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琳……醒醒……我是雪凛……醒醒……”他声音稍微大了些，却换来那人轻轻的一声“嗯”，随即又恢复了寂静。
他不禁轻笑了一声：“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赖床，明明就是一个练武之……”
他愕然地捂住自己的嘴。
他……刚刚说了什么？
……起床了……要上早朝了……
……嗯……不嘛……
……不行……快起来……
……嗯……再睡一会儿嘛……
……我说你啊……怎么就这么喜欢赖床……明明就是一个练武之人……
……练武之人也要睡觉啊……
……快起来……
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令他一阵晕厥。
又来了……
自从喝了一次雪绒花茶后，这两天来不时地他的脑海就会冒出一些对话和情景，每每令他头晕。
甩甩头，将那些记忆压下，他加大声音道：“凤天琳，你给我醒来。”并伸手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力道没有控制好，她就这样被他扯了出来，并顺势跌在了他怀里。
他怔怔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发觉自己做了件蠢事。
由于睡眠的关系，她的玉腮染上瑰丽的粉红，如三月里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单薄的里衣因为被他拉扯的关系而滑下了肩膀，露出了凝脂般无暇的肌肤和美丽的锁骨，乌黑的青丝散乱，是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好一幅海棠春睡图。
“……嗯……忆情……”天琳睁开那双勾魂的凤目，迷蒙的眼神是说不出的妖媚风情，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脸，不禁轻笑了一声，便又闭起了双眼，“……又梦到你了……真是不错啊……”
雪凛心一震，为那甜蜜的一笑。
“凤天琳，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生硬地道。
“咦？”她觉得不对劲，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靠在了一个人的怀里，扭头，便看到了他已经泛红的脸颊和耳垂。
她坐起来，困惑地看着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的地方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依旧不看她，道：“先把你的衣服穿好。”
她一怔，看到自己大开的衣襟和火红的肚兜，笑了笑。
“你又不是没有看过。”她毫不在意地躺回床上，也没有收拢衣服，戏谑地道。
“你……”他气愤地回头，却见她仰躺在床上，姿态撩人，他脸上温度持续攀升，却又不想再被她取笑，只好将视线固定在她的脸上。
“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她淡淡地问。
“艾老将军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她一愣，看向他：“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他看着她道，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沉默了一会，直视着他。
“你觉得是我做的吗？”
“是你吗？”他反问。
她嘲讽一笑，“我说不是你就会相信吗？”
“是你吗？”他坚持问道。
她看着他良久，轻轻的却坚定地道：“与我无关。”
雪凛松了口气。
“你信吗？”她问。
他点点头。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反而转移了话题，“我们谈谈好吗？”
“谈什么？”
他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啊……该问什么……该谈什么呢……
“你有泡了雪绒花喝吗？”她突然出声问道。
“……前天喝了一次。”他犹豫着道。
“是吗？”她苦笑了下，“今晚不喝的话，雪绒花就挨不到明早了。”
他不语。
她凝视了他好久，最后还是失望地坐了起来，捉起一旁的衣服套上，然后对他说：“很晚了，我送你回你的寝宫吧。”
他抬头看着她，眼神幽深。
“凤天琳……你，喜欢我什么？”
他真的好想知道到底他有什么吸引她令她能如此待他。
她温柔一笑，“不是喜欢，是爱啊。”
他心一颤，断断续续地：“那……爱我……什么……”
她盘膝坐着面对他，满眼的认真。
“我不知道。”
风雪篇 50。抉择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地道。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笑笑，他却知道她没有说谎。
“如果知道，也许我可以少爱你一点。是啊，我到底爱你的什么呢？你喜怒无常，你任意妄为，你爱自己多过爱我，你还将我推给别人，你甚至抛弃我忘了我，这样的你，我为什么会这么爱呢，爱到连心都痛了。”
他眼眶微涩地看着她，那温柔的语气令他的心一阵疼痛。
到底是多深的爱才会爱到连心都痛？
“我反复地问过自己。是在傲月楼的那段时间内，是在星空下郁金香花海前，你仗着睡意吻我的时候？是在我误中春药，明明自制力过人却还是吻了你的时候？还是更早，你站在屋檐下看着我练舞，笑得高深莫测的时候？抑或是在初见的那刻，我就被萦绕着慵懒魅惑气息的你所吸引呢？”
她每说一句，他的脑海中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为什么……他会忘了呢？
“我无从得知。只是，你的笑，你的霸道，你的使坏，你的眼泪，甚至是你和我分离时那哀伤的表情，全都一点一滴的渗入到我的心里，深入骨髓。我无法停止爱你，就如我无法不呼吸一样。”
