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问遗书中真的没有提到其他人?”
婉锳不解地看着他。“为何这么问?”
“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他含糊其词地回道。
见小叔闪烁其词,看得出是在说谎,婉锳不禁暗自疑惑。“除了彩霞之外,并没有提到其他人。”
“是吗?”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生母被扯进这件事里头。
她打量着面前坐立难安的男子,忍不住问道:“小叔是在担心什么?”
秦凤鸣端着茶杯的手掌陡地震了一下。“我不是在担心,而是高兴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以后大哥和大嫂也能高枕无忧。”
“说得也是。”有谁敢再伤害砚哥儿,婉锳可不会饶过对方。“对了!白姨娘这几天的心情如何?”
这下换他纳闷了。“大嫂的意思是……”
“春香,你先下去。”婉锳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春香福了个身,退出小花厅。
“有件事我想跟小叔说,你放在心里就好。”
闻言,秦凤鸣马上坐直身子。“是,大嫂请说。”
“其实大管事和白姨娘……算是旧识,在还没进秦府之前便已经认识了。”婉锳口气中的笃定,让他脸色一变。
“我不曾听姨娘提过。”秦凤鸣悄悄地握紧手上的茶杯。
婉锳并不觉得奇怪。“我也是偶然之间才发现这个秘密的,他们为了避嫌,应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毕竟人言可畏,不得不防,如今大管事死了,她的心情只怕也不好受,所以小叔有空就多去看看白姨娘,不过别让她晓得我已经知道了,免得见了面尴尬。”
“我会的。”不必婉锳特别提醒,他也不打算让生母知道,免得朱大的事又再度重演,虽然找不到证据,连官府都以意外结案,秦凤鸣还是不禁觉得可疑。“我去看看大哥。”
她自然说好了,便领着小叔来到寝房,让他们兄弟俩说说话。
兄弟俩都不是擅长言词的人,才聊了几句,秦凤鸣便起身告辞了。
待他一路往秦府的方向走,心也就愈慌,奶娘的命案、砚哥儿失踪,主谋真的是将军府的大管事吗?
秦凤鸣不想怀疑生母的清白,可是先有荷花,后有大管事,他们都在遗书中扛起一切罪名,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保护某人。
而这个人便是白姨娘。
他不能举发生母,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作不知情,也不希望有人再去追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第二十七章
春季过了大半,再过两天便是清明节。
天气转暖,让整座将军府也逐渐摆脱阴霾。
秦凤戈的脚伤比预期中恢复得还要快,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拄着拐杖,在花园里练习,相信不用多久,便可以正常行走了。
“如果左脚会痛,一定要说……”婉锳跟在旁边提醒。
砚哥儿也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要慢慢走……”
“爹知道。”他笑睇着儿子。
“砚哥儿跟娘一起说……”她将右手握成拳状。“加油!”
“加油!”砚哥儿马上有样学样。
有这对母子在旁边打气,秦凤戈更卖力地练习,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婉锳拿出巾帕,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继续……砚哥儿,扶你爹坐下。”
“是,娘。”听见母亲吩咐,砚哥儿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忙,虽然力气很小,还是举起双手,象征性的扶着父亲的手腕,走向几步远的石凳。
待秦凤戈在石凳上坐下,先将拐杖搁在地上,喘上一口气,才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有感而发。“砚哥儿长大了。”
被爹夸奖,砚哥儿开心得眼睛都笑弯了。
在一旁伺候的春香送上茶水,先呈给秦凤戈,接着是婉锳,她才端起杯子,不知怎么没有拿稳,直接掉落在地。
“啊!”婉锳本能地蹲下来。“真是奇怪,我从来没打破杯子过……”
小菊连忙制止。“夫人小心,让奴婢来收拾就好。”
“打破杯子可是不好的兆头,该不会又要出什么不好的事了?”春香不免忧心忡忡地喃道。
“呸、呸,别乱说!”小菊斥道。
婉锳并不是迷信的人,不过还是幽默地回道:“打破杯子的确是不好的兆头,因为要买新的,当然就破财了。”
两个丫鬟听了不禁噗哧地笑了。
同样的,秦凤戈也不相信那些无稽之谈,语带关心地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我没事,只是在想也该去看看二弟妹了。”对于大管事的犯案动机,还是让她很纠结,怎么也参不透,脑子只要有空闲,就忍不住进行推理,不过不想在秦凤戈面前提及罢了。
