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担心庆家二老受不了,是害怕野外被抓……还是,从内心里觉得自己配不上清叔。
原来从始至终,她自己都是介怀的,被说得多了,她自己每每与清叔在一起就会产生做贼心虚的感觉,清叔越是想把她曝光,她就越想躲……
她总感觉,自己和清叔走不到一起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顾二白神情恹恹的想着,最后越想越愤懑,一拳重重的打在了软和的面团之上。
顾二白你还是不是人,到现在你还想这些,当初是你他妈勾搭人家,现在被抛弃了又想知难而退,渣渣渣……
玲珑木感受到小主人暴躁不稳的情绪,不敢说话,只喏喏的缩到一旁。
场主要是知道您有这种想法,八成能把您的皮扒了。
顾二白把面团砸得稀巴烂,紧紧闭上了眼睛平复呼吸。
是她对不起清叔了,现在就应该快刀斩乱麻,然后赶紧去顾府叩头认错,万一人家一点温情都不留了,顾二白你找地方哭吧。
玲珑木探出头,“小主人您这样的思想是正确的,那木头支持你,不过……和二老说话一定要委婉些,千万别用刺激型语言。”
“知道了。”
顾二白将面捞出摊开,开始切着一块又一快薄厚不匀均的面饼,放到滚烫的油锅里煎。
玲珑木看着,胆战心惊的,一阵阵的肉疼面团,这里面应该都没熟吧。
场主大大快把小主人这个废物娶回家吧,别祸害两个老人家了。
……
巳时。
庆家二老伸着懒腰从堂屋出来时,正准备去看看顾二白怎么样了,不想,刚出门便被光溜溜一肉条的阿黄,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天呐……”
阿爹阿娘吓得抱作一团,显然已经认不出了自家这条看家田园犬。
“汪~”
阿黄抬头望着二老,滴溜溜的狗眼里泪汪汪的,狗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喉咙里咿咿呀呀的仿佛在抽泣,只光着身子在地上撒娇打赖。
庆家二老,“……”
这肉球的动作,怎么这么像自家阿黄呢。
“汪汪汪!”
阿黄见二老渐渐认出它来了,连忙站起来,抖了抖一声的肥肉,眼神幽怨的朝着锅屋看去。
就是她,虐待救命恩狗。
二老见势,抬头朝锅屋看去,还没看出来什么头绪,鼻间便隐隐嗅到了一股糊味,以为要失火了,当即撒奔子往锅屋跑去。
推开屋门,阵阵奇怪的味道入鼻。
二老望着坐在桌前的二白,一时惊住了。
“爹,娘,快来入座吧。”
桌前,顾二白语调欢实,一身桃红色的长裙,衬得肤如凝脂,脸蛋气色盈盈煞是好看,两眼弯弯濛濛似小船。
桌上,锅碗瓢盆无序的摆放着。
一抽笼带着油光的灿灿油饼,一海碗粘粘稠稠的西红柿炒蛋,一小碟黑乎乎的酸辣土豆块,一盅咸菜,两壶清酒,三碗香喷喷的糊味八宝粥。
“二……二白啊,你这是……”
阿娘看呆了,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二白的做菜手艺,什么时候赶上要饭的了?
“二白,你咋……你咋没煮了墙上那只咸鱼,还有坛子里腌的乌鸡,地窖里有萝卜,我去给你……”
“别别别……”
阿娘连连拦住阿爹,满脸惊恐,“你可别让她糟蹋那点肉了。”
桌前,顾二白听着阿爹阿娘的对话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快去洗手,过来吃早饭。”
阿爹阿娘见她难得下厨,也没说什么,点点头洗漱一番撩起衣服就坐了。
“二白啊,你这是不是两年没摸炊具了?这手艺……”
阿爹近一看才看出了众菜的惨状,但看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不怎么直接打击她。
玲珑木:……是不忍直视,不堪入目。
顾二白实诚的望着阿爹,点了点头。
不,十六年没碰过了。
阿娘望着一桌子花里胡哨的失败产品,无奈的摇摇头。
“可能是病还没好完全,脑袋有点晕乎乎,等休养好了就好了,平时我做菜你在旁边学着点,不然以后嫁到人家去,可怎么好……”
顾二白闻声,灵机一动,嫁人?
