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竹这次回来带了近一两银子，说农忙镇上的工钱高些，宋氏想着要这么继续下去，不出几年自家也能把屋子翻新一下了，徐家老屋可能是建太久了，漏雨的地方多，比如宋氏自己屋里，光漏雨的就有三处，大钱二钱住的是徐四郎之前住的，里边稍微好些，赵氏屋里她不清楚，但剩下的屋子她懒得进去了，地上的水都能快淹到炕那边去了。可明年有两个孩子读书，她望着蹲在地上找蚂蚁的二钱，“二钱，这么冷的天，蚂蚁都回洞了，去屋里看看你大哥在干啥啊？”
二钱不满的嘟了声，懒洋洋的转身去了屋子，不一会儿就出来，朝宋氏道“大哥玩石头呢！”说着又满地找他的蚂蚁去了。
宋氏叹了口气，徐茂竹这次回来赵氏一到中午就喊饿，徐茂竹在她不能和赵氏吵太凶了还是因为没给赵氏饭吃这事儿，弄得自己不得不去给她做吃的，大钱二钱见了也要吃，一来二去的，家里开始养成吃午饭的习惯了。
田地里收获的庄稼不多，以前赵氏当家时，每年紧巴巴的吃到最后只能剩下一点，这么多年才积了那点粮食，自家要是这么吃下去，能吃到明年吗？
“大郎媳妇，是不是快晌午了？你把粮食拿出来我去做饭好了！”赵氏对宋氏的吝啬很是不满，不就是开始吃午饭吗？至于苛刻成这样？赵氏如是想着全然忘了她自己当家时的情形了。
宋氏瞧了瞧天色，晌午？刚吃早饭没一个时辰好吧？“娘，这么久没见过四弟你不想他？我这个做大嫂的都没好好和他说过话了呢？要不，等二弟放水回来我们去那边瞧瞧四弟去？”宋氏建议，反正王静怡不是舍得给徐四郎吃肉吗？她倒要过去看看她这个二弟妹是爱在外撑面子挣名声呢还真是对徐四郎这么好。
赵氏刚要点头就被徐老头喝止住了，“这才几天你老毛病又要犯了是不是？”徐老头很不客气的朝赵氏吼道，那事儿他还得找时间和徐茂青解释解释才行，他二儿子话不多但是要记恨上你了，谁他都不管也敢打你，比如宋氏和徐茂竹那事儿，打自家兄长在村里说出去谁人不诟骂他？但徐茂青打了人家还要夸他干得不错，这就是人缘。
赵氏眨了眨眼，挺直胸脯，“我又没答应，你凶什么凶，大郎媳妇，你说你去那边干啥？别说只是为了见我家四郎，作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宋氏心里呸了句，“哟，那娘说说我打的什么主意吧？”
“哼，不就是舍不得家里的粮食想让大家去二郎那边蹭顿饭吗？以为我不知道？”赵氏为猜到宋氏心里的想法而沾沾自喜，声音明亮不少。
“娘心里要不这么想会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宋氏嗤鼻，一拍脑门突地站起，得意的朝赵氏道“娘要是不去那边我也是要去上一趟的，二弟说好不会亏了爹娘的粮食，但稻谷小麦都收了也没见二弟送来啊？那我就不嫌远的去一趟，帮爹娘把粮食拿过来好了！”
“你去我也去！”赵氏脱口而出，家里的饭菜吃着总觉得没有王静怡给的两个馒头香，她现在可是忘了那馒头是她自己去人家灶房拿的了。
徐茂青在田埂上看到徐茂竹一点也不吃惊，叫了声大哥去了自家田里，发现水已经被放好了，他抿嘴笑了笑，过去帮着徐茂竹把堵在田埂上的污泥拿开，说了声谢谢。
徐茂竹抬头，脸色有些微红，“我来的时候你田里的水就被放走了。。。。。。”
徐茂青神色一僵，继续手里的活儿，“谢谢你这些日子照顾爹娘！”
徐茂竹的脸又红了几分，农忙把徐老头扔在家干活，哪算是照顾？知道徐茂青没有嘲讽他的意思，他有些惆怅道，“你嫂子做的那些事儿我知道，我会好好说她的，会对得起你这声谢谢！”
回想分家以来的种种，徐茂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放任宋氏欺负赵氏和徐老头，对自己兄弟冷嘲热讽，他对两老不问不理只顾着挣钱，的确挣了不少银子，够开销一年半载的了，但发现徐老头对他神情越来越淡，知道是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失望了。