她凝视着他，就像看着世间唯一的珍宝。
她缓缓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带点抱歉地说：“对不起，惹你伤心了。”
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落下了泪。
他抬手，捉下她放在他脸上的手，直视着那张绝美的艳容，心下一动。
是时候作出决定了！
他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忆情。”她轻唤。
他停下，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漠地道：“什么事？”
“后天，我就会离开。”
寂静良久。
他“嗯”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天琳颓然地倒回床上，心底苦涩得无法抑制。
“……凤天琳……你真是窝囊……”
隔着尘世的人流望你，感觉该在三百个轮回前，坐在莲花旁拈花含笑，等你；
隔着宿命的河流等你，才知只能在三百轮回后，坐在莲花旁拈花含笑，望你。
房外，白雪纷飞，掩盖了地上一切的痕迹。
终于——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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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凛回到自己的寝宫静静坐着，没有叫人掌灯，黑暗中无法看到他的脸色。
直到天边泛白，清眠轻叩门扉，恭敬地道：“陛下，是时候上朝了。”
房内一片静默，清眠不觉疑惑地再道：“陛下……陛下……”
“清眠。”雪凛的声音响起。
“在。”
“传令下去，今天不早朝，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能来打扰朕。”
“是。那……早晚膳……”
“不需要。”
“是。若是安相到来……”
“任何人都不见。退下。”
“是。”
直到传来清眠离开的脚步声，雪凛才站起来，向那杯已经凉透的雪绒花茶走去。
凝视着杯子，他轻轻低喃：“希望……我的决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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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雪凛睁开眼的同时，身子弹坐起来。
匆匆套上鞋子，外袍也来不及披上就飞奔了出去。
“参见陛……”清眠看见他，连忙行礼，可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消失不见。
清眠一呆，方忆起主子衣着单薄，连忙也跑了出去，问其他宫侍，发现遇到的都是和他一样的情况。
“快，去传安相进宫。”清眠着急地道。
“是。”
雪凛向纹音阁方向跑去，也不理会沿途被他难得的慌乱给骇着的宫侍，只是一路狂奔而去。
他按着胸口，心脏躁动，咚咚地撞击，嘴唇微开，吐纳着急喘。
“雪皇陛……陛下？”莫失看着门外只穿一身单薄的洁白衬衣，长发凌乱飞扬，气喘吁吁的雪凛，一向沉稳的她忍不住结巴道。
“……天……天琳……呢……”他着急地问。
莫失一愣，为他的称呼，下意识地道：“去了梅园。”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啾地一声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随后而来的莫忘问道。
莫失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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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停下来，看着前方抬头凝视着梅花的她。
他极慢极慢地走过去，带点期待又带点害怕。
近君情怯。
听到脚步声的天琳回过头便看到衣衫不整的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真是……”没完的话被他全吓回肚子里。
“别动，让我抱着你。”他冲过来，紧紧地搂着她，埋首在她的颈间，颤抖着说。
“是。”她呆呆地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仿若过了千年般久，他才慢慢放开了她。
“怎么就这样急匆匆地跑来呢？穿这么点也不怕着凉……”她边说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他的身上。
他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
“我记起你了。”
她为他系着带子的手一顿，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他露出一个像在哭泣的笑容。
回忆像是挣脱网子的鱼，不受束缚，摆动着鱼鳍，迅速窜逃出来。
“天琳……”他主动亲吻她，在抚慰她，他好想念她，好想念她……
天琳眼眶灼热，这一瞬间她几乎想搂着他号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忘记你的……我也想回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天琳摇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你愿意记起是不是代表你已经选择了我？是的话，以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谢谢你来找我。”他哽咽道。
