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可以回到天琳身边。”
回到天琳身边。
可以吗?可以吗?他可以?
像沙漠中迷途的旅人,突然看到了水,怀疑那是海市蜃楼,他忐忑迟疑,却无法抗拒,仍是缓缓的、万般渴盼的,抬起了头。
看着那双眼睛,黑如子夜,深若幽泉。
然后,眼前出现了另一对微挑的凤目。
猛然惊醒,他惊惶地推开了他,不顾一切地逃离。
这次,风忆情没有再次挽留他,只因他看到了他眼底已经被唤醒的兽。
什么时候被吞噬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呵呵……你会再来的……”低沉的声音如恶魔,诉说着人心底最强烈的欲望,可是,几不可闻地,里面带着深深的苦涩。
远处的皇宫大殿里,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仰天长叹。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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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琳,回来啦。”看着踏进大厅的天琳,风忆情连忙走过去,服侍她脱了外衣,又忙命人端茶倒水拿点心,侍候周到。
“今天家里还好吧。”
“还不错,一切安好。”他掏出一张帖子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她边问边接过,“请帖?楚狂生日?”
“对啊,你旧情人生日请我们过去吃顿饭。”
她低着头,抚摸着帖子的封面,看不清表情,再抬头已经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你就这么大方接受人家的饭局?”她戏谑地道。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喃,“一个饭局而已,不代表什么。”
“是呢!一个饭局而已。”她轻道,“那我们就准时出席吧。”
“好的。”
“我先去沐浴了。”
“好,晚餐好了我就叫你。”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转身离开时笑容尽敛,而他,眼底的灰暗苦涩倾泻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
忆情……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更不要……让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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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之后,风忆情总会问自己,如果当年他没有用如此狠绝的方法逼自己离开,不自以为是地瞒着她一切,他们是不是就真的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答案是无解。
很多年之后,天琳总会不断地想,如果当年没有去那个饭局,是不是就不会造成他和她的分离,也不会造成日后的心伤,如果能够猜到他会那样做,是不是那份遗憾就不会出现。
答案是无言。
很多年之后,楚狂总会反复假设,如果当年没有受风忆情的诱惑,没有用如此激进的方式重新走进她的生命,他是不是就能默默地看着她幸福,如果能伟大一点是不是就能不要那样伤害她。
答案是无奈。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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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的房间,宽广的大床上躺着一名脸色酡红的女子。
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照出在八仙桌旁对面而坐的两名气质各异的男子。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和两人的对话。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你拒绝得了吗……”语气带着深深的嘲弄。
“你……你明天如何能面对她?”
“这,就是我的事了。”
“她会很伤心的。”
“呵呵,你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
“我……”
“你拒绝不了我的。那对你来说诱惑太大了。”
“……你会后悔的……”
“呵呵……”男子的低笑在这寂静的夜里是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
不想再聊下去,他起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会后悔的。可是卑鄙的我也如你所说根本抗拒不了……” 旋即关上了门,向床上熟睡的女子走去。
抚上那张被他刻入灵魂的容颜,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听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缓缓勾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那笑,扭曲而——悲凉。
流泻的月光将那潸然而下的泪映照得晶莹剔透。
他尝到那令人窒息的痛苦。
天空中有一些轻飘飘的东西落下,他茫然地伸手接住。
是雪。
原来,冬天已经来了。
难怪他感觉如此的冷。
真的好冷,好冷。
他看着在手心中慢慢融化的雪花,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那笑是说不出的,无尽的——哀伤。
“哈哈……哈哈……多像啊……多么的像啊……”
多么像他的幸福,短暂而美丽。
却,被他亲手毁去。
被他,亲手扼杀的幸福。
君临篇 34。毁灭
清晨,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出床上两具相拥的身躯,也令女子慢慢醒来。
淡蓝的帐子,藏青的流苏,触目所及的都不是她所熟悉的。
慢慢动了下身体,却在感觉到身侧的温热身躯时浑身僵直。
不……不会的……不可能……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入目的那张脸却令她几欲昏厥。
她苍白着脸立刻向床的另一边退去。
不……不……假的……不是真的……
可是,丝被下不着寸缕的身躯,和身体上的不适,满床的狼藉无不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楚狂醒来后看见的就是退到床角,双臂紧紧环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天琳。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心痛。
“天琳……”他的嗓音好轻,好轻,怕吓着了她。
天琳一震,然后马上抬头,那双明亮的凤目里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光彩,只留下骇人的空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满眼抱歉地看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
她将嘴唇咬得泛白,突然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夺门而出。
“天琳——”楚狂大喊,却怎样也唤不回那个身影。
他颓然倒回床上,以手覆面,口中逸出的是浓浓的苦涩,“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只是太渴望你了。
所以即使伤害你,我还是要拉近我们的距离。
以这样的方式。
我没有办法拒绝那个男人的诱惑。
能代替他站在你身边是我一直以来所渴望的。
所以,真的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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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琳一脸铁青地赶回王府。
“碰——”房门被粗鲁地踹开。
风忆情坐在窗边,木无表情地看着慢慢向自己走来的天琳。
她痛苦地看着他,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将我推给另一个男人?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他勾一抹嘲讽的笑,“因为我没有办法相信。”
她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做得还不够吗?你到底不相信什么?”