秦凤戈啜了口茶水。“是应该去看看。”
“既然这样,我待会儿就走一趟,也跟祖母请个安。”婉锳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砚哥儿也跟娘一起去看曾奶奶和二婶。”
“是,娘。”可以跟母亲出门,砚哥儿回答得特别大声。
既然是上秦府,婉锳就得要盛装打扮,不能像在家中一样马虎随便,免得又留下话柄,让有心人借题发挥,于是换上色彩鲜艳的交领中腰襦裙,十二幅的绣花裙摆,繁复而华丽,身上的饰品更是一样都不能少。
于是,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婉锳和砚哥儿母子俩便一同乘坐轿子,前往秦府去了,谁知才踏进门,便从前来迎接的管事口中得知郝氏小产的坏消息,由于她正忙着照顾秦凤戈,老太君才没让人去通知。
她神情凝重地牵着砚哥儿的小手,决定先去探望二弟妹,想着不久之前才听小叔说胎儿没有问题,怎么突然之间就没有了?又想着该如何安慰郝氏,可是说得再多,也无法抚平丧子之痛。
待婢女开门迎她进房,婉锳就见郝氏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才见到自己,未语泪先流。
“二弟妹!”她也跟着眼眶泛红。
郝氏挣扎着坐起身。“大嫂……我的孩子没了……”
“怎么会这样呢?”婉锳趋身来到床畔。
“就在前天下午……想说天气转热,该把冬衣收起来,结果不小心绊了一跤,肚子撞到衣箱,之后便开始流血了……”她一面流泪、一面诉说。“相公赶紧去将纪大夫请过来……可是太迟了……都是我不好……”
婉锳抱住她,轻拍着郝氏的背部。“这事又怎么能怪你呢?你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想说什么就说,我在这儿听……”
“大嫂……”她不禁泪流满面。“我真的好想帮相公生一个孩子……”
“我知道。”婉锳也陪着她落泪。
“相公安慰我……说还会再有其他的孩子……可是……”郝氏哭到声音都沙哑了。“永远不会是这一个……”
见到母亲和二婶相拥而泣,砚哥儿不晓得出什么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小嘴一瘪,跟着嚎啕大哭。“呜……娘……”
随行的小菊连忙把小少爷拉到旁边去安抚。
看着砚哥儿,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若是失去他,婉锳同样会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多少也可以体会郝氏的心境。“我懂,因为每个孩子对当娘的来说,都是无法取代的宝贝。”
闻言,郝氏猛点着头,哭得更凶了。
“那就哭吧,让孩子知道你有多舍不得,然后好好地送他走。”这是婉锳处理悲伤的方式,希望对她有用。
郝氏趴在她肩上,尽情地痛哭一场。
而婉锳只是轻轻地拍哄,一直等到郝氏哭到累了、倦了,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才扶她平躺下来。
“别吵醒她,等她睡醒,劝她吃点东西。”婉锳低声吩咐伺候的婢女。
婢女感激地颔首,送她出去。
待婉锳再度牵着小脸上还泪痕斑斑的砚哥儿步出寝房,就见秦凤鸣人在外头,似乎已经站了许久,只是没有进去打扰她们。
“多谢大嫂。”他形容憔悴地说道。
婉锳觑见他眼底的悲痛,只能建议地说:“若想有个人谈一谈,可以来找你大哥,不要憋在心里。”
“我很好。”秦凤鸣担心的是妻子,就怕她想不开。
她瞅着秦凤鸣一会儿,就算真的不好,谁也帮不了忙,还是只能靠他们自己走过来。“二弟妹刚睡着,小叔就进去陪陪她,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了,什么话都不必说,只要让她知道你会一直陪在身边就好了。”
秦凤鸣照她的意思,推门进房去了。
“来!咱们去见曾奶奶。”婉锳低头对着孩子笑说。
砚哥儿仰起小脑袋瓜,有些担忧。“娘不哭了?”
“娘不哭了,希望你二婶的心情也可以很快地好起来。”她牵着孩子的小手,往院落的出口走去。
才刚踏出月洞门,就见白姨娘在婢女的陪同之下,正好迎面而来,婉锳自然停下脚步,和对方打声招呼。
“白姨娘是来看二弟妹的?”她见对方气色不是很好,目光略显涣散,看来也在为无缘来到世上的孙子而悲恸不已。
白姨娘盯着她半晌,似乎想不起来婉锳是谁,过了半晌才认出来。“原来是大少奶奶……”嗓音听来有些虚弱。
“你也要保重,不要悲伤过度,身子要紧。”婉锳劝慰地说。
她神情有些恍惚。“多谢大少奶奶。”
“娘,咱们快去看曾奶奶。”砚哥儿摇晃着母亲的手,催促地说。
婉锳轻笑一声。“好,咱们现在就过去……”说着,她望向白姨娘,方要启唇,却见对方瞪着身旁的砚哥儿,模样有些骇人。
看着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砚哥儿,白姨娘心中充满不甘和怨恨。为何就没有一件事能如她的意呢?若当初彩霞下手能再重一点,让他可以胎死腹中,或是荷花狠下心来掐死这个小畜生,等到自己的孙子出生,一定会受尽秦府众人的宠爱,不会就这么走了。
都是他的错!
一切都是他不好!
为何她百般算计,就是害不死这个小畜生?
白姨娘脑中疯狂地呐喊着。
“白姨娘……”婉锳被对方“怨毒”的眼神吓到了,本能地将砚哥儿藏在自己身后。“你怎么了?”