这个话茬很完美。
“娘,您是不是盼着二白能嫁出去啊?”
顾二白转脸望着阿娘,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认真。
“……呃,二白啊,你别误会,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阿娘以为她当自己嫌弃了她,连连解释。
却不想,话音刚落,顾二白猛地小鸡啄米般点起了头,“对对对,我觉得娘您说的特别有道理,人家小姑娘十二三岁都嫁到婆家去了,不在家拖累,只有我熬到现在还没个头绪,太对不起您二老了。”
“……”阿爹闻言,心中诧异,二白什么时候对婚事这么积极了,以前一提到这个她就不耐烦的很,难道是……昨天见了高婶家的儿子,谈的很中意?
阿娘想的显然和阿爹的如出一辙。
“二白,你心里有汉子了?”
思及此,庆家二老异口同声的伸过头问道。
顾二白咬着油饼的嘴顿住了,瞥着两侧饥渴的眼神,一时间面上很精彩。
玲珑木在耳边跳脚:好紧张好紧张,小主人若是说出来了,这马上不会死人吗?
“嗯。”
半晌,顾二白放下了那块油饼,淡定的应了一声。
庆家二老一听,当即来了精神,二人面面相觑一眼,想法不谋而合。
再次异口同声问道,“可是高婶家的小儿子?”
“……”
顾二白嚼着油饼的牙,差点磕到了舌头上。
半晌,她眼神虚睨着二老,“你们说啥?”
阿爹阿娘伸回了身子,自作很懂的笑着点了点头,被踩中了心思丫头害羞了。
阿爹徐徐道来,“二白,你放心,这回我们绝不阻止,你们年轻人好好相处,一回生二回熟,先培养好感情。”
“……”
顾二白听得彻底懵了,怕他误解太深,适得其反,连连冲着阿爹摆手,“停停停,咱们把话题再绕回来。”
阿娘笑道,“好,这事也急不来,毕竟才见一次。”
“……”顾二白觉得她必须马上把话题扯回来,“那个,娘,刚才咱们不是说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你们不觉得,清叔……他已经很大了嘛?”
顾二白刻意小心翼翼的婉转说完,挑着眼皮子看着庆家二老。
不想,话落二老好似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阿娘吃着咸菜,无所谓的笑笑,“你说亦清啊,那就另当别论了,亦清是云端端上的人,凡人哪里能配得上。”
“……”
顾二白忽然感受到一座飞来峰挡住了她人生的去路。
半晌,她讪讪的笑了,“其实……娘您太夸张了,清叔也是凡人的。”
阿爹顺畅的倒着清酒,“自然,不过若非王公贵族,世间奇女子,也是配不上的。”
玲珑木:……再次感受到了绝望。
顾二白听着,面色不大好看,低头去啃馍馍。
心里不停腹诽着,清叔这个人,天天把自己塑造的这么高贵迷离干什么!
……这下该怎么办,她要真是说了出来,阿爹阿娘真能吓晕厥。
再拖拖?不行……要快刀斩乱麻。
“爹娘,你们觉得我……”
顾二白咬咬牙,一鼓作气道。
阿爹阿娘听她这下定决心的语气,以为又是高婶家儿子的事,纷纷语态欣喜地问她,“你和高婶的儿子谈到哪一步了?”
“……”
顾二白默默飙泪,不是高婶儿子,是你们云端端上的偶像。
“娘。”
酝酿了半晌,顾二白又重振旗鼓,正了正脸色,朝着她,“你觉得……我和……和……”
“和?”
阿娘瞪大眼睛问她,“……和他到底合不合眼缘吗?”
顾二白望着阿娘,忽然‘噗——’的一声笑出来,直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最后,抓了抓头发,对着她一本正经道,“……和郑毅怎么样?”
话音一落,世界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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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莲:小白,这句话你应该去问问你叔……
场主:媳妇,你确定要和一个死人有关系?