“二兄弟，你怎么来了？你田里的口子我都替你开好了，就是怕这么大的雨你过来麻烦！”
有人在田埂上喊自己，徐茂青抬头，哒哒的雨声伴着他兴奋的回答“茂军哥，原来是你，我还说是哪个好心的人了呢！”
上次他盖屋子，徐茂军送了不少石头，作为礼节他隔三岔五的就会送些猎物过去，分到的野猪肉肥膘也送过去给徐茂军了，那些对他好的人，他都记着。
“这算点什么事儿？以后有啥你就别过来了，你家里这边远不说又这么大的雨，我来顺便给你一弄就成！”远处的徐茂军说完，挥手道“这么大的雨我先回去了啊！”
“好嘞！”徐茂青挥了挥泥泞的手，帮徐茂竹成功开了一个口子。两人见旁边田里快要盖住秧苗的水势，徐茂青摇了摇头，“大哥，你去另一块田看看吧，我顺便把三弟田里的水给放了！”
徐茂军点头，去了较远的另一块田，这是从地主那里租赁的，他总觉得徐茂青变了许多，以前只会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帮着打那群在自己捉鸟时大喊把鸟吓飞走的人的二弟，现在变得比他这个当大哥还成熟稳重，这种改变是从什么开始的？他忍不住回望了下那个弯身用力刨泥的汉子，貌似从娶了王静怡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经常和自己娘对着干，他明明就不喜欢他媳妇却能表现出比谁都维护的神情，那次休妻算是最好的证明，以他对徐茂青的了解，休妻对他二弟来说是正中他下怀的，但他憋着气就是不休。
“大哥，你弄好了顺便帮三弟的也弄了，我就先回去了！”
徐茂竹愣神的时候徐茂青已经开好了那边的口子，可能雨势太大，没有听到徐茂竹的回答，他跨上田埂走了过去叫道“大哥，三弟那边的口子我已经开好了，这边需要帮忙不？”
“啊？”徐茂竹回神，使劲摇头，“不用不用，你快回去吧，对了，二弟以前是我不好，你去把二弟妹叫过来中午在我家吃饭吧，分家这么久了，我们兄弟都没好好的一起聚聚！”徐茂竹声音充满了回忆和感伤，听得徐茂青也不由得感慨起来，“是啊，分家后咱兄弟越走越远了！”
当初徐老头说的分家后还是兄弟那句话现在听起来真是够讽刺的。
“这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对，我想好了，回去问问大钱还要念书不？二钱我看他是不想念书的，大钱要是不想去我也不送去了，不然以后他真的一事无成还会怪我这个当爹的偏帮二钱！说没教他其他的！”
徐茂青对于大房的事儿不予置评，故而没开口。
“二弟，你去把二弟妹叫过来，今天这么大的雨，中午咱磨豆腐吃！”徐茂竹肯定道。
徐茂青赶紧摆手，徐家不种大豆，徐茂竹的意思是要去村里种大豆的人家买？他哪敢让他大哥这么破费，更何况宋氏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
“那多麻烦？不如大哥你们来我家的吧，家里还搁着不少肉，菜园子里有菜，吃什么方便！”徐茂竹还要开口就被他挡了回去，“要是大哥要花钱请客我可不高兴，咱这么辛苦可不就是为了攒钱攒粮的？去我家吃吧，我先回去把菜摘了，你回去把三弟三弟妹叫上啊！”
徐茂竹反应过来时，田埂上只余下一个模糊的声影。他迅速的把口子开好，又去了挨着他的田开了另一口子。
宋氏知道徐茂青让中午过去他家吃饭，高兴的叫来大钱二钱，“你们先去茅坑拉屎，中午敞开了肚皮吃，你二叔那边好吃的多着呢！”
赵氏骂了句眼皮子浅的，自己先跑去了茅坑。徐茂竹听宋氏一番话皱了皱眉，看向徐老头，“爹，你先准备准备，我叫三弟去！”蓑衣来不及取下就又跑了出去，徐老头摆摆手想说自己就不过去嘞，想到徐茂青都说了大家一起，不过去貌似也不好，而且要是在那边发生点不愉快，他们兄弟三人就是真的散了。
