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皇上。”婉锳先觑了秦凤戈一眼,见他颔首,这才放心大胆地说明原由。“毕竟一般老百姓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体力、反应以及知识都不足,轻易进入火场,可是相当危险的事,所以最好每个月都加强训练,例如火场模拟,还有各种基本急救常识。”
听完,皇上瞅着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婉锳被他瞧得头皮发麻,担心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要是皇上追问是从何处学来的,或怀疑自己的来历,又该如何解释?
其实皇上老早就起疑心了,先有一个区大夫,接着又是李繁星,那么面前的陶氏若也同样来自那一个神秘奇特的世界,似乎也说得通。
他决定不去点破。“区区一名妇道人家,居然懂这么多,若是男儿身,朕立刻给你一个官做。”
“启禀皇上,妾不想当官,只想为朝廷为百姓尽一分力量。”婉锳只想一展抱负。“皇上若能采纳,臣妾就感激不尽了。”
皇上点头赞许。“难得你有这个心,只要提出的意见真的有用,朕当然也就愿意采纳。”
“多谢皇上。”有他这句话,婉锳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着,他又斜睨着身旁的宫女。“你说该再赏她些什么?”
“奴婢愚昧,实在想不出来。”皇上这个把戏还真是玩不腻,李繁星兴味索然地心忖。
“朕让你说,你就得说。”他佯怒地说。
婉锳心想人家帮过她,自然要懂得知恩图报,连忙替对方解围。
“回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缺,不用赏了。”再送一堆用不着的东西,还得想办法消耗掉,反而麻烦。
话才出口,皇上已经冷冷地睨向她。
“贱内无知,不懂规矩,尚请皇上恕罪。”皇上没有问话,可不能任意插嘴,秦凤戈不由分说的跪下,伏身请罪。
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下大祸,婉锳也马上下跪,一屋子的奴才婢女更是吓得扑倒在地,不住地发抖。
见状,皇上右手轻挥了几下。“好了,都起来吧。”
“谢皇上。”秦凤戈率先起身,再一手轻托婉锳的手肘,扶她起来,并在耳畔提醒她别再乱开口了,其他的奴才婢女更是冒出一身冷汗,庆幸最后有惊无险,把命又捡回来。
皇上施恩地说:“要赏些什么,让朕再考虑考虑。”
“多谢皇上恩典。”所谓天威难测,应该就是像这样,前一秒还和颜悦色,下一秒就翻脸,这回婉锳可不敢再说不用了。
“朕也该回宫去了。”说完,他便起身,又带着宫女,以及守在外头的几名宫中侍卫,往大门口走。
秦凤戈自然要亲自送客,便跟着出去。
“拜托皇上下次别再来了……”婉锳跌坐在座椅上,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可不想再有这种天大的荣幸。
不只小菊和春香,其他奴仆也有志一同的点头。
才过了十来天,随着暑气渐炽,老太君的身体也跟着出了状况,几位太医通力合作,才把突然昏倒的人给救醒过来,往后更需要细心调养。
由于秦凤戈有工作在身,无法天天前往探望,婉锳这个孙媳妇便扛起责任,还顺便带上砚哥儿,要他去跟曾奶奶撒娇,逗她开心,相信比任何药物都来得有效。
这天,用过早膳不久,秦府便派了轿子过来,说是老太君想见宝贝曾孙子,婉锳心想昨天抽不出时间,今天再不去,只怕老人家会不高兴,心里又有疙瘩,偏偏手头上很多事要忙,分不开身。
“……砚哥儿先去看曾奶奶,娘忙完之后就去接你,要乖乖的,不准任性知道吗?”她一面帮孩子整理衣服,一面叮咛,也只能这么办了。
砚哥儿用力点头。“是,娘。”
“砚哥儿就交给你了,要是他不听话或是乱跑,就跟他说我会生气,回来之后会处罚他。”婉锳又对奶娘这么交代。
