎么干了,你就给我来个?
玲珑木:……有您这么饥渴的病人吗?
顾二白:其实我也不是很难受的病人,亲亲摸摸啥的……咳咳,还是可以将就将就的。
“小白~我错了。”
少顷,头顶传来男人隐忍自责的醇厚哑声。
闻言,顾二白和玲珑木都惊呆了。
愣了几十秒,才感觉自己肯定是耳朵岔气了。
清叔……
场主……
居然在给自己道歉?
居然会给人类道歉?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男人哑声愈甚,极力按捺着难忍的情绪,温柔的顺着她的额头,一路往下吻着。
感受到他一发不可收拾的情致。
顾二白手也舒服,脚也舒服,浑身都舒服了。
果然不会是这么简单。
继续……
“再有下次,我死了你也不能下去,听见没有?”
男人滚烫的气息,开始变得有力、霸道,像是在训斥她一般,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