她仿佛这才“清醒”过来。“奴婢只是……有些不太舒服,先回房去了。”说着便转身往回走。
目送对方的身影离去,婉锳总觉得白姨娘的精神方面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因为二弟妹腹中的孩子流掉,当不成祖母,刺激太大的缘故?
“夫人在想什么?”见主子还在发呆,小菊疑惑地问。
砚哥儿也仰起小脑袋瓜。“娘?”
“娘没事,走吧。”婉锳不自觉地牵紧孩子的小手,打算找个机会跟小叔提一下,请他多注意。
等他们母子俩去跟老太君请安,只见老人家乐不可支地抱着宝贝曾孙子,对待婉锳这个孙媳妇也比以往热络,会要她多吃一点,这些看在林氏和江氏眼中,心里自然有数,江氏也不敢再出言挖苦,收敛起轻视的态度。
婉锳有了老太君的加持,终于在秦府获得一席之地,她这个续弦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五月中,夏至到来,气温炎热。
由于秦凤戈已经康复,在一个月前便回到工作岗位上,婉锳跟着赋闲下来,不过大管事的空缺尚未补上,大部分的事务都由二管事接手处理,因此管理内院之事,便落在她肩上,很快地又忙碌起来。
而在这段时间当中,也从秦凤戈口中听说不少百姓自愿加入义勇熸火军的行列,就连京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都愿意出借一块地方,好用来堆放防火器具以及水缸,皇上因此龙心大悦,便在昨天赏赐了一大箱的绫罗绸缎给她这个出主意的人。
“……夫人不妨多做几件夏衣来穿,否则皇上赏赐的这些布料都用不上。”小菊和春香爱不释手地抚摸手上的上等料子。
婉锳一脸困扰,宁愿皇上送实用性高的东西给她。“这么多块布料,到我老了都穿不完,不如送几块给二婶和三婶,以及二弟妹和三弟妹好了,就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样的花色?”
“夫人不如请她们过来喝茶,顺便挑选。”小菊脑子动得快。
她眼睛一亮。“这个点子不错,就这么办,除了她们,白姨娘和赵姨娘也不能漏掉,只可惜这些花色太亮,不适合老太君来穿,为了公平起见,再送别的给她老人家好了。”
春香接着又问:“夫人打算先请谁?”
“照理说应该长辈优先,自然是先请二婶和三婶,不过得找个名目,再邀请她们到府里来。”婉锳兴致勃勃地说道。
于是,她坐在桌旁,一面喝茶、一面苦思,这么做不是为了要巴结讨好,而是希望一家人和和气气,和谐相处,将军的续弦还真是不好当,里里外外都得要费心打点。
叩、叩,门上传来几声轻敲,打断婉锳的思绪。
“有什么事?”春香去应门了,是二管事派了个婢女前来禀报,听对方说明原由,便惊慌失色地跑回主子身边。“夫、夫人……”
婉锳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将军回府了……”
“今天还真早,才未时就回府了。”婉锳又继续喝茶。
春香又继续说下去。“还有皇上也来了。”
“咳咳……”她被茶水给呛到,咳到脸都红了。
“你说皇上来了?”小菊也跟着紧张了。“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快帮夫人梳妆打扮,不能让皇上久等了。”
就这样,两个丫鬟不等主子咳完,就已经开始帮婉锳梳头更衣,深怕皇上怪罪下来,所有的人都会遭殃。
“皇上突然跑来做什么?”婉锳不禁喃喃自语。“至少也先知会一声,让我有心理准备……”
小菊听了忍不住吐槽。“夫人,他可是皇上,这天下都是他的,他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何须知会一声。”
“说得也是。”她苦笑地回道。
“好了、好了。”春香帮主子插好簪子,这才喘了口气。“夫人,咱们快到正厅面圣吧。”
婉锳做了个深呼吸,才速速赶往正厅。
当她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皇上就坐在正位上,尽管只是头戴长冠、身穿青色常服,也无损天子的尊贵气势,而身边那名呵欠连连的宫女,便是之前帮过自己的“同伴”,知道对方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个架空朝代里头,也不禁高兴起来。
站在一旁的秦凤戈朝她使了个眼色,要婉锳上前见礼。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婉锳屈膝见礼。
皇上一手托着下颚,开口调侃。“这回倒没有再说错了。”他又重提婉锳第一次入宫的糗事。
“皇上还记得?”她干笑地问。
他哼笑一声。“朕的记性很好。”
“皇上大人大量,还请多多见谅。”婉锳不得不拍下马屁。
“收到朕赏赐的东西了?”皇上示意她起身之后才问。
婉锳又福身谢恩。“臣妾收到了,多谢皇上。”
“听爱卿说义勇熸火军、钟楼这些主意都是你想出来的,可是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他语带赞扬地说。
她谦虚地表示。“臣妾不敢当。”
“听说你前两天还口违了一份训练项目,希望能用来训练义勇熸火军?”皇上挑眉问道。
“是的,皇上。”婉锳先觑了秦凤戈一眼,见他颔首,这才放心大胆地说明原由。“毕竟一般老百姓没有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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