“娘，奶在茅坑呢！”大钱出来朝宋氏抱怨。
“娘也真是的，和一个孩子争啥？”说完见徐老头愣神的望着自己，她看了看自己衣衫，“爹，咱这么过去二弟妹不会不高兴吧？要是把咱撵出来多丢脸？”
“你当人人都是你？你要是不多嘴冷嘲热讽的你二弟妹会撵人？”徐老头忍不住回了句。
田氏和徐茂森知道要去那边吃饭自然是欢欣鼓舞，但走的时候却犯了难：徐家蓑衣不够！
宋氏鄙夷的瞧了眼田氏，“我说三弟妹，我家的蓑衣我们自己都不够，你和三弟的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反正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先过去的。
“大嫂，分家的时候没分咱蓑衣这事儿我还没说爹娘偏心呢！你倒有脸说是你家的了？”田氏撒起泼来也不是一般的，抢过宋氏手里的蓑衣先披在身上，“这就当是分家漏了的，现在补上也不迟！”
徐家的蓑衣只有三件，徐老爹，徐茂竹和徐茂森的，还是因为他们要干活的缘故，当时徐茂森不在家，哪有他的？
“好了，大郎三郎你们一人一件，抱着大钱二钱过去，看能不能问你二弟借一件过来！”至于田氏披上的那件，她摆了下手，“三郎媳妇既然穿上了，那你就先跟着过去吧，记得过去帮你二嫂忙，别坐着像个地主家的小姐似的等着要人伺候！”
田氏撇了撇嘴，反正她先过去就是对了。
赵氏为自己蹲了个茅坑出来就把蓑衣便宜了田氏很是不满，这时候她不敢嚷嚷，只催促三人，“你们快去吧，小心路滑别把大钱二钱摔着了！”
徐茂森伸手要抱二钱却被后者躲开去，“我不要三叔抱，会摔的！”
“不要就算了，反正我还不想抱呢！”徐茂森哼哼道。
“行，那你和爷奶等着，我先把大哥抱过去了就回来接你！”徐茂竹把大钱裹好，三人出了门。
王静怡听到那边要过来吃饭，没什么表情，答了声哦后没说话。徐茂青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解释，“大哥说咱分家后没聚过，让我们过去磨豆腐吃，我想着咱家什么都有，于是。。。。。。”其实他心里是不想欠那边人情，叫过来吃他们应该会对自己媳妇脸色好些吧？不过他没和王静怡解释。
“恩，等我检查了四弟写的字后再说！”王静怡不是不认同徐茂青的想法，她气的是现在这么大雨的天，他们过来路上要出了个什么事儿不赖在自己头上？徐茂青憨厚的，人家随便跟他客气一下他就十倍客气回去，真不知道他这性子是好还是不好，但愿他们过来能安生些。
徐茂青嘿嘿一笑，跟在王静怡后边，厚脸皮道“我跟媳妇一起去看看！”
家里还有不少面粉，这种天气煮饺子吃最是不错，徐茂青很想这么建议，但见王静怡回屋把竿子上的肉一块一块取下，他赶紧过去帮忙拎着，“媳妇，咱中午吃肉？”
“恩，爹和娘难得来一次，不吃肉不是咱不孝顺？”王静怡好笑，心里对赵氏还有些膈应，但看徐茂青对赵氏的态度，那点膈应就算了吧。
“哦，行，都听媳妇的，还要吃啥？”徐茂青问的是灶房里的那些泡笋吃不？都过这么久了，完全可以吃了。
“缸里的泡笋拿些出来，应该能吃了，下午给茂军哥和刘大哥家送些去吧！”
王静怡倒想吃饺子省事儿，不是她有私心，人那么多要做多少饺子才能喂饱他们，光是剁馅儿就是个难题。还是做饭实在些，反正刚收了稻谷，不缺米。
徐茂青顺便把徐茂军帮他放水的事儿说了，王静怡听后忍不住赞扬徐茂军道“你这个堂哥当的都比你大哥称职！”
徐茂青嘿嘿一笑，抱着肉去了灶房。
徐四郎知道那边要过来吃饭，又高兴又纠结，想到竿子上越来越少的肉，“二哥，把肉要不要藏起来？”他大嫂三嫂可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绝对能吃带拿不手软。
徐茂青看了眼往锅里添水的王静怡，挤眼一笑“四弟也这样认为？媳妇，可不能怪我把肉搬进咱屋里了！”