小白:……路过他的坟而已,别误会别误会……
第二百八十一章:死皮赖脸骚浪贱型
玲珑木吓得差点从她耳朵上栽下来,而后捋了捋胖手,不可思议的指着她谴责:
没想到啊,小主人,你居然如此勾三搭四,水性杨花,鲜廉寡耻,博爱终生,花心大萝卜,心里还一直藏着那个小白脸!你配不上场主!
“……”
顾二白忽然很想问问它在哪学的这么多词。
‘咣当~’
此时,桌上传来阿爹酒杯落下和阿娘筷子落地的声音。
顾二白好奇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望着二老见了鬼的表情,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怎……怎么了?
阿娘望着她,难以置信的面上,一时哑口无言,倒是阿爹缓了半晌,微微回过神来了,好生拉着她的袖子,明明屋子里只有三人,还压低了声音,“二白啊,这种话在家里开开玩笑也就算了,千万不能缺心眼到外面胡乱说,人家不骂咱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
顾二白的心一沉,顿时神情麻木。
这就想吃天鹅肉了,那她真正想吃的,是天神肉吧。
“二白啊,我知道大姑娘心里对那些有才德的男子都欣慕不已,可是人家是新科状元啊,你不要搞个人崇拜,咱们没那条件,崇拜不来,况且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免得又伤着自己。”
阿娘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俯身捡起筷子和酒杯到井边洗涮,身影不可置信的晃了晃。
顾二白心灰意冷了一大半。
本来想循序渐进的逐级攀升,给阿爹阿娘做好心理建设。
没想到,死在第一级上了。
幸好她没直接说清叔,不然现在……屋里可能就她一个喘气的了。
“二白,听爹的话,不许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老老实实的……”
阿爹淳淳教诲着,顾二白阴不阳阳的点了点头,闷次次的又来了句,“好……那万钧呢?”
“万钧……”
阿爹无意随口重复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两眼圆瞪,目光如虎般凶悍的直逼着她。
门前返回的阿娘,手里刚洗好的筷子又重新掉到了地上。
二人默契的一同提嗓,“死丫子你天天乱想什么呢?再胡言乱语打断你的腿!”
“……”
玲珑木忽然理解了小主人的意图,哀叹一声。
‘节哀吧,小主人,咱们见好就收,今天怕是不行了,保腿要紧。’
顾二白也是这样认为的。
“咳咳……我开个玩笑,你看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干嘛呢……”
顾二白干笑了两声,低头喝起煮糊了的八宝粥,登时觉得,自己这心里比莲子还苦。
算了,还是暂时放弃自己这个危险的摊牌想法吧。
再不济,她也要把后路想好,呆会中午就去求得清叔原谅,再回来跟爹娘摊牌。不然爹娘气的打死自己,或者将自己扫地出门,清叔也不待见她,她就真变的孤苦无依、无家可归了。
“这种玩笑胡乱也不能开!”
阿爹训斥她,阿娘又返回去洗筷子。
“是是是。”
顾二白不住点点头,饭桌上就再没了动静。
少顷,顾二白实在吃到难以下咽时,终于放下粥碗,淡淡的说了句,“爹娘,我待会去一趟顾府。”
“去那儿干嘛?”