奶娘说了一声“夫人放心”,便带着小少爷坐上秦府派来的轿子,在几个奴才的护卫之下离开。
而婉锳则继续学习着如何管理内院,真正接手之后,才明白工作有多吃重,虽然她不是念企业管理出身,但也清楚做事容易,“人”的问题才是最困难的挑战,尤其在经历大管事的事件之后,主仆之间更要尽快找回忠诚和信任,希望能多一点人情味,少一点尊卑之分带来的隔阂,也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对于婉锳想要多了解府里的奴仆,还愿意听取他们心声,这般纡尊降贵的另类做法,有的受宠若惊、有的则是不以为然,可她还是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再加上又有秦凤戈的支持,也就不必去管别人怎么想,只要做自己就好。
婉锳一直忙到申时,才在小菊的提醒下,到秦府去接孩子回家。
待她乘坐轿子来到秦府,被迎进了老太君所居住的院落,秦凤鸣夫妇也正好前来探望,双方过个正着。
“大嫂也来了!”秦凤鸣拱手寒暄。
婉锳朝两人微哂,接着欣喜地握住郝氏的手。“二弟妹的气色比前阵子好多了,真是太好了。”
“让大嫂担心了。”她露出憨笑。“就在几天前,我梦到孩子了,是个女儿,她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告诉我,菩萨要把她留在身边,将来若是有缘,还会再来做我的孩子。”
“那得先把身体养好,才能生个健康的孩子。”婉锳顺势劝道。
郝氏对她一向信服,自然听从了。“是,大嫂。”
见郝氏不再沉浸于丧子之痛中,真的想开了,她和秦凤鸣交换一个眼色,都不禁如释重负。
就在他们踏进老太君的寝房,见她坐在床上,正让金嬷嬷喂着莲子汤,便一同上前请安。
“你们都来了!”这次病倒也让老太君体会到自己大限将至,哪一天真的会两腿一伸,就这么走了,人都快死了,过去的恩恩怨怨,还记着它做什么,可不想带进棺材里,留到下辈子。
老太君怜悯地看着郝氏。“孩子愿意跟着咱们是一种福气,若是无缘,也强求不来,你要想开一点。”
“老太君……”这番体恤的话语,让郝氏不禁泪眼汪汪。
“就叫一声祖母吧。”老太君望向秦凤鸣,目光多了温和,少了过去的苛刻挑剔。“以后你们也都这么叫。”
秦凤鸣难以自持地红了眼眶。“是,祖母。”
被老太君愿意打开心结,接纳庶出儿孙的举动所感动的婉锳,突然想到来秦府的目的,左顾右盼,就是没瞧见砚哥儿的小小身影。
“金嬷嬷,砚哥儿呢?”她问。
金嬷嬷将喂了一半的莲子汤交给身旁的婢女。“因为白姨娘最近心情不好,听说曾孙少爷来了,让婢女来说想抱一抱孩子,老太君便同意了。”
此话一出,秦凤鸣的脸色顿时煞白。
“唉!失去了抱孙子的机会,又怎么会不难过?为了让她早点打起精神,我就让奶娘把砚哥儿抱去她院子里,也因为是她,我才同意,换作其他人,我可是不放心。”就因为白姨娘向来安分守规矩,性子又好,进秦府多年,从不生事,老太君才会答应。
婉锳不禁想到那天遇到白姨娘时,她看着砚哥儿的可怕眼神,顿时觉得很不安。“我到白姨娘那儿看看……”
“我带大嫂去。”秦凤鸣心头连打了好几个冷颤,于是让妻子先行回房,然后和婉锳一块儿往外走。
“白姨娘近来可好?”婉锳随口问道。
秦凤鸣满是歉疚地瞥了她一眼,若砚哥儿因而受到伤害,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有请六安堂的纪大夫来看过,也开了几帖药来喝,不过还是成天闷闷不乐的,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太跟人说话。”
“咱们还是走快一点。”她不知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一回真的希望自己的直觉出错。
“大嫂,我……”秦凤鸣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慌,祈求不要出事。
见小叔一脸欲言又止,她不禁纳闷。“什么?”