“。。。。。。”他二哥贼精，这是徐四郎此刻想法。
“。。。。。。”得了便宜卖乖，这是王静怡此刻反应。
徐茂竹他们来是徐四郎开的门，叫了声大哥三哥后回了屋子，大钱看着徐四郎的蓑衣很是羡慕，为什么他四叔比他大一点就有自己的蓑衣了？娘说了二叔家可是比自家穷很多呢。
“四叔，能不能把你的蓑衣借我穿穿？”大钱一脸讨好的看着脱下蓑衣的徐四郎道。
见大钱一脸期待，徐四郎口中的不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他二哥为什么让那边的人过来吃饭了，是不忍心啊。
“行，你穿穿吧！”
大钱比徐四郎小两岁，穿上蓑衣全拖在了地上，不过他笑得一脸开心，“四叔，你家的蓑衣比我家好，你看我衣服都打湿了！”
王静怡出来见田氏好奇的东张西望，她尽量忽视她严重的算计，拉过大钱身子检查了番，“四弟，你去找你小点的衣服让大钱换了，着凉了可不好！”
“哟，二嫂真是菩萨心肠，那能不能找身衣服让我也换换？”田氏见不得王静怡一脸慈祥，这个蜡黄饥瘦的丫头竟然比自己穿得都好，看上去还白白嫩嫩的，凭什么？
“三弟妹，你要是大钱一样是个孩子我马上就给你找衣服去！别说你，就是三弟像大钱那么大我也这么做！”徐茂青在灶房听到田氏的话，忍不住说道。
徐茂竹倪了眼田氏，问徐茂青借了两件蓑衣，把徐四郎的蓑衣也带走过去街徐老头他们去了。
宋氏过来时肉已经煮在锅里了，刚刚在路上徐茂竹警告她不准酸言酸语，此刻她虽眼红但也没多说，见一锅的稀饭，小声抱怨了句小心眼就闭了嘴，因为徐茂竹已经望过来了。
看到宋氏一副想说又憋住的神情，王静怡满意了，看来徐茂竹是听了徐茂青膈应田氏的话警告过宋氏了，省了她不少麻烦。
大钱二钱围着蓑衣不离，不时用手摸摸，二钱跑过去依偎在徐茂竹怀里，“爹爹，我能不能像四叔那样下雨的时候有蓑衣穿啊？出门都不会被淋湿的！”
徐茂竹看向同样期待的大钱，点了点头，“行，给你和你大哥一人一件如何？”
两人拍手跳了起来，宋氏一听赶紧止住，“孩子长得快要那玩意干啥？可别学你四叔整天要些有的没的，没瞧见你二叔家穷的都给咱吃稀饭了？”明显暗指徐茂青抠门，徐老头皱了皱眉不过没说话。
王静怡和徐茂青在灶房忙活儿，屋檐又滴着水，怎会听到宋氏在堂屋里的暗讽。徐茂竹眉毛拧了拧，“不想吃就给我滚回家，二钱别听你娘的，爹爹说了给就会给！”
“我怎么了？”宋氏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你去灶房瞧瞧吃得可不就是稀饭？我看啊还是添了糠的！”
“你这个臭娘们，真以为我管不住了你是不是？”徐家哪顿吃饭不是往里添了糠？面粉都是添了糠的，徐茂竹觉得来这边不管吃什么都是他二弟想得周到，当初就应该让他们都去老屋吃。
徐茂竹说着起身就朝宋氏招呼去，不过不是打她是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兄弟间的兄弟情分都快被你这娘们磨没了，不要以为娘家有几个大哥就可以让你骑在我头上，不吃给我滚回家去！”
宋氏知道徐茂竹这次是真动怒了，赶紧往里退，“我就说说的，谁叫你当真？”
“以后再让我听到这话小心我收拾你！”徐茂竹恶狠狠道，此刻两人站在石阶上推攘，见徐茂青和王静怡从灶房望了过来，他松开手独自进了屋。
“你要不要去劝劝？”王静怡看向生火的徐茂青。
“他家的事儿咱过问干啥，反正我不会这么对媳妇就是了，不过那也是大嫂自找的！”
“。。。。。。”他这话的意思是自己要是像宋氏那种人他也会收拾自己了？
徐茂青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了，赶紧纠正道“媳妇，就算你变成了大嫂我也不会那么对你的，因为我不是大哥！”
好吧，这话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