“不够不够不够。”他突然激动地说,“我不相信我们可以幸福,我不相信你和我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相信,不相信。所以我要试探,我忍不住试探。”
“试探?”她好轻好轻地问。
“对,试探。昨天的饭局我在你的酒内放入了‘情丝’,只要你对楚狂还有一丝丝的爱药性就会发挥……”
“所以你就将我拱手让了出去?”她声音极轻地打断了他。
情丝,顾名思义,只要服食者对接触的人有一丝丝的爱意就会激发药性,变成醉人的春药。
他嘲讽地一笑,“我的试探证明了你的心里根本还有别人,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根本就是一句空话,你的爱根本不是我所渴求的,我……”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话,也让一些东西破碎得再难恢复。
他抚着脸,边转头边说:“怎么……恼羞成……”未完的话却在触及她的脸时,戛然而止。
那对勾魂的凤目盈满痛苦,那绝美的脸上布满泪水。
“……风忆情……你……你……真的爱我吗……你真的明白……什么叫爱吗……”
那哽咽的声音击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她转身,拂袖而去。
他跌坐在地,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离开他的生命。
“……我爱你吗……我明白什么叫爱吗……呜呜……”终是忍不住,他捂唇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还是伤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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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天琳没有踏进王府半步,一直在皇宫里,不停地不停地处理政事。
流言开始蔓延,王府里的下人开始猜测他们的王夫是不是失宠了,因为以前如果王爷留宿宫中总会派人回来通知,并向王夫传一些关心的体贴话。可是这半个月却什么也没有。
君夏看着天琳,心底是一阵叹息。
“天琳,你该休息一下。”她搭着她的肩道。
天琳僵硬地勾了下唇角,“我努力帮你批奏折不好吗?”
她叹了口气,“你这么高效率地帮我处理政事我是很高兴,但你也不要这么没日没夜的工作吧。你说说,这半个月来你有哪一天是好好休息的?”
“我有休息。”只是总在作梦。
“但是没有好好休息。”她没好气地说,“你该和他谈谈。”
她苦笑一下,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完全剥落。
“君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用了如此……的办法,就证明他已经下了决定,他不会和我谈的,他要自己面对一切。”她低哑地呢喃,神情落寞而哀伤,“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们是夫妻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君夏给她一个拥抱,无言地安慰她。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头枕在她颈间,彷徨而无助,“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天琳啊,那个男人背负了太多,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走很长的路,因为习惯了,所以他只能这样做。”
“可是,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呢?他是真的全心要我恨他是吧?”
“你恨他的话,那么他离开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痛了。”
“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君夏无言,只能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凤后驾到。”
两人放开对方,对视一眼。
“月,怎么来了?”君夏看见寒寂月进来马上迎了上去。
“本宫是来找王爷的。”
天琳一听皱起了眉,“不知道凤后找本王何事?”
寒寂月看了看她,又看看君夏道:“王爷要把楚狂纳为侧夫是吗?”