“没、没事。”在这一刻,他不禁痛恨自己优柔寡断的个性,隐瞒兄嫂这么重大的事,实在不可原谅,但愿白姨娘没有做出傻事来。
第二十八章
来到白姨娘居住的小院,同样都在秦府里,这儿却有股死寂的宁静。
秦凤鸣在前头带路,由于院子不大,很快地便找到用来接待客人的小厅,却见伺候白姨娘的婢女倒在地上,顿时呆站在原地。
“奶娘?”婉锳也瞧见同样躺在地上的妇人,发出惊呼。
婉锳急忙跨进门槛,蹲在奶娘身边,觑见她的腹部正在流血,本能地伸手探向鼻下,确定还有呼吸,只是昏过去了,这才吁了口气,立刻拿出手帕按压住伤口,先止血再说。
“莲儿……”秦凤鸣瞅见肩部受伤的婢女,缓缓地掀开眼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莲儿看到他,又痛又怕。“姨娘她……疯了……”
“姨娘呢?”他焦急地吼道。
她先用摇头来回答,随后又晕了过去。
“小叔,这儿就交给你了!”想到砚哥儿就在白姨娘手上,婉锳刻不容缓地奔出小厅,拉开嗓门大喊:“砚哥儿……砚哥儿……”
蓦然之间,似乎有孩子的哭声传来,她停下脚步,分辨方位,就在斜对面,马上直奔而去,来到一间寝房,烛光就从半掩的门扉透出来。
“不许哭!”里头传出白姨娘的斥喝声。
婉锳用力拍开门扉,才踏进屋内,就看到被利剪抵着喉咙的孩子,全身的血液顿时都凝固了。“砚哥儿!”
“娘!”见到母亲来了,砚哥儿声嘶力竭地喊道。
眼神狂乱的白姨娘将孩子牢牢抱在胸前。“不准过来!”
“好、好,我不过去,你先把砚哥儿还给我……”看着钗落发乱的白姨娘,她只能力持镇定,就怕利剪划伤孩子幼小的喉咙。“我知道二弟妹失去孩子,让你抱不成孙子,心里很难过,可是这些都跟砚哥儿无关……”
白姨娘美丽的面容顿时变得狰狞。“怎么会无关?我几次借他人之手都害不死这个小畜生,早知应该自己动手……”
“你说什么?”婉锳不禁惊骇地问。“难道……大管事干下的那些罪行,全是受你指使?”
谜底终于揭晓,真正的犯人竟然会是……
婉锳一直猜不透大管事的犯罪动机,原来答案全在白姨娘身上,她才是最终BOSS。
她冷冷地启唇。“想知道的话,就先把房门闩上。”
闻言,婉锳只能乖乖照办,免得又刺激到她。
“……再把桌子和那两口衣箱都推过去顶住房门。”白姨娘可不想有人进来阻止,又坏了自己的好事。
婉锳依她的话做,同时也注意到窗子已经封死,可见早有预谋,不祥的感觉愈来愈强。
“好了!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那天你到将军府探病,你跟大管事在廊下说话,究竟说了些什么?”以为两人只是叙旧,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原来你看到了……”她冷笑一声。“我跟他说,为了以防万一,凡是知道秘密的人,都不能让他们活在世上。”
这个回答令婉锳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所以他才会服毒自尽,并留下遗书,把一切罪行全都揽下引难道白姨娘不知道大管事对你的心意?”