阿娘随口问道,阿爹也没什么大表情。
顾二白左右瞅瞅二老,她算是看清楚了,二老压根从来就没将她和清叔联想到一块过,所以一点反应都不会有。
哎……人世间最悲凉的爱情,莫过于别人觉得你不配。
“去道歉。”
顾二白擦了擦嘴,大言不惭。
庆家二老闻言,微微像是想到了她今晨的梦话,便齐齐点了点头,“是不是场主昨天训你,你顶撞了?小丫头不懂事,的确应该去道歉,场主都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才肯训你,不然一般人,他才懒得问。”
顾二白不知道阿爹哪来这么清奇的脑洞,只懒懒的点了点头。
脑袋里开始想着,呆会到顾府该怎么道歉呢。
方案一:死皮赖脸骚浪贱型——穿的清凉些,上去就抱住清叔大腿,用胸器蹭啊蹭,捏腔作调,死皮赖脸的作呗,反正清叔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一时半会走不了心,就先走肾。
方案二:哭哭啼啼小媳妇型——穿的清凉些,倒在门口就是一顿哭,梨花带雨,缠缠绵绵,边哭边自残,以昭君心,这个……好像她每次装哭都能被清叔看出来,要不要自带芥末备用。
方案三:感动上天跪门口型——穿的清凉些,跪在顾府门口,顺便还可以欣赏一下皇上的大字,一般不是求人或者认错,只要跪在门口,不是被烈日晒晕了,就是被暴雨打残了,这样一来,不管是冷情冷性的隐世高手,还是铁面无私的清叔,都会对她的诚挚,感动的痛哭流涕,表示什么都肯原谅,这种道德绑架,百试百灵。
玲珑木:……你就想穿的清凉些,好露肉!
顾二白洋洋自得,‘谁叫清叔喜欢呢~’
玲珑木点点头,‘那倒是,不过场主会喜欢别人也看到?’
“……”
还是穿的紧实些吧,她想到了宴会上的那个破麻袋。
玲珑木仔细想了一下,‘建议您选择第一个方案,比较具有实用性,而且肯定有用,最后一个会使您死得更快,尤其是观赏皇上的字迹那段,第二个吗……也还可以,会激起场主想要凌虐的欲望,这样的话,您就比较……惨。’
玲珑木说到这,面目狰狞,然而小主人就需要这么狠狠的被对待。
‘那就第一个。’
顾二白满意的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的这身打扮,暗暗发誓,今天无论清叔发多大的火,她都要忍忍忍,这就是做错事的代价。
“好,吃完饭就去,娘去给你做个麻油烧鸡,你顺便带过去,老夫人特别喜欢吃,道歉态度一定要诚恳,亦清帮了……”
阿娘又开始叨叨叨,但顾二白觉得麻油烧鸡的确不错。
阿爹道,“去吧,我呆会要去东湖,正好和你一块走一段,替你娘问老夫人好。”
顾二白无意看了他一眼,“怎么还东湖那块地,都扯皮多久了,要不要我去看看啊?”
阿爹二话没说摆摆手,“不用不用,你这小孩子懂什么啊。”
……
然而,事总不遂人愿的是。
顾二白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坛酒,心里将道歉场景演练了千百遍,就差见到清叔这阵东风时,进顾府第一眼,却见到了江璃儿。
江璃儿在顾府极为不安稳的住了一夜,左右也盘算了大半宿,第二日该如何向老夫人参顾二白一本。
但是,待她终于措好言辞时,才发现——
她根本没机会踏进荔园,无论找什么借口,刘管家都能滴水不漏的将她给堵回来,无奈只得作罢。
今晨,她见清哥哥回府,便上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大家个个神情散漫,也都闭口不言。
清哥哥直接去了水榭园,其余人等散开。
江璃儿发现,全府上下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要么防备心很重,要么爱答不理,明显把她当成了个透明人。
她暗暗可笑,若不是老夫人对她还有点温情,怕是早就被赶出府了吧。
江璃儿怏怏的出府时,刚走到门口,一抬眼便看到了把她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她果然来了。
奇怪的是,她竟然双手提着酒菜,让人看了不禁好笑。
“夫人!”
“夫人您回来了!”
顾府门口的两个小厮,远远的见是夫人,登时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接过酒菜,往府里请。
事实证明,每次场主发怒,夫人一回来,府里那简直就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这样一来二往的,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整日都期盼着夫人能早些嫁过来,最好每天都能在场主身边呆着。
夫人,相当于就是个福星、希望的曙光。
“郡主,她来了,咱们要不要……”
雀儿见顾二白回来了,怕江璃儿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火,又高胀起来,语气里大有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的意味。
不想,江璃儿远远地看见顾二白,二话不说提起裙子,竟飞奔了过去,一开嗓语气惊喜的像是见到了亲人般,“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顾二白神经一跳,寻思这是哪个小丫头叫自己,叫的跟亲爹似的激动。
一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