君夏一惊,天琳的脸色更是转而变得苍白。
“凤后……此话何解?”
“王爷不知道吗?你的正王夫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筹备,现在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要纳侧夫了。”他淡淡地说着刚刚得来的消息。
天琳倒吸一口气,一阵天旋地转,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风忆情,你当真要做得如此的决绝?
“天琳,你没事吧?”君夏见她脸色铁青,担忧地问。
她无力地摇摇头,“臣……先告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月,你说是不是太幸福真的会被上天妒忌?”如果不是,为什么要给了希望再击毁它?
“命运总是不公的。”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搂过她安慰道。
“希望上天不要折磨他们太久。”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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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的那场婚礼众人还记忆犹新,可现今王爷居然要纳侧夫,还真是令无数人唏嘘不已。
有人说果然天下女子皆薄幸,有人说正王夫主动为王爷纳侧夫真是贤德大量,不论人们的议论如何,当事人一律不置予评。
天琳一踏进王府大厅,看见的便是风忆情和楚狂两人相谈甚欢地谈论婚礼事宜。
心,很痛。
“王爷,你回来啦!”张洛惊喜的声音响起,也打断了男人们的交谈。
“天琳,你回来。”楚狂一脸喜悦地道。
而风忆情则是恭敬地向她行礼,“王爷万福。”
那情景,深深地刺痛了她。
王爷,他叫她王爷。
好,很好。
诡异的气昏令张洛和楚狂无措地在他们身上来回巡视。
突然,天琳几个跨步来到他面前,一把扣起他的手,拉着就走。
“你想做什么?放手。”风忆情被她扯着叫道。
她一言不发,只是径直向她的房间走去。
楚狂痴痴地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苦涩慢慢盈满眼底。
她从一进门就没有看过自己一眼,一眼也没有。
她的心神全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让她更讨厌自己了?
呵呵……自作孽,不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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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天琳一把踹开房门,用力把他甩进去,再用力把门关上。
“你想做什么?”他揉着淤青的手腕问道。
“应该是我问你你想做什么?”她慢慢将他逼倒在床上,双手支在他两侧,将他困于两臂之间。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他垂下眼帘,不与她对视。
“看着我。”她扣起他的下巴,眼底的怒意完全暴露在他眼前,“什么叫你应该做的?把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分享叫做应该做的事?你还真是胸襟广阔啊!”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夫德有云,为正室者,不能独宠椒房,不能妒,要适时为妻主选夫侍,我为你纳了楚狂,你说有做错吗?”
“可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妻主!!”她大吼。
他一震,然后猛然推开了她。
她猝不及防,只能踉跄后退几步。
“我没有错,你的心里还有楚狂,我只是完成你心中所想,我没有做错。”他声音冷硬地道。
不能心软,不能……不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不能退缩!
“你有你有,你做错了,你就是做错了!”她咄咄逼人地道。
他冷笑,“你玷污了楚狂的清白,难道就不应该负责?”
她脸一白,低哑地道:“我说过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所以即使要我做一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人,我也愿意。”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相守一生,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不要。”他失控大叫,“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不要我不要……所以拜托你也不要……我不值得的……我不值得的……
她痛苦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再抬头,风忆情恢复冷静,他冷冷地道:“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给我三个要求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会是想……
“第二个要求,我要你纳楚狂为侧夫。”
“不。”她低吼,“我不要……我不要……”
他扭头不看她,声音僵硬,“你答应过的。”
她死命地握紧手,即使指关节发白也不放松。
风忆情,为什么要如此伤我?
良久都听不到她的回答,他想她应该拂袖而去了,刚松口气,却听见咯噔一声——门锁上的声音。
“你想做什么?”他看着那个缓缓逼近的女子,她没有表情的脸竟令他心生害怕。
“你……唔……”话还没有出口,他就被她推倒在床上,大力地吻住。
没有柔情蜜意,没有温柔感情,这个吻什么也不带,只是——惩罚。
当她放开他时,他只感到唇火辣辣的痛,甚至还尝到点点血腥。
可这并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她手抚上他的腰带,用力一扯,将他压住,几下便将那一双手腕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床柱上。
风忆情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衣衫