“就因为知道晏青为了我,什么事都肯做,我才会那么说,好比当年为了我进秦家为奴一样……”白姨娘眼底净是得意。“你一定更想不到,是我让他去哄骗彩霞,两次害得大少奶奶差点小产,甚至要我的贴身婢女荷花,和他一起骗走奶娘,并将之杀害!可恨的是荷花那个死丫头最后居然心软,没把这个小畜生掐死,只把他丢在大杂院外头,才导致计划失败,到头来还是得由我亲自动手……”
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一段转折,可见白姨娘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让婉锳更加感叹大管事的痴心用错对象,也用错地方,真是太不值得了。
“你这个人好自私、好可怕,居然这样利用别人的感情。”一个外表看来柔弱无害的女人,却有如此恶毒的心思,所有的人都被她骗了。
白姨娘抱牢不断挣扎哭泣的砚哥儿,恨声地嚷着:“你说我可怕,说我利用别人的感情?那么又有谁是真心替我着想的?明明是长辈们犯的错,是他们得罪了人家,才会连累整个家族,却逼着我做人家的妾,好让对方代为疏通说情……白家有那么多个女儿,为何偏偏选上我?凭我的条件都能入宫为妃,甚至母仪天下,而不是任由男人玩弄……”
“我知道,有话慢慢说,不要激动……”她试着安抚白姨娘疯狂般的情绪,以及惊吓过度而哭闹的孩子。“砚哥儿别哭,娘在这儿陪你……”
砚哥儿用力抽泣。“娘……”
“娘知道你很害怕,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千万不要乱动……”婉锳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等待机会。“然后呢?”
“谁知那个男人只会说大话,根本帮不了自家,等他腻了,又把我卖给另一个男人,偏偏对方不能人道,把错都怪在我身上,天天打我出气……我想逃走……却又不知该逃往何处……”
就在这时,白姨娘愤恨难平的神情转为含情脉脉,直勾勾地望着远方,像是在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直到那一天,老爷被请到府里作客,我正好送茶点进去,那是我跟他头一回见面……”
“见了面之后呢?”婉锳一面说话使对方分心,一面悄悄地移动脚步,想要再靠近些,才能伺机夺下利剪。
“还记得老爷见到我脸上的瘀伤,用着怜惜的目光看着我,问我要不要紧,他是第一个在乎我的男人,从那天起,我便天天向菩萨祈求,若是能跟了他,就算为妾也是心甘情愿,没过多久,老爷真的跟对方开口……”她的愿望终于成真了。“是老爷让我脱离苦海……是他救了我……”
“既然公公救了你,你为何还要伤害砚哥儿?”见白姨娘有所警觉,婉锳赶紧退后两步。“砚哥儿可是他的亲孙子……”
白姨娘不由得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就是因为我真的好爱老爷,以为他之所以把我要去,是因为对我一见钟情,他跟其他男人是不同的,会一辈子疼惜我、爱护我,不会糟蹋我的感情,只是没想到……当我这么问他,他却说当时是因为可怜我的处境……
“呵呵……原来他只是可怜我……”高傲的自尊岂能忍受被人同情,尤其是来自喜欢的男人。“他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要可怜我……”
“所以你才会这么恨他,恨到要杀了他的孙子?你不过是在迁怒……”婉锳想起担任警察的父亲经常引用苏格拉底“最深的欲/望总能引起最极端的仇恨”这句名言,来形容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此刻用在白姨娘身上,实在太贴切了。
婉锳不是不同情白姨娘的遭遇,可是就因为自身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心中的期望付之一炬,而去利用和伤害无辜的人,那就不可饶恕了。
听见她的指控,白姨娘用着愤懑的口吻回道:“你又懂什么?我费尽心思地去取悦老爷,让他有空就来房里找我,总算替他生了一个儿子,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爱上我,可以独占他的心,想不到他居然丢下我,就这么死了……”
说着,白姨娘不禁似哭似笑。“讽刺的是老爷没过多久便把大姊带走,难道我就不够好?我真的比不上大姊吗?为何他就是不肯带我一块儿走?我好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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