“不用说谢，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你我就不会完整。”
“你太宽待我了……”比起他之前做过的事，现在这些根本微不足道，偏偏她轻易原谅那个他，而将微不足道的行径无限制地放大。
她温柔一笑，然后认真地问：“你决定了吗？在我和风雪国之间你选择哪个？”
他的回答是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深吻。
“陛下！！”
一声怒叱响起，惊醒了热吻中的两人。
慢慢放开对方，他们同时扭头，便看见了脸色铁青的安道。
“小道。”雪凛……呃，应该是风忆情笑道。
安道微眯着眼，视线落在两人仍然交握着的手，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凛，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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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皇寝宫
天琳和风忆情并肩坐着，安道在他们面前冷着脸，听着风忆情的解释。
“……所以说，如果不是当初大皇姐那场刺杀令我伤了头，忘记了天琳，我是怎么也不会登上这帝位的，我会回国只是因为我是风雪国的皇子，不能看着国家动乱而置之不理，你明白吗？小道。”
“那你现在就是想把这个国家弃之不顾了？”安道冷冷道。
“不是的。”风忆情摇摇头，“不是弃之不顾，我会将一切安排好后再离开。”
“安排？你想怎样安排？”安道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大吼，“国势初定，如果传出君上出逃的消息会引起多大的动荡？而且你不要这皇位你也要找到一个继承人吧？大皇女满门抄家，二皇女根本没有子嗣，五皇女死之前都没有成家，整个风雪国皇室就只剩下你，你说你想把这个国家交给谁？你说！”
“小道，你先冷静一下。”风忆情慢条斯理地说。
“我怎么可以冷静下来！”
“小道，你忘了吗？还有四皇妹。”
安道一怔。
四皇女，唯一一个没有参与皇位之争的人，也是除风忆情外仅剩的皇室中人。
“可是她是一个哑巴。”安道立刻反驳道。
四皇女由于幼年时一次失足落水发了一场高烧，病好后却再也说不了话，从此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
“可是她的女儿今年五岁了，身体健康，聪明伶俐。”风忆情说，“对外宣布我得了急病，群医束手无策，在弥留之际立下遗诏，立四皇妹的女儿为帝，而小道你则为摄政王辅助幼主，反正现在艾老将军去世，兵权收回了大半，以你在朝中的威势应该能压得住下面的人。”
他说得头头是道，安道无法反驳。
可是……他不甘心！
“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安道指着一直保持沉默的天琳大吼，“为什么你可以为了她而放弃皇位？驾驭风雪国成为千古第一的男帝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为什么你现在得到了却又不要了？为什么？你告诉我啊！”
风忆情站了起来，走过去抱住了安道。
“小道，对不起。”他真诚地道，“我知道你为了助我登上皇位付出了很多，我很感谢你，真的。”
“真的感谢我的话就不要离开。”他低哑地道。
风忆情放开他，直视着他问：“小道，你希望我幸福快乐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感动地笑了笑。
“小道，以前因为母皇和皇姐她们的关系我才想做皇帝将天下的女子都踩在脚下。忘记天琳的这段时间我登上帝位，可是，我一点都不快乐，我拥有天下，却没尝到狂喜的滋味，看着众人在我面前跪下，我满足了吗？没有，野心如饕餮，越喂养越壮大，我不希望自己到最后要被反噬掉。”
安道抿紧唇，默不作声。
“回忆归来后，我发现我要的其实很简单，我只要一个爱我和我爱的女子就可以了。”说着，他扭头看向那个一直注视着他的女子，不禁温柔一笑，她也回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安道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突然意识到无论他再说什么都不可能说服风忆情。
“喂，你会好好照顾他吗？爱他一辈子？”他直视着天琳口气不甚友善地道。
“我会。”她立刻坚定地点点头。
安道一愣。
原以为她会有一段很长的承诺，却想不到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反而令人看到了她的真心实意。
“凛，你要幸福啊！”他抬头看向好友，真挚地说。
“谢谢你，小道。”风忆情高兴地说。
“不过，你还是要再留在风雪国一阵子，别想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然后自己去风流快活。”
“当然。”
“好了，剩下的时间就让你们叙旧吧，微臣告退。”安道戏谑地道，然后转身离开。
“喂，以后不准随便抱别人。”天琳从后面搂抱着他，酸酸地道。
风忆情失笑，“小道是男的啊！”
“男的也不可以。”
“好好好，我知道了。”
“算你啦……”
“你哦……”
窗外，朝阳普照，似乎风雪冰天的世界也开始融化了。
风雪篇 51。真相
十天后
叩叩——
“进来。”风忆情边收拾东西边说。
转过身便看见安道推门进来。
“收拾好了吗？”安道笑问。
“差不多了。”他点点头，“遗诏我已经拟好，我和天琳今晚就会离开，这几天我一直没有上朝，流言已经开始蔓延，我想在我离开后几天你再宣读遗诏的话，应该能令人信服。”
安道点点头，向他走来。
“小道，有机会要来看我啊！”风忆情拉着他坐下说。
“好。”他温柔一笑，“你也可以回来看我啊！”
“我会的。”
“凛，给我一个临别的拥抱吧。”他轻轻地道。
风忆情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